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回无上功德

应文慌了,忙呵斥程济他们:“退下去,不可再鲁莽。”

复急对脸色不咋好看的云天道:“你云天算是一代闻名天下的大侠客,不能跟他们这些文人一般见识。”

程济等人倒吸了口凉气,江湖的事他们或不知道,但他杀徐止清、废罗道人的事早已传遍朝野,可谓天下尽知了!

云天并不是真怒不可遏,他虽然不赞成这些人的愚忠,但也并不是深恶痛绝,当下便向朱允炆点头示意,不再瞅他们一眼。

应文转开话题,看着始终未发一言的铁冠道人,问云天道:“这位道长是何方高人?”

云天一笑,道:“你说对了,他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就是你皇爷爷遍寻不得的铁冠道人。”

不言应文大惊,老道先向他稽首,道:“沧海桑田,遥想当年我与太祖皇帝相遇鄱阳湖时,他才不过四十来岁,这一晃三十六七年过去了。”

这若在平时,云天肯定会讥嘲老道的倚老卖老,但今天乐意让他在曾经的皇帝面前“充大头”。

应文即起身长鞠一躬,道:“我皇祖父的确给我讲过您老的仙术,还请老神仙为我指点迷津。”

作为曾经的帝王,自有尊严,岂肯让云天指点自己?所以宁肯求助传说中的高人。

老道苦笑,道:“这看相算命,从来不针对帝王,否则就是泄露天机,要遭天谴的。请恕贫道爱莫能助。”

云天即道:“不对,道衍和袁珙他们怎么给燕王算了?”

老道苦笑,道:“看相算命是许多人赖以生存的营生,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苦研《周易》,来预测人的休戚祸福,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道衍、袁珙、金忠之辈算是其中的翘楚,然而他们

只顾眼前的利益而泄露天机,恐不得善终。”

稍顿,复道:“其实道衍和尚以道家的术数为辅,又比他们又高明了不少。”

云天插口,调侃他道:“这么说,你不仅知其一,还知其二了?”

老道即正色道:“真正道家的术数与个人的修为紧密相连,有三不算:一是天地;二是在位或曾经的天子;三是己身。当年在鄱阳湖,‘周颠’给当时还是吴王的太祖算过不久,就‘圆寂’

了,可见天机不可泄露。”

“没办法了!”云天向应文一摊双手。

见应文神色怅然,老道微笑,道:“眼前就有一个人能看透事物的本质,道友何必纠结他的出身呢?”

应文醒悟,遂向云天道:“说吧,我以后该怎么做?”

见曾经的大明皇帝终于向自己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云天心里暗自得意,不答反问道:“首先你得告诉我你自己的打算,是想借兵复辟呢?还是只想保全性命而已?”

“借兵?去哪里借兵!”应文苦笑。

他略知一二大明周边的形势,除了北方的“残元”外,没有一个能与大明比肩的大国(注:俄罗斯那时还没统一。),而残元是明朝的死敌,自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云天,直问道:“看看,这是你交给李景隆的地图,是真的吗?”

见他如此重视自己的杰作,云天心里更加得意,便忍住笑意,道:“这确实是沈任的隐身之地,但我认为,他只能教你潜心修道,而不言其它,这给你到寺院里当和尚没什么区别。”

应文皱眉,确如他所言,在哪修行不行啊!

云天接着道:“莫如云游天下,大好河山自然能陶冶人的情操,使你放下一切烦恼。当然,北方多穷山恶水,且都已归顺当今皇帝,所以,应去西南方向最佳。”

一停,复道:“噢、对了,如果遇上江湖人物找麻烦,你就亮我的名号,保证比你的还管用。”

应文冷笑,道:“说半天,你是替朱棣当说客的吧?”

云天摇头,淡淡的道:“我有那个必要吗?只是担心硝烟再起,黎民百姓涂炭耳。嘿,其实就凭你关了我两次天牢,就本不该问你的闲事!走啦,但愿相会无期。”说完即拉着老道走了。

应文陷入深思,这家伙说得不是完全没一点道理的!其后他果然在西南山水间流连,未闻有复辟之举。。。。。。

及回到客栈,萧湘女还不忘“下午”的事,依偎在他怀里幽幽地问:“你不是说咱俩之间没有秘密吗?”

云天苦笑,他也怕夫妻之间就此产生隔阂,遂把林素云的事“避重就轻”地说了出来。

萧湘女听后微笑,道:“林女士的义举让人感动,我不仅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而且想亲自去致谢呢。”

云天忙道:“她以前身在佛门,心却不能安静,现在她虽然在家悟道,但已彻底放下了。可以说已了却了大家的一桩心病,就别去打扰她了。”

言此,复转而道:“还有朱允炆,看似已经死了心,这更了却了朝野的大心病。哥哥我是不是做了一件、哦、应该是两件无上的功德?”

