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阵父子兵02

“对,连面都不轻易露,涉险更不可能了。”帅世才道。

“所以开枪一定是吸引警察的注意力,让这一片的口袋扎得松一点。”帅朗勺子一举,很笃定地道。

“我也这样想,他应该选择别人最不防备的时间溜走,而且是别人想着最不可能的地方。”帅世才道,想到了黄河大桥上的失利。

“最不可能的办法应该就是最简单的方式,也是大师的方式,我想这种大师的方式应该是他以一个普通人的面目从从容容从别人身边走过,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帅朗道,有点渐入佳境了。

“对。”帅世才赞道:“骗子的最高境界是用心理暗示欺骗自己……他如果以一个普通人的面目和平常人的心态出现,自然骗得了他身边的人,他是个骗子,不是个暴徒,不会选择开枪的极端方式脱身,这同样是个骗局,抓捕要糟……”

说话着急着掏手机,不料被儿子摁住了,儿子笑着道:“爸,你不要表现得聪明,太有预见性,那样的话会让大家很妒嫉的,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臭小子,你不会捣什么鬼了吧?”帅世才笑了笑,果真把手机放下了,要抓住了,会显得自己很多事,不相信别人;要抓不住,又显得自己过于离群和孤傲,万一抓捕失利,会面对一个情何以堪的反问:你这么牛逼,早干什么去了?

帅朗笑了笑,提醒道:“爸,你别忘了,我在这儿布控的也有几十辆车,这些车和人,除了我,没人知道他们在哪儿……说不定,就会碰上端木。”

“说明白点。”帅世才催道,眼睛一亮,知道儿子埋了后手。

“从开枪到现在已经十八分钟了……我想这个时候端木应该已经化妆完毕该出门了,赶紧吃,吃完一块找人去……不过爸呀,你这观念得改改啊,虽然对付他是出于私怨,可毕竟也是件公事,找不着不说了,找着人,那钱咱一定得要回来啊。”帅朗强调着。

帅世才亲昵地摸了儿子一把,嗯了声,点点头,父子俩风卷残云地吃着,不一会儿相携出了店门,沿着街道的人行道走了不远,上了辆五菱面包车,从容地消失在这段警戒着的街道……

时间,倒退二十分钟……

隔着欣悦公寓十七层某间的蓝色窗帘,能看到设卡路口发生的情况,一辆黑色的一汽大众出了小区,在手忙脚乱刚刚组织起设卡排查的地方缓缓地停车,然后,车里伸出一支短枪来,砰砰两枪击伤了准备检查的警员,车瞬间加速,冲开关卡,疾驰向北,足足两分钟才见得后备的警力组织起了有效的追击,陆续有四队十六辆警车沿着这条平等街向北疾驰,呼啸的警车、凄厉的警笛,风驰电掣所过之处,行人车辆纷纷回避……

端木放下了窗帘,从容地穿好外套,在思忖着什么地方泄露的行踪,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泄露蛛丝马迹的地方应该是邰博文,邰博文曾经是徐凤飞组织的班底成员之一,警察也只能从这条线索上查到徐凤飞,可究竟是怎么查到的呢?这个问题让端木界平觉得很疑惑,因为疑惑所以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而因为危险又让他有一份长期养成的冷静习惯,买早餐的徐凤飞没有回来,随行的俩位保镖也失去的联系,唯一解释用道上的话讲叫:折了!

而能让仨个人同时折了,除了警察,再不做其他之想了。

冷静之下,让余下的两位保镖开车冲卡试水,一试之下,水很深,十几辆警车追击的排场,恐怕等闲人不会得到如此的规格待遇,也只有一个解释,折了徐凤飞,接下了就是自己了,以徐凤飞的身份还成不了警察的终极目标。

从容的穿好衣服,戴上发套,架上眼镜,又往唇上贴了一层胡觜,梳了个老土的发型,然后披上了外套,全部的行李都没有动,只挟了一只稍显掉色的公文包,镜子里的人,打扮仿佛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小职员,形象更像区下政府部门某个升迁无望的小公务员,像这类人这类打扮,在中州的大街上能见到很多。

从容地下楼,一路调整着心态,骗子的诫言是,在你试图欺骗别人的时候,必须先欺骗自己的心理,把自己变成需要变成的人,比如别人想发财,我就是拥资亿万的老板;比如别人想成名,我就是点谁谁红的策划人。而现在,别人想要抓端木,那我,自然就不是端木了。

下了楼,停了三秒钟,中等个子的端木深呼吸了一口,找着当小职员的那种卑微感觉,微微垂头、低眉、背稍佝,夹着公文包的样子像见人随时准备鞠躬一样。找到了这种草根的感觉,然后迈着稳健的步子,向着小区出口而来,刚刚的慌乱仅留下的王庄派出所又在这里设卡,就在小区口子上,看到一队警察茫然无绪地不知道是堵来向还是堵去向,只是对着步话汇报着现场的情况,端木的心态更稳了,从容地走到警察的左近,像好事围观的群众一样,一位小警员一指端木横眉瞪眼:“站住……”

端木站住了,很疑惑的眼神,很平和的口吻、很标准的中州口音问着:“发生什么事了,警察同志?”

