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离开遇见你的那条街】

火车完全消失在视野,我将手抄在外套口袋里,向反方向的出口走去。太阳迎面扑过来,闪花了我的眼。

(1)

如果这是在天之灵的梁小司对我的报应,我惟有接受。

和雪的父亲显然以我的事迹为一按例教育她女儿,我跟踪的那次让和雪对号上座了。总之江母与和雪会面过后,她对我原本就不太热络的神态就更不如先前。

早晨,当江城还没有起床,在客厅里,江母与我相对而座,我想象中的会谈终于正式拉开。儿子不在,她再没有露出昔日的纯真表情,“那个,小宁,我听人说我你之前交过好些个男朋友吧?”

“嗯……”

“十九岁的时候还打过小孩?上大学时的那个男朋友还殉情了?”她的目光锐利。

“嗯,是的。”我全身绷得紧紧的,这个时候我还能辩驳什么呢,可以想象,那些事情在一个长辈的心目中是多么的恶劣不能原谅啊。

“小宁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我知道你家境一般,原本我们是想江城找个像和雪一样门当户对的对象,可是看他对你也很喜欢就罢了……只是你的经历太过复杂,我们……”

“阿姨,我懂您的意思。”我凄凉地看着她笑,“学长非常优秀,是我配不上他。等下我就收拾回家,谢谢您这些天的款待。”

看玻璃门外依然阳光明媚,干净的绿化在阳光下分外生机。我却感到些刻,全世界的美好都不再属于我了。

上楼,我默默地收拾常换的几件衣服,脑袋里闹哄哄的,像成千的人在演奏交响乐。

“宝宝,你这么早整整理衣服做什么?”

“宝宝,我要回家啦,家里刚打电话来说有急事让我回去。”我背对着他说,声音里的低沉掩饰不住。

“怎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要我帮忙吗?”他走过来,坐在我面前的床边上,温柔地看着我。

“没什么大了的,又是我弟弟不争气的那档子事,我回去瞧瞧就好了。”我一直垂在眼俭,一边叠衣服,我害怕只要自己一抬眼看他,眼泪就会掉下来。

为什么相爱那么难呢?没在一起的时候,盼望又怯懦,在一起后又因种种患得患失,等到没有机会的时候,真懊悔为什么能在一起的时候不好好相爱呢?

“宝宝,别着急。”他握住我的手指,轻轻吻了下,“相信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我相信。”我转身将衣服放进行李袋里,眼泪簌簌扑落。

(2)

灰姑娘的童话只是为了欺骗灰姑娘,所以只有灰姑娘才爱看童话。

我相信江城,可是我不敢相信自己,不敢再去相信书本上教育的会更好的明天。

荆城曾经美丽的蔚蓝的天空,好像莫文蔚唱的歌——忽然之间,天昏地暗。

让江城送我到火车站,拖着行李箱进站的时候我哭得泪如雨下,引得一片周围的人好奇围观。

“傻宝,不就回个家吗,放完暑假你不就回荆城了。”江城失笑着揉揉我的头发,“爱哭鬼!”

我流着眼泪挤出一个笑脸,同他挥手再见。一步一回头,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我已经决定不再回荆城了,大学里的最后一年可以以实习的名义外出工作了,我悄悄地办好了实习手续。这一切江城都不知道。

我不敢告诉他他母亲对我所说的,这对我和他都不好。

一上了火车,我就将手机卡取了出来。此后,我将屏蔽一切来自江城的消息,原本对江城隐身可见的QQ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做这些的时候,就好像一个病痛入膏肓的人,一刀刀地切割自己的血管,既痛苦又带着一种求解脱的快感。

我不知道江城在感觉到这一系列的变化时,他会怎么想。以前当我们相处时,因为太过敏感,我总会因为各种小事情堵气,然后一整天闷闷不乐。“这是你们小女生惯用的无理取闹吗?”他常常不以为意,并以此取笑我。就算有时候情绪失控,有些歇斯底里,他会只会平静地抱住我,不跟我计较。

那么,这一次,当他发现我正在逐渐脱离他的世界,他会不会也以为我又在赌气呢?

