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石出蒸湘攻错玉 鼓响衡岳震南天
话说江忠源、吴文镕先后战死,曾国藩内心非常悲愤。军兴以来,江忠源作为曾国藩弟子,始终与老师言行保持一致。江忠源没有辜负老师期望,几年时间,由举人署理秀水知县,直升到安徽巡抚。正当江忠源准备建功立业的时候,遗恨庐州,这让曾国藩无限伤感。他原计划将新练之勇训练成功之后交给江忠源去前线作战,自己在背后运筹帷幄,筹措粮饷,不料梦想至此破灭。
吴文镕是曾国藩戊戌科会试的座师,曾国藩考取进士便是吴文镕评的卷子,曾国藩中式以后要拜吴文镕为师,吴文镕却向他推荐了穆彰阿,为曾国藩后来的仕途打下了基础。吴文镕调任湖广总督,途经长沙,曾国藩派人从衡阳投书,要来长沙拜访恩师,后因军务繁忙误了日期,吴文镕不以为意,当面请骆秉章大力支持曾国藩。吴文镕到武昌赴任以后,曾国藩有求必应,吴文镕还变着法子支援湘军发展,曾国藩在衡阳招兵练军请饷,诸事顺利。吴文镕在黄州大营被围时,在临死前几天给曾国藩写信说:“不必来黄州,在衡阳好好练兵,环顾湘、鄂、皖、赣四省,唯一能跟长毛相抗衡的人马就只有湘勇。个人生死不足惜,为师要为以后消灭长毛多留几颗种子。”
悲痛归悲痛,曾国藩不能在衡阳再待下去了,长毛已打到门口,朝廷又催他出兵,已不能再拖。
曾国藩手拿吴文镕的遗书,在大营中来回走动,他决定不再等待广西右江水勇到达衡阳,自率水陆师两支人马先行出征。出征之前,为了鼓舞士气,曾国藩仿照唐朝骆宾王的《代徐敬业讨武曌檄》,写一篇檄文激励三军将士。他让荆七磨一砚浓墨,铺好宣纸,开始打腹稿。
曾国藩本是写文章的高手,在翰林院时,经常跟随安徽桐城派的代表人物梅曾亮一起研习古文。房师季芝昌出了一本诗刊,便是曾国藩写的序言。荆七做完了准备工作,便一声不吭地站到了一旁。只见曾国藩取了一支狼毫,蘸了几点浓墨,然后开始奋笔疾书,题目是《讨粤匪檄》——
为传檄事: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于今五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余万,**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浚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粤匪自处于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残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憾者也。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祇。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于冥冥之中者也。
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救我被掳之船只,找出被胁之民人。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不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而且为上下神祇雪被辱之憾。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愤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摺奏请优叙。倘有久陷贼中,自找来归,杀其头目,以城来降者,本部堂收之帐下,奏受官爵。倘有被胁经年,发长数寸,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一概免死,资遣回籍。在昔汉唐元明之末,群盗如毛,皆由主昏政乱,莫能削平。今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本部堂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曾国藩一气呵成,感觉比较满意。虽然比不上骆宾王那篇讨伐武则天的檄文,但是与陈琳写的那篇替袁绍讨伐曹操的檄文相比,也逊色不了多少。檄文写好以后,曾国藩命人大量抄写,在衡阳城内外及各县张贴,尤其是码头等热闹处还要派人看守,务必使妇孺皆知。
这天,曾国藩在营内看书,亲兵葛二来报,说营外有两个举人前来投军。曾国藩大喜,出门来看,一个是平江才子李元度,另一个是桂阳豪杰陈士杰。
李元度,字次青,湖南平江人。博闻强记,十八岁中秀才,以举人大挑二等,任怀化黔阳(今洪江)教谕。道光二十三年进京会试,四川人刘乃香慕名前往客栈拜访,想试一试李元度的才学,见面以后,刘乃香问道:“尊姓大名?”
李元度很自信地说道:“骑青牛,过函谷,老子姓李,平江才子李元度。”
刘乃香不悦。李元度问他姓什名谁,刘说:“斩白蛇,入武关,高祖是刘,四川举人刘乃香。”说完有点得意,又问,“洞庭八百里,波滔滔,浪滚滚,才子从何而来?”