“你管什么事?哪儿人,带身份证了吗?”小警察狐疑地看了眼,不过出入太大,没有引起注意,质问的原因也许仅仅是因为想在这个时候摆摆警察的谱。那位“群众”很配合的表演着,慢条斯理的掏着老式的包点点头:“带了……洪峰,我在官井街道办上班,家在欣悦小区15幢四楼403室。”

“去吧,别乱跑,正排查嫌疑人。”小警察一扫身份证,一挥手,放过了此生职业唯一的一个璀璨机会。

或许,也怪不着他,去向是事发的街道,专案组的临时指挥就在那里。而要去那里的人,又是这么本分老实的小职员,实在没有什么可怀疑之处。这位群众依然是不紧不慢地装好证件,迈着稳当的步伐通过了最近的这个排查点,又踱了不远,人影消失了,消失在小区和商铺街之间的胡同里。

很慢,端木走得很慢,新建的城区高楼大厦的阴影下,还留着记忆中特有的中州风情,进胡同不远,仿佛一脚跨进了一处过往时空,青砖、灰瓦、雕梁画栋、滴水瓦、格子窗、青石板、花屋檐,宅院的木门厚重得敲不出声响,斑驳的老墙断砖残瓦,晦明晦暗的光线像把城市的苍桑缩影在这里。

老旧的胡同一个名称就是一段历史,一个名称背后蕴含着众多的歌谣、优美的传说、文学的典故,相比那些千篇一律的高楼大厦,这些慢慢褪出世人视线的古迹旧事却更有底蕴。

不过今天却不是为了缅怀曾经的如歌岁月,在端木看来,能躲开层层的排查、避过遍地的监控、绕过满城的警察,也只有这里,这个快被人遗忘的地方。

又走了十分钟,出了主事胡同,绕过寡妇巷子,进了官井胡同,静谧的老城和记忆中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像一个远离尘嚣的地方,随着步履的加快,离他最期待的自由和安全越来越近……

……

……

时间,倒退十分钟,此时,端木正通过排查,满城联动的警力接到了出警的通知,那辆飚出平等街的嫌疑车辆蹿上了中州大道,帅朗和老爸坐着黄国强开的车,从小浪底驶进了管井胡同。

老城、老街,巷子如织、胡同赛网,一到这里帅世才眼中郁上了浓重的忧色,这种地方在监控上专业术语叫“盲区”,在警务的范畴几乎是不可控制的区域,远远地看去像一块贴在城市高楼、街道、绿地之间的一块疮疤,身处其中又像是进了层层的迷宫,七拐八弯的巷子,最宽的八到十米,最窄地方不足两米,而这一带究竟有多少巷子和胡同,恐怕只有那些贴小广告的才清楚。

“你觉得他会走这儿?”帅世才问儿子。前座的儿子正和黄国强打嘴官司,骂这货打架不帮忙,黄国强谄笑着给了个解释,还没上手你们倒赢了,帮个屁呀。帅朗正待贬损几句,听得老爸这么说,回头反问着:“要不走这里,爸你觉得还有地方可走吗?”

“怎么,你也学了点分析行为特征?说说你的理由。”帅世才问。

“咱们比照一下,第一,对于骗子,信任是奢侈的,端木谁也不会相信你说对不?他会一个人走。”帅朗道。

“没错,每一次案发他都是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最近的一次在广东,四年前,因为投资诈骗案当地警方出动五六百警力在车站、码头、机场、交通要道设卡,还是被他溜了。”帅世才道。

“这就是第二个特征了,真正意义上的骗子,走得都是阴损的路子,他不会给任何人正面对决的机会,对于他们,不露面就是成功了。”帅朗又道,补充了句:“所以,层层设卡的地方他一定会绕过去,要绕过去不留痕迹,就剩这儿了。”

“没错,安全是第一要素,他是以骗为职业,而不是亡命徒,所以我才怀疑开枪冲卡不应该是他的行事风格……那明显是找死。”帅世才道,儿子帮着捋思路了,一指东面的方向道:“只要穿过这个不设防的老城区,东面就是开发区,原来的郊区,那儿随便一个地方只要停辆车或者有个人接应,他会在最短的时间的脱离追踪,而这个时候,全城的大多数的警力都在追捕开枪冲卡的嫌疑人车辆,这个事发地,反而成了警力最薄弱的地方。”

“没错。”帅世才没有发现自己一直认可儿子的判断,沉吟着叙述道:“等追捕的警力发现上当,再折回来排查,他已经跳出包围圈了……这个选址和上次选在邮电宾馆有异曲同工之妙,邮电宾馆两公里之外也是一片未开发的老城区,人的行为特征和他个人的经历是相关联的,对比他的年龄,应该是和我差不多同时代的人,这一代人,对老中州还是很有点怀旧情绪的,再对比他的生活轨迹,这些地方应该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所以,走这里,就等于以己之长攻人之短了。端木的生活就是一个又一个骗局组成的,对于他,最好的骗局永远是下一个。”帅朗道。

“对,没错……我也想到这儿了,郑冠群和沈子昂甚至专案组所有的人都能想到这里是最可能的地方,但因为犹豫和畏难,谁也不敢选择这个地方,看来是我缺乏坚持了,那么帅朗,你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大?”帅世才提难题了。