明明是下决心离开了,为什么还在担心他会会错意呢。

好些天过去了,世界如我的QQ一片沉寂。

真惆怅,我坐在阴沉沉的房间书桌前,望着窗台上一盆早枯萎了的仙人球发呆。

“宁檬!”妈妈在猛烈地敲着门,“一回来就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帮忙种菜!”

“好,我来了。”我无力地应着,麻木地开门应对他们的抱怨。

“你弟弟就要高考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晚上跟他一起做习题!”对着我,爸爸的脸色总是灰败僵硬。

我答应着,帮着妈妈在小院菜地里挖开一个个土坑,再将菜苗放进去。

吃晚饭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宁树积极地跑去接,半晌后他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宁檬,你的电话!”

“是个男的!声音好听的男的!”他讨厌的强调道。

听了这句,爸妈都满是深意地望了我一眼。我赶紧跑过去接电话,宁树递给我时朝我做了一个鬼脸,我冷着脸不正眼看他。

“喂?”我小心地问,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宝宝。”江城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真的是他!

“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电话号码?”我问,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问完,笑话自己问的真没有水准,他江城想知道我家里的号码那还不易?

“我查了荆大的学生档案。”江城不以为意,接着说,“宝宝,你的手机号码为什么打不通了,还有我的QQ上也没有了你?”

“我换号了。”

“新号码多少?”

“不会告诉你。你以后也不要打电话来我家了。我明天就离家去外地,我已经开始了实习。”

“……”那边半天没有回话,我的心里一紧。

“宝宝,不要任性。我明天来接你回荆城,就要开学了,最后一学年也重要。”良久过后,江城的声音再次传来。

“学长,我是认真的,我想清楚了。”我咬着嘴唇,一个一顿地说,“学长,再见。”

(3)

“是谁给你打电话?”

“哪里人?”

“家庭条件怎么样?做什么的,不会还是学生吧?”

……

一个个让人莫明难堪的问题不停地冒了出来,夜晚我没有看电视,早早地躲进了房间里,恨不得将耳朵用什么隔音器堵起来。

不行,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不能轻易溃退。江母那天的话语又出现在脑海里,与江城的“宝宝”声音反复缠绕在当晚的整个梦境中。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去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北京的票,我真怕江城今天真的会开车来接我回荆城。

当我买好票再回到家里拿行李时,惊悚地发现家里热闹哄哄。

一进门,妈妈立即兴奋地招呼我进厨房帮忙,“丫头,你朋友来了!”

正在客厅里与爸爸交谈的江城听到声音,站起来朝我走过来。一个星期没见,他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恨不得跑过去抱住他,可是我又怎么能?

“宝宝,我来接你回荆城。”江城用晶亮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不顾忌身边还有我的家人在。那个向来在人前淡定有范的男人,此时显得孩子气般的执拗。

我一把将他拉到我小小的卧房里,顾不上里面寒碜的装修。

我挺胸长出了一口气,“学长!”

“你不用说了,我妈都跟我讲了。宝宝,你不要管那些行吗,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江城诚恳地望着我说,拉着我的双手将我拉到他的跟前,我的头刚及他的下巴,朝思暮想熟悉的气味近在身前,我的反抗显得极无力。

“江城学长,”我清清沙哑的嗓子,“你的父母我们不得不面对。你不管他们的想法,可是我不得不管,我得在他们的眼皮下生活……”

我闭上眼,奋力挣脱他的手,他又将我抱在怀里,紧紧地,让我透不过气来。

“放开我!”我猛烈地推开他,厉声叫道。

“江城学长,我真的想好了,你不要再让我感到为难。”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生硬与决绝,江城放开了我。他忧伤地望着我,我不敢去看他的眼,我害怕看了之后再找不到拒绝的力量。

