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阵父子兵

一个红灯亮了,驾车的方卉婷踩着油门,闯过去了,帅朗心里嘀咕着,这妞看来比想像中野!

又一个红灯亮了,方卉婷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超车带闯红灯一闪而过,把个驾QQ的小妹吓得差点撞到岗亭上,帅朗觉得有点过了,侧头看看同车的几位,咦哟,都没反应,于是心里又嘀咕了,看来不是野,平时就这么开车的。

第三个红灯处照样横冲直撞,帅朗感叹上了:呀喝,还是开警车好啊,不怕违章。

“闭上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帅世才训了句,在老爸面前帅朗向来规矩的紧,此时一干人虎视眈眈似乎随时要冲出去,更让帅朗觉得气氛凝重,于是老老实实闭上嘴了,副驾上坐的沈子昂,几次回头想说句话,不过被车颠的没说出来,老郑、范爱国、帅世才加上帅朗都在后头,偏偏郑老头又胖,把个帅朗挤得几次想挪挪位置,不料人被夹在门和老郑之间动弹不得,这牢骚也发不出来了。

“帅朗,你是怎么判定嫌疑人在小浪底周边落脚的?”老郑问,想了半天,还想不通这个问题,要是技侦反查监控这个不难,不过帅朗肯定没有调阅交通监控的本事,不料帅朗想了想,给了老郑个答案:“我爸不让我说话。”

范爱国吃吃笑了,帅世才气得踹儿子两脚,儿子不是人来疯就是人来拽,没人还好说,越有人越翘尾巴。郑冠群呢,笑着安慰道:“你爸都听我的……说说,别告诉我你是猜来的啊。”

“很简单吗,昨晚找的司机一共十二个人说他们见过这个女人,真真假假当时我还真判断不出来,不过今天早上丝雨美容院有了确切消息,一下子对上号了呗,她是在王庄路口上的车,直驱美容院。”帅朗道。

“不对吧,王庄路口离小浪底还有两三公里,在经济技术开发区边上,周边有王庄、西刘庄、南岗、小浪底几个未拆迁完成的城中村,还有几家开发区厂家生活区以及新建的欣苑、双塔、宜友、月亮湾几个住宅小区,怕不得有十几万人口聚集吧?你知道在哪儿有效布控?”沈子昂置疑道,回过头来,很怀疑的眼光。不料帅朗斜着眼一笑道:“也不难吧,我把你说的这些地方,全布控了。”

愣了下,几个人侧着头看帅朗,不知道这货又有什么出乎意料的妙招,帅朗看众人疑惑,笑着道:“我就没盯人,我就盯了几个地方,饭店、商店、超市、菜场,这不需要多少人。你们老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就想,他是人又不是神仙,总得吃喝拉撒吧,他们可以通过假身份租赁一个警察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可我就不信租住地锅碗瓢盆菜米油盐一应俱全,他能根本不挪窝,万一买个饮料拉、买个茶啦,吃顿饭啦,要不买个什么日用品了,总得见人吧?”

“牵强,我觉得有点牵强了,他要就不买油盐酱茶,那你们不瞎啦?”范爱国故意出了难题。

“呵呵,可以呀,不要油盐酱茶,总得有个牙膏牙刷吧,就不要牙膏牙刷,那得吃点新鲜东西吧?你们觉得端木和徐凤飞和你们一样是个啃方便面的主?还有,即便就啃方便面,你们注意里面有个女人嗳,女人的事向来麻烦啊,总不能那些私人用品,比如内衣**啦、用个卫生巾什么的,她能带得全全乎乎?”

帅朗呲笑着,吐着舌头反问着,又把几位专案组的说得哭笑不得,都看了眼方卉婷,咬着嘴唇轻笑着,本来觉得帅朗一定有什么妙法的,不料这个过程听得实在是乏味之极,有点大失所望的意思,看到众人这表情,帅朗不以为然道着:“不要觉得这个事好办啊,除了昨晚上退下来的司机,今儿早上又多了一拔,一黄六十多辆车爬窝盯着商店、饭店、小超市、菜场……其实我选在这儿还有一层意思,新老城区的**部、人多眼杂、成份多样、和开发区相接的这些老城区胡同巷子横竖交叉,想排查这儿别说几个人,一个中队都扎不紧口袋,就知道人在这儿,你未必查得出来。”