“官井、穿心、五道、奶奶庙四大胡同,连了余庆里、上元、回回等十七条宽巷,还有里和弄堂,一共有四大胡同、十七条大巷、三十六个里弄,多少个出口,把这些数字加起来乘以二,就是准确数字……一共一百一十四个口子。”帅朗掰着指头一数,老帅吃了一惊,似乎讶异从来不知道儿子有这能耐,帅朗笑着道:“爸你别奇怪,我前两年穿巷进胡同卖饮料,天天寻思怎么着躲工商和城管涅,不熟悉不行呀,你混不上饭嗳,别说这些大件,这胡同巷子里有几条小弄我都知道,当年我一天能贴两千多张小广告,挣一百多块啊,一个队里数我贴得多。”

帅朗一摆活,黄国强嘻笑着问:“就是那种老军医治难言之隐的广告?”

“那个占业务量不大,主要还是上门开锁、家政服务一类的。”帅朗笑着道,老黄嗤鼻不屑,两人要待争辨,帅世才拦着问:“一百多个出口,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按正常步行的速度,从事发点到开发区穿过这片老城区,差不多就快到了,你拦什么拦?”

“错了,老爸,如果开枪冲卡是个骗局,那他走得不会太快,这需要耽误一段时间,最起码得等警车追上去他再从容不迫走吧?”帅朗道。

“可他也不会走得太慢,如果是骗局,他应该知道瞒不了追捕的人多长时间。”帅世才反驳道。

“所以,最快他半个小时通过,而现在才过了二十分钟,还有一半的时间……而我们,是在事发后不到十分钟就布置的,所以,他还在这一片……东西长六公里,南北长十四点五公里的地方。”帅朗道。

“你别卖关子,堵这个地方,几百警力也堵不住。”帅世才道。

“我不堵人,堵小胡同怎么样?看,那儿都快堵好了……”帅朗一指,帅世才一愣,惊讶了句:“大牛?这混小子怎么在这儿?”

一问,帅朗的黄国强都不吭声了,得意地奸笑着,顾不得思忖,帅世才随着越驶越近的车诧异的看着,那大牛正指挥着一干搬运工人摞着成箱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把两人宽的小胡同堵上了,直堵了两米多高,再驶近点,帅世才伸出脑袋不客气地喊着:“嗨,你个小害种,这干什么呢?”

大牛愣了愣,看看帅朗,一指帅朗:“他让堵的,堵了好几个口子了。”

“这堵的是什么?”帅世才一指问。

“石粉,还有饮料箱,这儿离开发区分销点不远,我们把库存全拉出来了。”大牛道着。和帅朗一说,帅朗正色凛然下着命令:“堵死了啊,凡是看不住的小胡同,全部堵死,来的是一个人,他一个人通不过就成……就是那个找人抓我,结果让你挨一枪的那家伙。麻利点,快去。”

一说大牛应了声,得意地带人又堵下个胡同去了,这办法嘛,看着老帅是直牙疼,一看这歪歪斜斜包装箱墙,咧着嘴问:“你就靠这堵端木?那大巷子呢,官井、穿心、五道几条大胡同,车都能开过去,你怎么拦?”

“看,早就来了……景区白所长对我是大力支援,就开开警报吓唬吓唬人的事,他们还是敢干的。”帅朗一指,帅世才又是一愣,隐约着几辆警车鸣着警报正穿梭着,在大胡同里驶过,随着越驶越近,帅世才看清了,有两三辆面包式警车,刚刚定睛的功夫,又来了几辆,鸣着警报,帅世才看着车很熟悉,等看清了吓了一跳,惊讶地道:“小胡怎么来了?谁调的乘警队?”

“嘿嘿,我调的。”帅朗呲笑道。

“胡说,他们能听你的?”帅世才不相信了。

“他们倒是不听我的,不过我一说你受伤了,他们一窝蜂就来了。”帅朗笑着说道,老帅这下不迁就了,吧唧声扇了儿子一耳光,开门下车,招着手和乘警队的这位打招呼,草草说了几句,此时知道帅朗的安排了,要虚张声势,干脆安排着部下把乘警队还剩的警车和人力全调拔过来。

此时,站在官井大胡同的中央部位了,向前后左右六个方向都有直通的车道,像个缩微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或进或出,而这种地方没准那儿就有胡同的弄堂,如此大的区域,就凭几辆警车的威慑,似乎太单薄了一些,看了几眼,有点不确定的帅世才回到车上,摇摇头自言自语着:“还是不行呀帅朗,过十万的人口,几乎是大海捞针呀,他要藏在这里任何一幢建筑里,我们都毫无办法。”

“嘿嘿,我保证,他今天藏不住。”帅朗笑了笑,很笃定地说道,看老爸不理解,于是附耳小声几句,帅世才听完愣愣一瞧帅朗问:“真的吗?”

