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来无影去无踪

冰倩小姐回到自己的家里,将一切情形告知她父母,并记录在日记簿上。然后竭力思索推考,谁是最可能的割耳暴徒?

可惜她学的是文学与心理,并非探侦学与犯罪心理学,徒然消耗了许多时间,却无肯定的结论。

当日晚间十二时左右,冰倩小姐在睡梦中被一种剧痛惊醒,立刻开启床边台灯,发现室中悄无一人,枕上被褥上俱是鲜红的血渍。她从**跃起,向梳妆台那面大圆镜子照看她自己的容貌,不禁泪如泉涌,她的右耳也被割去了。她一边呼喊,一边穿着衣服,奔下楼去。

在二楼遇见她父母及顾妈各自卧室中闻警跑出来。

“快上楼去找寻暴徒,我往十六号请程愈良医师治伤。”

她的父母见她满脸满身血渍,已意识到是什么一回事。

郁老先生随手取了一根通火炉的铁条,冲上楼去。

冰倩小姐出前门,揿十六号后门的电铃。由女佣开门引领进去。

冰倩小姐的命运,还不算十分恶劣,程愈良医师虽尚未返家,但程太太是护士出身,就在诊室中替冰倩治疗。

这治疗工作进行至半途时,程愈良医师从外面归来。闻得冰倩受创情形,他先至他自己卧室中脱去大衣,穿上白色罩衣,在浴室中洗净他手上的污渍,始下楼至诊室中,察看她的创伤部分。

冰倩经过这位外科医师的治疗手续并加以包扎后,已无危险,血被针药止住,唯略感痛楚而已。

她由程宅女佣扶持返家。惊弓之鸟,再不敢一个人独处在三楼卧室中。她就在她母亲卧室中休息。

郁老先生在三楼并未找到暴徒,甚至二楼底层每一角落里俱仔细搜索过,亦未发现有暴徒之踪迹。

他不了解割耳暴徒,从何处进来?从何处出去?但他不是一个绥靖政策者,因此立刻拨电话报告警局。

警局派来的青年探员狄国辉与老苏,到达郁宅时,已距离发案时间有四十分钟之久。

他们聆听出事经过,以及丽珊割耳后的种种详情。于是由顾妈引导他们至三楼冰倩小姐的卧室中勘看。

“小狄,这案件异乎寻常,倒是怪有趣的!”老苏说。

“人家耳朵被割,正在难过,你还觉得有趣,可见你是毫无同情心的家伙!”狄国辉埋怨他。

“我意思这案中有这许多嫌疑人,我们可以给他们都尝尝疲劳审问术,尤其那个疯子受疲劳审问后,还是疯得更厉害呢?抑是疯病豁然痊愈?”老苏每次探案始终表演他莽撞滥用权力的作风。

“削脱遏泼!”狄国辉用英文警告他,请他关闭尊口。

“闭嘴就闭嘴好了!”老苏的脸皮从来不会红一红。

冰倩小姐的卧室,宽大富丽,连有浴室。有四扇朝南的窗,张着粉红色的丝绒窗帘。上蜡的地板揩得光可鉴人。现在已有不少血渍。

国辉仔细察视地板上的足印,有一双大力牌橡皮鞋底的皮鞋足印,曾停止在卧床之前,后又调转方向出室而去。他们跟了这足印视察过去。这足印经走廊而达晒台,直至晒台北司门汀栏杆之旁为止。

晒台栏杆上吊有甚新之软绳梯一部,向下堕至这西区新屯矮围墙之外荒地上。

“依此看来,割耳暴徒穿着一双大力牌橡皮底皮鞋,由这绳梯上来入卧室行凶,复由此而下,逃逸无踪。”国辉说。

“这绳梯是否预先已挂在这晒台上?”老苏脸上露着一种异样笑容。

国辉知他不同意这个论断。

“当然并非预先挂在这晒台上的。”

“你意思暴徒是从围墙外荒地,经由绳梯入郁宅三楼卧室的?”老苏问。

“可能如此。”