李元度接口说道:“巫山十二峰,云重重,雾霭霭,本人从天而降。”两人大笑,从此以后成为朋友。
曾国藩在衡阳训练团练,李元度上书数千言,谈论兵事,曾国藩认为他说得很好。
出征的头一天,诸事准备已毕,曾国藩与罗泽南在大营内下围棋,亲兵刘贵来报,说:“禀大人,门外有一位年轻秀才来访。”
曾国藩一向看重读书人,尤其是秀才、举人,他让罗泽南收起围棋,整好衣冠,对荆七说:“有请大营见面。”
荆七出去一会儿,便领进来一个年轻人。众人视之,只见那人头戴黑色布帽,身穿灰色长袍,脚蹬宽头千层布鞋,年纪不过二十来岁。荆七指着曾国藩对那年轻人说:“他就是你要见的曾大人。”
只见那青年不卑不亢,上前施过一礼说:“晚生王闿运拜见曾大人。”
曾国藩闻言,心中暗喜,忙问:“你就是湘潭王闿运?”
王闿运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正是晚生。”
“久仰久仰!果然是名动三湘的王湘绮(王闿运号)。”曾国藩说的并非客气话,他早就听说过湘潭云湖桥的王闿运,十九岁中长沙府秀才第一,于是亲自给王闿运泡了一杯铁观音。
王闿运连忙说:“有劳曾大人泡茶,岂敢?岂敢?”
曾国藩笑着说:“我给读书人敬茶,应该!应该!”
王闿运接过茶,呷了一口说:“晚生昨日在东州书院看到了一份《讨粤匪檄》,文笔雄奇,气势磅礴,立意深远,颇得桐城派真传。姚鼐的文章雄直怪丽、茹远洁适,此文雄直犹过之而无不及,我才疏学浅,特来祝贺。”
曾国藩见王闿运谈吐不俗,心中高兴,说:“我从长沙到衡阳,在此练兵半年,承蒙三湘父老关爱,八方绅士百姓支持,已组建一支人马。今奉皇上诏书,率军出衡阳,征战吴、楚,与洪、杨对仗,请湘绮代我向湖湘父老表达感激之情。”
王闿运乘机奉承道:“自大人坐镇衡阳以来,湖南一带会党藏形,蒸水盗匪绝迹,衡阳、湘潭两地山野乡民争相投军,衡阳城内秩序井然有条,商业兴旺,全赖大人之力,有口皆碑。”
曾国藩十分满意地看了一眼王闿运,摆摆手说:“非也非也!粤匪洪秀全、杨秀清自起事以来,所到之处生灵荼毒,尤其是这群逆贼出省以后,在两湖三江之地**州县,江南三千里一片灾祸,不少无辜百姓被掳入贼营,这些被胁之人身无常物,若私带一两银子,轻则剥光衣服,重则斩首示众。洪、杨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视被挟之人如同牛马猪狗,男子必须临阵筑城挖战壕,女子必须登城守夜挑煤运米,船家如果驾船逃跑,抓回来以后要被斩首示众,然后倒拖其尸,其惨状罄竹难书。天下男子都是兄弟,天下女子都是姐妹,若男子是祖孙关系,还要以兄弟相称?若女子是母女关系,难道也要以姐妹相称?读书人不准读孔孟的四书五经,只能读耶稣的书,所有儒学经典都被全部烧毁。洪、杨独尊上帝,每破一城,必然捣毁书院,砸烂孔子牌位,连佛寺、道院里面的关羽、岳飞神像,城隍、观音、菩萨等都要付之一炬,长毛还在书院庙宇中屠牛宰狗,搞得污秽满天。我奉天子诏,统率水陆大军两万,替天子除此凶逆,天下英雄豪杰,仁人志士均可来投,我将以礼相待。对那些临阵反戈,投奔朝廷的长毛将领一律免死,如果顽抗到底,死心塌地跟洪、杨为非作歹的,大军至境,玉石俱焚。”
“在下只是想问一下这篇《讨粤匪檄》出自何人之手?洪、杨残酷无情,祸害百姓,背叛名教,不讲道德人伦,侮慢神灵,亵渎圣贤。此文号召天下读书人脱掉长衫,带领乡农,齐聚于大人的旗帜之下,保家卫国,捍卫名教。只是文章百密一疏,忽视了一个重要环节,今天特来相告。”王闿运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紧盯着曾国满意味深长地说。
曾国藩心里一惊,暗思此人年纪不大,见识不凡,敢来大营指点,便微微一笑说:“随我到内帐说话。”
两人进入内帐,王闿运压低声音说:“大人忽略了一件天大的事,大清自入关以来,屡兴文字狱,若有一句话说错,后果如何不用在下提醒。满人对汉人防范甚严,大人以文官带兵,手握虎符,犯了大忌,以后稍不留意,便会大祸临头。有人认为,大人礼贤下士,出兵湖湘,将来占领两湖、四川后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与长毛鼎足而立。”
王闿运几句话石破天惊,曾国藩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此文已经发出无法收回,如何是好?”