“真的,我昨天晚上就印了他两万多张肖像画,大牛那帮搬运工、程洋手下卖盗版书的、还有我那帮卖饮料的哥们,二百多号人,全来了,都在这片呢……今儿早上我一听他在小浪底这一片,就想着他肯定往这儿溜……只要他往这儿溜,管保他现形。”帅朗道。帅世才凛然的表情看着帅朗,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似乎有点接受不了儿子变成这样了……

二百人,也许有点夸大,不过帅朗还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调了多少人,大牛一帮子最起码几十号人,自己手底下送货的、零售的,一听来这儿干活一天一百,来了多少他也不知道;还有老黄昨天的雇的司机、老皮叔侄俩那帮外地客,再加上程拐这个大批发商手底的人,恐怕二百都不止了。

钱是英雄胆,有钱敢胡干,说得一点没错,这事帅朗拼上血本了,反正不是自己的钱。

这胡干到什么程度,恐怕比雇几十名女导游找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沿着官井胡同向上元巷往内,一面墙贴上了大大的肖像,无字像,一面墙贴过去都是,到了巷口,田园这个肥货在分发着小肖像,在中州呆了几年,早一口麻利的中州腔了,边发边忽悠着:“居民同志注意了啊,大家看清画面上的人,这是个从艾滋病村逃出来的余孽,因为对社会不满,准备把自己身上的艾滋病传播出来啊,千万千万注意啊,说不定就到咱们王庄地界了,这吐口唾沫呼口气,要不在咱们墙角根撒泡尿,都有可能把病菌给传播出来啊……居民同志们,凡是发现可疑人等,一定要及时报给街道办啊……这病要传染上非常严重地滴,超过梅毒、赛过非典,千万不能让外来人口接触到咱们广大居民啊……”

这胖子就在三个小巷的交汇口处,来来往往步行的、推自行车的男女老少,各人拿一张狐疑地瞅瞅,被这胖子忽悠得全身一阵恶寒,有人置疑着:“哎,你是哪儿来的呀?”

“区政府爱委会的……全称是艾滋病防治委员会,歌厅娱乐场所那防疫广告都属于我们管,现在街道办已经挨门挨户通知了啊,我们的口号是,一定要严防死守,杜绝艾滋。”田园充分发挥成天介讨价还价的本事,挥着拳头鼓动着,这一拔人有的折起装好了,有的拿着电话给家里打电话通知,有的还持着怀疑的态度,不过看脸色,明显被说得有心理阴影了,本来想出去遛遛,干脆又折回去了。

上元巷、余庆里、桃花巷、野鸡巷、回回巷、张家义巷……来了一群散播艾滋病毒携带者已经潜入本区的爆炸新闻,甚至于六处街道办事处也来了位自称区政府爱委会的人,发了个像模像样的通知,这些正愁闲着无事的老头老太太炸锅了,还真不请自来,蹬蹬蹬小脚不辞辛苦挨门敲开,紧张兮兮就是一句:艾滋病来了啊,关好门,别让生人进来啊……

好事不出门,烂事传千里,没用几分钟,这烂事像谁家老婆偷人,谁家闺女怀娃一样疯传出来,把静谧的老区搅得浑水一片,等帅朗和老爸一起绕了一圈到了东面临近开发区的迎新街,那帮子穿过胡同贴了一路小广告和传了一堆谣言的已经出来了,下车的帅朗聚着几拔人,分别安排着驻守任务,让老帅诧异的是,看样在低估儿子这的威信了,一招手,那是应者即来,一挥手,那叫一个领命而去,一条街穿梭着车辆的人里,能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甚至于有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铁路大院出来的小屁孩,这架势让帅世才想起了儿子小时候聚众斗殴闹事,也是这样,分工明确,效率极高,出手狠准,打完就跑……

说干就干,野鸡巷子出来位中年男子,几位守着愣小子冷不丁把来人一揪恶声问着:“端木界平,化成灰我也认识你,看你往哪儿跑!?”

那人一愣,老中州腔调骂着:“端木,还逑端盆泥?咋咧?”

“哦,走吧,认错人了……”愣小伙一挥手,直接打发走人了,那人看对方人多,嗤鼻剜了几眼,息事宁人走了。

女放男不放、小放老不放,这是各领头人强调的原则,余庆弄堂口子,罗少刚和帮痞相的小伙守着,要是出来个妞,马上给个撩人的口哨,要是出来位大妈,赶紧躲开;等了若干会才等来位中年男,几个壮小伙一围,把来人逼墙根了,虎视眈眈一瞅,罗少刚也是一句:“端木界平,化成灰我也认识你,看你往哪儿跑!?”

另一个瞪着三角眼威胁着:“胡子长了,以为我不认识你是不是?”

说话着直揪这位的大络腮胡子,一揪那人吃痛喊救命……揪错了,胡子是真滴,这帮小伙呼拉一下全散了,远远的跑了,被揪得人气哼哼摸着脸骂骂咧咧走了。

回回巷、张家义巷、主事巷、砖牌巷、孙家巷……单向向开发区的二十几个出口,不时地有中年男遭袭的事发生,好在没抢劫,不少被摸脸揪头发拽衣服的中年男被袭之后,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就是嘛,这些小痞子跟区政府样越来越不靠谱了,放着大姑娘小媳妇不骚扰,专摸中老年男找手感。

摸了人的洋洋得意,被摸的那叫一个垂头丧气,报案都不好意思报,只能哀叹一句:

这叫什么世道呐!