“宝宝。”下一秒,他又将我紧抱在怀里,“宝宝,你不要离开,我的身边,请求你……”

抱住我后,他躬着背将下巴深深地藏在我的肩膀里,他的声音开始呜咽,“宝宝……”

“我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么留恋过……”

“……”

江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第一次看到他开口说请求,而且他怎么能掉出眼泪?我也看到过梁小司在我面前流过泪,却是两种感觉。一种是愧疚揪心,一种是疼痛难当。这就是爱与否的区别吧。

“学长……”我再也忍不住,反手抱住了他,我的眼泪也汹涌地流下来。

“宝宝,不要离开。”江城哽咽的话语听起来有些不清晰,“如果你认为会压力很大,我们一起走吧。”

“一起走?”

“对,一起离开。离开荆城,随便你想去哪都可以。”江城站直,扶着我肩膀直视着我。

这不是私奔么,我心里开始发怯。

门又被砰砰的敲了起来,妈妈的嗓门出奇地大,“宁檬,叫你的朋友江城,一起吃饭了。”

“好!”我们应声着开门,妈妈拉着我的袖管将我支使到厨房里与她一直端菜上桌。“看他的行头,家境应该挺好的吧,他爸妈做什么的,有房子么?”

在厨房里,妈妈压低声音同我说道。我心里生出一种悲哀。

“不知道,听说还行吧。”我含糊着,赶紧将菜端了出去。

(4)

爸妈对江城来接我“回荆城”的事表现得很是积极,吃过午饭,立即催促着我们上路。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是在筹备私奔,肯定会气疯吧。

我在车子里回过头来看他们并肩扬手告别的样子,看到他们因为贫窘而习惯性微佝的身影,鼻子微微发酸,虽然他们的确偏爱弟弟,可他们到底是我的爸妈。

“别难受。到时我们定期寄钱给你的父母吧。”江城将手掌盖在我的手背上。

“嗯。”我低声应到,不再回头。对于穷困一生的他们来说,最需要是的金钱而不是一个他们不爱的女儿守在身边吧。有些话不能当面说出刺痛他们的心,却不妨碍我在心里如是想。或许,我的心里一直在记恨高中时他们三番几次试图让我辍学的事情吧。

爱的近义词是恨,另一个代名词是疼,于是不管是越爱还是越恨,都只会越疼。这于我对父母对许子昭,梁小司对我都是一样的吧。

回到荆城,我和江城分别行动。他要回家一趟以及转手工作室的事情。我闲着无聊,坐上环城公交,决定最后一次转转这座让我浮浮沉沉无数次的城市。箫奈奈依然音讯全无,看到我只能带着对她的万分想念离开了。

公交经过一个写着大大的“荆城监狱”的地方,我突然想到了涂雨,自从他进去之后,我从来没有来看过他一次。虽然他给过我很大的痛苦,但事已至此,我也将离开,再大的仇恨也会变浅吧。

我下了公交,打算去看涂雨。

但是涂雨拒绝见我,我坐在满是树叶的监狱外面的公交站里发着呆,阳光刺目,车来车往,一种深深的迷茫感浮了上来。没有人告诉我,怎么做才是不将青春虚度,我之前与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是不是正确?

离公交站不远处,有出租车停了下来。我听到下车的人穿着极高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咚咚作响,一下两下,响声停在我的跟前。

顺着一双红色镶钻的细跟凉鞋往上看,有如做梦般,我惊异地看到了唐曼可。

“好久不见,宁檬!你一定很意外吧,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唐曼可将双手交叉抱在傲人的胸前,望着我笑。此时公交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她很放肆地说道,“我是来看涂雨的。”

我再一次震惊地望着她,看她的样子,似乎还有很多惊悚的话不吐不快,于是我没有回话,以沉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也是来看他?真巧啊,不过,他可是除了我谁都不见。可惜,我爱的是我哥哥。我哥哥你还记得吧,就是那个因为你被车子砰——撞飞的梁小司!”