萧湘女先是点头,后不以为然道:“若真如你所说,朝廷幸甚,百姓幸甚,但就恐有心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而永乐帝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必使人穷追不舍的,还有可能把这任务交给你。

云天不语,萧湘女分析的是有道理的。

萧湘女不忘调侃他:“我相公真厉害,人家亲姊妹俩都主动献身。。。”

云天怕的就是她在这上面揪住不放,忙道:“不管怎么说,他们家的双修心法已使我们受益匪浅,你相公的色相没有白白牺牲,这对我们的家庭来说,不也是一大功德吗?”

“滚一边去,想起来就让人心烦。”萧湘女变了脸。

云天忙安慰,连嘴带身子一齐。。。。。。。

继续坐船北上,这日中午刚到了淮安,就有一军士登船,道:“梅驸马知云大侠将路过此地,已恭候多时了。”

云天微笑,道:“那是一定得去,请前面带路。”于是他们便卸下了车驾,跟着军士来到了淮安军营。

梅殷亲自迎接他们,直到帅帐叙话。一番寒暄后,云天瞅着这个名满天下的美驸马鬓间已露华发,叹道:“自古名将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驸马最近的心情,恐不怎么好啊!”

梅殷苦笑,叹道:“国破人却在,怎能不受煎熬!”

云天当说客当上瘾了,鼓起三寸不烂之舌,道:“其实你大可不必,人家姓朱的族内的争斗。。。”

梅殷不让他说下去,正色道:“庙堂,天下公器也。三年的战争打下来,死了多少青壮男儿?毁了多少家庭?。。”

云天也不让他说完,吵架似的,连续大声质问道:“这场战争怎么起来的你不会不清楚,莫非你认为建文帝把他的所有眼中钉都弄死才对?有他胡闹下去,天下百姓就一定会幸福?。。。”

萧湘女不得不暗拽他的衣角,来提醒他的说话方式。

不想,云天不理,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我前天晚上刚在苏州跟建文帝长谈过,他现在万念俱灰只想保命,不可能东山再起了。”

梅殷一震,他知云天素来重诺言,在大事上从不说谎的,不由有点失落。

其实一心忠于朝廷的他是有想法的,这里不仅有四十万新军,而且自己文韬武略不再朱棣之下,若建文帝来投奔,那就以此为大本营,号令天下与对方抗衡,绝非没一点机会。

可如今“正主”都已认败,他还有什么话说呢?遂叹道:“先帝知我谨慎,特命我辅佐少主登基,谁想被那些竖儒所嫉妒,终不能施展所学来报效国家。时哉?命哉!”

云天冷静下来,道:“我也知你与一般人不同,托孤重臣嘛,自不能变节惹人耻笑。那就学学魏国公吧,毕竟当今皇帝也是你的至亲。”

梅殷点头,沉吟着道:“大势已去,我也不会妄动兴兵,以免生灵涂炭,反成千古罪人。”

“那就上酒菜吧,我们早就饿了。”云天要饭。

“哈哈哈,真是失礼,竟然让客人要饭吃!”梅殷忙赔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梅殷看着云天直问:“师弟的内伤非同小可,何方神仙所为?”

云天也不隐瞒,便把与徐锦堂的事说了。最后瞪着铁冠道人恨恨的道:“都怨这假道人见死不救,否则我哪会受着罪!”

老道淡淡的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一样不会出手,享了一甲子的清誉,不能为你落个以大欺小。”

梅殷皱眉,道:“我知道徐家的底细,他们的始祖名叫徐子凯,是一代邪魔‘雪山老祖’的弟子。南宋末,雪山老祖激起武林公愤,被击杀于藏边,徐子凯就逃往哀牢山潜心修炼,十几年后

重出江湖掀起一片腥风谢雨。所幸第十一代‘神刀’及时出手,才让江湖得到平静。”

云天苦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恩怨是这样结下的,还真不浅呢。沈任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也不对我说,却让我替他家了断很多难缠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哪有这样埋怨师傅的?都不接腔。

又喝了阵,梅殷才道:“沈师性情恬淡、惜言如金,而你又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所以他才懒得说吧。”

一停,复道:“据说阴煞大潜能与传说中的‘血魔’扯上了关系,下次遇到他时,可要小心了。”

“你在说风凉话是不是?”云天不满。

眼珠一转,问他道:“我说梅驸马呀,如果这样一个凶残的家伙就在你眼皮底下,你会怎么办?”

“当然坚决除之,不会再让他继续为害人间。”梅殷大义凛然。

“好,这才是为国为民的美驸马。”云天的夸赞不怀好意。

梅殷意识到了自己被他“套住”,道:“你别吞吞吐吐了,直说吧。”

云天那天下午听林素云说过王奇凤、徐锦堂的事,便把他们的藏身之地说了出来,后道:“我承认自己逊他一筹,现在还有伤,而这老道口口声声不开杀戒,所以没了办法。”

梅殷皱眉,除魔卫道是每个武林人物的“口头禅”,而不敢推脱,但说易行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