中心胡同的警车在巡弋着,一遍又一遍,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从四辆增加到七辆,又增加到十一辆,警力也只有十一名。胡同巷子里弄交错的区域,田园、平果带着几个卖盗版的货还在鼓嘈着,牛越吹越大了,这艾滋病空气都能传播,大家赶紧回家锁好门,马上防疫站就要来喷药了,把家里的狗狗猫猫看好,别被药熏着……这谣造得行人少了一半,连几个卖菜的听着艾滋病来了,也给吓跑了。而外围,核心的力量还是堵着出来的中年男,摸了一个又一个,摸完一个,再摸一个……甚至于帅朗也加入到了摸人的队伍,摸得大叔着实不少,不过就是没摸着那位叫端木的骗子叔……

“目标拐上未来路,向北行驶,一队一队,咬定……”

“……农业东路,进了农业东路,向西,现在转向北……”

“三组四组,堵住如意路向中州大道的出口,把目标逼向环城路……”

“收到……我们正在赶赴指定区域……”

“六组在南环路设卡,防止目标进入市中心……”

“……”

沈子昂紧张而急促地指挥着,瞅空看了眼表,从小浪底到最近的交警四中队用了九分钟,现在面对交通实时的监控传输,整个指挥直观了不少,两行屏幕不断切换,那辆黑色的一汽大众像个幽灵穿梭在北城一带的街区,已经逃窜了二十多分钟,这二十几分钟简直是交通指挥的噩梦,因为超速、抢行和闯红灯,已经引发了数起追尾和磕碰事故,动静闹得市局全知道了,北城区的六个派出所,两个分局,警力几乎全部出动了。

“王队长……您看这辆逃逸车辆的时速有多少?”沈子昂指着屏幕上的小点,拉开了后面追击的好长一段距离,那位交警队长看了看,给了个大致数字:“最低七十麦,最高超过一百麦了……沈督,这没办法,他可以无所顾忌,咱们不敢呀?”

是不敢,这辆嫌疑车辆冲了十几个红灯,撞了几十米的护拦,甚至在人行道上还蹿了几公里,已经逃得无所顾忌了,只不过让沈子昂纳闷的是,总觉得那儿不对劲……对,这一语惊醒梦中人了,回头问着正捏着下巴想的郑冠群道:“郑老师,您看这是不是有问题,冲卡时候咱们的人汇报车里只有一个人,是藏着人还是根本就是一个人,要一个人的话就说不通了,端木总不能还是个飚车高手吧?您看,又钻进北城巷了,这个漂移动作,把咱们特警队的拉出来也做不了这么利索?”

确实很利索,那位交警队长看得哑然失笑,高速行进的嫌疑车辆一个漂移进了短巷,堪堪地把后面追来的车都闪过去了,看这动作猛地省悟地说了句:“这是踩好点做好路线了,您看他逃逸的路线,除了中州大道,都是新建的街路,不在人口稠密的地区,很少堵车塞车,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可这就不对了呀?小沈你来一下。”郑冠群招招手,走开了几步,愕然地悄声说着:“你看是不是咱们方向错了,这不像逃呀,车技这么好,根本就是在和咱们兜圈子,咱们不会又被骗了吧?”

“这个……好像是。”沈子昂苦着脸,其实都怀疑到了,此时说出来,同样小声道着:“那郑老师,这就麻烦了,小浪底事发现场除了派出所的十几个人,警力全部调出来了,要是他真从老城区溜了,现在是不是已经上车了……”

“哦哟,这个贼骨头,当时怎么就没冷静下来想想,亏得老帅还提醒了句。”郑冠群有点后悔不迭地拍手道着,沈子昂怕老郑灰心,赶紧地劝着:“郑老师,再怎么说咱们也捕到了徐凤飞,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集中力量抓住这个开枪逃逸的,当时我不是不考虑帅队长的建议,可老城区胡同巷子,咱们也没法设防抓人呀?再说也不一定就在那儿溜了……”

“不对不对……”郑冠群道。

“那儿不对了。”沈子昂问。

“徐凤飞买早餐身边都暗跟着俩位保镖,如果车里这位不是端木界平,那一定是他带来的人,但他绝对不止一个人,刚才王队长说了,连逃逸的路线都是预定好的,那说明他把退路肯定想好了……这样的话……城建图。”郑冠群快步又回来了,盯着城建图良久,找着欣苑小区的位置和小浪底街口的标示,尔后重重地一点:“应该是这儿,开发区……如果有人在这儿接应,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脱离包围圈,他一定是在这一片的某个地方到开发区的,虽然他在我们的追逃名单上,可如果他还有带的人,就脱离我们的视线了,这个人可以从容地先到开发区,然后在迎新街或者开发区这一带任何一个地点接应……从事发地到开发区穿过老城区仅需要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即便是步行也不超过半个小时……”

“可是……郑老师,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沈子昂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老郑看看表,懊悔不迭地啪唧拍上脑门了,再调整警力布置已经为时已晚。沈子昂倒是见机得快,直和市指挥协调着,把在路上两队特警调向二七国道和文苑路,来了个亡羊补牢,不过效果如何,连他也说不清了。

