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刁嘴和尚

有人偷艺?不待云天吩咐,几乎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抬进来一个黑衣蒙面,左臂齐肘处被利刃切断的人。

先给其疗治包扎,等其情绪稳定后,云天问道:“你潜在屋顶是单纯地好奇,抑惑是有别的目的?”

黑衣人除去面罩约三十几岁的样子,身材削廋尖嘴猴腮,眼珠不断转动,似急想对策,一时未答。

纪燕然不耐烦地道:“这种人分明是人渣,直接杀了埋在花园里即可,多费唇舌干什么?”众人配合似的齐声附合。

那人忙哀求道:“饶我一命,我什么都愿意说。”言此似脸色苍白,似已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云天叹道:“他确实是失血过多,先扶下去,明天再说吧。”

其实他无意杀人,当瞅见屋顶有人时,武人的本能使他抛出朴刀,没想到那么远的距离误打误中。

出了这事,云天已无心情再教下去,遂对众人道:“待我写下这路朴刀的刀谱,你们各自抄写研习去吧。”没人反对,纪燕然头一个表示支持。

次日一早,众人又都齐来,要提审那夜行人。吴畏对云天道:“天弟以为那人是何来路?”

云天沉吟会,道:“能悄无声息地爬上屋顶,自是身手不弱,而瞧其城府颇深的样子来看,必有目的。我一时还想不出他是朝廷的人还是其它跟我有仇的人派来的?”

“费那心思干嘛,等会一用刑就知道了。”萧烈喜欢直来直去。

稍后那人被苏起和连秋生带来,直接摁跪在地上。经过一夜的休息,那人看来性命无忧,低着头似等众人的问话。

云天先道:“大家都是老江湖了,你最好别存侥幸心理,如你能实话实说,我们不会杀人。”

那人叹了口气,道:“小的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大爷们有话就问吧,另小的叫风行,是不老双仙九如的弟子。”

云天微笑,他曾在狼谷中“修理”过的一个绰号叫“雨师”的职业杀手,而且还没收了他的一块玉佩,而他正是不老双仙九如的弟子。

吴畏脸色一变,恨恨的道:“不老双妖用无数处子的元阴做药引子炼丹求药,危害江湖,引起了公愤。我曾联合少林寺高僧以及二十多个武林同道剿杀这两个败类,但还是被他们逃了!”

云天点头,道:“听说他俩的老大、最为阴毒的七宝已经遭到了天谴,可以宽慰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无辜了。”

稍顿,复问风行道:“九如那老杂毛现在跟着谁混?你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

风行答道:“我师尊进了京城作了齐尚书的上宾,现在又入禁宫陪侍皇上左右。”

云天恍然大悟,道:“这么说你是奉圣旨而来的了?”

风行摇头道:“不是,我奉家师之命想探听云爷是否拿了我师伯的一件东西,家师说那对他的修行很有用的。”

云天奇之,问:“什么东西让他耿耿于怀,以至于让你千里迢迢来?”

风行答道:“一块黄玉佩,家师说它已经通灵,不仅能够疗伤,而且还有大的妙用,但具体是什么,他也没对我讲。”

云天眨了眨眼,道:“这么说你师傅对它知之甚详了?”

风行揺头道:“他只对我说这么多。”

云天不由对现挂在脖上的黄玉佩起了兴趣,原本把他当作一件饰物的他见九如竟对其念念不忘,知其必有秘密,以后真得好好研究研究。(惜字如金的连秋生并没有对他说过玉佩曾经救过他

的一命。)

便坦然地道:“不错,它现在我这里,你回去后跟令师说,我愿意和他共同研究其中的奥密,让他找我来。”

见云天要放人,吴畏道:“如此而已?”