这倒也是,老郑一听,催着帅朗,找俩机灵的跟上,帅朗拔着电话,接电话的是黄国强和一位朋友,那俩哥们在电话里催着:“快快,你娘个腿快点,人快吃完走了……什么?我们跟上,少扯淡的,我们不跟还好,就我们俩这长相,一看就是坏人,人家跑得才快呢……拦住?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想让我们被群众痛揍呀?少废话,赶紧点……”

杂七杂八乱说了一通,突然间方卉婷说着:“快到了,转过松柏就进白庄社区,离小浪庄不到四公里。”

“拐过街头,熄警报。加速。催一下外勤。”郑冠群指挥了句。

方卉婷又加着油门,车向失控一样呜地往前冲,帅朗这当会儿顾不上说话了,紧紧地拉着门边的把手,生怕来个车仰人翻把自己英年早逝了可划不来。沈子昂拔着电话,大声喊着三个组的外勤到什么位置,又联系着就近的110出警点,让110紧急出动驻守在路口外围,又指挥技侦把协查的体貌发到现场人员警务通手机上。

车拐过路口,方卉婷随手一拔,声音熄了,车平直地蹿着像离弦之箭,直朝小浪底街口驶来。

几公里外,三个方向,三组外勤的警车疾驰着,警报声嘶力竭地吼着,向小浪底奔袭。

白庄派出所、西刘庄出警点、南岗治安队,大院里警车整装待发,匆匆赶上车的警员来不及关车门,满员即发的车倏地窜出大院,直朝指定的路口集结。

以小浪底为中心的布控在迅速合拢着……

“在哪儿……”帅朗对着电话猛喊。

“刚走,我们在后面开着车跟着。”老黄的声音。

“那儿和那儿的后面?我怎么看不见?”帅朗叫着,急火了,车驶进小浪底街头了,大上午的时分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一下子摸不清东南西北。

“我还看不见你们呢……前面,真品烟酒茶店门口往前,那个女的看见了没?提个食盒,就是她。”电话里老黄说着,看不见这俩货的位置。有了坐标物,帅朗一眼瞅到了真品烟酒茶的招牌,一拍前座喊着“停车停车……我看见了,就在那儿……”

“是不是她呀?”方卉婷侧眼一瞧,路的另一侧人行道上,一位穿着羽绒衣、系着头巾,翩翩而行的高个女人,手里提着个食盒,在来往的行人间,实在不怎么惹眼。

就是啊,是不是啊,沈子昂架着望远镜,不过被围巾堵着,捕捉不到面部特征,现在真到时候却是有点心虚了,生怕帅朗雇的眼花了看错了,出个洋相,老郑回头指挥着:“先跟着,爱国,老帅,你们从隔离带绕过去……嗨,回来帅朗。”

郑冠群猛地觉得车里凉,车门已开,回头喊帅朗时,这货早蹿下车,几步冲上去一跨,跨过隔离带,直冲到了对面的路牙下,对着几步之外的女人大喊一声:“站住,警察……徐凤飞,你跑不了了。”

这王八之气一发,那叫一个威风凛凛,气吞全场,那女人全身一颤,乍一回头,猝然被呼名字,下意识地迈着大步,转身就跑。

帅朗那叫一个喜,哈哈一笑,抬步就追,回头时同来的几位也在跨栏追上来了,方卉婷大喊着:“帅朗,小心……”

小心,帅朗刚跑两步还没反应过来,斜刺里冲出来一个黑影,猛然间警醒的时候,胸前咚声闷响挨了个脚丫,霎那间帅朗像脱离了地球引力一样斜斜地朝后飞起,轰一声落到了垃圾桶上,跟着一骨碌摔趴在地上,一口气怎么也喘不上去,这一脚狠得要命。

没发现后面还有人,吃了个大亏,帅朗张着嘴喘着气,一眨眼功夫看到了方卉婷的长腿飞起,和那个偷袭的打在一起,不是一个,是两个,又见着老爸也冲上去了,一对一拦着俩人,那一边,老范在前呼喊着追着,郑冠群太胖过不了隔离栏,强行一过,哧拉,裤裆扯了……

急了急了,越急这口气越喘不上来,听得方卉婷连声叱喝,长腿连连,偶而出拳,俱被对方轻描谈写地招架,另一位对付老爸的也是轻松之极,帅朗捂着胸口,好容易一屁股坐起来,几个照面俩个人的败像已现,明显是顾及前面被追的徐凤飞这才缩手缩脚,再一回头看到了范爱国越追越近,帅朗不知道该帮那头的时候,一声“啊”声惊叫,看到了方卉婷也成了空中飞人了,嘭声落在自己不远处……