王闿运缓缓地说:“也不是天下读书人都懂,目前范围不大。”
曾国藩唤荆七进来,说:“传命罗泽南,将衡阳城内张贴的檄文统统收回。”荆七连忙退了出去。
“大人高明!”王闿运说完便起身告辞。
曾国藩赶紧起身,说:“湘绮不忙先走,今晚在大营住一宿。明天随大军一起出发到长沙,然后再走如何?”
王闿运闻言即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曾国藩,说:“好!谢大人!”
咸丰担忧曾国藩一人统率水陆大军有所闪失,下诏说:“曾国藩以在籍绅士专顾湖南,不为统筹大局之计,平时所以自许者何在?曾国藩素明大义,谅不至专顾桑梓,置全局不问,北重于南,皖鄂重于楚南,此不易之局也。专特旨曾国藩领水师一军出兵武昌,倘涉迟滞,致令汉阳大股长毛窜踞武昌,则长江一路更加阻隔。朕既以剿贼为重,对于曾国藩,一切军情朝廷不去牵制。”
曾国藩便不敢再等。本来皇上让他办团练是为了维护地方治安,现在却要依靠他的湘军出省作战。
此时郭嵩焘正在为军饷发愁,湘军建水师,银饷不足,曾国藩劝衡阳富户募捐,几个月下来只捐了几千两银子。曾国藩很生气,一打听才知道杨健的儿子杨鼒一个大子都没捐。
杨健曾任湖北巡抚,在位时公正廉明,政声斐然。其长孙杨江将家中“乾源当铺”改为“乾源商号”,专做金银、药材等生意,在永州、郴州、耒阳、东安、宝庆开有二十多家分店,成为湘南首富。曾国藩派人去问,杨鼒回答说:“杨家愿意捐十万两银子,只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将已故父亲杨健请入乡贤祠,如果曾大人同意向朝廷上奏折,他先捐五万,朝廷同意以后,他再捐五万。”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湘军水师筹建时,湖南巡抚衙门才拔了一万七千两银子,有了十万两银子,招兵、造船、购买火炮都有着落了。但是朝廷已将杨健坐累案办成了铁案,若要重新议处,又谈何容易?曾国藩考虑再三,没有下笔。此时湘军水师因为没有银子,各项工程又稀稀拉拉起来,曾国藩再次问计郭嵩焘。
郭嵩焘眉头一皱,缓缓说道:“我查阅了档案,并没有发现杨健为贪的记录。他六十六岁致仕以后,开了一间当铺为生,哪有封疆大吏去开当铺赚小利度日的?再说写份奏折就有五万两银子入账,就算朝廷不批准也没有办法。只要杨家带头捐款,其他富户也会跟着,为了湘军前途考虑,就是被诘责一顿也在所不惜。我和江岷樵在南昌亲眼看见长毛水师有船楫之便,水陆往来自如,援赣楚勇处处被动,步步挨打,连江西巡抚张芾也只能躲在南昌城内不敢出战。湘军无水师,出省作战必败无疑,到时不是一份奏折的问题,而是湘军成千上万名将士的性命和大人的前程,孰轻孰重,大人好好斟酌。”
曾国藩便不再犹豫,向朝廷上了一份奏折,奏请将杨健入请乡贤祠,当着杨健儿子的面前拜发。杨健的儿子也不食言,当场兑现了五万两银子。其他富户见杨家已经捐款,纷纷解囊相助。未出十日,营务处就收到乡绅捐银两三万两。加上之前的五万两,湘军总共获得了七八万两银子。
咸丰三年正月二十八日清晨,衡阳小西门外演武坪,人山人海,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战鼓咚咚,号角呜咽,战马嘶鸣。湘军排成几个方阵,握着刀枪,喊着口号,唱着得胜歌大步前行。
五千陆师集中在检查台前接受检阅,队长以上官员的一律骑上战马,全身披挂,站在阵前。
蒸水石鼓渡口停着两万多只民船,石鼓以北湘江段,停满了五百多只待发战船,水师人马已经全部登上战船,七千民夫则加紧装运最后一批粮食。
三声炮响,塔齐布、罗泽南率五千湘勇从演武坪鱼贯而出,朝湘江渡口方向走去。
江边码头,竖着一杆大旗,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曾”字,迎风招展。旗杆下面摆着几张方桌,桌上摆满了祭品,曾国藩、陆传应、郭嵩焘、刘蓉、李元度、陈士杰、黄冕、王闿运等都到了江边,他们一路走一路抱拳向江边的百姓致意,岸上百姓欢呼雷动。
曾国藩来到大旗底下,朝帅旗拜了三拜,又朝江上叩了三个头,然后宣布祭旗开始。
只见一个团练牵着一头老黄牛朝大旗方向走来,另一个团练在后面赶。那头黄牛全身披挂,见众人欢呼,扬蹄摆尾、屁颠屁颠地走来,还不时地抬头向众人致意。那头老黄牛被牵到旗杆下面,立即上来十几个团丁,上前抓住牛蹄,将老牛掀翻在地。一个团丁走过来,从腰间拔出短刀,朝黄牛的喉管上刺进去,瞬间没入刀柄。老黄牛四足乱踢,被众团练死死按住,只见那个团丁将刀拔出,一股血柱冲向天空。另一个团丁用木盆接住牛血,那带热气的牛血将他溅得满身都是!
