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海豹

月亮对这头海豹一直无法忘怀。太阳可以在旅途中开心地俯瞰热闹的街道、开满群花的原野,月亮却始终只能在旅程中看着孤寂的城镇和一片黑暗的海洋,以及哀伤的人类生活的样子,还有因为饥肠辘辘而痛苦的野兽生存的模样。

北方的大海,冻成一片银白色的冰层。在这漫长的冬日里,太阳久久才露一次脸。这是因为太阳不喜欢阴晦之处。因此海面就像死鱼眼般,一片混浊阴郁,每天都下着雪。

一头海豹妈妈趴在冰山顶端,怅然若失地望向四周。那头海豹有颗温柔的心,它始终无法忘记自己心爱的孩子,那孩子在刚入秋时就不见了踪影,因此海豹妈妈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四处张望。

“到底跑哪儿去了……今天也没看到它。”

海豹心想。

冷冽的寒风片刻不停地袭来。失去孩子的海豹,触目所及的一切都令它伤心不已,像是看到原本一片湛蓝的海面,在这个时节成了整片银色,或是看到白雪落在自己身上时,都让海豹妈妈忍不住感到悲伤。

猛烈的风发出猎猎的声响,让人感觉不太舒服,海豹却也忍不住向狂风倾诉:“我还能再见到我那可爱的孩子吗?”伤心的海豹用了无生气的声音开口询问。

一直自顾自在海面上肆虐的暴风一听到海豹这么问,便暂时停止呼啸。

“海豹啊,你因为心中挂念着失踪的孩子,所以每天都趴在那里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待在那里。我现在正和大雪一较高下,看看它和我谁能占领这片海洋,现在正拼了命比赛呢。对了,我在这大海上跑遍了各个角落,却都没有见到小海豹,它说不定躲在冰下正在哭泣……你以后要小心看好它。”暴风对海豹妈妈说。

“你真是亲切。不管你们让这里变得多么寒冷、多么冰凉,我还是会忍着酷寒留在这里。麻烦你,在这片海洋四处奔驰时,如果看到我的孩子正哭着找妈妈,请务必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会跨越冰山雪地去带它回来的……”海豹眼中盈满了泪水。

暴风虽然赶着前行,还是回头对海豹说:“可是,海豹啊,秋天时猎捕海豹的船已经来过了这一带,如果那时小海豹已经被人类抓走,就回不来了哟。这次我会仔细寻找,如果还是找不到,你就放弃吧。”暴风说完,便又狂奔而去。

听完暴风说的话后,海豹便难过地哭了起来。

海豹每天都等着风为它带回消息,然而等了又等,和海豹约定好的那阵暴风却再也没有回来。

“它发生什么事了吗……”

海豹开始忍不住担心起那阵风。时间不断流逝,风也吹个不停,但海豹却没有再见到之前吹向自己的那阵暴风。

“喂、喂,你之后会往哪个方向去呢?”海豹向此刻经过它面前的狂风询问。

“这个嘛,倒也没有特定的方向。我们就只是跟着其他风的方向吹过去而已。”这一阵狂风回答。

“很久之前有一阵暴风经过,我请它帮我一个忙,我想知道它的回复……”海豹哀伤地说。

“这么说来,和你约定好的那阵暴风大概还没回来吧。我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它,如果遇到了,就帮你转达。”说完,那阵狂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海面呈现出一片灰色,海洋正静静地安睡,而暴雪和狂风的竞赛还在持续,雪块碎裂,雪花飞舞。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海豹突然想起不知是何时月光曾映照在自己的身体上,并问它:“你很孤单吗?”

那时它仰望着月亮回答:“孤单到无法承受!”海豹向月亮倾诉。

海豹想起,当它回答完后,月亮一直盯着它,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后来就躲进黑色的云层后面去了。

孤寂的海豹就这样日日夜夜趴在冰山顶端,思念它的孩子,等风带来消息,有时也会想起月亮。

月亮对这头海豹一直无法忘怀。太阳可以在旅途中开心地俯瞰热闹的街道、开满群花的原野,月亮却始终只能在旅程中看着孤寂的城镇和一片黑暗的海洋,以及哀伤的人类生活的样子,还有因为饥肠辘辘而痛苦的野兽生存的模样。

月亮看遍人世间各种哀伤,早已麻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每当月亮看到失去孩子的那头海豹夜里也不愿入睡,只在冰山上悲伤地号叫,这番情景让月亮从心底感到同情。因为这片大海太过晦暗、太过冰冷,没有任何一样事物能使海豹感到开心。

“你很孤单吗?”月亮轻声说道,海豹便对月亮倾诉心中的悲伤。

然而,月亮仅凭一己之力,也无法为海豹做些什么。从那天晚上开始,月亮一直想做点什么,希望能尽量让这头可怜的海豹感到一丝安慰。

一天夜里,月亮俯瞰灰色的海面,一面挂念着海豹妈妈现在怎么样,一面在天空中迅速移动。那天一如往常,寒风刺骨,云层在低空处飞越冰山。

那天晚上,伤心的海豹仍旧趴在冰山顶端。

“你很孤单吗?”月亮温柔地问它。

和之前相比,海豹又瘦了一些。

听到月亮的询问,它满脸哀伤地抬头望向天空:“很孤单!我还没找到我的孩子。”海豹再度向月亮倾诉。

月亮一脸苍白地看着海豹。月亮是看到海豹瘦得可怜的身体,才显现出苍白的颜色。

“我看遍这世界上的所有事物,不如说一些远方国家的趣事给你听吧。”月亮对海豹说。

海豹听完摇摇头说:“拜托告诉我: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之前有一阵风答应我,如果发现我的孩子就会通知我,但它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对其他事情没有兴趣,如果你知道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请告诉我:我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海豹向月亮请求。

月亮听完这些话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便沉默不语。在这个世界上,孩子不见的、被抢走的或是被杀死的生物数不胜数,不是只有海豹而已。这种伤心事到处都有,月亮不可能全都记得。

“光是这片北海,失去孩子的海豹就已经多到数不清。但你很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更加伤心,而我也因此觉得你很可怜。这几天,我找些能让你开心的东西给你吧……”月亮说完,又躲到云后面去了。

月亮绝不会忘记自己对海豹许下的承诺。一天夜里,南方的原野中,有一群年轻的男人和女人在盛开的花丛里吹笛、打太鼓和跳舞。月亮在天上望着这样的情景。

这一群男女都在做畜牧的工作。这个地区正值温暖的时节,人们都必须下田耕作。一整天在田里忙碌,到了傍晚,大家就会在月光下像这样跳起舞来,以忘却那一天的疲惫。

男人会在朦胧的月色下,把牛羊赶回去。女人则会在花丛里休息,接着便不自觉地沉醉在花香中,吹着煦煦微风,打起瞌睡。

这时,月亮看到一个小太鼓被丢到草原上,便打算把它拿去给那头伤心的海豹。

没有一个人发现,月亮伸手捡起了太鼓。那天晚上,月亮背起太鼓往北方移动。

北方的大海,仍然是一片银白色的冰层,冷冽的风不停地吹着,而海豹则趴在冰山上。

“喏,我答应要给你的东西带来了。”月亮说完,就把太鼓拿给海豹。

海豹似乎很喜欢那个太鼓。太阳短暂露脸后,当月亮开始映照这一带的海面时,冰层开始融化,在波浪起伏之间,还能听到海豹敲响的太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