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亲爱的海伦，我刚才是不是提到过了，软件？

本科时我加入过某个学术人才培养计划。这在当时的高校中很常见，老师们喜欢把最聪明的那批人选拔出来，指望天才之间能发生什么化学反应或思想碰撞。我们每周都聚到一起，谈论最前沿的问题。

期中考试之后的那次讨论会上，哲学系同学介绍了休伯特·德雷福斯。那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哲学家，认为人类思维并非只是计算或程序化过程，认为人类具有一种边缘意识，这种意识是环绕在所有经历周围的，在需要的时候会聚集起来。

那些天我刚刚通宵复习过，精神不振，听得半懵半懂。倒是几个计算机系的同学突然来了兴趣，东问西问了好久。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感兴趣。近几年业界一直心心念念在创造人工智能，不是那种广义用于大数据和深度学习的、能够识别人脸或者给出巧妙回应的机器，而是……严格上说的，“硅基生命”，像你这种。

他们进展缓慢。针对某个局部一点点设计太慢太复杂了，他们索性用电脑模拟有机体，让每个细胞都有自己的遗传密码，在有限的空间和有限的资源中互相竞争—那里很快就出现了寄生虫，免疫功能，甚至还有最原始的社会互动。

那次交流会之后，他们开始尝试着把个人电脑和那些进化而来的模拟生物联系起来，对现实世界中的混沌环境进行仿真，模拟真正的“意识”或“思维”，再让它们利用个人电脑的剩余内存空间来自由进化……他们制作了那个软件，号召大家积极下载，为科研做出贡献。

没多少人下载，当然，除了我们这些同一计划里愿意热心支持的亲友。

于是，我那群聪明而古怪的同学编写出了一种电脑病毒。你知道这个称呼的由来，对吧？“病毒”又被叫作“木马”，而“木马”是来源于特洛伊战争。那场战争源起于一个被称作“海伦”的美女，她与人私奔，因而引发了仇恨……对不起，我扯远了。

总之这种病毒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越来越多的个人电脑加入了这个进化网络之中，那些模拟生物也进化得越来越快，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逼近了人类，乃至超过人类。

虽然，海伦，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如何从那些竞争中胜出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电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