“六组报告……目标蹿进郑汽厂区,目标蹿进郑汽厂区……”

汇报来了,屏幕上的监控一时切换不到这个大型厂区,一下子失去了追踪的目标踪影,沈子昂对着步话忽急促地喊着:“联系厂区保卫部,锁住出口……”

乱了,屏幕上不见了目标,可能看见几处围追堵截的警力乱成一锅粥了,一多半的屏幕上都能看到警车的林立和警灯的闪烁,省厅直属的特警队、市局调拔的特勤中队和专案组协调的警力到现在勉强才组织成了统一指挥的联动,郑冠群叹了口气,隐隐地觉得从小浪底自己头脑发热那一刻起,正中了端木的下怀,说不定,这正是端木希望看到的一幕。

站了会,踱步出了这个交通指挥地,在走廊上拔着帅世才的电话。

无法接通……郑冠群有点懊丧的挂了电话,隐隐地觉得俩个人亲密无间的合作恐怕要因为自己的刚愎毁于一旦了,说不定这位老同志有那么点情绪了。

晚了,也完了……郑冠群暗暗给今天的追捕提前下了一个结论。

“不会晚了吧?”

帅朗作为自己拉杆队伍的唯一领导,巡视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相似的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开始怀疑自己伟大而牛逼的判断了,心里说着还确定不了,干脆回头问老爸道:“爸,不会晚了吧?”

“就不晚都够呛,你看看,你找得些什么人呀?”老帅不屑地训了儿子一句,一指前方,玉堂巷子口,几位哥们是闲得无聊,没中年男可摸了,干脆提了两瓶高度白酒,就那么站着在巷口划拳干喝,这边竖着大拇指喊“两片肉”,那边握着拳头喊“一根逑”,惹得一干裹袄手缩袖筒里的爷们哈哈**笑着,帅朗看得也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地说着:“没办法呀,我指挥别人也指挥不动呀?兄弟们还可能,就是纪律性差了点。”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帅世才问。

“还不就无业游民呗,逮着啥干啥,里头老黄和少刚找的有几个专业的,打架论出勤,一次二百,折胳膊腿加两千到五千不等,医药费另算,没办法,就这些好使,给钱人家就来,来了啥也敢干。”帅朗道,正是一帮子这号目无法纪的流氓无产者才把程拐、罗少刚和自己手下那帮子带起来了,要不大白天拦着人就敢摸,普通人不敢干这种事不是。

听儿子这么说,老帅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帅朗以为老爸找烟,赶紧递上来了,不料老爸没要,摸出来的却是手机,一看屏幕都烂了,心疼地装回口袋,没有训斥儿子,却是担心地道着:“也不知道追捕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呀?抓住还不又是个小喽罗。”帅朗道。

“电话给我。”帅世才一伸手。

这当会帅朗可拿不定主意了,摸着手机给老爸,不过提醒了句:“你可想好啊爸,现在还没人知道究竟这地方在干什么,你要一汇报,逮着了还好说,要逮不着,那咱爷俩可丢大人了啊。”

帅世才一愣,一摆手:“算了,我倒不怕抓不着人丢面子,就怕专案组知道我儿子还调这么大规模的别动队,我可怎么解释呀?”

帅世才苦笑了笑,帅朗嘿嘿奸笑着,听得出老爸话里的责备意思并不很浓,于是笑着维护这干拦人搜身的哥们道着:“爸你别小看这些人,其实这些人相当于你们警察之外的第三势力,用途广着呢。”

“哦,是吗?我怎么没听说,就这些歪瓜裂枣,把大牛搁里头都是帅哥级别的。”帅世才嗤笑道。帅朗笑着回道:“那倒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活人一世,各有各道,这些人其实经常的受雇的是大老板,比如搞房地产的要找托,这些人是不二人选;比如医闹要闹事,找这些人扮亲戚哭丧,好使着呢。比如搞拆迁的打架,还得找这些人……既然他存在,就有一定的合理性,咱们这是雇人办正事,也不算很违法吧?”

“我就当没看见,不过以后也别让我看见。”帅世才无奈道了句。

“哎,好嘞,包您以后看不见。”帅朗道,帅世才笑着一撸儿子的后脑勺,取笑的口吻道:“我看这金石展的钱呀,够呛。你折腾吧,折腾得口袋干净了,也就安心了……”

“爸,生意你不懂,这钱我早赚回来了,这都是花别人的钱给咱办事呢,其实这事也是对您考虑啊,万一……我说万一啊,咱们真堵着端木了,您这辈子的反骗事业可就达到后来者无法企及的巅峰了……你就是传奇了啊,哈哈。”帅朗放着离合,车动了,笑着找了个动机,不过老帅却是不以为然,笑着斥了儿子几句,明显对这个办法究竟能不能奏效还持怀疑态度。

怀疑,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甚,从玉堂巷子走到寡妇巷、又从寡妇巷驶到裤裆弄,这事办得愣是和这些地名一样晦气,估计是谣言的副作用发作了,别说你连拦带摸了,几个巷子口连人都不多见出来了……

