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兵解解脱

第四日启程,燕王身边已有近百名护卫,驿站里自然住不下了。过蒙阴出人意料地顺利,当日晚抵达新泰县驿站。胖驿丞招待十分殷殷勤,晚饭时亲自作陪,每道菜都亲自试尝过一点才请燕王食用。

见众人吃得大半饱了,他道:“民间有:天上龙肉,人间驴肉,之说,小的特请本地名厨,做了一道驴肉汤请王爷品尝。保证您满意。”

燕王含笑点头,道:“早就听说山东人多用健驴耕作农田,相应的也爱吃驴肉,不仅如此,东阿还用驴皮熬胶,滋阴养颜呢。”

“殿下说的一点不错。”胖驿丞赔笑。

稍倾,只见一中年低着头端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驴肉汤走了过来。

将至桌旁,云天冷笑,道:“莫急,小心烫了手。”

厨子一怔,就见有护卫接近,心虚之下决定提前发动,将汤盆一扔,袖底现出淬了毒的短匕,向燕王飞身扑来。速度极快,让众护卫都有点措手不及,敢情是一位高手。

眼见目标近在咫尺,“厨子”露出狞笑,无论自己能否脱困,他此生因能杀一亲王而无憾了!

他本一江洋大盗,被判了秋后斩首的死罪而囚在刑部死牢,不想有大人物找到他说:只须杀一人就能脱罪,而且其母亦能得到很好的安置和重金,他觉得值了。

眼见匕首就要接近目标,他突觉眉间巨痛,不由象泄了气的皮球摔落在饭桌上,骨碎气绝。

云天并未收手,发出掌刃的同时起左手扣住驿丞的肩井,他的余光看见这个胖子在刺客下手时目光不仅没一丝恐慌,而且十分兴奋,又探手入怀想掏什么出来。

而令云天没想到的是,驿丞在被他制住后,竟咬舌自尽了。

“都是死士,怕也只有师弟这等高人,才能留意到胖子的不轨!”燕王叹道。

云天点头,道:“想必原来的驿站的人员,一个不剩的全被他们灭口了。”

纪纲擦了一把冷汗,道:“这样也好,今晚都换成我们的人警戒,不会再给敌人有可乘之机了。”

云天不语,眉心却拧在一起。

燕王问他道:“他们这次事败,今晚愚兄能睡个安稳觉吗?”

“不能。”云天答得很短很快。

又道:“今晚二更至明天天亮前,或许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徐道人决不会放弃这博浪一击,必有行动。”

燕王点头。道:“师弟所言极是,愚兄及属下全凭师弟安排了。”

“好,那我就不谦虚了,今晚就得委屈一下王爷了。”云天微笑。

随后与燕王和纪纲仔细谋划了阵。。。。。。

当晚天色阴沉,正是所谓的月黑杀人夜。

徐至清不得不来,若任由燕王到达泰安以北的喧哗人口稠密之地,他的机会就太少了,这样不仅有负齐尚书的知遇之恩,而且更对不起死去的两个弟子。欲以武证道的他,早已认定了杀一人而救天下苍生的信念。

要避开燕王府警卫的视线并非易事,但他做到了。五更天是人们最困乏的时候,徐至清翻墙而入,点尘不惊。对于自己的轻功身法,他还是很满意的。

用内力震断主房门栓,潜了进去,出其的顺利让他亦产生疑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亦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杀掉燕王,一切都值得。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再次震开内室的门,却忽见纱灯亮起,一个青年正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他,道:“你再不来,我就真睡下了。”

徐至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直视对方道:“如我没猜错,你就是当代‘神刀’云天,换了任何一人也不敢视我于无物!”

云天神色变冷,道:“自我知道你的目的后,就已把你看做死人了。”

徐至清没被他激怒,反而微笑反问:“听闻‘神刀’修炼的亦是玄门正宗,焉何你们就能大开杀戒,我们就不能除魔卫道?”

“当然不同。”云天又恢复了他惯有的谑笑。

又道:“不妨再让你眼馋一回,老子整夜离不开女人,功力照样上升。”

“多说无益!”徐至清冷笑。

复叹道:“能与传说中的人物一较上下,亦不虚此行。”言罢率先出屋。

而此时驿站院中灯火通明,几十个火把让角落里都无隐私。徐至清在人群中还看到了燕王本人。

云天出门即道:“徐道长如能翻然悔悟,我或可放你一条生路。”他实是没把握能战胜对方。

徐至清冷笑一声,道:“你们是群战还是你我单挑?”