“啊……”帅朗瞬间暴起。

“嗷……”帅朗状似疯虎,拼命要搏了,方卉婷要喊却也是一口气喘不过来。

杀气,浓重的杀气,那位保镖的眼中出现了一个如怒目金刚、弑杀罗汉的疯子,正不顾不一切的冲上来拼命,霎那间这人马步一扎,手势一亮,一手握拳、一手握匕,明显是极度专业的水准,只等着帅朗扑上来飞蛾扑火,或扎或撩肯定是一招制敌。

说时迟,那时快,不到十米的距离飞驰而至,就在那人匕首一翻准备速战速决时,冲上来的帅朗蓦地一屁股坐地上了,就坐在他面前,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招数,“扑”声轻响,眼前闪过一道弧光,然后是劈里叭拉劈里叭拉的光弧不断,握匕的高手全身抖如筛糠,扑通声跪在帅朗面前了。奸笑着的帅朗手里握着电击枪,堪堪两米多的距离,射出去的线能打得着对方,对方的手脚可加不到他身上。

“妈的,老子打架就没吃过亏……小样,拿刀了不起呀。”帅朗一脚上踹,把这电翻的踹一边,拣着那把匕首,掂了掂做工不错,正准备帮着老爸,却不料异变再起,老爸哎哟了一声,身体后仰射着对手横扫的匕首,胳膊上堪堪挨了一刀,还未站定,又被那人抬起一脚,直踹得仰面呼通声栽倒。

“我操,敢打我爸……老子灭了你。”帅朗握匕在手,恶从胆边生,一手拉起电击枪,收起了电线,刚要怒拼的功夫,那人一回头,一个决斗的扑势一亮,匕首在指间堪堪绕了两圈,映了映道寒光直刺帅朗的眼睛。

“妈的,打不过。”帅朗心里暗道,这才真叫业余流氓踢到专业黑涩会身上了,不过就剩自己一个站着的了,只要挡住这俩保镖,前面老范对付个女人应该问题不大,情急之下,来了个疯魔乱匕,刷刷做势连刺带划,声势倒也颇壮胆,嘴里喊着:“上来呀,干死你丫的……上来呀……”

这番作势不过唬人,顶多唬唬路人,那专业保镖根本不惧,几近不屑地撇撇嘴,抹抹鼻子,就要来个近身格刺,这玩意帅朗那整得来,猛地一声怒吼:“看刀……射死你。”

一顿腰,膀子一挥,那人瞬间一闪身……上当了,什么也没有。根本就没投。

帅朗一笑,一亮手里还在的匕首,等那人再准备抬步上来了,又是做势喊着:“看刀”。那人一紧张再一躲闪……又上当了,还是什么也没有。

火了,火大了,这哥们连连被调戏,动了真怒了,一抬步真要拼上来,这回帅朗结结实实腰一发力,手一挥,喊也没喊……嗖地一声,小帅飞刀,出手了。

不到十米的距离,砸也能砸着脑袋,飞匕出手,电光火石间那个人一侧头,跟着“哟啊……”一声惨叫,插中了。

帅朗眼一凸,嘴一咧,射偏了,没插中对手,结结实实插在刚坐起身的老爸肩窝上。

“哼,就这两下。”那人脚步不停,飞步上来,要强行放倒帅朗通过,帅朗急中生智,一指后面喊着:“队长,别开枪,抓活的……”

这话管用,那飞步的堪堪一矮身,来了个极度专业的落地花滚,身形马上移形换位了,这是射后面的袭击。不过在翻滚着看到后面人手里并没有枪时,这怒火烧到极点了,一滚一起身,再一步助跑,呼呼生风的长腿直凌空踢向帅朗。帅朗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刚刚一扔要开电击枪,却不料腕子一疼,枪飞了,挨了一脚整臂都麻了,那人一踢而中,一换腿原地发力,一个膝撞直顶在帅朗小腹上,帅朗吃疼一附身,那人又是一个肘拳敲在帅朗的背上,腿一顶,直等着把帅朗撂过一边追上雇主。

却不料,他也低估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帅朗,结结实实挨了两家伙,帅朗只觉得浑身五脏六附移位似的难受,越疼越激起了凶性,趁着这人已经放松警惕的一刹那,帅朗猛地掰住了这人握匕的右臂,来了个从小到大的成名绝技,打不过就咬……

