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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五跟随封七月出了电梯,进入这样的高端大厦就好像进入了天堂,楼道里装饰华丽,光彩夺目。毛五心想,用灿烂、辉煌这样的词语夸赞这里一点也不为过。

封七月打开了富贵气派的铜质大门,请毛五进去。毛五进入封七月的办公室后眼前又是一亮,他还真没有见过这么豪华的办公室。这是一个复式房间,楼上、楼下的面积加起来得有四百多平方米,楼下摆放着一套老板桌椅,椅子背后是一幅巨大的万里长城的油画。楼下还放着一套大沙发,算是接待区,她的这个房间也是传说中的空中别墅。

毛五他们刚落座,就看到楼梯处走下来一个绝美佳人。毛五站了起来,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既惊恐又惊奇,还有一些感动。因为下来的人正是他一直暗恋着的封芷兰。

封芷兰和毛五同年同月出生,她比毛五晚出生二十一天。称封芷兰是绝美佳人一点都不过分,她身段均匀,该丰满的地方丰满,该纤细的地方纤细。她一身时尚的装束,款款而来,毛五以为自己进入了梦境。“芷兰,你回来了。”毛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真恨不得立刻把封芷兰紧紧地抱在怀里,再也不让她走了。此时此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事情的。封芷兰的眼眶中噙着一汪亮晶晶的泪水,她见到毛五就像见到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她站到毛五身旁,等待毛五的拥抱。毕竟两个人就算只是老同学的关系,在重逢的时候也是可以拥抱一下的。但是,毛五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只和封芷兰握了握手。毛五感觉自己好像全身麻木了,这是他第一次握住如此细腻、柔软的异性的手。封芷兰也像是在看电影一样,直愣愣地看着毛五与自己握手。

还是封七月打破了此刻的僵局。“你们两个老同学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呀,别愣着,你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害羞呀?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给我闺女接风啦。”她一边说话一边给两个年轻人沏茶。然后,封七月又点了一桌子菜肴,既是为女儿回国接风,又是为感谢毛五的救命之恩。

毛五向分局领导报备了今天要与老同学喝酒的事情,同时还向派出所政委说明了今天的情况,让政委帮忙盯着工作。毛五今夜要与封芷兰推杯换盏,一醉方休。

酒后回家的毛五失眠了,也许是因为一天的劳累,也许是因为再次见到暗恋已久的封芷兰。今天,毛五在看到封芷兰的时候,他突然憧憬了很多很美好的未来,他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这一夜很安静,他躺在家里,感觉舒服多了。

天亮了,所里的值班民警打电话告诉他,昨天一夜正常,没有警情,但是刚才有一个走失人口的报案。毛五瞬间清醒过来。“天哪天。”他大喊一声,急忙起床,同时还埋怨父母没有早点叫醒他。他穿好厚厚的衣服,都没有与父母打声招呼就跑出了家门。

毛五心想,自己应该在昨天夜里再去一趟精门商贸大厦八十四层,看看到底午夜之后是否有“鬼”出没的。可是昨天他被封七月母女给灌醉了,连自己是怎么回家的都没有印象了,就像被催眠了一样。他懊恼自己贪杯误事。

距离春节还有十八天,怎么才能找到牛湘东的妻子呢?焦广书在公共卫生间自杀的可能性有多大呢?刘成发诈骗了三亿多,钱都去哪里了呢?封芷兰以后还出国吗?封七月被骗的两千万怎么才能追讨回来呢?毛五心中不停地琢磨这些事情。他一边蹬着共享单车,一边唱着京剧《战太平》:“叹英雄失势入罗网……”

毛五到了分局大院,径直去找分局领导申请进入精门贸易大厦八十四层深入调查,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鬼”能把整个大厦搅得鸡犬不宁。现在连投资商一听到精门商贸大厦,都会觉得后背冒凉气。还有传言说,从大厦跳楼自尽的人都是被冤死鬼诅咒的,没死的那几个是因为被鬼“附体”了,要在人间经受惩罚……

分局领导批准了毛五的申请,但是要求毛五不能一个人擅自行动,去精门商贸大厦时一定要再带上一名所里的民警,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