云天不会被他用话套住,道:“如我不敌,他们自会乱箭射杀你这个逆贼。”

云天从不自封大英雄,而形势也不允许他不对燕王的安危着想,是以要让对方忌惮。

徐至清默然,刺客不能和对方提什么条件的。

这时燕王府护卫中一个擅长剑法的青年站了出来,向云天道:“杀鸡焉用牛刀,他已是瓮中之鳖,请云师把这立功的机会让给小的,由我来领教一下武当剑法。”

云天闻言皱眉,这人不知历害,恐给徐至淸可乘之机。

“张大仙”的弟子武当七清在江湖上享有崇高的声望,今被人比作那东西,徐至清不由恼怒,道:“杀你如宰鸡耳,谈什么功劳两字,你上来送死就是了。”

青年名赵忠,乃王府百户,一直不满受纪纲节制,这次欲凭所学在王前立功请赏,又听人家不把他放在眼里,便大喝一声,挥长剑直取徐至清。

两人交上手后,云天反而心生警惕,血菊出鞘严阵以待。

赵忠剑术源于家传凤回剑,灵动飘逸十分好看,瞅着道人的脖子就刺,徐至清待其剑影及身,才提剑封迎,两个兵器相碰却未闻一丝声响。

而赵忠却觉自己的长剑如砍在一堆棉花之上,毫无着力之处,不仅如此,自己的重心亦被人家的回旋劲力带得不稳,眼见对方顺势刺来的一剑,便欲躲闪,然而两腿在不稳中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松纹古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众人见结果如此,无不大惊,只云天知道这就是张三丰传下来的太极玄功,有引偏对方劲力之功效。

一个照面即杀一人后,徐至清精神大振,趁众人瞠目结舌之际,身形陡然拔起向燕王飞去,他要以“长虹贯日”之招取主要目标性命。

就在他于空中欲掷剑之时,陡感背后有凌厉的刀风袭来,劲道之烈,不由他不回剑自救。一声脆响过后,两人一触即分,各退一步。

看似半斤八两,云天却有若难言,对方的功力犹在高士奇之上,且回旋之力让他难受不已。

绝不能再重蹈济南魁星庙的复辙了,云天不顾气血翻腾,强提神刀之劲,劈出一道力可开山的刀气。徐道人不及多想,挺剑迎上,对自己的修为他还是充满信心的。

这次兵器碰撞的声音尤其刺耳,徐至清连退三步始站稳身子,而手中宝剑崩出一大片缺口,虎口震裂。

但见云天被震得旋飞起来,他还是暗自欣喜,只是这种欣喜维持的太短,云天旋转的身形并不是失控的外摔,而是瞬间又至徐至清的斜上方,劈山倒海的刀气再次吻上徐至清的脖子。

来不及躲避,徐道人拼却全身力气硬封血菊的血腥杀气。声响后人影再分,这次云天站得笔直,而徐至淸倒飞丈外,喷血倒地,神情萎顿之极,几次想站起身子,都以失败告终。

不由问道:“这就是‘神刀’之劲?”

云天点头不语,他怕一开口就吐血。

徐至清又问道:“一刀三式,你能不能再施出第三刀来?”

云天嘴角已出血丝,终于开口道:“你还没到我使第三刀的境界。”

自出道以来,他还真没遇上让他劈出第三刀之人,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是那样,则自己会伤成什么样子?现在他已到了内伤即将发作的临界点了!

面对围上来的众护卫,徐至清用最后的力气抓起断刃,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斩下了自己的头颅。

“兵解!”云天喃喃道出这两个字后,再也站立不住,一头栽了下去,幸纪纲在旁伸手抱住。。。。。。。

次日午后,纪纲请示道:“是否启程?”

燕王坐在云天的床边,望着依旧昏迷的他,道:“师弟为我而受重伤,他醒来之前,我绝不会不顾他的伤情而急于赶路。”

时狗儿也在,道:“想想那时自己不自量力地与云师对阵,都感后怕!他拿起屠刀时那种睥睨群雄的气势的确配得上武林王者的称号。”言此吐了一下舌头,至此完全倾服了云天。

纪纲细看沉睡中的云天一阵一阵,奇道:“小师叔胸腹间起落有致,似应合吐纳之法,难道他在昏睡之中亦能不间断行气吗?”

他猜的不错,这正是云天与常人不同的地方,由于他生性懒散,便另僻蹊径采用卧式呼吸之法,久之便成习惯,在睡眠中真气循环不停。

前文已经说过,他是在趴着的姿式下完成任督两脉的贯通的。这种在常人眼里不可思议的行气方式却对他的修为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同时对伤情亦起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其实他这次受伤并不算很重,虽然徐道人的功力稍高于高士奇,且剑上的威力已初具剑罡,但云天一来占了兵刃上的优势,再则他的修为比两月前已有了大的提高,九劫神功的奥妙就在于每过一劫,就会有本质上的提什,只不过他自己不知而已!

不然亦不会因忌惮而有些畏手畏脚,没能当场格杀徐道人,让他还有兵解的机会。

当晚,纪纲轮值照顾云天,他喃喃自语道:“胸罗万象,却喜欢用最粗俗的方式来表达,你小子还真是个怪人!”

言罢欲起身倒水之际,突被人在后拧住耳朵,听人骂道:“好你个欺师灭祖的家伙,敢趁我熟睡之时骂人。”

纪纲忙道:“小师叔快放手,耳朵快被你拽掉啦。”

“掉了就再做个新的。”口中谑笑。

云天还是松了手,他还真赔不起人家的零件,上哪做去?

纪纲揉着耳朵,道:“您老既已醒来了,我这就通知王爷他们去,这一天可让他担心死了。”

不一会,燕王赶到,正要和云天叙话,有护卫急跑过来,报道:“有几十个人手执兵器,向驿站走来。”

包括云天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