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火烧云事件
天池岸边，西域管理局。
周新疆略带恼火地走进行动六组办公室，本来还想抱怨一番，却见房间内灯火通明，李征战和苏莫笑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大屏幕上包括主管安全事务的副局长吕剑锋在内的八九个人的三维影像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等周新疆坐下，吕剑锋严肃地说道：“下面先让周新疆介绍一下白天的情况。”
“情况，什么情况？”周新疆疑惑地说道。
李征战白了周新疆一眼，低声提示道：“就是旅游团的情况。”
“旅游团？挺好啊。”周新疆仍然一头雾水，“我带他们游览了柴窝铺风车、盐湖、达坂城、葡萄沟和火焰山，午餐吃的大盘鸡，晚餐是烤全羊，住在千佛洞大酒店……”
“有什么不正常的？”吕剑锋问道。
“不正常？”周新疆思索，“没人走失，也没人生病，更没有投诉，哦，要说不正常，这些游客好像格外活泼，对哪儿都充满好奇心。”
房间里传来轻笑，吕剑锋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道：“赵科长，你来介绍一下。”
网络安全科赵科长面色阴沉地说道：“本月十八号，也就是前天早晨六时零分，云上西域发生了火烧云事件，哦，火烧云是指发生了网络入侵事件，而且是最高级别的。有人穿透了系统防火墙，而且没有触发警报，以管理局的名义发出了三十二份旅游邀请，并且向对方邮寄了用于登录的沉浸式伺服舱。”
“有造成严重破坏吗？”苏莫笑问道。
赵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莫笑一眼，道：“目前没有造成损失，但是……火烧云本身就是最为严重的破坏，要知道，如果说云上西域是一块国土，那防火墙就是守护这块国土的长城，而且这道长城是以三千七百二十三台量子超算的算力为基石的，如果不算物理隔离措施，它的安全性甚至超过了核打击网络的防护等级。也就是说，我们这里发生了火烧云，那么核打击网络在入侵者面前也就形同虚设了。”
“什么黑客，这么厉害！”周新疆愕然道。
“还不明白吗？”赵科长苦笑道，“这根本不是网络黑客能够做到的，无关能力或者技术，而是算力，除非入侵者拥有堪比云上西域的计算硬件，这，这可能吗？”
“你的意思是说，有某个大国调集资源进行了这次入侵？”李征战猜测道。
“还有别的可能吗？”赵科长反问道。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苏莫笑说道，“如果是一个国际性的黑客组织，调集世界各地的民间算力，应该也是可以做到的。”
“其实，这两种可能也只是存在于理论上的。”赵科长的脸色仍然阴沉着，“我们对这次火烧云事件进行了详细的扫描和反侦测，但是两天过去了，不要说找到入侵者，我们甚至没有找到一丝入侵的蛛丝马迹，这，这根本不可能啊。”
“搞这么复杂，就为了让三十几个人免费旅游？”周新疆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入侵者一定在暗中酝酿着什么阴谋，只是还没到发动的时间，可怕的是，我们现在毫无头绪，根本无从防范。”赵科长说道。
“还是让我们说说那三十二个人吧。”吕剑锋说道。
周新疆醒悟道：“您说的就是我团上的游客？”
李征战柳眉倒竖又瞪了周新疆一眼，道：“你以为呢？”然后看了一下电脑屏幕，接着道，“苏丁丁，男，24岁，未婚，身体残疾，双小腿缺失，工作单位：中科院人类记忆图谱研究所……李绍坤，男，32岁，已婚，重病中，脑卒中，瘫痪在床，失业……陈茉慧，女，28岁，已婚，李绍坤之妻，工作单位：城关派出所驻日月星光小区警务站辅警……孙二强，男，20岁，未婚，待业在家，杀人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在通缉中……王金辉……汪苗苗……”
“这都是些普通人啊，而且来自全国各地，又各不相识……除了，那个叫孙二强的好像不太正常。”周新疆说道。
没有理会周新疆，李征战继续说道：“的确，经过详细调查和交叉对比，这些人似乎是随机从全国人口中抽取出来的，就好像中了彩票似的，如果非要说共同点……苏丁丁在职的记忆研究所经历了一系列失败，即将撤销编制；李绍坤常年瘫痪在床，而且这种病几乎没有治好的可能，他的妻子一个人要照顾丈夫、孩子还有双方父母；孙二强呢，就更不用说了，大概很快就会被警方抓住，等待他的不是死刑就是无期徒刑。也就是说，这些人都在现实生活中面临着重大危机。”