“据你意见,绳梯既非预先挂置,暴徒又从荒地而来,他怎样悬挂他的绳梯呢?”老苏逼问。

“我暂时不能答复你。”国辉说着用手电筒向下面荒地上照射。

“你在找寻什么?遗失探员的徽章吗?”老苏讥讽地问。

“我的徽章好好地在我身上,决不会像你那支康克令自来水笔一样地被扒手扒去。”国辉用讽刺还敬他,“我是在找寻答案,唔,老苏,你看,荒地近围墙处不是有一根极长的竹竿吗?它们是用三根晒衣竹竿连接起来的,并且竹竿顶端附有铁丫叉一具。暴徒就用竹竿铁叉,将绳梯悬挂在这晒台上,于是从绳梯进出。逃逸时,大概因时间匆促关系,不能将绳梯竹竿带走,以致不得不留在这里了。”

老苏现在不能再反驳国辉,因为国辉并不是空言妄断,这竹竿绳梯就是有力的证据。他很高兴地说:“小狄,这案破得如此迅速,我们只要把穿大力牌橡胶底皮鞋的人拿获,这案也结束了!”

“不要如此乐观,”国辉说,“穿大力牌橡胶底皮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就讲大小尺寸,但穿同样大小尺寸皮鞋的人也很多,我们尚须搜索其他证据。”

国辉命顾妈将绳梯收藏起来,他自己在冰倩卧室中及走廊中作了一种试验。于是嘱顾妈紧闭三楼卧室之门,保持足印,以资核对。

他们重复回到二楼卧室中。

“郁老先生,尊府中有无穿橡皮底皮鞋的男人?”国辉问。

“绝对没有。”

“老苏,请你去把管弄人阿四叫来。”国辉吩咐。

“冰倩小姐,你说睡梦中被一阵剧痛惊醒,开启电灯观看室中悄无一人,其实你有否听得足步声逃出卧室去?或者走廊中有奔跑的声音?”国辉问。

冰倩闭目追忆,然后摇头说:

“一些声音也没有,就是橡皮底皮鞋亦应该有些声息,但是我绝对没有听得任何足声。”

“是否可能因为你剧痛的缘故,当时对于各种声音疏忽过去了呢?”国辉问。

“不,我虽然剧痛,唯因身体素称强健,故尚能忍受,并且当时神智极清,决不疏忽任何声音。”冰倩肯定地回答。

“怪了,难道暴徒手脚快速得使人来不及听与看吗?”国辉咕噜着低头沉思。

“狄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郁老先生问。

“你们试想,冰倩小姐在梦中感觉剧痛而惊醒,剧痛时也就是割耳之时,冰倩小姐醒后立即开启电灯,室中已无人影,亦无声音。从床边用跑步跑出卧室,至少须六七秒钟,从走廊跑出至晒台至少须八九秒钟。估计惊醒至开启电灯,最多不过三四秒钟,而割耳暴徒已无影无踪,岂非令人费解!”国辉说。

“狄先生,你对于时间上的估计正确吗?”冰倩问。

“我已经在你卧室中及三楼走廊中试验过了,当然是正确的。”国辉说。

“难道这暴徒是个传奇人物,他有隐身术吗?”冰倩对于这个时间问题,亦感觉神秘不测起来。

“还有割下来的耳朵亦不胫而走,被暴徒携之俱去。”国辉说。

管弄人阿四被老苏从他弄口木棚内温暖的被窝中拖至郁宅。

“昨晚邵丽珊小姐耳朵被割奔进弄后,你看见有多少房客经过你的木棚进这里弄?”国辉问。

“有五号的张家声,十三号的朱振善,十四号的疯子赵若愚,十六号程愈良医师,二十三号的周世昌,二十五号的吕尚康,二十六号患失眠症的郝光民,二十九号的俞永泰爷叔。”阿四说完这许多人名,未曾口吃,他自己也奇怪起来。

“今晚十二时以后,你看见谁进这里弄?”

阿四扳指计算,又想了片刻后说:“简直和昨晚一样,少了一个郝光明,一个吕尚康,多了三十号的大学教授郭志勤与十一号的吕尚学。”

阿四回答问题完毕,走出郁宅后,国辉对冰倩说:“你那本日记簿如无秘密,可否请我带去研究你对于本案的记录?”

“我的日记簿可以公开,狄先生拿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