唐曼可的语速不急不徐,还用象声词,仿佛在说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恐惧渐渐爬上了我的皮肤。

“哎哟,你怎么不给点表情呢,那多没意思啊。这样吧,我再跟你说详细点,涂雨呢,我认识他很久啦,在一次大型的业余游泳比赛下,他败在了我的手里,接着就败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不过这一点都不值得提及啊,我还是喜欢讲我的哥哥。”

“我哥哥的故事你很不想听吧,但是我很喜欢讲,你如果想知道你的白马王子江城与你的闺蜜箫奈奈不为人知的过去呢,就必须先听完我讲完我哥哥的故事!”唐曼可兴趣盎然,她不准备轻易地放过我,在公交站有人前来等车时,她请我去了就近的茶楼。

(5)

唐曼可猜对了,我确实提都不想再提梁小司,不管是她怎么被他坚决不用继父的钱的清高打动,还是她再怎么对他好他都无动于衷只对我这个三等女人痴心等等事情,我都不想听。

我的重点是她的后半句。如果她只是说江城,我可能会不为所动,决定忽视她所有的话只记得她不良的居心。

“宁檬,你真可怜。我曾经很恨你,但是我现在感到你真可怜!”我发现唐曼可喜欢以废话作为开场白,所以我不急,等着。

“要不是我告诉你,江城和箫奈奈肯定会隐瞒你一辈子。你以为你自己很幸福吗,抛弃了我哥哥,遇到了一个白马王子?你以为涂雨很花很坏吧,我告诉你,你们江城又比他好多少?涂雨至少一辈子还有一个真心爱的人——就因为我说看你不惯,让他来调戏折磨下你,他二话不说就做了。可是江城了,你去问问他,他一辈子经历过多少不知姓名的女人?你还可以去问箫奈奈,那次荆大计算机系与外语系联谊的晚上,她是和谁在一起……”

就像平地一声惊雷,唐曼可的话语在我心里炸开了一个又一个洞,她看到我失了魂的模样,满足地将面前的那杯茶慢慢喝尽,像是欣赏完她自己精心设计好的杰作,才傲慢地离开。

“你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悲哀了吧?但是这比起梁小司的死与我的绝望,又算得了什么呢?宁檬,只要有我在,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好过,我会将你加诸在我和哥哥上的伤痛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就算你跟江城真正地在一起,我也将用我所有的力量,将你们的后半生折磨得苦不堪言。你不信就试试。”

“江城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还没发现吧,他根本拒绝不了美女。”

……

茶楼里有人进来有人出去了,面前的茶都凉了。服务员走过来问询时,看到我木然的没有反应知趣地离开了。

所有完美的符合幻想的王子都只存在成人童话里,我心中那个全世界都比不上的江城从别人的口里说出来竟是如此不堪,俗不可耐。

唐曼可每说一个字,我的脊背就好像用人用针孔刺破皮肤再从下往上一针针地连线,最后所有的话语形成一幅幅刺目的画面时,也收针了线头被猛地往上一提将所有的皮肤血淋淋地攒在一起,疼痛难当。

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温柔,是不是在面对唐曼可所说的那些美女时,他也是这样的温柔?他会不会也会问她们,喜欢什么样的爱称?

那么,当他去信阳接我,请求我不要离开时掉落的眼泪,又有几分真诚呢?