“是,请局长放心。”毛五立即站立起来向领导敬礼。

毛五回到所里,召集了部分民警开会并布置工作,随后他同内勤民警一起去调查了解封七月的前任丈夫丰裕罡。

丰裕罡之前在市粮食局担任三产总经理,后来他完全承包了这家快要倒闭的企业,变成了占百分之七十股份的企业总经理。另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据说是刘成发的,后来他们因为封七月的事情闹翻了。封七月从中协调,拿出两千万元人民币入股刘成发的公司。刘成发把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转给封芷兰,这样丰谷食品有限公司就是丰裕罡和女儿封芷兰的了。也就是说,封芷兰是这家公司的董事。

毛五了解到这个事情后也是惊讶不已,而且他们还发现丰裕罡在迟国有一个分公司。毛五心想:那一定是丰裕罡留给封芷兰的嫁妆。

毛五想了想,便决定和丰裕罡当面谈一谈。丰谷食品有限公司坐落在东郊区,那里紧靠市区,公共交通建设很完善。毛五见到丰裕罡后,发现已过知天命之年的丰裕罡非常成熟稳重,眉宇之间带着智慧,早已经褪去了当初农村大学生的土气样子。丰裕罡彬彬有礼地接待了毛五。

“毛所长,我闺女芷兰经常提起你这个老同学,她说你是警界的英雄人物呢。我家芷兰回国了,你们见面了吗?”

“丰总好,芷兰说得夸张了。看来您也是知道我要来找您了,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毛五机智地回答。

“您认识刘成发吧?”毛五问。

丰裕罡面带愠怒地说:“刘成发那个混蛋,扒了皮我也认识他,要不是他,我和封七月还不会离婚,封七月也不至于跳楼,我闺女也不会还没有读完博士就跑回来了。”丰裕罡的几个“不”说得咬牙切齿。

原来在封芷兰七岁的时候,丰裕罡便不甘心在办公室里当副主任——整天写材料,办文办会,还得接受领导的批评。尽管丰裕罡嘴甜,相对受到领导的重视,但是日子久了,正主任对他还是心有防备的,于是他找到局长要求调去新成立的三产公司工作。丰裕罡对于经营生意还是个门外汉,于是封七月就让她的老同学刘成发前来相助,丰裕罡和刘成发就成了哥们。刘成发的确在经营方面帮助了丰裕罡,使得丰裕罡的三产企业取得了极高的效益,丰裕罡也因此得到了粮食局领导的肯定。后来粮食局改制,丰裕罡借此机会“下海”,成立了丰谷食品有限公司,并且邀请刘成发入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股东的身份在年底分红。

这对好哥们患难与共,但是在共享受、共发财的时候发生了矛盾。主要原因还是刘成发使坏。刘成发经常带着丰裕罡以宴请客户为由,一起去歌厅、夜总会、洗浴中心或者酒吧等娱乐场所,他经常把丰裕罡灌醉,然后让女秘书……仪表堂堂的丰裕罡鬼迷心窍,后来竟然出轨了。

刘成发借机用丰裕罡的风流事刺激他一直暗恋着的封七月。封七月得知丰裕罡在外边**,便在家里大吵大闹,令丰裕罡渐渐有家难归。脾气倔强的封七月提出了离婚,这一年封芷兰十二岁,刚上小学六年级。封七月在刘成发的帮助下开了一个礼品公司,公司经营得一天比一天好。其实,是丰裕罡暗地里一直帮衬她,她的康健公司才能成功上市。没承想刘成发竟然诈骗了封七月两千万元人民币,害得封七月要跳楼自杀。亏得毛五及时营救,封七月才免遭此难。

远在迟国读博士的封芷兰听到母亲的事后,立即飞回国内,她和丰裕罡都劝封七月不要想不开。再加上毛五在医院的劝说,封七月已经好了许多。

“据说,刘成发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已经转给了您女儿,他还算仗义。”毛五直截了当地说。

“别提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了,那就是干股,是我当时孝敬他那个在铁路局当局长的岳父,拜托他转交的。再说了,他坑了封七月那么多钱,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现在也没有多少了,我的丰谷公司也面临着倒闭的局面。”丰裕罡有气无力地解释。

“毛所长,您不知道,这几年刘成发没少借用他岳父的名义在外赚钱。他的老婆和两个女儿,人都在国外了,他就是想把在国内挣的钱转移到国外去,然后再借机溜掉,你们可千万不能放了他。”丰裕罡激动地说。

…………

毛五在返回派出所的路上思考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以及关联人的情况:

