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雨欲来 未雨绸缪

五龙景区,黄河工艺品商店。正午游客正稀时。吱哑一声,后门开了,罗少刚被满头卷发很潮的女友使劲拉着胳膊,拽着出了店里,看样被拉得很是不情愿,女友仿佛是非常生气了,威胁地问着:“你到底打不打?”

打什么?打电话呗。很简单的事,不料让罗少刚看上去如此地为难,又一次被女友威胁之后,罗少刚按捺不住了,为难地解释着:“丽丽,这才经营了几天,没准过几天就好点了。不能刚从帅朗手盘下来,这才几天又给人盘回去,你让我怎么说呀?”

不说还好,一说更气,女友丽丽竖了根指头斥着:“四个人一天在这儿卖一千块钱,你算算除了房租够不够你吃呀?像这样下去,两个月能把你全部赔进去信不信?就再回去倒票当黄牛也不至于才挣这么点吧?”

“那要盘也盘给别人,这才几天,回头再求帅朗,不是让人笑话吗?”罗少刚安抚着。

“你傻呀?”女友又是一指戳来,说道:“要盘就得全盘出去。你要盘给一家不经营工艺品的,存货怎么办?好几万的存货可等于全扔了。”

说到这茬,罗少刚无语了,连小件带雕塑、沙漏一堆进货,因为市场突变的缘故,出货缓慢不说,之后便宜货大量充斥市场,现在的售价快赶上当初的进货价了,本来经营就难,再加上村里人成天站在店门口聒噪,又是截客兜售,又是低价拉客,搞得店里是清汤淡水,形势是越来越极端恶化,眼看着就快全砸手里了,今儿上午门口打了一架,一直有巡警来来往往,搞得却是连进门的游客也少了许多,女友憋了若干天,终于爆发了。

不过再爆发,这办法实在不上台面,女友的意思是再盘回给帅朗,那怕便宜也成,罗少刚几次拉着女友要来个温柔感化,不料女友连这茬也不理会了,耸着肩扭着身子不让罗少刚温存感化,呛了几句,逼着罗少刚:“你到底打不打这个电话,我可是为你着想啊,在这儿万一赔上二十万,三年你翻不了身信不?”

这句管用,把罗少刚将住了,苦色一脸摸着手机,待拿出来时,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哀怨地把手机递过来:“丽丽,要不你打?”

“我打就我打……”女友一把夺走了,拔着电话,接通时,本来泼妇脸成了笑颜如花了,脆声说着:“帅朗哥,我丽丽……你说那个丽丽?敢忘了我饶不了你……呵呵,看来没忘啊,还是你想着我,当然想你了,少刚知道不?当然知道,他管得着我呀?当初就不该跟他谈,早知道我就跟帅朗哥你了,呵呵……你不敢追我,那怕什么,我追你呀?你不同意还不行……”

我靠,调上情了,罗少刚见女友给帅朗说话比对自己还温柔,咬牙切齿带瞪眼挑眉,这太厚此薄彼了。这个吃醋威胁却是没吓住女友,被丽丽一只手狠狠地掐了一把,把他推过一边。

扯几句,眨眼回正题了,就听这位脆声调情的丽丽央求着:“那帅朗哥,我求你个事行不?你得先答应,你答应我才开口,你要是拒绝了,妹妹多没面子……”

估计帅朗是禁不住丽丽软语央求,罗少刚听着女友很高兴地把大事化小了:“答应了啊,不许反悔啊,还是帅朗哥你对我好……也没什么大事,我和少刚想去旅游,旅游结婚?先旅游呗,结婚就快了……旅游好长时间呢,准备出去玩一两个月,可这店没人照看,别人我也不放心,要不帅朗哥,再把店还给你?我们有几万存货,便宜点给你也成,要真出去,手头也有点紧……你说国强?他不行,他和他女友准备结婚呢,忙不开,这不我们几个都顾不上店了,总不能扔了吧……哦哟,帅朗哥,求求你了,少刚没出息我就不指望他了,可你舍得让妹妹为难呀?……好,好,我们等你……”

表情那叫一个千变万化,最后的收尾却是喜出望外,看着女友高兴地扣了电话,罗少刚也跟着乐了,凑上来问着:“他答应了?”

“你以为呢?明天他就来,帅朗比你强多了,我怎么就看上你没出息的货了。”女友啪唧把电话扔给罗少刚,哼了哼,很拽地进店里了。

罗少刚虽然有喜色,可被女友这么一呛,好没面子,看着女友的背影,小声腹诽着:“你不看上我,我还没这么倒霉呢……”

同样在这个中午,位于南环路的区工商所局长办公室里,吴奇刚正给刘局长递着第N支烟,刘局长并不嗜烟,每每一点仅仅是浅尝辄止,一两口便将长长的烟头挺进烟灰缸里,又是同样的动作过后,这位年过四旬,脸上庄重严肃的刘局又解释上了:

“小吴啊,我们有我们的工作规程,这个事正在深入调查,这有些制假贩假的案子,别说这还不到十天,查个一年半载那是正常事,再说这查封的窝点被人踹了,明显又涉及到地方上,特别是五龙村里,一遇上群众,这工作难度就要成倍地加大呀……不过小吴我有点不明白,你们工艺品生意做得好好的,干嘛非要和村里人过不去呢?”