直到那头老黄牛流尽最后一滴血,曾国葆才接过血盆,将其放在大哥面前。曾国藩将牛血举过头顶,朝旗杆身上缓缓倒下,牛血慢慢没入泥土。之后曾国藩将木盆朝地上一摔,此时,角号齐鸣,鞭炮响起,湘军五千陆勇开始登船。
衡阳知府陆传应手执一杯美酒,递到曾国藩面前高声说:“今天是曾大人率师出征的良辰吉日,祝湘军旗开得胜,捷报频传。”
曾国藩接过酒杯,朝湘江拜了几拜,将一杯美酒洒在地上,然后朝岸上的百姓说道:“感谢衡阳父老一直以来对曾某人的厚爱与支持,今日率军北上,决不辜负三湘父老的期望,此去誓必扫除贼寇,重整河山。”
人群中忽然闪出一条通道,一群百姓抬了一块大匾,上书“国之干城三湘属望”八个大字。曾国藩十分高兴,令人接过大匾,在万众瞩目和祝福声中登上战船,挥手与大家告别。
这时两匹快马疾驰而来,为首钦差高呼:“曾国藩接旨。”
曾国藩止住脚步,大声应道:“臣曾国藩接旨。”
那钦差双手把黄绫卷轴圣旨展开,一板一眼朗声念道:“制曰:前礼部侍郎曾国藩轻听人言,为已故降级的原湖北巡抚杨健请入乡贤祠,接受杨家捐款五万两银子充当军饷,有违大清律法。朕念你事出有因,不予追究,降两级留任。贵州提督佈克慎到湘军水师督战,曾国藩与台涌会师武昌。钦此!”
曾国藩脸色不变,腮帮一鼓一鼓高呼:“臣曾国藩接旨谢恩!”拜毕,从钦差手上接过黄绫卷轴圣旨,整整衣冠,然后昂首阔步登上战船,传令亲兵开船。
战船慢慢离开石鼓嘴,朝湘江下游奔去,岸边百姓的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失,曾国藩才走进船舱。
却说太平军包围武昌以后,久攻不下,石达开命令围城大军兵分四路:
一路由石祥祯为主将,林绍璋、罗大纲为正、副先锋,乘水师战船出发,从湖北赤壁方向进攻湖南临湘、岳阳;一路由韦昌辉的弟弟韦俊为主将,黄再兴、石凤魁为副将继续围攻武昌;一路由曾天养为主将,攻打宜昌;一路由陈玉成率领,攻击德安、孝感。
咸丰四年春,曾天养率军向鄂西、鄂北挺进,连克孝感、云梦、德安、随州、钟祥、宜昌、枝江等地,准备入川。
荆州将军官文率领清军围追堵截,曾天养接到石祥祯的来信后从宜昌迅速挥师南下,经枝城进至常德西北门户澧县,常德副将富乐敦到澧县督战。
富乐敦,满洲正蓝旗人,武举出身,双臂能开一张三百石硬弓,能举两百斤石锁,有万夫不当之勇。
当曾天养率领三万“虎头军”到达澧县东门时,城内一声炮响,富乐敦率一千人马前来迎战,指名道姓叫阵。
只见前方蜈蚣旗依次展开,旗门中闪出一员五十多岁的老将,身材雄伟,浓髭长胡,深目凸额,头扎二龙戏珠绸巾,身穿一件黄色绣花云锦袍,外罩金刚甲,手提虎头大砍刀,正是曾天养。曾天养大声喊道:“来将通报姓名,爷爷手下不斩无名之将。”
富乐敦一扬手中大刀说:“我是常德副将富乐敦,有本事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通报姓名后便不再搭话,双方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
曾天养心想这敌将真厉害,不如用拖刀计胜他,假装不敌勒马败走。富乐敦以为曾天养真败,策马追赶。曾天养见敌人上当,用刀扬起地面尘土向追敌洒去,富乐敦顿时被沙土迷住眼睛,曾天养回身一刀,将他斩于马下。绿营兵大骇,四散而逃,曾天养指挥太平军四处追杀,直杀得官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几天以后,曾天养进入常德西,石祥祯派周国虞领水师前来助攻,两军到常德城东会合。
