骄傲之余的思考[3]——写在我国首次载人航天飞船发射成功之际

中华民族终于进入了航天国家的行列！虽然我们还不是“航天大国”，但今天的消息，标志着我们走出了朝向这个目标的关键步骤。我们为此感到由衷的喜悦、由衷的骄傲！

我们之所以感到骄傲，是因为杨利伟的空中之行，标志着中国人的自我认同的又一次重大改变。“自我认同”直接与时间相关：从小到大仍然是某某人，从古到今仍然是某某民族，“自我认同”把一个人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也把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区别开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个人认同和民族认同本身都是一成不变的。有意思的是，这种与时间直接相关的认同变化，却与人们的空间经历大有关系。1969年首次登月飞行的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的名言——“这是个人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说的是空间经历对全人类的自我认同的影响。中国近代史，实际上也是中华民族的自我认同因其空间经历而发生变化的历史。中国人自古就胸怀“天下”，但直到外国列强的炮火轰开自己的国门，才发现自己差不多已经成了井底之蛙。于是我们奋起直追，跳出老井，走出国门，奔向世界，一直到此刻，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弟正在遨游太空。

在感到骄傲的同时，我们不能忘记肩上的责任也随之更重了。杨利伟的空中之行，标志着我国的航天技术以至整个国力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意味着中华民族将对人类承担更大的责任。人类改造自然能力的提高，使我们在自然界面前提高了自觉性和确定性、减少了盲目性和不安全感。但人类用于改造自然界的日益强大的技术手段本身，也可能成为新的盲目性和不安全感的来源。核技术、生物技术是这样，航天技术和其他技术也是这样。控制自然能力的加强，必须伴随着自我控制能力的加强；能力的加强，必须伴随着责任感的加强。否则的话，局面就会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手里摆弄着冲锋枪一样，令人不寒而栗。掌握航天技术的大国们如果不意识到它们肩负的责任，不采取措施来协调、约束和引导各自的行动，国家间你争我夺、弱肉强食的局面就会在外层空间重演，地球上环境污染、资源枯竭的灾难就会在其他天体上蔓延。社会主义中国成为航天俱乐部的一员，相信将有助于降低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

在各个民族的词汇中，“天”都是一个与“希望”紧密相连的词。航天技术的发展，是人类追求美好未来的结果，也为人类的这种追求增添着新的含义和新的动力。有人会说，原先负载着多少期待的那些天体，在天文科学、航天技术的发展过程中一个个失去其神秘的光环，对人类的心灵世界来说，这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但人毕竟不能永远陶醉于童话之中。更何况，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憧憬和追求，追求那有现实根据的美好理想。宇宙航行的成功，不仅是人类智力的奖牌，而且是人类德性的丰碑，铭刻着多少科学家和航天人的公而忘私的精神、奋不顾身的勇气、锲而不舍的毅力、合作互助的风格。说实在的，正是有了这些德性，宇航事业才真正成为一项伟大的事业。不然的话，人们不仅可以问，花那么大力气去开拓外层空间有什么意义，人们甚至还可以像哲学家康德那样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如果正义泯灭了，人类活在这地球上，还是否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