吴奇刚微微嗝了下,看着刘局长,不过眨眼反应过来了,讪笑着解释着:“有点私人恩怨……其实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就是原本开窝点这个人,我担心他一回来,我们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呀?我估计现在村里出现这么多零售和批发户都是他捣的鬼?现在村里可乱套了啊,家家户户都在做这行生意,卖得都是质次价高的货,不但出次品,而且还自己加工沙漏,用的也是劣质原料,刘叔,有没办法把村里这些造假的查查?”

“呵呵……”刘局长笑了,很可笑的问题。看着对面这位帅帅的小吴,还是觉得嫩了些,摇摇头道:“小吴啊,你在城里长大的吧?别说我们工商局,你让公安局进村里试试去?”

“可……可咱们不是把村口那窝点也照样查封了吗?”吴奇刚道。

“那不一样,那个地方是外人搞的,真要涉及到村里的自身利益,老百姓出来就是拼命架势,一出群体事件,别说我一个区工商局长,区长他都吃不兜着走。”刘局长推托到。有点厌恶地想着,这年轻人有点嫩了,送了一回礼,还准备让工商局给他保驾护航一辈子,就真保驾护航,谁惹村里人去!?

又回原题了,吴奇刚强调着:“没事,现在村里是一盘散沙,谁也不管谁。”

“你太年轻,村里人吵吵闹闹那是自家恩怨,真要有外人去捅,那等于要促成他们一致对外,小吴,不是我推托,谁不知道咱们市是造假大市,谁不知道咱们省是造假大省,窝点还不都在村里,你见几个被查出来的……稍等,我接个电话。”刘局长解释着,电话响了,不紧不慢地接着:“喂,陈老弟……哈哈,听不出您的声音来,我怎么敢呀?哟,开业了,好事啊,哟哟哟,我就免了,现在正查作风整顿,你不是把老哥哥往风头上拉么?中午肯定不行……晚上?这个……也行吧,晚上就晚上,不过你嫂子要不同意,我可要缺席了啊……哈哈……”

看样是那家开业,要盛邀刘局了,关系看样也菲浅,扯来扯去都是些闲话,直让吴奇刚等了好久,电话扣了,却又响起敲门声了,是秘书来送文件,等着领导签字,安排传阅事宜,然后又有会议通知,什么开展和谐市场创建活动动员大会,什么开始学习机关领导“七不准”通知会议,刘局一一安排,等到准备起身时才省得办公室还有人等着,早等得有点不耐烦的吴奇刚起身邀请刘局赴宴也被刘局拒绝了,推托着要准备个会议讲话,先行把吴奇刚打发走了。

这是寇仲的一层关系,查五龙村窝点就是刘局促成的,只不过也仅限于促成了那次联合行动,此后再无下文,听说查扣了批盗版,查抄批三无产品,着实让工商局露了一脸,除了电视台,大报小报都当典型报道了一番,不过也仅限于露了一下面,和其他事件“相关部门正在深入调查”的结果一样,此后也是再无下文,不但没有继续向向下追查此事,也没有追究村里窝点封条被拆之事,连来了两次吴奇刚也看明白了,要是涉及到一个两个商户,局里敢一查到底,不过要涉及到村里的老百姓,工商局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沾上这事。原因呢,刘局长已经说明了,宁乱市场,不惹文盲。

吴奇刚暗暗地骂着这帮官僚,出了区工商局大院,坐进车里,一扭钥匙,第一次没打着火,气咻咻地一拍方向盘,生上闷气了。

来景区时是踌躇满志,而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其实吴奇刚的要求不高,那怕就把对方赶走不再来找麻烦也成,可不料更大的麻烦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来自什么帅朗,偏偏又来自于谁也不敢惹的五龙村里。这倒好,连个确定的目标也没有,总不能跟几百村民过不去吧?