一想到这些就感到虚弱,心脏就会窒息。

手机一直在响,在我的包里顽强地震动了良久,我没有去接。我害怕是江城的来电,我不知道此时我该怎么面对他?我不知道当我再看到那熟悉的俊雅模样,会不会依然有爱得失控的感觉。

我手脚冰凉,一个人在茶馆里一坐就一下午,恍惚中不知今夕何夕。

(6)

隔一会,手机再次凶猛震动。

打开翻盖,看到的号码仿佛来自异度,因为它实在已经沉寂得太久。

“酸柠檬臭柠檬,老半天都不接老娘的电话,你是在生孩子还是活腻了?!”箫奈奈的如雷咆哮依旧很有势气。

“你终于舍得打电话来了,再不打来,我都快忘记你了。”我虚弱地说,前一段时我真是想疯了箫奈奈,可她偏偏音讯全无,而且偏偏要在今天打电话过来。

“小柠檬,你怎么了?和江城闹情绪了?过来,姐给你做做心理辅导,你难道不很迫切地想到姐姐整容后的样子吗?我们在景尧宾馆。”

我驱车赶到景尧宾馆,看到箫奈奈偎在江城身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面庞接近从前,除了眼里的狡黠依旧,少了些妖气。

“臭丫头,愣着干嘛,是不是被我更上一层楼的美貌震惊了?还是觉得我越来越有女人味?”箫奈奈的贫一如从前,只字不提她与方圆在去韩国的那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只是笃定而温柔地挽着方圆的胳膊,即使在与我说话,也未松开过。

方圆提议好不容易回国,要出去撮一顿以庆祝,箫奈奈强烈赞同,他提出的地点,她也没有异议。

我默默地看着她笑,眼前的箫奈奈依然是我的朋友,带着几分让我有些招架不住的陌生。在以前的日子,我从来没预想到她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小女人。

正逢下班高峰,出租车爆满,方圆跑到前方的路口拦车。他的车子和房子早就在筹钱的时候,变卖了。我与箫奈奈并肩而站,她望着他背影的眼神温柔而自持。

“柠檬,我打算跟方圆结婚,也不再回信阳。他与家里人闹翻了,我们都不能回去。”她说道,目光里若有所思,“去哪?暂时没有确定。总之我会跟着他走,他给了我重生。”

“可是,你还爱他吗?”我拧着眉望着她,以我了解的她,是不会为方圆这样的男人停留,会觉得他无趣。

她没有回话。

“你原本应该等我筹款,你不应该接受他的帮助。”我小声地啜泣。

“傻样,怎么还这么爱哭,你还真以为你是林黛主附体啊?”箫奈奈拍我,“你还明白么,人到了某些阶段,就会觉得爱情什么都是浮云,有没有爱也不重要了。有一段时间,我还纠结过一个美女如果喜欢一个有文化的人,是不是注定要被人家看不起,并被利用美色呢,现在回想觉得那样的想法真是傻透了!”

我知道她所指的是她与涂冷。箫奈奈对于DJ涂冷从少年的爱慕到最后的不了了之,显得多么的头重脚轻啊,可是生活里的许多感情许多事不都是如此么,在稀里糊涂中便成了过去。爱情更没有逻辑可言。

想起梁小司曾经对我说过,爱情可以令一个他那样一个成语盲变成一个文采斐然的诗人。这不也会令箫奈奈这种美女变成一个哲人。

唐曼可跟我所说的那些,哽住了我的喉,于是在整个晚餐上,我的沉默与箫奈奈的叽喳对比强烈。

“老公,我跟柠檬仔好久没见,肯定有很多私房话要说,你先回酒店好吗,我跟她逛逛街!”吃过晚餐,箫奈奈支使着方圆。

我与箫奈奈沿着护城河人迹稀少的小道上走着,风一吹过,凉意从脚底漫过全身。

“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她靠在护拦上,幽黑的眼睛望进了我的心里,窥见了我所有说不出口中的隐密。

(7)

箫奈奈从来比较直接,她坦率地承认了电子信息系与外语系联谊的那个晚上,她是与江城在一起。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你所想到的没想到的都有过。”她目光平静地望着我,“很早以前我就同你讲过,江城不适合你,虽然有一段时间你也跟我穿行在灯红酒绿中,但是你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底线。你与我、江城都不一样,你骨子里是保守的,你玩不起……”

“不要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我与江城的事情。那也是我跟他之间承诺过的秘密,如果不是你问起,我们是一辈子不会跟你说。说出来对谁有好处呢?”

