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梁笑笑本来是一块大火炭,那这姑娘一定是一块大冰块。他很难想象,他竟然一路一句话都没说,而女孩儿竟然能安安静静地一路正坐,当然也从来没睡着。

她在想着什么?

他思考着,也知道她的想法可能远比自己的复杂深奥。从一开始就是,他在这个姑娘的面前就像一个没穿衣服的小丑。她甚至都不在意他不怀好意的打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列车到站,两个人下站。

女孩儿叫上一辆出租车,顺便捎上梁笑笑。

“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家。”女孩儿淡然道,“我爸妈不会放心我在外面的。”

梁笑笑“哦”了一声,心想难道你爸妈放心女儿把一个不知道的野男人带回家。但是其实也很难说,万一就像都市传说那样,这个女孩儿只是个机器人,而她的父母是一对疯狂发明家呢?想到这里,他又笑了笑,在脑海里否定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象。

实际上,很可能她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康之家。一个和他母亲一样平凡的中年妇女出来开门,然后一脸惊愕外加惊喜地看到女儿带回来的男人。再然后应该是大家一起吃饭,顺便她父母对自己来个三堂会审。最后他半夜爬起来,会听到她和父母的争吵声,如同三流言情喜剧中一般。

他差点笑了出来,其实这是最美好的想象吧。

汽车到了地方,一座城中别墅,而且还是配有游泳池的那种。梁笑笑嘴巴几乎成了0型,这剧情往汤姆苏方向发展了。难道他真的这么幸运?

从大门一直到柜门,所有东西都是全自动。所以笑笑想见对方父母的愿望落空了。他不无遗憾道:“你父母不在家吗?”

女孩儿打了个响指,一个机械臂自动为她送来咖啡。她品尝了一口,再做了个手势,上面出现另一个机械臂,加入牛奶然后搅一搅。

难怪她总是能不动,因为生活中她就不需要怎么动。

她再尝一口,显然味道对了:“不在啊,他们去巡演了。你不用考虑坏主意,我不喜欢那样。”

梁笑笑不知为何有些委屈,他可真没想什么坏主意。不过受到女孩儿的动作启发,他也打了个响指,然后也模仿了手势。

毫无反应。

女孩儿被他逗笑了,说道:“有个动作,可是能召唤自动防卫系统的,你要不要试试看?”

“不……我还是不用了。”

“别那么怂嘛,你可以试试,看看会不会被机器人电晕搬到警察局。”

梁笑笑摇摇头:“不要,电完影响我的发型。”

“就你那一头草鸡毛,我理得都比你这个好看。”

“是吗?我可以授权你动我的头发。话说,我们就坐在这里喝咖啡吗?”

女孩儿翻了个白眼:“别急。我先带你看看。”

她站了起来,往二楼走去。

梁笑笑这才发现二楼看上去更像是陈列室,无数的奖杯。虽然他不玩古典音乐,但大概了解这些奖项代表多高的成就。看来她的父母很可能是古典音乐的大师,难怪她会放弃摇滚乐。毕竟对很多古典乐家庭来说,任何现代流行音乐都是异端,甚至可以说是伤风败俗的。

但她肯定不是为了炫耀,如果只是炫耀家世,她该告诉他这个古典乐小白这些奖杯的含义。但她只是走着,走过一个个荣誉,淡然得仿佛天外飞仙,沉静得如同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虚无缥缈。他觉得用这个词语形容她最好,也许等到人生结束,他还是无法抓住她的裙角,哪怕一小下。

下一个房间,一个巨大的琴房,里面放置了几乎所有会在交响乐里面出现的乐器,而一些名贵的小提琴被保存在琴盒里,并用玻璃密封。这里的场地很大,可以想象一群人在这里排练。

但女孩儿的目标却是一直向里。在一个名贵小提琴盒后面,她找到了一个按钮。一个暗门打开,里面是一张床,只不过旁边的工作台上,无数的机械手臂狰狞地立在空中,暗示着它会对**的人做出什么。

梁笑笑本能地觉得危虚无缥缈的女孩儿,还有一个不知道干嘛的密室。女孩儿往**躺上去,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作为一个大男子汉,他怎么能打退堂鼓呢?梁笑笑问道:“你难道是机器人?”