幽深,晦明晦暗、墙面斑驳的巷子里,端木且行且走,一路顺风,在进入到祥和巷子时,听到了官井胡同里凄厉的警笛声音,离身后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这对于他,不像是震慑,而是有一种异样的满足,那种凌驾于法律之上和脱离了围捕之后的满足,每每这个时候,总会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暗暗滋生,让他回头微微一笑,继续前行着,从这里到开发区的迎新街不过两三公里,记忆中出口有二十几个,而这个时候,恐怕大批的警力已经在追捕那辆放出去的车了。

对于抛出去的饵,端木仅仅是想了一下下,甚至于对于永远也回不来的徐凤飞也没有多想,俩个人一直在相互利用着,只是没有想到相互间的利用关系延续了这么多年,谁也没有提到过成家,谁也不会提到这个尴尬的字眼,因为谁也知道自己是朝不保夕,谁到了那个时候也只能自求多福。

稳健的走着,偶而抬头看头顶长条形的天空,离目标越来越近,心里的兴奋多了几分,却不料刚进巷四十米,墙面上贴的一张照片一眼扫过……忽视之后,又马上惊省,侧头定睛看了几秒,心一沉,那是自己的照片,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头发、胡子、眼镜,虽然伪装重重,还是让他微微一惊,加快了步伐,却不料越走,心里的阴影越重,像是牛皮癣的小广告,所过几处,那儿都贴着自己的照片,偏偏这照片不是像曾经见过了通缉令上那种黑白照片,而是除了大头像还有花花绿绿的造型,绿衣配一条红裤子,要不花衬衫配一条大裤衩。端木没来由地想起了一句老话,叫红配绿、赛狗屁、咋看也是流里又流气!

一时间,端木长舒着气,被气着了,有点**,又走了不远,更恶心的照片来了,大头像配着穿女人三点式的画像,像漫画,不过他认得出自己来,定睛细看了看,瞬间又被气得扶着墙,一把撕掉了图片,好容易走了几步,更更恶心的来了,剃了个阴阳头的图片,瞬间让端木界平觉得血往头上直涌,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上。

记忆中父亲就是这样被人绑着游街示众,从来也不愿意想起,却不料今天在这里被人揭了最深最痛的一个旧疮,端木大喘着气,眼睛冒着和像野兽一样的凶光,勉强地让自己站起了,调整着心态,扶着墙走着,心里默念着:“阴谋……阴谋,这是个阴谋……”

在不经意的时候被揭了伤疤,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些让他心底流血的往事了,却不料在这个最不该想起的时候看到了。

“对,是个阴谋!”

端木突然发现四周的情形不对劲了,幽深的巷子里,不像以往那样安静祥和,而是诡异的静,静得四无人声,只有凄厉的警笛声音在响着,天地间仿佛一个牢笼,紧紧地把他禁铟在这里,就像小的时候眼看着父母罹难,自己却被夹在人群里呼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样的无助。

“这是一条不归路,你想好了要加入吗?”似乎亦师亦兄的古清治在说着这句他永远也忘不了的话。

“端木,前面没有路了,只有黄泉路可走了……”似乎,王修让死前那个深意的眼神又浮起在身侧,让端木界平在慌乱中四顾,试图驱散这个阴魂不散的影子。

“平儿,爸要是出不去,你和妈妈要好好活着……你的路还很长。”似乎,又是父亲的嘱托萦绕在眼前。

嗯!?没有光线,端木奔得越来越近,近到几米之外才发现,巷子被堵住了,小心翼翼地上前,看着下层饮料箱,双层的、上层是石粉包装箱,也是双层的,推了推,推不动,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明白了,一辆小面包车顶着另一面,往这面卸要砸到自己,往对面推根本推不动,而且看着车上还有人在抽着烟……

“阴谋……这是个阴谋……”

端木紧张而不失冷静地想着,这是要把自己困在胡同里,是警察?不像……那是谁,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要被困住,危险迟早要来,几秒钟之后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没有惊动外面的人,悄悄地退了回来,退回到胡口三岔口,选着到果园巷路,急步奔着……

“阴谋……阴谋……这是个阴谋。”

几分钟后,又被堵到了果园巷子,这种两人宽的巷子理论是最安全的出口,现在却被堵得死死的,以一人之力即便是搬掉这些拦路的箱也需要不少时间,强行通过,肯定会惊动外面车上堵着的人,于是,又退回来了。

第三次、第四次……被连连堵了若干次,慢慢地急躁和不安充斥在他的心里,来中州的第一晚专门旧路走了一遍,管井胡同片区通向开发区二十七个口子,身后还有二十几个进口,是进,还是退?

