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在街上看见一个奇怪的伊莱。

那伊莱拿了一把七弦琴,跳着转圈舞,一边给小孩子们讲自己的故事,似乎没有要赶着去做的工作。他的外地人口音与琴弦配在一起称得上动听,至于故事的内容则因为围观的孩子太多了,在热闹之中青没能听清多少,只能隐约分辨出这伊莱在讲自己从两百三十五个伊莱的大家族分家的故事。他称自己为贝。

青从屋门口的秋千上跳下来,把玩具收进屋子里,远远地站在外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围着贝身后拖着的大房子转了几圈,确实是有些壮观。认真数了数,那屋子繁复的大墙上足足有八十五块质砖和五十六块中砖。贝的五十多个家人在四周来回走动,转得青眼花缭乱。住在这附近的伊莱,家里有二三十块质砖的已经很少见,五十块的青这辈子也没见过几次,两百多的则完全没听说过。

青早已隐约觉得这世界似乎比自己知道的大一些。回家以后,他将这件事讲给邻居的杨听。杨是青从有记忆以来就认识的,身在一个八口之家。像杨那样的八伊莱小家族和青这样的独身家庭,在这附近是最常见到的。

“杨,歌者是什么?”青回想着听到的陌生词语,想起贝如此称呼自己。

杨停下手里一天忙到晚的农活儿,一边抬头看天气,希望今天不是灾天,一边给家人交待说休息一会儿:“以前听人说,歌者就是随时会向别人丢出片段的伊莱。我听说他们发脾气的时候,就从自己的屋子上把中砖敲下来。”

青睁大了眼睛,围着杨转了两个圈,好奇得直跳:“砖是可以敲下来的吗?他的房子不会塌吗?”他又回头观察了一会儿自己的小屋,一块质砖和两块中砖弱弱地拼接在一起,砖壳的圆弧形光滑无痕,衔接处严丝合缝,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从这里面砸下一部分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也从未见过有谁敢。

“这你得自己去问了,我也就是听说。”杨摊手表示自己的知识量已经到了尽头,“吟游歌者吗,真好呢,我也想去旅行啊。”大概他们成天只需要到处游玩而不用工作吧,杨一边想着一边伸展手脚,触碰和吸收太阳的光与热,又埋下头投入工作,稍微加速了运转。

想出去旅行的话青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但从未见过杨要动身,他不知道出去的方法,也没有要去打听的意思。话说回来,除了龙来的时候会带走一些伊莱以外,还没什么人从这里离开又回来过。倒是最近龙来过好几次,街上人心惶惶的。

大部分的伊莱每天上班下班,在固定的交通里选择固定的路线,日复一日地在同样的轨迹上往返,即使有时候不小心因为不可抗力偏移了道路,也会竭尽所能尽快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青想再去听吟游歌者讲外面的故事。杨和家人们仍旧絮絮叨叨地围着自己的屋子打转,又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