“不是。”女孩儿很坚定地回答道。

然后机器手臂们开始了工作。一个类似头套的东西被罩在女孩儿的头上,工作台的小显示屏上显示出人头的形状,里面是无数的波动。

“这是什么?”

“靠血氧浓度测量大脑活动区域的仪器,我想再解释估计你也不明白。”女孩儿淡然道。

“对,这太学术了。我高中生物只有……”

女孩儿说道:“好了,不要和我说你是音乐自招生,成绩不好云云。我也是艺术特长生。”

“好吧。”梁笑笑点点头,继续看着,“这是要做什么?”

她说:“小手术,剥夺我的某部分感觉。”

“怎么做到呢?”

她指了指那些机械手臂,梁笑笑这才观察到它的结构远比想象还要复杂一些。上面有一些小的文字,但他不认识。

女孩儿只好解释:“知道光遗传学吗?”

“能简单点解释吗?”

女孩儿仔细想了想,俏皮地说:“不能。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植入光敏蛋白配合光线控制你大脑的通路。比方说,你现在正在害怕,怕成为小白鼠,那我就给你的管恐惧的神经细胞植入光敏蛋白。如果给你的神经细胞照射蓝光,你就会停止恐惧,如果给绿光,你就会突然非常恐惧,就是类似这种。”

梁笑笑好像懂了,他说:“那就是说,假如你想让我吃屎,就给我管吃屎的神经细胞植入光敏蛋白,然后给我绿光,我就突然非常想吃屎了,对吗?”

女孩儿哈哈大笑起来,差点从**蹦起来:“哪有这样的?其实它的控制没那么精确,因为我没办法知道,你管吃屎的神经细胞是哪几个,要不你来试试看吃屎,我来查查看是那些神经?”

“那还是不用了。”

女孩儿继续科普扫盲:“那么细的事情没法管。但大一些的,比方说由一片区域管理的功能,可以用它改变。比方说前几天你看到疑似双腿残疾的我。”

“可是,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残缺真理啊,梁笑笑,你知道为什么你到现在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英俊的脸因为羞恼而成了猪肝色:“我……那时候声音太大了。”

“不是,是因为你没认真听,没用心听。我父亲常说,必须放弃最方便的感观才能听到世界的声音。”她如此说道,然后发出些许痛苦的呻吟,“一会儿稍微扶着我点,我要失去视力了。我能相信你吗?”

他使劲地点点头:“能,任何时候都能。”

女孩儿的回复让他瞬间温暖起来:“我相信你,我听到你的心跳了。”

这之后的几天,是梁笑笑最快乐的几天。虽然他和这个女孩儿没有发生任何**的身体接触。但他已经很满足了。每一天,女孩儿都会换一种不同的残疾,当然看起来很奇怪。但习惯之后,他却发现这是一个天才一样的做法。她确实听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声音,知道了不一样的东西。

也许世界的声音真的存在,只是大家被方便的感观给延误了。

他天天都弹吉他,而她天天都在写乐谱。他也尝试写了一些词,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他回想起不全者乐队的惊艳表演,突然醒悟到自己究竟缺了点什么。他终于知道不全者乐队究竟拥有什么,他们是输给了带有生命的音乐。

他太浮躁了,总想凭着所谓的天赋才华一步登天,却忽视了那些该听见和写出来的声音。在他自己的歌里面,无论歌词还是乐曲都是简单粗暴的直接冲击,缺乏深度。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突然开始期盼,自己也是一名残疾人。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期盼,某一天,女孩儿希望他躺倒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