对于这帮工商局也不敢惹的文盲,吴奇刚是有体会的,好日子就过了一两天,接踵而来的就是乱套了。刚开始有人在店门口揽客,店里人不过说了句,就被村民扇了两耳光,差点打起来,结果村里来了十几号人,愣是让吴奇刚赔礼道歉还请吃了顿饭才算罢了。吴奇刚知道要真打起来,在人家的家门口,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强自按捺下去了,却不料后续的发展越来越不像话了,质次价低的沙漏、雕塑、小挂件,层出不穷地从村里人手里出来,把先前眼中的黄金市场愣生生搅得乱七八糟,别说挣钱,眼摆着要血本无归了。

粗粗算算,连两间门店带近十万的进货,再加上为了扩大市场通过景区工商所在各景区设的销售点,不带十个店员花费都四十万出头了,头两天还成,营业额有万把块,现在一天不过一两千,连成本也顾不住,最难得还要对付村里人层出不穷的小纠纷,不是抢生意欺负店员,就是趁人不注意把销售点的东西摸走了,各小景点设的摊位每天总要丢点东西。挣得有时候还供不起这些村民偷。

“这事可怎么办?”吴奇刚想了良久无计可施,这已经是商业范畴之外的事了,更是他能力范畴之外的事,想了良久才拔着电话,对着话筒说道:

“叔,刘局这儿根本不露口,您找找寇叔,看他有什么法子没有,再这么下去别说挣钱,咱们那点老本都得在这儿折光……”

快到临界点了。

帅朗到了最远的梅园景区,又看到俩个推搡的村里人,差点就打起来时,心里泛起这么个判断。

是啊,应该快到临界点了,一路上浮天阁、畅怀亭、观景台几个景点走过,那里都有乱七八糟的人在兜售小工艺品,有一多半是村里人,还有一部分连帅朗根本没见过面,估计是周边村里的村痞趁乱凑热闹,这生意快让他们做成抢夺了,过往游客不理会也罢了,谁要搭句讪,可了不得,一准要被村里拉着拽着非买几个才放人。至于以前景区的主打产品就更不用提了,沙漏、雕塑、纪念章,都成了地摊货,开店的本大利薄肯定挣不着钱,而零售的利润也被摊薄到这些遍布全区的小商贩手里。在都吃不饱的情况下,抢是必然的,抢到一定程度上出点其他事,也是必然的,帅朗正在想怎么出了这事,其实也是必然的。

当然,厂家挣了不少,不过厂家挣,和景区这些商家就没什么关系了。

有人远远地招手,从台阶上奔下来,却是老皮。帅朗暂时收回了心思,微笑地站在台阶之下,等老皮奔上来,来了个拥抱,逗着老头问:“老皮,几个月没见老婆了,是不是想了,搂我都搂这么紧。”

“你这娃,开我老头的玩笑咧。”老皮拳头擂了帅朗一拳,数日不见,还真有点想,亲热地拉着帅朗走了几步,到了饮料摊前买了几瓶可乐,给帅朗、田园递过来,就着景区路边的草丛地上一坐,直说来了就别走了,晚上哥几个喝几盅去,再说老皮的住处,却是在五龙村租的房子,一说起来从五月份出来都离家几个月了,老皮又是长喟短叹,直说过了国庆就回家一趟。

“老皮,先别忙着回家,不想挣钱啦?”帅朗道。老皮笑着摇摇头:“差不多就行了,今年亏是遇上你了,挣得都比往年多,咋,你又有啥门道了。”

帅朗一扬头笑道:“工艺品呀?这么大市场,你就没想过?”

一说这个,老皮可咧嘴了:“哦哟,快别提了啊,现在我手下这些娃们都不整那玩意了,这几天跟疯了样,村里是打架、出来卖货还是打架、你看那家伙,来了才几天,和村里人打架都两三回了,要不是派出所压着,早连人带摊位给掀了……”

老皮指指景点口子上一家简易货棚,和饮料摊并列着,不锈钢做的架子,明晃晃地很漂亮,上面遮了绿色的遮阳棚,标的是黄河工艺品的名儿,悬空挂了十几个挂件任来往游客挑选,摊面上铺着雕塑和沙漏类产品。摊子还不错,不过生意好不了,还有几个铺个包袱皮摆地摊的村里人,吆喝得勤气,那东西肯定也是便宜得紧。

帅朗笑了笑,这是通过景区工商所办得摊位,就光在景区摆个摊位交的费用都不少,只不过正规军干不过村里的野战队,看样生意并不怎么景气,老皮小声凑耳上道:“看见没?他是生意不怎么地,要是生意好,非被村里人摁着揍不行……哎呀,这村里老百姓真没法说,能挣多少钱,一天打得头破血流的。”

对于村里人抢得这么厉害,帅朗很理解,这叫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更叫鸿鹄焉知燕雀之志,两三千在这些做生意人的眼里已经不算怎么一回事了,可在收入并不怎么高的村里人眼中,就算得上一笔巨款了,景区修建占了五龙的地,一次性的补偿并不是很多,估计早被村里人折腾光了。现在每年除了打工就是靠区政府的救济,可救急不救穷,救济了若干年,这儿人还是穷,老百姓向来很淳朴,知道靠党靠政府,修起新房来的照样喊穷,每年向政府要救济。

听着老皮白活,帅朗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的一样,突然问老皮:“罗少刚准备把店再盘给我,你怎么看?”