我咬……咯嚓一合牙,啊声痛快声起,那人连肘带膝直撞几卡,却逼得帅朗咬得更狠了,血淋淋地殷出一片,终于支不住,当啷声匕首落地,帅朗牙口一松,被那人卡着脖子,目眦俱裂地要玩命……帅朗的一只手暗暗伸到对方不注意的地方,猛地一抓,那人又是惨嚎声起,又是帅朗的一个成名绝技……龙爪抓蛋手。

一刹那,帅朗只觉得脖子一轻,那人吃痛放手了,一放手,两手捂着裆部被抓的部位,瘸腿鸡似的边蹦边跳边嚎,两眼喷火似的要把帅朗生吞活剥,帅朗喘着气,同样是咬牙切齿,两眼凶光外露,手一腋裤子一抽,大铁扣皮带出来了,顺势“啪”一挥,正中那人额头,那人一闪,血珠顺着脸颊直往下流,却不料皮带刚收,又是啪一声甩在腿弯处,又是吃痛乱跳……身子刚矮的瞬间,又是啪一声,正中鼻梁,血顺着鼻子淌下来……要害被袭,反抗乏力的保镖连连吃亏,叭叭叭叭连响脸上,头上、胳膊上、腿上,连遭重击,瞬间连退了数步,没留意已经退到了帅世才的身边,帅世才一抬手射出了捡起的电击枪,扑声轻响,电弧四射,劈叭几声,这人不服气地抖了会,呼通地栽倒了。

这个一倒,帅朗用力过猛,哈声出了声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道着:“我操,还有这么狠的人,十几皮带打不倒……”

大喘着气,歇了口,远远地十几步已经成了一个围观圈子,看不到老范的情况,不过能看到老爸肩上还插着把匕首,帅朗挣扎着起来,对着人群喊了句:“警察抓人,看什么看?”跑了几步,直扶着老爸,有点紧张地问着:“爸,我失手了啊,不疼吧?”

“你个小王八蛋,你说疼不疼……”老帅坐着,直在儿子脑袋上扇了一巴掌,再看躺下的俩,又是不无赞赏地赞着儿子:“臭小子,够狠啊……和你爸年轻时候差不多。扶我起来。”

“哦……”帅朗扶着老爸刚要起来,不料一扫斜对面,恰恰看到了方卉婷脸色痛楚地摁着腹部,指间殷着血,猛地省得是挨了一匕首,这一吃惊可心疼了,一放手,扔下老爸,着急地奔着喊着:“方姐,方姐……你受伤啦?”

老帅被儿子一扔,扑通声又坐回原地了,一看儿子这么见妞忘爹,紧紧张张上前抱着方卉婷往起拄,那气得叫一个无话可说。

警笛声渐响了,飞驰而来的警车来了,现场,因为这个猝然的突变乱成一团糟了,围观的人群堵住了行车,堵塞的行车堵住了后来的警车,跑步而来的警察被这个狼籍的现场看得怵目心惊,几分钟的突变躺下了两个人,一地血,还有一位抱着女人的凶汉在声嘶力竭地疯喊:

“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终于来了,离开发区博爱医院不远,总算还有个头脑冷静的沈子昂看着势头不对提前通知了,救护车来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几分钟的时间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方卉婷蜷缩在帅朗的怀里,一手捂着伤口,一手绕着脖子紧紧地攒着帅朗的衣领,像攒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嘈杂、纷乱和渐已失控的环境里,这个结实的胸膛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偶而睁开疲惫的眼睛,能看到帅朗因为着急而扭曲的表情,对身边的不管谁都怒目而视;能听到因为着急而口不择言的污言秽语,听到最多的一句是:都他妈滚开!

对了,感觉在动,是帅朗抱着自己在跑,方卉婷偎依的听着他加速的心跳,莫名地涌一起异样的欢喜,也许该感谢这一刀,如果不是这一刀,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

“停停停停……快点,医生,她快不行了……”帅朗抱着人急奔着,蹿过了车辆堵塞的街道,直拦到了刚停下的救护车前,后厢一开,两名穿护士装的下来了,帮忙扶着把方卉婷放到了急救**,帅朗紧张兮兮地说着:“快点,医生,她快不行了……”

“胡说不是?脉博这么有力……让开。”护士查看着伤口,拉开了急救包,清创、止血,一看衣襟上一片染红的血色,帅朗捋着胳膊叫嚣着:“医生,输我的血……她流了好多血。”

护士剜了帅朗一眼道:“你什么血型?”

