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与历史理念的动力结构[1]
——从柏拉图到马克思:历史理念的一种考察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李泽厚先生在多篇论著中多次谈到中、西方哲学的不同特征,认为西方是两个世界,中国是一个人生(世界)。在《中国哲学如何登场?——李泽厚先生2011年谈话录》中,李先生认为:“西方讲超越语境是两个世界,并且一直是这种传统。柏拉图讲两个世界,基督教也是两个世界,到康德谈本体,先验性也内含两个世界。而中国恰恰没有两个世界,只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就没法去超越,你没有上帝,没有另外一个世界,超越到哪里去呢?”[2]
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构成西方历史理念的一个基本的动力结构。这一动力结构的内在灵魂,是理性与自由的历史理念。基于理性与自由的理念去审视、反思和批判现存的感性世界,标志着西方哲学的重要特征,体现着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深入考察和研究这样一种持续了数千年的独特的哲学传统及其意义,是哲学研究、特别是历史哲学研究应当关注的一个重要维度。
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与理性自由的历史理念作为西方哲学的基本精神和重要特征,在其逻辑变迁和历史发展中不断发生着内容的更新与转换,并在德国古典哲学、特别是黑格尔哲学中获得了高度的理性自觉和典型的表达形态。西方哲学的这一精神、特征和传统在马克思的批判的革命的实践哲学中得到了根本的革命性变革。[3]
马克思的哲学—经济学批判以它的独特的性质、形式和面貌,以它的独特的解释方式、理论批判和价值追求,在重大变革中体现了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与理性自由的历史理念这一精神传统和基本特征。
[1] 本文曾以《两个世界与历史理念——一种历史观念的分析》为题发表在《现代哲学》2002年第4期,并入选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主办的2004年首届“中国哲学大会”会议论文和《新世纪的哲学与中国:中国哲学大会(2004)文集》(中)(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这里作了进一步大幅度的修改、扩充和加工。
[2] 李泽厚:《中国哲学如何登场——李泽厚先生2011年谈话录》,上海译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169页。黑体为引者加。虽然李泽厚先生多次论及这一重要问题,但无论他本人还是其他学人,都没有就这一问题作深入、具体、细致、系统的展开和论证。本人曾于2002、2005年分别发表《两个世界与历史理念——一种历史观念的分析》(《现代哲学》2002年第4期)、《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与理性—非理性的动力结构——黑格尔历史理念片论》(《哲学研究》2002年第12期)、《两个世界与一个人生——以柏拉图、黑格尔与孔子为例》(《哲学研究》2005年第5期)等文,但由于这一问题关涉中、西方两大哲学传统,要做到深入地理解、逻辑地推论、自由地表达这一重大问题,还远非本人的视野、思想、能力、精力所可以承担,因此无论是文献资料的解读、哲学观念的驾驭、还是逻辑论证的力量,我的论文都远远没有到位,还停留在浮泛浅薄之论的层面上。我为此感到惭愧、汗颜和不安。拙作愿再做尝试,试图(贸然)在十多年来阅读、思考和研究的基础上,以“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与历史理念的动力结构”为透视视角和解释框架,对西方历史哲学、特别是康德黑格尔历史哲学和马克思历史理论进行考察。但已如前述,由于时间、视野、能力、精力等主客观因素和条件所限,今日拙作所作的探讨研究很可能依然是一次不成功甚至失败的尝试。
[3] 这里顺便提及第11次“马克思哲学论坛”(2014年3月28日)上讨论的一个情形:韩立新教授在点评邹广文教授关于“马克思哲学的超越性”讲演的过程中,谈到我正在做的“两个世界的内在张力与历史理念的动力结构”的课题一事。耐人寻味的是,王晓朝教授在发言中断然否认西方哲学有两个世界,认为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一样是一个世界。非常遗憾的是,由于论坛讨论的时间有限等原因,王晓朝教授没有对他所作论断的理由作任何展开和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