云天微笑道:“他已受到了惩罚,且目的单纯,就不要再难为他了。”

言罢又让苏起送他二十两银子。

风行失了臂却保住了性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又过了几天,云天见众弟子的套路已基本纯熟,便召集大家道:“招式是死的,临战中没有人看你舞得好看就缴械投降,所以要你们钻研其中的杀法才能随机应变。”

稍顿,复接着道:“故师傅传下来的东西在弟子们手上会根据自身的原因而变得有所不同。我不会反对这种不同,只要能发挥自身最潜力的就是最好的招式。”

众人似有所悟,各找对手拆解招式去了。

云天则让张辅和连秋生对练,念及其父身死,他低声对连秋声道:“师傅的内功心法不适合你等,你可以在晚间将你家传的中正无偏的呼吸吐纳之术传给他。”

张辅见师傅有意栽培,便更加不敢有一丝懈怠,勤学苦练,终成一代名将。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去济南打听消息的人陆续回来报:“卫道夫还在济南,不过他嫌朝廷只赏他的兵马指挥军职太低,吵闹着要回湖北老家去。”

云天冷笑道:“他走了,老子找谁撒气?看来这两日就得动身了。”

纪燕然即道:“我也去,老夫要刀劈了他。”

萧烈不满地道:“我儿子的事,你瞎掺乎什么!”

纪老头正要反唇相讥,云天斥道:“你两人加起来快两百岁了,瞎嚷什么。”

纪老头眼珠转了转,道:“师弟没读过苏东坡那首词吗?‘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掣苍,右牵黄,千骑卷平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年文士都敢驰骋畋猎,况我今年才六十二岁,堂堂武

林高手乎。。。”

话没说完“呸”声一片,云天懒得理他,转身走了。

次日午间去王府辞行,燕王夫妇和道衍在内书房设宴款待。听完云天的来意,燕王皱眉道:“这厮的确该杀,但在官军的地盘上困难重重,师弟没必要去涉险啊。”

云天淡淡地道:“既使没这档子事,我也要南下寻找妻儿。”

道衍即接口道:“这正是我们担心的,以卫道夫所学在你眼里或不值一提,但无双门深不可测啊!施主此去切记不可硬拼,以免陷入绝境。”

云天苦笑道:“没办法,救不回妻儿,云天有何面目以对世人?”

道衍微笑道:“施主素有急智,应懂委曲求全的道理啊。”

云天长叹,默默不语。

王妃道:“贤弟决心已定,我们夫妇也就不再相劝。我会特别照顾姝儿和苏云弟妹的安全,你就放心吧。”

云天忙谢恩,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

酒到半酣,云天开始注意道衍的光头来了,拿眼上下瞅了好一会,却向燕王道:“我一直有个心愿,待这次回来后,还请王爷玉成。”

燕王含笑点头,但还没等他开口,道衍已急急说道:“王爷切不可答应于他。”

又转向云天苦着脸道:“施主何以总放不下一试老僧深浅的想法?我这把老骨头怎经得起你突破人体极限的速度和神刀之力的敲打!”

燕王夫妇恍然大悟的同时亦不禁暗赞道衍的洞察力非常人能及。

云天冷笑,盯着老和尚的眼睛道:“你可以瞒得了天下人,我却知道和尚你挂羊头卖狗肉,口中念的是阿弥陀佛暗地里却修行正宗的道门心法先天真气,且金丹已成。”

道衍这回没喧佛号,道:“我师傅之一的席应真和沈复交情不浅,你知道这些也沒什么稀奇。老僧以‘禅’助自身修炼,犹不能追上小我二十几岁的沈任,可见神刀之盛誉不虛耳!”

言此稍顿复看着云天道:“老僧在体术方面绝不是你的对手,若你还想向世人证明什么,老僧明天就写布告宣布我甘拜神刀云天手下。”

“好个刁嘴的老和尚!”云天笑得很苦。

若让世人都知道他云天欺负一个年逾古稀,只论佛法的老和尚,于他声名何益?

见云天眼中犹有不甘之意,道衍又微笑道:“待施主回来,老僧愿与你交流突破先天后的心得,相信对你大有裨益。”

这个**不小,修行的人都想借鉴成功人氏的经验而使自己少走些弯路。云天此时不得不承认在心机方面远不及老和尚多矣,人家这番话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都占据至情至理的高度,若再

苦苦相逼,则只能落个霸道之名了!