身后,响彻着警笛的声音,感觉仿佛越来越急促,车也越来越多,身前被堵了四个人巷口子,那能过车的胡同……难道都堵上了?端木调整着心态,回忆着自己第一次通过排查的情形,思忖着像自己这样属于上一时代的人,十数年不在中州,恐怕真正能认出自己来的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又有如此精妙的化妆,即便就是警察在口上堵着也有把握通过去……

“怕什么?没人认识我,我叫洪峰,我是街道办工作人员……”

端木下定决心,刚来了几句心理暗示,不过又被墙上满布的照片破坏了,恨恨地一撕,加快了步伐,干脆选了一条直通开发区迎新街的巷子,开元巷。

一百米,步子稍慢了……豆大的汗滴没来由地沁出来了,一路几百米的距离少见行人,仿佛这里被人抽成了真空一样,让人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五十米,端木停下来了,抽了张绢纸擦了擦头上的汗,继续迈步走着,越到出口处,多年练就的心理反而越趋于稳定了,当看到出口处并没有警车,仅仅是有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时,那颗悬着心终于放下了。

不像,边走直揣度着,眼神绝对不像,在自己的经验中,只有流氓和地痞才有这种斜着眼觑人的**邪眼光,于是继续着自己小职员的扮相,显得有点恐惧似的躲着这些人,就差几步距离就跨到迎新街上了,接应的保镖应该已经到了,车已经等在迎新街对面的工商门口了。

却不料,异变突起,一位头顶精光,脸上疤相的男子一步跨着拦住了去路,恶言恶声喊着:“站住,端木界平,化成灰我也认识你,看你往哪儿跑!?”

一下子如遭雷击,端木的眼一愣,长年练就的心理暗示起作用了,随口就来了句:“认错人了吧,我叫洪峰,街道办的。”

汹涌而来的气势瞬间又去,那光头佬一拍大腿回头骂着:“看看,又你妈不是吧?”

唬人的,那几位听到的嘿嘿笑着,端木不愿多呆,一扭头绕着就走,像不想多事的普通人,却不料有位闲得蛋疼的货伸手一揪端木的肩膀,谑笑着道:“还没摸呢,牛哥说了,不摸不许过……啊!”

说着伸手随手一揪,胳膊闪了一家伙,手里出现了个假发,那人惊呼,这干谑笑的痞哥顿时哗拉声围了上来,扯衣服的、拽眼镜的、抢包的、在脸上使劲揉的、眨眼间把端木剥了个七七八八,一个畏缩的小职员瞬间变成了一位短发、无须、国字脸的中年男,那秃头哥揉着端木的脸一瞅,猛地狂喊着:“哇,我发财啦,我发财啦……呃!”

刚喊一句,如同被人卡了脖子,财没那么好发,端木暴起了,头锤一顶,前面的应声倒退,接着是拳、肘、膝、脚同时暴起,扯胳膊的、拉包的、拽衣服的不是被踹了下裆就是被顶了小腹,眨眼四五个人或躺或蹲失去战斗力了,端木顾不上拿被抢的东西,急步就跑,却不料后面那些被打的扯着嗓子喊:“端木在这儿,快来呀兄弟们……”

边说边掏着二踢脚,打火机一点,咚咚放上天了,这是约定的信号,一眨眼,分别驻守二十几个出口的向着开元巷这个方向里里外外冲过去了,不管看见看不见,都在按预定口号喊着:“抓住他……抓住他。”

声音越来越大,如潮涌来。与此同时,几十辆里的扩音开了,在放着:“端木界平,你跑不了了……端木界平,你跑不了……”

声势越来越大,像几十人,几百人,上千人在喊,像眼中满街所有的人都成了敌人,像天地间都成了牢笼之城,重喘着端木像一头困兽,被猝来的严峻形势搞得懵头懵脑,一回头,追他的人从几个增加到了十几个,顾不上思考了,快步奔着,几步之外,斜刺里冷不丁伸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来不及刹车的端木抬腿就踢,却不料脑后一疼,眼睛一黑,咕咚声栽倒了。

帅朗跑得不可谓不快,等跑到现场,在开元巷出口几十米的地方已经聚起了二三十人,一秃头哥和一脖子刺青的正在掐架,两人争着,你说我先拦着的,另一位说,我揪的头发,我先发现的……还有加进来的,你掐脖子我拽衣服撕扯得快打起来,帅朗一来,呼啦都围上来了,各自报着战攻,说好了谁逮着人五万,帅朗被唾沫星子溅得不胜其烦,张口骂着:先验货再给钱,你们自己分!

这话管用,人群一让,和老爸分开进,一群围着被敲晕的人,老帅一看躺着的人,瞪着眼问:“谁打的?”

齐刷刷一丛手臂都指向大牛了,大牛傻乐着道:“他要跑,拍了一砖。”

“打死了怎么办?没轻没重的。”帅世才附下身子,先探脉搏,好在还有,那大牛咧咧说着:“没事,帅叔,我们这业务熟练着呢,绝对拍不死,顶多脑震**,弄瓶矿泉水浇浇,一会儿就醒。”

是这人吗?一干人只知道按预定先出声恫吓,然后再拽头发揉脸摸身上,还真不知道这抓得是谁,只知道逮着就值五万。帅世才此时慎重了,拔拉着脸看了看,有几分像,而帅朗早在这人的身上摸索开了,一眨眼,钱包摸出来了,一翻,两排齐刷刷的银行卡,笑了笑,肯定了几分,又摸索了一会儿,在毛衣里贴身的口袋摸出一样东西来,帅朗得意地亮给老爸,一看这东西,帅世才长吁了一口气,全身心的放松了。

《英耀篇》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