“但是这也解释不了火烧云事件，甚至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赵科长说道。
“我认为这么说不对，”苏莫笑说道，“从现有情报判断，这次火烧云事件的目的就是邀请这些人进入云上西域，那么两者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只不过我们得到的信息太少，还无法察觉而已。所以我认为，我们一定要抓住这条线索牢牢不放，也许，当我们弄清楚其中的联系，整个事件也就水落石出了。”
吕剑锋点了点头，道：“小苏说的有一定道理。”
周新疆说道：“大家有没有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我的意思是说，也许根本没有火烧云事件，没有某个大国或者黑客组织进行网络入侵，只是云上西域产生了一个软件漏洞，导致系统随机抽取了三十二个人，并发出了邀请。”
“这个设想是符合逻辑的，实际上这是我们考虑的第一种可能，毕竟云上西域的防火墙从未被穿透过，甚至在无法找到入侵痕迹之后，我们再次转向这个假设，但是整个网络安全科最终的结论是根本不可能。”赵科长说道，“大家都知道，云上西域的软件构架是由四级权限组成的，第一级是一个拥有最高权限的AI，也就是人工智能，它分管着第二级，八个根AI，它们又分管第三级三千七百二十三个次级AI，在次级AI的下面就是八十万个四级AI。当然，在四级结构之下，实际上还有海量的应用AI，它们才是云上西域的基石，不过对这些应用AI进行系统管理已经不太切合实际了，它们就像人体的细胞，不断繁殖与死亡，时刻处于生生灭灭之间。”赵科长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继续说道，“我们假设在四级权限之下有一个系统漏洞向外部发送了一个错误的指令，那么它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四级权限的层层查杀；用于登录云上西域的服务器是一台独立的量子超算，由一级AI直接控制，而一级AI受到自动与人工的严密监察，拥有强大的防护与纠错能力，即便它被突破了，也根本不可能不留痕迹，除非……”赵科长犹豫了一下，又自嘲地摇摇头，“那根本不可能。”
“除非什么？”苏莫笑追问道，“我认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除非在底层的那个漏洞比系统所有的AI权限还要高，除非那个漏洞比系统内所有AI的智力再高一个量级，才能向外发送未经审查的指令并且不留任何痕迹，你认为那可能吗？”赵科长反问。
“啊。”苏莫笑哑口无言，有些尴尬地喃喃道，“那，那确实不可能。”
行动六组的办公室内一下子鸦雀无声，众人都在思考着，这时，一盏红色的警示灯亮了起来，赵科长接到了一个视网膜通话，低声与对方交流着什么，脸色愈加阴沉，说了几句，他转向吕剑锋大声说道：
“吕局，我们刚刚侦测到一次未授权登录。”
“说详细些。”吕剑锋道。
“出现火烧云事件之后，我们增加了八十台量子超算和最新的防火墙AI用于寻找系统漏洞，同时增加了对全系统的扫描频次和深度，就在八分钟前，我们发现有人再次穿透了防火墙，匿名登录了云上西域，具体位置在这里。”
赵科长调出了一幅3D地图，显示出一片山地，一个白点在山地间隐现。
周新疆马上就认出来，“那不是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吗？”
“对，就是那里。”李征战也点头道。
“能知道登录者的更多信息吗？”吕剑锋问道。
“没有，只有这个位置信息。”赵科长说道，“但是从匿名登录者出现的位置就可以说明与火烧云事件的相关性，我认为我们抓到关键点了，吕局，只要我们找到登录者，就能顺藤摸瓜解开真相。”
吕剑锋没有表态，看着众人说道：“我来分配一下任务吧，由赵科长带领网络安全科继续严防死守，务必不能再发生类似事件。匿名登录者情况不明，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小周，既然你的旅游团就在千佛洞，那么还是由你负责与匿名登录者接触一下，行动六组的其他组员随时待命准备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