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哈特上校,当你看到这幅画面说明你还活着,我的技术官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但这毕竟是母亲遗愿……”男人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了下接着说,“总之,祝贺你!你完成了伟大的壮举,你带回的资料让我们发现‘超空间’,人类从此进入了宇宙深空,你的名字将永记史册。”这时,一个小男孩跑进画面,男人将孩子拉过来,抱在胸前,指向镜头,“快,打招呼!”男孩显得很害羞,他抱紧了男人,将头埋入男人胸膛。“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凯。”男人溺爱地说。叫凯的孩子挣脱男子的怀抱,溜出了镜头。男人有些尴尬,他道歉说,“这是我最小的一个儿子,怕生,也不知像谁……”

凯文暂停了视频,他有些疑惑,不明白画面中的男人在说什么。这男人似乎在向他祝贺,但他提到他的母亲,还有那个孩子,凯文不太理解其中的逻辑关系,这一切明显缺乏条理。于是他将视频回放,看看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这是我最小的一个儿子,怕生,也不知像谁。母亲说,这孩子就是我当年的翻版。是啊,每个男孩都是其父亲的翻版,在父亲庇护下成长,崇拜他的父亲,畏惧他,渴望成为他。我也不例外,在你的盛名下成长,走向深空,不费吹灰之力成了一舰之长……人们都很尊敬我,给我们母子诸多照顾,但我明白,他们之所以尊敬我,只是看到了你的影子,他们看到的只是凯文·哈特的儿子……”

凯文心中巨震,他暂停画面,反复播放那句话,“凯文·哈特的儿子!”

他没有听错,怎么会!他哪来的儿子?何况这个儿子都有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说他已经是爷爷了!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另一个时空的凯文·哈特?不对,事情远不是表面的样子,凯文想了解更多,他继续播放视频。“多少次,看到别的孩子都有父亲而我没有;多少次,我向上帝祷告宁愿放弃所有的玩具,只求你的陪伴。母亲总是安慰我说,我的父亲是个伟大的人,他正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接我们的……我可怜的母亲,她总是坚信你会回来,拒绝相信你已经殉职,始终相信着‘超空间’里总会有奇迹发生,孤独的守候了五十年,愿她安息。”男人声音有些哽咽,他双手捂面,稳定情绪,“每年,母亲都会跟我讲她生命中最快乐的七天,那是与你共同度过的七日,在那七天里你们有了我—你们爱情的结晶。每逢那七天的“纪念日”,她都会和我一起给你写一封无法寄出的信—那是我童年最痛恨做的一件事,而她则坚持了五十年。收拾她的遗物时,我在盒子里发现了这些信,还有你寄给她的分手信。我怒不可遏,差点烧毁了这些信,冷静后,我读了里面所有的信,信中皆是爱与思念。如今,她的骨灰连同那些信,被我安放在了一起,她终于可以与你团聚了,这也是她最后的遗愿!—我是伊恩·哈特,

星联怀特级战略舰指挥官,2079年10月。”

那些粉末是佐伊!凯文的心像被谁一把扼住,难受得难以呼吸。他开动坞站向那一片粉尘飘去,徒劳地想把骨粉收集起来揽在怀中,可那些骨粉只是从他的指尖滑过。他有点难以相信伊恩·哈特是他的儿子的说法,但伊恩透露的那些细节他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起过。泪水涌出眼眶,模糊了他的视野,一颗一颗飘**在面罩里。凯文抓住那只金属罐,从里面倒出一捆扎好的信封。排在最上面那封信他认得,尽管信封已经发黄,边角有多次折旧的痕迹,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上面有他的笔迹—那是三天前他亲手交给桑尼,写给佐伊的分手信。

佐伊·伍德蕾,那个凯文·哈特唯一珍爱过的女孩。

海边的那几个夜晚,佐伊延续了他生命的火种,为他生下一子,然后独自抚养成人,空守五十岁月,直至油尽灯枯,临到生命尽头仍要与他相聚。凯文难以想象这其中的艰难,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佐伊,他完全不认为自己值得佐伊付出这一切。如今,他们再度相遇了,却阴阳两隔,凯文心中除了愧疚、自责,也涌起阵阵勇气。

他要活下去,回到佐伊和孩子身边,说什么也要改写那早已书写的命运。

虽然他不太明白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确定这一切都与他现在所处的空间有关。假如伊恩说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那时间在他进入通道的时候便改变了流速,以至于,外部世界的时间已经逝去了几十年。但还有一个问题,那个装着佐伊骨灰的罐子,是在多年以后进入这个所谓的“超空间”的,却怎么还能与他的时间同步?他活着出去见到佐伊,会不会产生什么悖论?凯文想不明白,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脑子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为了佐伊和他的儿子,说什么也要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