“啊?”老皮吓了一跳,眼珠溜溜一转,跟着小声支着招:“不是从中作梗啊,千万不能要,你看现在我手下人都不做这生意了,你不在景区你是不知道,别说他那小店了,就新来的那家也快吃不住劲了,有村里这么多人搅和,谁能挣了钱?他是没办法了,才又想起坑你一家伙。”

“生意嘛,还不就随利走,谁坑谁不是坑?少说他啊,老皮,难道你没和他们一起坑我?”帅朗笑着斥老皮。老皮笑道。“那没办法呀,新来那家私下联系罗嗦和国强,他这俩货非拉上我,一边是你,一边是你哥们,我个老家伙夹在中间没法做人呀?哪头我都惹不起。”

知道这老家伙见事明,帅朗笑斥道:“你个老油条,所以你就跟他们一起出私货,回头还提醒我,再落个好,是不是呀,老皮……”

“呵呵……我人老脸厚啊,你想骂就骂俩句,没事,我不怪你。”老皮无所谓了,事情过了看得更明,那事确实做得有点不地道了,好在自己不是带头的人,想着帅朗肯定要说几句难听说,不料帅朗却是很诚恳地道着邀着:“骂你有什么意思,我还想回来经营工艺品,你帮不帮我吧?我可帮了你好几年啊。”

一说这个,老皮点头了:“你说吧,能帮到,我不推辞,不过有村里人这帮人在,我劝你还是躲远点,老辈说‘穷人没志气,自己坑自己’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么折腾法,迟早把生意折腾得谁也不能干了……”

“是啊,谁也不能干了,咱们正好干。”帅朗应着话头,笑了。

这一笑让老皮眼神一凛,知道帅朗又要冒坏水了,刚认识这娃时,这娃就表现得与众不同,那时候自己是老板,别人能出一车,他能出三四车饮料,向来就与众不同,每年来中州做生意都少不了请这小伙帮忙,今年更是跟着他发了点小财,彼此间的默契已经有那么点了,每每帅朗出现这个幸灾乐祸笑容时,老皮都免不了怀疑他又找到可钻的空子了。

果然找到了,就见得帅朗手指一勾,老皮凑上耳朵来了,低头咬着耳朵,老皮初有不解,不过听了几句之后,慢慢地脸上浮着笑意,想了想,舌头舔着嘴唇,谑笑着,点了点头,同意了。

干什么呢?田园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直看着俩人商议完了。老皮乐滋滋回梅园景点,帅朗起身往车走去了,田园这才追着帅朗脚步问着:“二哥,你们准备怎么干呢?”

“别问我,你也准备回店里,干老本行吧。”帅朗不经意地道。田园吓了一跳:“啊?你真要把罗少刚的店再接手过来。”

“我不都答应了吗?”帅朗道。

“我还以为你逗他们玩呢?再说现在这样子,谁接呀?接上也是赔钱货。”田园提醒着。

“同行不同利,我挣得了,他就挣不了;他赔了,我未必就赔得了……你说是吧?”帅朗道,扭着车钥匙,直驶上了景区的路。田园想了想,话虽然很有道理,可还是没太明白这事究竟怎么干,现在嘛……对了,现在好像货源是二哥操纵的,是不是在这个上面捣鬼?可货源和终端市场是两码事呀?一路想着,没太弄明白帅朗究竟想干什么。

过了不久,驶到了离堤灌站不远的景区派出所,接上了白所长,白所长也是一肚子苦水,已经几次与工商所的商议整顿一下景区的市场,工商所呢,比派出所还难,要是普通的商户好打发,可都是村里人,实在对付不了。别说拉工商执法队了,就是到市区拉一批地痞流氓来,他们见了村里人也怵。一边是扰乱市场,投诉不断,有的投诉直接到市局去了;另一边是纠纷不断,十几个景点每天总要发生几起打架事件,这些连罚款也不交的村民,岂是派出所说服教育能管用的?

车上说了一路,很让田园诧异地是,这俩位根本不是同路的人,居然一起相携着进了景区管委会。不久之后出来,他俩又去了工商所,中午就请工商所几位在五龙景点的黄河宾馆就餐。很多天来,这是第一次自个掏腰包请客,席间田园听出来了,帅朗敢情是实打实地要重回景区,先期铺路来了……

“打不通?”何厂长在问。

“通了,没人接。”销售科的回答。

“再打。”厂长命令道,很急。

过了一会,销售科的给了厂长个很沮丧的结果:“关机了。”

于是可把光华这位模具厂厂长愁坏了,今天愁了一天了,愁啥呢,那十五万件货呗。昨天就通知帅老板提货,可这都过了一天半了,愣是没见到人,今天没来,厂长就觉得那里不对劲了,赶紧地招呼这位和帅朗打过交道的销售联系帅老板,结果……关机了。

愁啊,这数日联系了三个厂子提升产能,连挂件带纪念章,足足倾出了四五十万枚。现在哪行生意都不好做,一年中有不少时间厂里都开工不足,还指着最后这十五万枚再赚一笔呢,要是这个上头出点问题,那这番算是白干了。

可不对呀?厂长总觉得蹊跷,哪里蹊跷呢,在办公室踱步了半大天才憋出一句来:“小江,你觉得咱们上当了?”