常德知府景仓不停大喊:“弓箭手守在江边,不要让长毛靠岸。”
周国虞可不管这一套,令水师强行登陆,都被乱箭射回,一连五日都是如此,太平军十几次登陆都没有成功。此时岸上清兵弓箭已经用尽,太平军终于抢滩登陆成功。
常德同知常春暄彪悍异常,连挑太平军两名旅帅,勒转马头奔向前方一座小山。后面几名师帅拍马狂追,常春暄回头弯弓射箭,突然马失前蹄,将他掀翻在地,几名亲兵将他救走。
常春暄不得已退回城内,太平军占领常德西门。
曾天养又在城西发动进攻,几次攻城均被武陵知县朱元增打退,曾天养气得哇哇大叫。
骆秉章、曾国藩接到常德求救信,左宗棠派胡林翼、周凤山、李辅朝到汉寿会合,增援常德。待胡林翼赶到汉寿时常德已破,知府景仓、同知常春暄、武陵知县朱元增等全部战死。
且说石祥祯进兵湖南,速度很快,先锋罗大纲攻占通城、崇阳,进犯岳阳。巴陵知县朱元燮在岳阳率军抵抗,不幸战死。
林昭璋进入洞庭湖,沿湘江南进,攻打湘阴、靖港、宁乡,然后进军湘潭,准备攻夺湘潭以后,对长沙形成北南夹击之势。
当太平军前锋出现在长沙北的时候,长沙老百姓一日数惊。满城官员皆指责曾国藩不能战,骂得最起劲的是湖南三宪。特别是湖南布政司徐有壬、按察使陶恩培对曾国藩意见最大,公开到骆秉章面前指责曾国藩种种不是。只有左宗棠仗义执言,力挺曾国藩:“骆中丞,湖南兵祸又起,长毛来势汹汹,也不能全怪曾大人,湘军首次作战,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错了,徐大人、陶大人一味责怪,难道你俩还想率兵前去攻打长毛?”
徐、陶两人一时语塞,他们都是文官,从未带过兵,怎敢上阵征讨。左宗棠见封住两人的口,然后说:“胜败乃兵家常事,长毛攻占湘潭,要扼住他南下两广的势头,唯有调塔齐布去湘潭退敌,湘军水陆人马先守住长沙,再寻破敌的机会。”
骆秉章认为有理,对属下官员说:“若长毛攻下长沙,全省文武都跟着遭殃,扰乱长沙秩序者,本官会在朝廷面前参他一本。”众人见骆秉章支持左宗棠,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咸丰四年三月,当曾国藩率水陆一万七千人马到达大西门朱张渡码头时,骆秉章亲自到码头迎接。
次日,曾国藩发布军令,立即派兵北上攻打宁乡。遭遇湘军水师炮火打击,太平军纷纷后退,湘军收复宁乡。
石祥祯见湘军大举来攻,与诸将商议对策,周国虞献计说:“两湖交界的羊楼司是湖南、湖北天然分界线,这里山高林密,中间有一条官道沟通湘鄂,我们可在羊楼洞设下伏兵,单等湘军到来。”石祥祯认为有理,传令放弃岳阳,撤往湖北。
王錱率老湘营进军速度最快,先到岳阳。他进入城内,见大街小巷没有一个长毛,十分奇怪。不战而得一城,朱孙贻、邹寿璋闻讯领兵进入岳阳。
众人商议以后一致认为,长毛已经退去,湘军应该要大举进攻。朱孙贻、邹寿璋防守岳阳,湘军兵分两路,王錱紧追敌临湘,塔布齐进攻通城。
临湘,因濒临湘水得名,是湘北门户。北瞰长江,西傍洞庭,东南是蜿蜒的幕阜山天险。
当湘军出现在临湘城时,太平军闻风而逃。王錱一路猛追,经过桃林河、坦渡河、源潭河,直至羊楼司。王錱还想再追,部将李朝斌劝阻说:“前面是湖北赤壁,长毛的巢穴就在那里,必然有所防备。我军已深入敌人腹地一百多里,后无援兵,不宜紧追!”