“好像是A型。”帅朗隐隐记得大学时测过。

“她是AB型血,你好像A型怎么给AB型输?再说还没失血过多,输什么血?”护士麻利地清着创口,又剜了帅朗一眼。帅朗一语结,结巴地道着:“可…可她刚才不睁眼了,我…我…我以为她…她……啊?方姐,你……”

睁开眼了,一睁眼,从惊心动魄中省过来,方卉婷很平和地说着:“我没事,帅朗。”

帅朗瞬间像被抽了筋一样,哦哟了一声,一屁股坐车上哀叹着,自言自语道:“没事不早说,吓死我了。”

刚歇了口气,又看着那个怵目的伤口,帅朗又一骨碌坐起来,蹲到狭窄的救护车里,拉着方卉婷的手,从来没有这么含情脉脉的关切问:“疼么,方姐……”

“不疼了……”方卉婷虚弱地回了句,伸着手,那一手的血迹,直抚过帅朗的脸,同样含情脉脉关切地问:“你疼吗?这儿乌青了。”

“不疼,我不疼……我怕你疼。”帅朗忘我地道。

“我现在一点都不疼……”方卉婷微笑着,被帅朗握着血手,似乎幸福无过于此。

你也不疼、她也不疼,那俩护士就被腻歪的牙疼了,打点滴的那位喊着帅朗:“嗨,下去……你在这儿碍什么事?还有伤员呢……”

“什么态度?”帅朗翻着痞眼火大了,你越说他还越不动了,没好气地回敬着:“我们是跟歹徒搏斗的英雄,你们就这种对待英雄呀?”

“英雄?”另一位护士也看不太惯帅朗,嗤鼻道:“我看你像歹徒还差不多?”

帅朗正要发作,不料手被方卉婷轻轻一拉,尔后方卉婷手指指他,一看自己,衣衫几处撕扯和浑身的血迹,这倒哑然失笑了,倒没有比自己更像歹徒的了,相视间的默契的笑意,似乎俩个人从来没有这么默契和和谐过,没有了打打闹闹和相互攻讦,倒让帅朗觉得有点不习惯,特别是看着方姐如此弱不经风的样子,褪去了强势的外衣,那份需要呵护的楚楚可怜让帅朗看得怦然心动。

心动,凝结在两人注目中,延伸在视线中、弥漫在感觉里,帅朗不由自主地握着那只纤手,轻轻地放到嘴边吻了吻,又顺手抚着方卉婷散乱的头发,轻轻地凑上来,准备印一个心动的吻,方卉婷轻轻地闭着眼睛,似乎在幸福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和感动。

护士看这俩都不疼的又腻歪上了,哭笑不得地一指帅朗提醒着:“喂,让你下去听见了没有?你觉得这是时候吗?”一句话把帅朗好容易积聚起来的感动给吹没了,方卉婷一笑没有吭声。帅朗一回头翻着白眼斥着:“我也是伤员……你们看脸上,脑袋上也有,身上也有,我也需要救护。”

这么明显地赖着不想走的样子把俩护士逗乐了,另一位笑着道:“你可想好了,她除了刀伤还断了一根肋骨,需要马上进行手术,延误治疗别怪我们啊。”

“啊?……”帅朗一咧嘴,可不知道还有内伤,正揣度着是不是和方卉婷一起回去时,方卉婷轻轻拉着手催着:“我没事……去看看你爸。”

“哦……可你。”帅朗有点依依不舍道,方卉婷笑着催着:“我真没事,你爸受伤比我还重。”

“那我……回头到医院看你。”帅朗牵着手,心里挣扎着,这俩护士却是等不得了,直请着帅朗,帅朗倒也真怕耽误,不大情愿地下了车,又跟着车跑了十几米,直到车加速离开这才悻然站定,又回头开始找老爸了。

救护车来了四辆,俩人在车上腻歪的功夫,那两位受伤的保镖也被救治清醒过来了,正被一队警察看着,在人群里转了几个圈,好容易看到了一位专案组的便衣,帅朗一把揪着问老爸,那人一愣眼,回头看着救护车奇怪地道,刚才还在这儿来着。

没问着,一眨眼又有任务,这人快步跑了,不一会儿,人群**,是警察在开路了,警笛鸣着,大声地开路让拦着车辆让路,两辆越野夹着一辆黑色的闷罐车,在车的尾部,看到了续兵那个高个子,帅朗循着分开人群上来,正看到了父亲打着绷带吊着膀在和几个人在说什么。