“不像呀?”小江第一反应,愣了,这个问题想过,答案是不像。

对呀,不像呀,俩个人的想法如出一辙,厂子经营遭遇过的骗子绝对不在少数,大多数的手法是付个订金,再想法子提走货不付尾款;要不纯粹就是来给你多大多大订量,冒充某知名单位来的人,货没要先朝你要点回扣,但是……但是帅老板实在不像个骗子,这货可还都好好地堆在仓库里呢,他可没骗过厂里,不但没骗过,而且还给厂里创利不少呢。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厂长不解了,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怪得厂长直拍着自己的腮帮子。

“要不,有事绊住了,来不了?”销售猜测着。

“不可能,这些天,他天天来,总不能该提货了就不来了吧?电话也关机,他故意的。”厂长很精道,点出疑点来了。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呢?”销售顺口把难题加深了。

莫衷一是了,这就难了,俩人面面相觑,这十五万枚说多也不算多,可说少也不算少,厂子投资也不过二百来万,每分每厘都是抠出来的,虽然出了一部分阉割版产品,可给帅老板绝对是实工足料一点没掺假,好歹货款也十七八万,总不能糊里糊涂给赔了吧?以往交个三两成订金,厂里好歹有点谱,可这家,偏偏又是一毛钱订金都没交过。

“哎哟,早知道就该收点定金了。”厂长有点后悔,检讨着自己的失误。

“人家给咱了,咱们没要不是?”销售提醒着。

对了,是给了,四天前来的,那天来时人家随手提了两万块要给厂里,催着厂里加快十五万件的存货进度,不过当天正逢着村里挤着拉货,厂长只觉得一两天还凑不齐人家这十五万件,就拖延了两天。再说关系这些天又处得十分熟稔了,客气了句就没要,那时候货紧着抢呢,根本不发愁没人要……而且,像帅老板处处为厂里着想,几个金点子给厂里销出去四五十万件货,连销售科的工作都干了,这层关系实在不好意思收人家订金。

“不会,他绝对不会骗咱们,他骗咱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对不对?无利可图的事他干得有什么意思?”厂长下定义了。

“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销售应合着。

“咱们不能因为这年头骗子多,就老把人往坏处想,帅老板可给咱们办了不少事,说起来咱们给人家点报酬都不亏,对不对?所以他肯定会来的。”厂长给自己宽心了。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销售继续附合。

“这样,咱们分头找找人……你去联系下玻璃厂,我到石粉厂瞅瞅去……”厂长安排着,饭也顾不上吃,分头驾着车出去了。

不过结果不言而喻,几个厂子遭遇雷同,都眼巴巴地等着帅老板来提货呢,石粉厂的遭遇还不如模具厂,帅老板的话就灵验了两天,后来就不怎么灵了,现在厂里除了帅老板的两万件订货,还积压了一批阉割版的雕塑,厂长正发愁着,为啥订金都没收就糊里糊涂生产出这么多来了呢……

或许都是因为这个被人为吹起来的泡沫来势太快,容不得思考;而破灭的又如此之快,也来不及防范。源头的厂家、中间的批发商和消化能力并不顺畅的市场,都在巨量的积压中梗塞了。

很多人坐不住了,在这些坐不住的人中间,寇仲就算一个。

中午吴师哥问计,甚至于想从他这儿知道点帅朗的情况,大侄传来的话,有点怀疑是帅朗在村里做了手脚,不过遗憾的是对方从明处转向暗处之后,寇仲也没有消息来源,这许多天还真不知道帅朗在干什么。

或者说,干了什么?

寇仲决定亲自来瞧瞧战果。下午三时从市区到景区,粗粗看了几个景点,心里免不了犯疑了,同样是做生意的出身,对于市场情况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现在乱成这样,怨不得吴师哥和他侄子坐不住了。到了五龙景点,下午时分人挤人的场面实在不怎么好受,从停车场到吴奇刚的店门口,足有七八个兜售的小贩不是挡路就是拽胳膊,亏得是寇仲人高马大没被找茬。待进了店里,寇仲回头一瞅门外热闹的景像和店里冷清的样子,实在是落差太强烈。