“你跟江城后面才在一起。所以我也不觉得对你是欺骗背叛,当然,如果你是那样认为,我也没想法。”

“每个人都有过去。我看得出此时的江城对你是认真的,柠檬,现在就是看你是不是真的爱江城,能不能接受他的过去了。”

……

痛痛快快地说完,箫奈奈垂着眼俭,“我明天就会跟方圆离开荆城。我真不希望你会因此记恨我。”

直到她独自离开,我都紧闭着双唇,没开口说一个字。

头脑中的线一根牵出一根,再乱成一团,没有了思考的空隙。唐曼可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说和雪早知道我跟踪她,就是没让我得逞,让我干着急。

在这个世界里,她们都是人精,只有我最傻。难怪奈奈会说我情商与智商成反从中,奇低无比。

可是,在爱情里,他们不都是比我更傻呢。唐曼可处心积虑地报复我,利用喜欢他的涂雨先试图以美男计将我从梁小司身边勾搭走,梁小司死后又让他来折磨我。而和雪明明知道涂雨喜欢的另有其人,却为了帮他缓刑,竭力接近江城。

大家都疯了,给自己建造了爱的囚笼,毁了自己与别人。

而眼下的关键无关任何人,只有我和江城。他的电话打疯了,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中心广场,将响不停引人侧目的手机铃声调成震动。

广场上有某促销商搭着的台子在极力表演宣传,人群中有几个穿着大白兔和熊猫的人在发宣传单。

音乐声震单,手机在口袋里弱弱地震动,世界上的一切看在眼里都像是慢动作。

如此绝望的时刻,连眼泪都忘记了怎么流出来。

(9)

我一个人去送箫奈奈和江城。

什么话都没说,她看到我来,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们上了火车,箫奈奈坐在靠窗的座位。她侧过脸透过车窗玻璃看我,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苍凉。火车开动,带着她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渐渐远离我的视线。

我们认识十一年,她是从来不喜欢腻歪地将离情别绪挂在脸上的人,就连她母亲的火化时,她还会装作没事人似的跟我调侃。

我们都变了。

没心没肺一根筋到底的箫奈奈变成了她当初嘲笑矫情的柠檬,而最初畏首畏尾拿不起也放不下的柠檬,变得麻木,不知道成了谁。

火车完全消失在视野,我将手抄在外套口袋里,向反方向的出口走去。太阳迎面扑过来,闪花了我的眼。

几个小时的早晨,我跟江城发了信息。“宝宝,下午三点我在机场登你哦,不见不散。”

过了片刻,有信息回过来,“我是和雪,城就要跟我订婚了。”

原来所谓的真爱竟敌不过一个晚上的迟疑。

如果爱情脆弱如此,我还拿什么去对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过去以及怎么继续徒步往前?

不懂自己的人也不会懂得爱情。如今,陌生的远方也是我唯一的方向。不知在哪里,我能不能开始找回并懂得自己。

到站的陌生城市,听到的第一首歌在唱:离开遇见你的那条街,我才开始掉眼泪,感觉就像再一次分别……

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那个好看的侧脸,好听到可以给耳朵催眠的声音,那在厨房里煲汤的温情……都化作了热泪,一颗颗,烫进皮肤的记忆纹理。

《完》

爱让我们变成傻瓜

文/楼兰筱阁

当我有过那么多虚假淡漠的情绪之后,某次回头,才发现当时那个青涩认真的自己,是那样的可爱,已经难求得。

许子昭你是否知道,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像爱情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我依然会喜欢上别人,只是已经没有了十五岁那年的心情。年少的爱恋情绪,早已经被流行歌曲唱尽。

几年交集,一朝梦醒,再回头灵魂一丝不挂,余音仍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