精门商贸大厦。

封七月、丰裕罡、封芷兰(十二岁以前的名字为丰芷兰)。

刘成发(妻子和两个女儿在国外)。

焦广书死在精门商贸大厦五十九层的公共卫生间里。

牛湘东和他失踪的妻子葛辉青。

精门商贸大厦八十四层的女鬼。

九个跳楼的人,死亡五人,生还四人。死亡的五人是两女三男——两个瘾君子欠下亲朋百万元的欠款,一对男女殉情,还有一名女子患抑郁症多年,跳楼自尽。生还的四人是一女三男,最终被救下没有大碍的只有封七月,她跳下来的时候被风吹晕了,整个人还是稳稳地落在了摆放好的气垫上。另外三个男性中一个精神病患者成了植物人,还有两个都是被刘成发骗走资金的受害人,他们都是重度残疾,据说还在昏迷中。

毛五安排两名老民警着便装前去了解那两个因参与刘成发的集资被骗而跳楼致残的当事人的相关情况。

最让毛五头疼的事情是女鬼和葛辉青是否有联系。另外,好多事件似乎和刘成发有联系,和精门商贸大厦有着密切关联。

毛五下定决心,准备今晚独自一人去精门商贸大厦的八十四层探个究竟。他找到了精门商贸大厦物业的保安部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用公安人员特有的法律知识和工作手段说服了对方。保安部长同意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把八十四层的电梯卡给毛五,而且他还要求协助毛五到八十四层“破案”,被毛五拒绝了。

…………

毛五的手机又响了,是封芷兰的电话。

“毛五,你在所里吗?我想见你。”温柔的封芷兰总能让毛五心动。

“你别来所里了,影响不好。我们到‘精门大厦’对面的咖啡厅见面好吗?”毛五解释说。

“有什么影响?我就想看看老同学的办公室不行吗?我又不是间谍。”

毛五最受不了的就是封芷兰温柔的、撒娇式的声音。“好吧,你来吧。”毛五答应了,但还是警惕地收起了办公室的一些文件,然后通知值班民警,将封芷兰领到办公室来。

封芷兰穿着洁白的棉衣,浅蓝色的牛仔裤,棕色高筒皮靴,再配上那乌黑的披肩发,哪个男人看了能不为之心动呢?连女人看了也是要嫉妒地瞥一眼的。毛五把沏好的茶水送到封芷兰面前,他的脸已经不红了,他似乎少了那种青春期时面对这个暗恋的美人的激动,他现在感觉警校的同学郝菲似乎更实际一些。

“芷兰,喝水,你是越来越漂亮了,什么衣服穿在你身上都是那么好看。”

“毛五,你当了大所长,讲话水平也高了呀。和我说话也不会脸红了,你更会讨女孩子喜欢了,怎么样?有女朋友了吗?那天我妈在场,我也就没有问你。”封芷兰满含醋意地说。

“老同学,这怎么说呢,没有结婚就是自由的,是不是?”毛五侧面回答了她。

“芷兰,你怎么样?广书没了,你要节哀,毕竟我们同学一场,他也一直在追求你。”毛五有些低沉地说。

“你多想了。对于广书的死,我是很痛心,同学一场,我们三个人又那么要好。我知道他一直在追求我。那你呢?你心里就没有我吗?”封芷兰直接挑明了。

毛五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可以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他反而没有了主意。此时,他满脑子都是郝菲的泼辣、直率,以及她像野小子一样的短发。她走起路来端着肩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特别迷人,否则谁能知道她是一个女人呢。毛五心里有一些想念她,自己离开刑警队后只和郝菲通了一次电话。

“毛五,你怎么啦?你想谁呢?都不回答我了。”女人在情感上的直觉总是那么准。

傍晚,毛五请封芷兰吃了一顿快餐,这也是毛五在高中时代最大的奢想——和暗恋的封芷兰在一起吃快餐。他真的有一种如愿以偿的感觉。毛五和封芷兰一起回忆过去:回忆和焦广书的“决斗”,回忆那个年代的美好,不敢面对的初恋,还有产生三角恋的畸形心理……

毛五感到奇怪的是,封芷兰对焦广书的死只字不提,她只是应付着提了提她对焦广书的死的疑惑。她既不顺着自己的话提出疑问,也没有悲伤、怀念的情绪,她似乎在有意识地逃避焦广书这三个字。

毛五不提及郝菲,也不暗示自己对封芷兰的情感是否如初,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他是否还爱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如今他看到封芷兰,心里就惦念起郝菲,这种奇怪的想法是移情别恋吗?毛五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