王錱认为有理,说:“我军急行军两天一夜,又激战一场,人困马乏,不如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再追。”
石祥祯率大军在羊楼司设伏,王錱不知,误入太平军伏击圈。只听前面一声炮响,丛林中钻出无数人马,为首一将黄袍银铠,白马钢刀,立于阵前,正是陈亨容。他大骂王錱,王錱挺枪促马,向前冲杀。太平军乱箭齐发,老湘营抵挡不住,死伤甚众,王錱用双还锏磕飞不少长箭,大叫:“长毛,你莫走!”
陈亨容回头再战,湘军奋勇追杀,太平军丢下几十具尸体逃往赤壁,王錱没有追赶,撤往羊楼司安营扎寨。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时近三更,营外哨兵抵御不住寒冷,一个个躲进帐内避风,没多久又抵挡不住瞌睡,抱枪而眠。天明时分,罗大纲、周国虞率领三千精兵从山林中钻出,摸进湘军大营,逢人便杀,见帐就烧,一时间,湘军营寨到处起火。王錱大惊,急招周凤山,两人提刀上马,乱军中拼死突围,很快杀出重围。湘军士兵见主将出逃,刀枪都不要了,没命地跟着主将一路狂奔到临湘城北,连临湘城也不敢进去。王錱清点一下人数,已去了三成。不敢恋战,逃回岳阳,与邹寿璋合兵一处。
石祥祯一路追赶,太平军从东、北两面包围岳阳,水营往来于洞庭湖和城陵矶之间,运送粮草,兵船则日夜炮击岳阳城。
却说塔齐布获知太平军有大量粮草屯在湖北通城,便率两千人马出桃林,进至北港。
韦雄松据守北港,塔齐布领兵前来挑战。韦雄松没将塔齐布放在眼里,率本部人马出战。两军对垒,韦雄松拍马舞刀直取塔齐布。
塔齐布自兴兵以来,一直在训练湘军,从未实战。这位总教头头脑异常冷静,手持长枪、带着套马杆出战。两马交错,塔齐布一枪将韦雄松挑于马下,其他人等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塔齐布的套马杆已经飞出,套在韦雄松的脖子上,他拖着尸体,举枪杀入敌阵。一杆虎头湛金枪远挑近点,所向披靡。湘军跟着杀入,一战取了北港,太平军残兵败将逃进通城。塔齐布紧追不舍,跟着太平军冲进城内,无人能挡,湘军进城后到处追杀,不到一个时辰就占领通城。只有太平军粮草官卢海发还不识相,占据粮库负隅顽抗,塔齐布传令将粮库包围起来。
卢海发,广西蒙山人,官至太平军总制。他恃勇好战,众人不敢违抗,只是怎么也列不起阵来。塔齐布负弓背箭,持一杆长枪单骑就冲了过来。卢海发中箭翻身落马,其余人等见这个湘将箭法高超,又持枪朝自己奔来,掉头就跑。塔齐布赶上前去枪挑马踏,见人就杀,湘军跟进,很快占领粮仓。塔齐布叫人清点了一下物资,夺取粮食十余万斤,飞报曾国藩。
曾国藩接到前方战报,率水师离开长沙水陆洲,在君山扎下营寨,命王錱守岳阳,自己随夏銮坐镇南县。
咸丰四年六月,湘军水师进入洞庭湖。双方炮战,一时间洞庭湖上炮声隆隆,水柱叠起。湘军水师战船船体高大,火力威猛,长龙、快蟹横冲直撞,又有舢板辅攻。太平军抵挡不住,退至巴陵城下,湘军水师初战获胜。
为了引诱太平军出击,湘军战船全部散开来,布成一张渔网阵,苏胜、夏銮据南县,彭玉麟伏君山,杨载福、何南青伏雷公湖。
罗大纲见湘军退去,数日没有动静,便派周国材出来巡视。百十只快船在洞庭湖上扬帆破浪,半天都不见湘军一只战船。周国材心里很奇怪,不知不觉间进入雷公湖。师帅农海发对周国材说:“周将军,雷公湖水草较多,那里的洞庭鲤鱼最肥,莲藕最多,又白又嫩,不如去看看?”
