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她没有追问下去故人和流玉是什么关系,也没有追问流玉为何会害死她。因为她不忍,不忍看见秦洛眼中的悲痛欲绝,不忍让他再次亲诉她死去的原因和过程。

不自觉的,她的手环住秦洛的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她说,我答应你,以后见着流玉都绕道走,绝不和他扯上关联。

心里对流玉的怨恨,越发重了。她想,她要为槐央报仇,也要为死去的那名故人报仇。

翌日,锦时起身后秦洛已经不在房间内,大抵是昨晚便离开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流玉和仙界众人会来蓬莱岛,但锦时也不在意,她现在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弄清故人的事情,一是夺回神器。

锦时既不是蓬莱岛人,也不属于仙界弟子,行动便自由的多,仙界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在蓬莱岛讨论,人人都是一副来去匆匆的模样,锦时一个闲人整日都是在岛上转悠,几日下来,将蓬莱岛的地形摸了个清。

虽然不喜陆渐对她的行为,但那个山顶锦时之后却是常去的,那里能看见日出日落,繁星漫天,是以没事的时候,锦时一般都在山顶上看着海面发呆。

这日,如往常一样去了山顶,却发现早有人在。

清冷的眸子比星光还耀眼,一眼便能将人吸进去,但那浓烈的悲哀,却让看的人都忍不住心酸。

锦时脚下止步,想起秦洛告诫她离他远一点的话,不由转身要走,没想前面的人却淡淡开口。

“来都来了,为何急着要走?”

锦时不知为何,听他这不轻不重的语气,不由得的一阵心烦,怒道:“因为不想和讨厌的人呆在同一个地方。”

话音刚落,锦时便觉前方的人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冰冷的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

“你讨厌我?你为什么讨厌我?”

锦时笑,答,讨厌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见他眯着眼看着自己的模样,又道,你这是在调戏我?

锦时只觉捏住自己下巴的手瞬间僵硬,流玉蓦地后退几步,眸子里有些慌乱。半晌,恢复镇定的他缓缓开口。

“你和她很像。”

只是一瞬间,锦时便知他口中的她是谁,但她却佯装不知道,满眼的兴趣的仰头。

“她是谁?”

她怕秦洛伤心,所以不向他打听,但他不一样,就算猜出来他和故人之间也定有何种牵连,猜到说到故人他也会难受,但她无所谓,仿佛知道他越难受,她就越开心。

流玉没有像她意料的那样满眼悲伤,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转身,沉默的看着海面。

“你说的她,和秦仙长口中的故人,是同一个人吧。”

锦时上前,站到他身边,语气微微有些火气。

“应该是吧。”

良久,流玉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悲喜。

“秦仙长说起她的时候,很难过。但你却看不出来悲伤。”

略带了丝嘲讽,锦时肯定,流玉定然和故人的感情不深,但深究下去,既然秦洛说故人是他害死的,那他和故人的感情,又如何会深呢。

“她死了,你很开心吧。”

他一定很开心,不然,他为什么要害死她。流玉身形颤了颤,但看上去,只以为是海风掠动了他的衣角。

“你难道不知道,害死别人的心爱之人,是会遭天谴,下地狱的吗?”

锦时语气恶毒,袖下的拳头不自觉的已经握紧。她很悲愤,很想质问流玉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愤怒激动。

流玉依旧不说话,绝美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仿佛所谓的故人,锦时的话,对他来说毫无关系。

“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蓦然,锦时猛的扯住流玉的衣领,印在清冷眸子里的面容有些悲愤的狰狞。因为身高的原因,锦时踮着脚,整个身体似乎是挂在流玉身上一样。

这一举动终于引起了流玉的反应。只见他皱了皱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耐,随即将锦时大力推开。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锦时大怒,瞬间便想施法朝他攻去,但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秦洛喜欢的人,你是罪魁祸首,杀人凶手竟然如此冷血吗!”

这是质问,是怒骂,是指责,如一把剑,狠狠刺进流玉心中。

“是我害死了她……”

“秦洛告诉你,是我害死了她吗?”

“是,就是我害死了她,呵呵,我是杀死她的凶手。”

流玉突然失去理智一般大笑起来,笑的身子猛烈颤抖,笑的弯下腰倒在了地上,笑的眼泪决堤而出,倾盆而下。

这夹着哭声的笑声终于唤回了锦时愤怒不已的理智,看着倒在地上又哭又笑的流玉,锦时愣住。

她都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冲动,如此不顾一切的愤怒指责,好像被他伤害的人是自己一般。

流玉仿佛发了疯,竭斯底里的苦笑,她突然心很痛,就像万蚁啃噬,要将跳动的心脏一点点撕裂嚼烂一般。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为什么看着失去理智的流玉,会那么的心疼。

“别笑了!不准哭,别又哭又笑,你这个混蛋,你住嘴啊,清醒一下啊流玉!”

锦时蹲下身子猛的摇晃起流玉,撕扯着嗓子大喊,想要唤回他的理智。

可是没用,流玉彷如失了心智,颤抖着身子哭泣,那个高高在上高贵的上仙啊,此刻却脆弱的如同新生婴儿一般。

锦时不知道,从来没有谁,这般当面指责过他,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她,所有人自从那日之后,都小心翼翼的避免提起那两个字,他知道他们的顾虑,但他没有戳破,,因为提起她,他会很疼,那种疼痛比曾经中了噬心术还要痛苦。

世人都说,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最好良药。

她在他身边两年,他用两年的时间来忘记她。

可是,当有人不顾一切的捅破那层纸,直击他掩藏起来的事实时,他才发现,时间,是嗜人心血的毒药,将那份痛,刻得更深更入骨。

两年,她的嬉笑怒骂,她的调皮认真,已经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在夜深时,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出现在他梦中,让他体味片刻的美满,然后又血淋淋的提醒他,那个倩影,已经彻底从世间消失。

再没有人会叫他师傅。

那个人死了,而他,是罪魁祸首。

似乎哭累了,笑累了,流玉终于没了声音,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地上,湿润的睫毛扑在眼睑上,疲倦的面容映着漫天的繁星,好似要立即消失,烟消云散一样。

锦时跪在他身边,沉默了良久,然后开口。

“对不起。”

流玉似乎没有听见,毫无动静。锦时抿了抿唇,终是转身离开。远走的他没有听见,那一声仿若呓语的轻叹。

“锦时,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