遂叹道:“老和尚最历害的应是嘴上的功夫,云某甘拜下风!”

道衍微笑,道:“老僧给施主算过了,你这次南下将遇上至少一个不亚于老僧的舌剑唇枪之异性知己,至于能否结成连理,还在你本身之意。”

“老和尚给我保媒吗?”云天倒没在意。

王妃却笑道:“云姬和苏云均对贤弟百依百顺反而让你为所欲为,能找个劝得动你的妻子更好。”

云天脸色微红,自嘲似地道:“好象我非娶三丶五个媳妇不可似的。”

燕王笑道:“自古美女爱英雄,师弟多娶几个倒也无妨,你养得起的。”

道衍接口道:“施主命里当有七妻。。。”

“喝茶,你有完没完?”云天怒视老和尚!

从王府归来已是夕阳西下,他们聊的话题很多,从以前的旧闻到眼下时局,饭菜连热了数次而燕王谈兴未减。

酒也没少喝,且云天无意仕途,借酒来搪塞燕王和道衍和尚邀他入伙的打算,虽然他预感燕王当有天下。他想纵算一品大员的俸禄也不过一年才几百两银子,还要受多种礼制的管束,哪有在

江湖上逍遥自在!

他又想燕王现在创业艰难时求贤若渴,但谁敢保证他登基后不像他老子一样大杀功臣?

与其到那时兄弟反目,就不如现在别牵扯到里边去,回想起道衍预测他这次南下桃花运不断,不禁心中**漾,窃喜不已,小脑袋晕乎乎地,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回到云府,未进后院就听一片嘈杂之声,“难道打起来了?”云天暗想,酒醒了不少,忙加快了脚步。

进门果见吵作一团,尤以纪丶萧俩老头最为激烈,都是红脖子酱脸,互不相让。这两人在北平城都是大家家主,在人前人五人六的,可一到云天这里就原形毕露。

云天忙把他俩隔开,埋怨吴畏丶秦通丶陈良玉,道:“他俩谁撂倒谁,你们面子上好看?”

陈良玉即道:“众人都想跟你南下,这事最终还得由你点将不可。”

吴畏沉声道:“此去官军管辖之地,绝不宜人多,否则头一件事情就很难完成。”

陈良玉接着道:“要去也得没有太大牵挂的人才是,我早已把家族的生意全交给了大儿子和兄弟们,自是有时间陪师弟南下。”

云天点了点头,扫了一眼众人,先对往前挤的白彦山道:“你慌什么?在家好好伺候老婆孩子,我还等着当师爷爷呢。”

白彦山不敢顶嘴,婉竹的临产期就快到了。

云天对萧烈和秦通道:“两位老哥家大业大,离不开主事之人,另你苏云弟妹想在北平开间布庄打发日子,还得你俩的帮忙。”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始点头应允下来。

“秦扬丶仲林丶纪晨丶国栋丶张辅均在军籍,老实跟燕王在军中待着。”云天吩咐罢弟子后又看向纪燕然。

可没等他发话,人家已挺胸大声道:“我早准备好了,还让能工巧匠特制了两辆行万里不需大修的坚车。。。”

云天和众人均无语。

次日将行,朱高煦快马赶到,奉上五百两金元宝,道:“父王要师傅一定收下,他临时有军事布署,让我替他来送师傅一行。”这个时间送来,摆明不让他拒绝,云天只好收下。

稍后起程,云天躺在纪老头特意使人另做的一辆大车里,索性把衣服都脱了钻进被窝。

两车后皆拴有两匹备马,纪老头的心思还比较慎密,替他驾车的是他本家的一个侄子,名叫纪良,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据说武功不在纪纲之下。

吴畏在车窗外道:“我与良玉乘快马先行探听消息,天弟和纪老哥不必急于赶路。”

于是两车慢慢出了北平城,向济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