没有打扰,这个架势,肯定是老范抓到徐凤飞了,帅朗也不准备上前打扰,斜靠着街边一家店铺的门脸,买了瓶矿泉水草草洗了把脸,不经意地触到了伤口,这才发现腕上青了一片,脑袋上肿了几个大包,背上、前胸、胳膊上、腿上,浑身都疼,那隐隐作痛叫一个真疼,疼得帅朗再回头看拉着警戒线的地方,再回想刚刚发生过的怒拼,忍不住一阵后脊梁发凉,就冲动了一下下,差点把自己个搭进去。

“妈的,想要我命,今天谁挺这儿老子说了算。”

帅朗心里暗道着,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知道这事不快刀斩乱麻了结迟早是后患,摸着电话,拔着老黄的号码躲在一边安排着:

“你别来见我了,传话下去,不找女的了,找个男的,对,还在这一片,不难,我教你怎么找……”

十几米外的另一队,被挤散的专案组重新汇合了,范爱国的情况也不怎么好,被徐凤飞敲了一食盒,脑袋上刚刚缠上了绷带,最后到的是他,一看帅世才比自己还先来了,这倒诧异地问着:“帅队,你这伤成吗?”

“养伤有的是时间,抓人的时间可快没了。”帅世才道着,小声问了句:“人怎么样?”

“抓是抓着了,可这号咱们追都追了几年的人物,甭指望她能一时半会开口,车上正审那俩保镖……”范爱国说着徐凤飞的情况,一见老帅这样子,有点打心眼里服气了,笑着问:“你那儿子呢?”

“呵呵……一看见小方受伤,扔下他爸抱着姑娘就走了,刚才见他在救护车上。”帅世才笑着道,似乎并不介意,老范倒是知道帅朗和方卉婷俩人有那么点意思,笑着道:“养儿都是白眼狼,有了媳妇忘爹娘……帅队您看开点啊,哈哈……不过还别说,你家这浑小子真有点狠劲,不用训练就能当特警了,这可是俩专业保镖,愣是被你爷俩给整趴下了。”

“侥幸,今天发生的全部是侥幸,咱们专案组的连支枪都没带……这两保镖有点托大了,要是照面就下狠手,八成我们三个得躺下一对半,我们赢在打了对方个措手不及呀。老郑呢?赶紧合计一下,这么大声势,八成要惊动端木了。”帅世才道着,也有点后怕。

范爱国倒是心情颇好,笑着一指不远处的车里道:“老头着急帮忙,跨隔栏时把裤裆扯了,沈子昂正在协调几地来的警力。可没想到乱成这样……”

“那快走,只会越来越乱。”

帅世才拉着范爱国,和周围的外勤打了个招呼,让开了一条通道,直通向警戒线后的指挥车。暂时没有裤子可换的郑冠群正坐在车上和沈子昂安排着对这一区域的布控和排查。见得帅世才和范爱国上来,个个带伤、人人挂彩,老郑苦笑了笑摆摆手,无话可说了,你说老帅家这小子诨吧,也确实够诨,冲上去二话不说就要抓人;不过也亏得这么诨的一个货,才让连武器都没带着的指挥员愣是抓着了一个A级逃犯,用不了多久,又要传为警界的一个佳话了,看来老郑对自己的闭幕演出非常满意。而老帅呢,上得前来顾不上扯闲话了,直入主题道着:“端木就在附近,徐凤飞是提着食盒走的,我甚至怀疑就在周边几个小区。”

“嗯,正在通过交通监控查找。”郑冠群道。

“那样不行,您看,这动静多大。”帅世才脸色含忧,一指四周。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小浪底一条街成了警车和警察的天下,触目皆是熠熠闪光的警徽,不但有沈子昂调拔的警力,而且还有围观群众报警闻讯赶来的警察,一街上响彻着警报声,沈子昂正在协调到场的警力调频到同一指挥频道,一听老帅说,暂停了下问道: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已经在王庄、西刘庄、南岗、小浪底四个城中村联结的小浪底街口、桐柏街口、向北的商贸路和向南的环城路全部设卡了,设卡和抓捕是同时进行的,如果在这一区域,应该还没有时间逃走。”

沈子昂扬着城建图要给帅世才看,帅世才摆摆手摇头道:“地图是死的,这一区是新老城区的结合部,城中村和开发区联结的胡同巷子,你怎么排查?”