周国材点头,太平军进入雷公湖不久,前面出现一队战船,打的尽是湘军旗号,为首的是彭玉麟。周国材认得他,说:“此人能战,打起仗来不要命,赶快走。”
正要退兵,亲兵来报,说雷公湖口被湘军封住,领头的将领便是杨载福。
周国材暗叫不好,前面湘军水师已经靠近,想跑都来不及了,只有硬着头皮前来迎战。湘军战船横撞过来,将太平军分为两截,周国材抵挡不住,退往擂鼓台。彭玉麟追了过去,将擂鼓台围住。
杨载福也不落后,肃清雷公湖残余长毛后迅速赶往擂鼓台助战。雷公湖上有几个漏网的太平军士卒见湘军走了,寻了一只快船,飞报岳阳水营。
周国贤接报大惊,率二百多只战船前来擂鼓台救周国材。周国材退往擂鼓台以后,彭、杨两人轮番攻打。激战半日,太平军战船全部被毁,周国材弃了船只,撤到台上高地继续抵抗。战到申时,雷公湖内出现不少太平军战船,船上黄色蜈蚣旗高高飘扬。周国材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站在台上拼命挥舞太平军旗帜,又吹起角号与湖上联络。周国虞听到,命船队加速前进,直奔擂鼓台。
彭玉麟见情势危急,撤出擂鼓台前来拦截。他立于船头,激励将士说:“长毛都打到家门口了,我们不灭了他,还谈什么出省作战。”擂起战鼓率先进攻。
湘军水师将士深受鼓舞,一齐杀入敌阵,喊杀声震天。周国贤见湘军战船从身边呼啸而过,船上站立一将,白袍银甲,正是彭玉麟。只见他屹立船头,不避炮弹,指挥长龙、快蟹冲杀,勇不可当。
周国材在救兵的帮助下杀开一条血路,杨载福从雷公湖追至君山,周国贤关门闭户不出,湘军水师大获全胜。
太平军从通城、崇阳、赤壁三路进攻岳阳,岳阳守将邹寿璋屯军城内,对王錱说:“岳阳城内没有粮草,不可能守住。”
王錱不听,表示要死守岳阳。
其实,就在王錱兵败羊楼司、逃回岳阳当天晚上,周氏兄弟就率领五百多名征义堂兄弟到岳阳城内潜伏下来。三更时分,石祥祯率两万太平军前来偷袭,周氏兄弟令人在城中到处点火,还杀死城门守兵,打开城门。太平军蜂拥而入。王錱边战边撤,到巴陵山死守,又派人向湘军水师求救。
曾国藩在南县接到王錱的求救信,正在犹豫,陈士杰说:“胜则攻,败则救,曾大人不用亲自出马,我率一支精兵从陆路去救王錱,另外请水师炮船开到巴陵山,向山外长毛发炮,让守军缒绳出城。”
曾国藩于是传令杨载福、陈士杰去岳阳接应王錱,彭玉麟作为后应。
湘军进入巴陵城下,又遭到太平军炮击。太平军水营来攻,湘军抵挡不住纷纷后退。彭玉麟站在船头大呼进攻,其他营官根本不听,彭玉麟独率一营冲进太平军阵内连放数炮,炮弹都准确落在人群中。周氏兄弟还没有遇到如此不怕死的敌人,大骇,太平军纷纷后退。双方大战一场,湘军水师杀开一条血路,直薄巴陵山下,大呼守军上船。
王錱顾不得体面,从城墙上缒绳而下。山上湘军见援军已到,纷纷缒城而下,队伍大乱。罗大纲、陈亨容从背后追来砍断绳索,跌死者无数。
石祥祯又指挥太平军包围上来,杨载福不敢开炮,令军士将船靠岸,陈士杰率一营人马来援,湘军士气大振,拼死突围。两军会合,陈士杰压住阵脚,湘军纷纷登船。石祥祯见湘军援兵又至,回师将城内残余人马全部歼灭。
湘军水师走到湖心,又遇大风,几艘战船被吹翻,又有不少士兵落水,杨载福传令船队到君山休整。王錱到君山以后清点人马,出发时领兵三千,此时只剩九百,不少将士身受重创。
曾国藩闻知,将王錱叫到柁罟痛斥一顿,命他率军先回长沙,并向骆秉章寄去一份公函,陈述岳阳兵败经过,自请朝廷处分。