寇仲顿时愕然,如果不看其他景点市场乱成一片的话,此时忍不住怀疑门口这些人是别有用心的人故意安排的。

店里很冷清,没办法,门被堵着呢。这几个店员都是吴奇刚招的,并不认识寇仲,好容易进来个客人,热情了几句,寇仲一看干净的地面和裎亮的柜台,瞬间判断出这店是少有人来,再回头才发现决窍了,店门口成了兜售小贩的聚集地了,这个黄河工艺品商店的招牌,倒成了他们招徕客人的牌子,但凡有人上来,一准被一堆小贩围着,根本进不了店里。

寇仲有点哭笑不得了,回头再看一女两男三个店员同样也是哭笑不得,实在有点看不过眼,付钱买了个看上去做工很精致的沙漏,摇着头出了店门。一出门有就有小贩鼓聒,老乡,他们宰你呢,这东西我们只卖十块钱,他们宰了你多少?还有人在鼓动着寇仲,老乡,退了,回去给他们退了,我们便宜给你一个同样的……

寇仲哭笑不得地分开这些捣乱的小贩,回到了车里,东西放副驾上,车倒出停车场,开了不远停在路边。寇仲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挺有意思,抢生意无非是打了、闹了,可这么着连人都不出面,寇仲在想,究竟是不是帅朗整出这么大场面来呢?如果是他,又是怎么样整出来的呢?或者换个人,要是自己能整成这个样子吗?

肯定不行。寇仲现在倒对师爸的话有所理解了,这个小子的出手向来匪夷所思。寇仲关着车窗,拔着师爸的电话,把今天的事细细一说,师爸却是呵呵笑着,很隐晦地暗示着:“你想想,不到一周市场乱成这样,不是人为的都不可能,那么最有可能捣乱的人是谁?自然是在这里跌倒的人了,对这里了解而且有这种能力的,你想还会有谁?”

“可这样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呀?”寇仲奇怪的正在此处。

“那也未必,能看到机会的都是少数人,这个生意是怎么操纵的我不太懂,不过我想肯定会有取利的地方……对了,他很有可能从上游渔利,厂方,如果和厂方一起操纵涨跌,那就可怕了,这是要把你所说的商铺、批发、零售都作为他的渔利对象,已经不独独针对吴奇刚了……”师爸判断着,口气很赞赏。不过让寇仲觉得更匪夷所思了,这事要是师爸干出来的倒可以理解,可帅朗行不,诧异地问着:“他有这么远的眼光?”

“应该有,即便是没有,上次跟咱们看那趟炒坟也应该学会了。”古清治笑呵呵地道着。

闲聊了几句,寇仲对此事半信半疑,待师爸要挂电话时才轻声提醒道:“师爸,拍卖会十八号开始,今天可已经六号了……”

“不还没到十八号吗?”古清治的声音,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可……可现在乱成一团糟了,这儿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我是怕到时候误了事。”寇仲道。

“没事,在没有看到准确切入点的时候,忙也白忙活,你多和寥厚卿聊聊,这个猎头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师爸的声音,很平和,一点也不着急。这下子寇仲放心了,回到了市区,却还是又不放心师哥家的这位大侄子,电话里和吴荫佑商量了一番,安排着黄晓带着水产上的几位伙计到景区看着五龙景点的店面。寇仲总觉得快出事了,而出事,应该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是从这儿吗?好像不是。

下午五时,驾车返程的帅朗连五龙景点都没有回去,直接开上了景区路,心情却是比来时舒爽了许多,具体在工商所和管委会干什么了,田园无从得知,不过免不了有点好奇,刚要开口问,帅朗却是先说了:“别奇怪,这次回来不打游击战了,我要正正规规办个营业执照,办得纳税登记,我要改邪归正,做守法公民……咱不能老打游击战,小辫子让人一揪一个准吧?”

说完了,看着田园。田园却是比吃了三成熟的牛肉拉肚子还难受那副表情,摆明了是不相信帅朗所说的话喽。帅朗笑了笑,不作其他解释了,正闲聊着晚上到那儿吃去呢,好事来了。田园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大的电话,这才想起跟着帅朗混吃混喝住酒店,有一周多没回来了,接了电话,一问之下却是找帅朗的,帅朗拦都来不及,田园把电话直递给了帅朗。一听是老大要请上回的客,委婉拒绝了,不过电话里老大很不高兴,貌似非请到人不可,不来就不够意思了,说得帅朗只好答应了。田园拿着递回来的手机倒诧异了,直问着帅朗:“哎,二哥,我怎么觉得你和老韩有毛病了?”