“这个……”沈子昂抓瞎了,那根本没办法,只能在主要交通路口设卡,而且这是大白天,设卡的难度本身就很大。

正说着,砰砰两声闷响……一下子打断了众人说讨论,不少警察愕然地侧头向着同一个方向侧耳。

枪声!绝对是枪声。

一瞬间,正讨论着的帅世才几人心一沉,最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那个人惊动了。来不及细想,旋即又是步话里嘈杂地喊着,欣苑小区出口,枪击,我们遭到枪击,有警员受伤……

“追!马上安排追击……一定要把追住了,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隐藏形迹。”郑冠群触电似的叫句,枪声一响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一顿又安排着:“小沈,向省厅请求支援,申请特警到场布控,对方可能持有武器……”

沈子昂有点应接不暇了,一边安排着到场警力分组和专案组外勤重新组队,沿着欣苑小区的出口处追逃,不一会技侦的实时图像显示的嫌疑车辆到了各组的领队的警务通手机上,一时间,从王庄、小浪底、西刘庄、南岗几处七八条街路上四射出去或多或少的警车车队,紧紧地咬上了开枪闯关的嫌疑车辆……

“老郑,这样不行,很可能是个声东击西的小把戏。”帅世才瞅了个空劝着。

“现在已经乱成这样了,你还指望一个一个排查?再说事发突然,我就不相信他还能像前几次一样从容走脱,狗急了还跳墙呢。”老郑有点异样的兴奋,是那种猎物进了笼子的兴奋,不容分说地道着:“老帅,爱国,你们俩劳苦功高……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让咱们的外勤和特警大展身手,就怕他不出来,只要敢露面,今天一定给他戴上铐子,做个了结。”

说了句,电话不停、呼叫不断,专案组这俩神经高度紧绷着,指挥着出发的特警队到预定地点设卡,听话音要来个大网包抄,把逃逸的嫌疑车辆堵在环城路周围……

帅世才站在车外,心里隐隐觉得什么地方不妥,可现在这形势,热血上头的沈子昂和郑冠群已经不怎么能听得进去劝了,正斟酌着要说句什么,衣服动了动,一回头是范爱国在悄悄拉着,跟着老范往外走了几步,范爱国小声道着:“帅队,您真别劳神了,您这段时间的罪还没受够呀?我都看不过眼了……再说到这份上,咱们也真帮不上忙了。”

“老范你话什么意思?嫌疑人还没落网,我们倒消停了。”帅世才不悦地道。

“啧啧,帅队,您别对我有意见,我真没那意思……不过,您爷俩把整件事大包大揽了,别人可对你们有意见了。您想想,拓片的线索是你和你儿子一起做的,还花了百把十万,钱都没着落;这次的消息又是你那倒霉儿子挖出来的,人虽然是我抓的,可我没费什么劲,反倒是你爷俩挑的重担……我说您不能把风头都抢了,不给那沈督多少留点吧。”老范笑着扬扬头,示意着正肃穆指挥的沈子昂,帅世才却是被这话听得五味杂陈,摆摆手,指着范爱国谑笑着脸悻然叱了句:“你个老油条。”

范爱国笑着不以为忤,老帅呢,想了想,没有去指挥车旁边,循着原路,从一队队同行人群里挤出了警戒线之外。

……

“爸……”帅朗在喊。

“爸……”帅朗加高声音分贝,扬着在喊,终于让老爸听到了,尔后喜滋滋上来,一见老爸那张脸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想慰问句,又不知道怎么说,半天憋了句:“爸你那伤,不疼吧?”

“不疼?”帅世才一咬嘴唇瞪了眼:“我插你一刀试试?”

“嘿嘿……爸你不会真介意吧,我那是失手啊,虽然你以前经常揍我,但这回我绝对不是蓄意报复。”帅朗半真半假解释着,帅世才听儿子这么说,老脸蓄上笑意了,很重的语气道着:“你失手伤了你爸,爸不介意……但是,你把受伤的爸扔下,你说爸介意不介意?”

“哦哟,可不,确实应该介意……不过爸你不是一惯大公无私、先人后己吗?要搁你,你也是先救她,对不对?”帅朗终于找到个支持自己不良行径的理由,帅世才一巴掌轻轻往儿子脑后一扇,顺势揽着,点点头:“对,没错……不过你身上应该只有私,没有公吧?呵呵,你个臭小子,饶你这一回啊,下次再发生类似情况,我直接和你断绝父子关系……怎么样,小方的伤怎么样了?”