塔齐布在通城接到曾国藩的军令,率所部人马沿新墙河西上洞庭湖,在茶家湾遇上了太平军。原来是蒋通科率领五千人马在茶家湾将湘军拦住。
蒋通科,广西蒙山人。官到总制,是石祥祯手下猛将。
塔齐布对众将说:“长毛其志不在作战,是想在湘军面前炫耀武力罢了。今天不打败他们,士气上就压不倒他们。通城两战,长毛实力不过如此,他们不过是一些屠狗卖酒之辈,如何能跟你们比?你们可以以一敌二,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塔齐布说完挺枪冲入敌阵,蒋通科前来交战,未及五回合便身中数枪,掉头就逃。塔齐布杀了个几进几出,生俘数十人,太平军退到岳阳。
宁乡取“乡土安宁”之意,在洞庭湖以南,东邻望城,西接涟源、安化,南临湘潭、湘乡,北与益阳、桃江交界。西部沩山是雪峰山的支脉,沩水为湘江支流,东南丘陵起伏,地理位置重要。
奉曾国藩军令,储玟躬很快赶到宁乡。宁乡无城池,太平军占据宁乡县衙,县官已逃走。湘军士卒认为,要等后援到达以后再攻宁乡。储玟躬摆了摆手,激励大家说:“长毛自广西起事以来,攻城略地,占领城池数百座。都要等待他们吃饱喝足以后再放弃城池吗?曾大人命令我们今日进攻宁乡,不用绿营兵而用我等湘勇,怎么一遇敌情就停滞不前了?”遂将五百士兵分作三路进攻宁乡。
罗大纲将太平军分几股四散劫掠,主力不在城内,见官军一到,就往乡间偏僻小路逃去。储玟躬见太平军人少,就对大家说:“长毛不走大路而走乡间小路,一定是人少。我自领军以来,所击的都是土匪、会党,今天遇上长毛,正是天赐机缘,不进攻,将来何以带兵?”遂大喝一声,提刀朝太平军杀去。储玟躬追到城郊,夺了太平军大营方才停住脚步,准备吃完饭后再追击。
吃完饭后,储玟躬率领十八名湘勇到县城内大街小巷抚慰难民,看到一小股太平军在抢劫老百姓的财物,喊了一声“杀”,十八勇士跟着杀上前去。太平军游兵散勇抵挡不住,留下几具尸体,其他人全部跑光。
罗大纲闻声而至,他搞不明白湘军为什么在雨雪天气这么快的就来到了宁乡,回到县城后,当他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太平军尸体时大惊失色,吹响了集结号,数百名太平军很快包围过来。
罗大纲见自己人多,马上返回,将储玟躬等人团团围住,双方从东门打到南门。太平军前后夹击,储玟躬死战不退,十八勇士全部遇难。罗大纲不知湘军死的是主将,弃城而走,连夜退往通城。
湘阴太平军闻湘军已到宁乡,便放弃湘阴,说进攻宁乡的湘军只有几百人,打败我军数千人,今天撤营暂退,等待援军。
长沙、湘潭官民士绅听说太平军已攻破宁乡,十分害怕,后来又听说太平军逃走,知道是储玟躬一战定宁乡,沿街老百姓都交口称赞。
储玟躬,字石友。幼年丧父,知道民间疾苦,曾经积谷设立义仓,以待灾年,救过不少饥民。宁乡老百姓听说储玟躬战死,为他立了一个祠堂,四时祭祀,朝廷追封储玟躬为宁乡城隍。
事后,彭玉麟听说储玟躬在宁乡的杀敌过程,扼腕长叹说:“储玟躬率领十八勇士,行走在敌人占领的城池里面,大街小巷抚慰难民,不幸遭难,其胆识令我佩服。”
石祥祯随后将兵力收紧,集中在岳阳巴陵山至城陵矶一线,曾天养、林绍璋从常德退到城陵矶布防,石凤祥守岳阳,罗大纲守巴陵山,周国虞守君山,太平军封死岳阳楼一带水域,在洞庭湖进入城陵矶一带的水路建立水寨。正是:
杀气腾腾冲霄汉,威风凛凛漫天黄。
一片忠心唯报主,遇到急难敢来挡。
不知湘军如何夺取岳阳,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