“瞎猜,能有什么毛病?”帅朗不承认了,不过眼皮子乱跳,总觉得那里不对劲,老大对自己都抠门,从来不铺张浪费。

“以前几天不见,哥几个就非凑一块吃顿喝顿侃半天,现在你怎么好像躲着韩老大,他惹你了?老大请客我看你都不愿意去。”田园诧异地问着。

“瞎猜个球,咱现在还缺吃?你还吃得下去呀?”帅朗掩饰着。

“哦,这倒是……”田园接受这个解释了,不过就算吃不下去,老大请客也不能不去。一听是在文化路上的湘西人家,田园这吃货又白活上湘菜的地道了,那鹅肠炒得叫一个好,越辣越想吃,比什么西餐可强得不止一点……

这会儿可是各有心思了。帅朗没想到自己的极力掩饰会被田园看出来,要是田园看得出来,那心细的老大和平果没准早看出来了,自从到景区就和朝夕相处的几位哥们疏远了,之后又有和雷欣蕾的事,又有了平果捅了程拐盗版的事,种种事情让这四人的关系不像先前那么亲密无间了。或许有些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罢了,比如雷欣蕾来景区,田园和平果就见过若干次,搁这俩人不往歪处想是不可能的。而且偏偏和雷欣蕾也发展到大家想到的歪处了。这一点,帅朗每次想起来,就有点羞于启齿的感觉。

路不远,很快就到了湘西人家。一报包厢,服务员领着俩人直进拐角的包厢,田园人来疯推门就喊,老大,俺想死你咧……一喊声音变调了,老大正和一位女人相对而坐,那架势看得田园笑容僵在脸上,明显是个很严肃的场合。回头一看帅朗,帅朗是整个人僵在原地,两眼呆滞着看着房间里这俩人,田园又回头看看老韩,脸色很青,没来由的严肃。对面坐着的那位却是认识,中大的校花雷欣蕾,不过现在是眼睛红红的,很凄宛的表情,像是刚刚哭过,显得有点楚楚可怜。

有道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饶是帅朗诡计多端,现在也愣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担心的事,偏偏在最想不到的时候发生;最不想面对的事,偏偏这么快就要面对。最不想见的人,偏偏又见到了,帅朗一怔之后有点躲闪着韩同港质疑的目光,而雷欣蕾又在躲着帅朗射过来的目光,三个人相互躲避着,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唯一蒙在鼓里的就剩田园了,不过此时田园也觉得沉闷和尴尬,从老韩青色的脸上和帅朗严肃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不详之兆,心里暗道着:坏了,不是兄弟俩的腿伸一个裤裆里了吧?要不俩人不会这么个德性。

再一想,更坏了,我这灯泡夹三角恋里算怎么一回事?

正尴尬着,老韩站起来了,拍拍田园的肩膀示意他坐着稍等会,一把搂着僵站着的帅朗,闭上了门。

“校花姐,这……怎么回事?”田园有点紧张地坐下,指指出去的二人,对于雷欣蕾一直沿着校花的称呼,此时楚楚可怜,更像个带雨梨花,没来由惹人怜惜。她抹了抹红红的眼睛,摇摇头:“没事。”

这要说没事,那肯定就是有事了。田园如坐针毡地屁股安生不了了,几次想起身出去,可几次都强忍着坐下来了,心想着万一真是俩人伸进同一个裤裆里的烂事,咱去也顶不上用不是?细细看着雷欣蕾稍显不自然的表情,白皙的瓜子小脸,腮边几片晕红,乌溜的眼珠和乌黑的长发,更让田园觉得这事可能了,前段时间老见校花姐和送货的一块去景区找二哥,再想想二哥进夜总会时眼光是绿莹莹、色迷迷的,恐怕好白菜被猪拱了也不一定,一想到此处,再想起看到韩老大的样子,禁不住义愤填膺,直觉得要真是这样,二哥这可就忒不地道了。

“你们这段时间在哪儿?”雷欣蕾突然发问着,声音很轻。

“哦……住快捷酒店。”田园下意识回了句。

“他还好吗?”雷欣蕾出声问着。

这下把不谙女人心思的田园搞懵了,翻着白眼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说的是哪个“他”,隐隐地觉得不像是韩老大,可又不敢妄加猜测。不过雷欣蕾发现了自己的语病,纠正着:“我是说帅朗。”

田园把近数日的幸福生活来了个谎言盖之,总不能说哥俩天天蹭吃蹭喝了吧。却不料这句仿佛是个催泪符一般,猛然间见得雷欣蕾悲从中来,不可自制地嘤咛着,两行清泪涟涟流出来了,忙不迭地掩饰着,擦拭着,那样子,仿佛对帅朗心痛不已。

哇靠!?早知道我就说帅朗的他娘的去夜总会寻花问柳去了,田园有点后悔不迭,要俩人真有点奸情,刚才那句岂不是把帅朗捧成情圣了?不过……田园转念一想,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呀?韩老大一直就对雷欣蕾念念不忘,不过看这样,雷欣蕾倒好像对帅朗情有独钟。可二哥向来就是个坏种,什么时候成情种了呀!?……乱套了,田园再想想出去的那俩,心里如藤缠麻绕一般乱,一堆话都堵在嘴边,对着泪水涟涟的雷欣蕾,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田园觉得尴尬,而被韩同港揽着出了饭店,就在门厅拐角稍避静处站定的帅朗,同样觉得尴尬。即便是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帅朗也觉得好似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一样浑身不自在。