“不重,断了根肋骨。就是血流得吓人。”帅朗道,看老爸的走的方向,让帅朗回头瞅瞅,有点奇怪地问:“爸,这人还没抓着呢吗?你怎么回来了?”

“刚才枪响听到了……欣苑小区出口设卡处有人闯关,应该是听到动静发生的连锁反应,端木应该也就在小浪底附近落脚,马上全城联动,要对他进行围捕了。我受伤了,我得歇会儿去。”帅世才故意道,帅朗马上接着道:“不对吧,不像老爸你的风格呀?”

“我有什么风格?”帅世才问。

“一条道走到黑,一根筋扯到底呀?”帅朗道。

帅世才哈哈大笑着,对于来自儿子的评价颇为满意,不过性格上的棱角终究也经不起现实的冲刷,对这些事帅世才也看得开了,笑了笑没有解释。话说父子联心,帅朗看老爸这么个表情,又回头看了看那个警戒森严的现场指挥车,有点恍然大悟,一拽老爸小声问着:“哦哟,爸,您不会也被人卸磨杀驴了吧?当时我可就提醒了,您个大队长,破副科待遇,跟人家差好几级呢,就有好处也轮不到你头上……这下好了,白受伤了,回头五块钱买个奖状发给你打发了……”

“呵呵……你爸我要是在乎这点事,还就不穿这身警服了。别说我呀,你呢,你可也白挨了。”帅世才轻飘飘把儿子这份置疑顶回去了,帅朗一听摇着头:“我不白挨,只要能把端木送进去,再挨几下也值得,总比糊里糊涂被人背后整强。”

“帅朗,爸郑重问你一句。”帅世才看儿子还是扬长不理的样子,很严肃地问道:“你觉得刚才的事很好玩么?”

帅朗一愣,摇摇头,肯定不好玩。

“那你还想玩么?我是说这事以后,你还想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掺合在不黑不白的地方?”帅世才又问,更严肃了。

“爸您别说了,我懂,这事咱玩不起,从今儿往后,这些违法的烂事我是坚决不沾。”帅朗顿悟也似的赌咒发誓道。

过了,教育过头了,帅世才剜了儿子斥道:“我管你,还是你管我?”

“废话,小时候你管我,老了不得我管你啊?”帅朗反诘着,老帅一听话有点刺耳,瞪上眼了,不过旋即又觉得这话里透着亲切,一眨眼又呵呵笑了。这爷俩,似乎也没有这么和谐的谈过话,走了不远,倒说得蛮投机,帅朗呢,随手掏着烟给老爸点着,自己也抽了一支,街面上人声稍息,警戒线周边围观的群众已经大多数被劝散了,又走了不远到了逍遥胡辣早餐的店门口,这爷俩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停下脚步了,先看看店招牌,又互视了一眼,然后老帅踱步进了饭店,帅朗笑了笑跟着进去了,叫了两碗胡辣汤配蒸馒头,店里没什么人了,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了,老板正骂骂咧咧这天杀的警察把大好生意给搅和了,听得帅朗直给老爸做鬼脸。

“你还笑得出来呀?万一端木漏网,回头说不准他还要来找你麻烦。”帅世才笑着道。

“呵呵,您说了,他已经站到社会的敌对面了,他玩不起。”帅朗也笑着道,吸溜着胡辣汤,很享受的样子,根本不着急。

“可终究是个隐患。说起来这个古清治还是高人一筹啊,事成拂衣去,不留身与名,这老头根本不在乎徒子徒孙的死活,吴奇刚家破人亡,吴荫佑死于非命,王修让下落不明,他是摸准了端木的脉门,让端木一步一步深陷到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泥沼里,他也了解你的性子,逼到进退维谷的境地敢放手拼命,说不定他把我的因素也考虑进去了,这段私怨终究还是被他变成不得不解决的公案了。”帅世才叹道,对于古清治的评价倒是挺高,帅朗啃了口馒头却是不屑道:“那就解决了他呗,反正咱也不吃亏。”

“你说得轻巧,现在证实端木的在各地犯下的案子,案卷累起来比你还高,这么个狡如狐、狠如狼的奇骗,那有那么容易解决。”帅世才道,对于全城围捕还是觉得有点雷声大雨点小了,还是隐隐地觉得那儿不对劲,说了这话,见得儿子一笑,突然间又觉得儿子那儿不对劲了,思忖了片刻,有点灵光凸现着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端木要往那儿跑?我们讨论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