站定时,韩同港看着帅朗,很奇怪地看着,仿佛第一次认识帅朗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目光是如此地复杂,似乎不太相信,在帅朗和雷欣蕾之间还可能发生点故事,一个矜持、一个无赖;一个文雅、一个粗俗;一个是顾盼让人生怜,一个是看上去就有点讨人嫌,即便是此时韩同港看帅朗,同样没有发现哪里有所改变。

可偏偏发生了,发生的那么突然,甚至于让雷欣蕾哭着来哀求自己,想见帅朗一面。韩同港此时甚至有点妒嫉帅朗,那两行泪都没有为自己流过。

“你知道了?”帅朗问。

“知道什么?”韩同港反问。

“她告诉你什么了?”帅朗道。

“她什么都告诉我了。”韩同港叹了口气道。

俩个人像打哑谜,似乎都知道了,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又似乎都是揣测对方。帅朗抬眼看着高大英俊帅气的韩同港,这几年同吃同住,甚至于帅朗参加学校的补考老大也帮着张罗枪手,而失业给帅朗介绍工作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俩个人亲密无间到对于彼此的历史、成长史、以及情史都清清楚楚。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品行不端问题百出的哥们,帅朗倒觉得无所谓,可偏偏是韩同港,偏偏是这位书生意气、品端行正的韩同港,这个时候,帅朗觉得有点无法面对。帅朗曾经想到过,真和雷欣蕾处对象,就直接了当地和韩同港说一声:我喜欢她。

可现在,这一句好像千难万难,难以从帅朗的嘴里说出来。

“你是真喜欢她?”韩同港倒问出来了,问了帅朗一句最难回答的话。帅朗低着头,没吭声。估计是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了,韩同港舒了口气缓声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啊,是代她问你的,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她,我感觉得出,她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今天下午约我出来,在报社门口就哭了,她说你不是不接电话就是关机,一直找不到你,情急之下才来找我来了……”

“不难,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帅朗照实说道。

“对了,我糊涂了,我怎么问你这个问题。”韩同港突然省悟了,拍着脑袋自悔着,检点着自己的错误道:“你丫根本分不清奸情和感情,更分不清上床和成家……我无意过问你的隐私啊,帅朗,不过我觉得有些东西你应该学会珍惜。我不知道你们俩人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我知道雷欣蕾是个不易动感情的女人,她骨子里理智比感情鲜明,我在大学时候俩人仅限于文学上交流,只不过周围人传说郎才女貌硬生生把我们拉郎配了……实话实说,她根本瞧不上我,嫌我婆婆妈妈,嫌我小家子气、嫌我没本事、当然,也嫌我是个农村出来的娃,有点太老实……”

不知道是给帅朗一个台阶,还是不再囿于往事的羁绊,韩同港缓缓说着,表情脱出了尴尬,显得很有风度了。帅朗微微怔了怔,印象中雷欣蕾也赞过,韩老大是个谦谦君子……或许,正因为是个谦谦君子,才没有像自己一样脑子里有卑鄙下流兼无耻的想法,要不,也正因为是个谦谦君子,雷欣蕾才和他分手的?

韩同港看到了这个女人美的一面,可帅朗看到的却是,这妞可不是省油的灯。

帅朗和韩同港的关系虽然亲密无间,可俩个人毕竟出身和环境的差异很大,惯于从阴暗角度窥人的帅朗,知道韩老大是个宅心仁厚的人,这也是让帅朗不忍伤害对方的原因所在。不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帅朗更不愿意破坏韩老大眼中那个最美的形象。于是,帅朗的表现如同羞愧一般,无言以对。

“看来你不准备和我说话了……不过既然人家来了,你总不至于也不跟人家说句话吧?大不了就是有点误会,说开了不就得了,我就奇怪了帅朗,你一天到晚不但自己吃喝嫖赌,还把个田园和平果没教个好,人家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人家了?”韩同港略带质问的语气,帅朗难为地撇撇嘴,摇摇头:“不是……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那是怎么个样子?是因为我?我和她之间还真没有发生过什么?”韩同港道。

“不是不是。”帅朗道,乱了,两人的事终究还是把韩同港牵扯进来了。

“那不就得了,不管怎么样,我觉得你都应该大气点,话都不敢放桌面上谈,是爷们吗?你以前不这样啊,后来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韩同港教训着,不过肯定是一番好意,甚至于帅朗听得出他是想成人之美。这倒把帅朗搞得无所适从,和雷欣蕾的事说不出口,雷欣蕾办得一些事,更说不出口。可说不出口,好像自己做了错事无法解释一般,为难地说着:“……我没变,我一直就这样,可她那个……哎,算了,韩老大,你别掺合我们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