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上了睡眠,准确地说,是爱上了做梦。

每次睡前躺在**,他的意识会通过芯片,连接上“梦境万花筒”云端站,那里陈列着数万场被其他用户上传至此的奇异梦境。

他像逛博物馆一样流连其中,难以自持,浏览完毕,他总会选择一场自己最感兴趣的新梦境,点击付费,将其下载进自己的芯片。

那之后,他只需稳稳睡去。

芯片会检测他的睡眠过程,在脑海进入深睡眠阶段时,系统自动为他解压那段下载好的梦境,他的意识,会和梦的场景有机融合,他体验梦境,像是体验人生。他为梦中主人的遭遇或感怀,或激昂,有时开心,有时落泪。

在梦中,他的情绪大起大伏,无数纷扰的意识碎片相互交织,彼此重组,从梦境映入他的脑海,那些吉光片羽的灵感会被他暗暗记下,成为他创作的宝贵素材。

醒来后,他会着手整理梦境中的思路,将其落笔成文,一气呵成。那些令人动容的词句和文章再次流淌在他的笔下,他的创作力越发旺盛,重回两年前的巅峰,甚至比那时更为辉煌。

只要他愿意,他认为自己随时可以写出无数篇伟大的文章。

他陷进了这种感觉。

他急切地想要做更多梦,写更多文章。

王教授曾对他说,一次睡眠最多加载三场梦境,这是人脑觉得舒适的极限,再多的话,睡眠质量就会急剧变差。

但他想要更多灵感,他需要更多梦境,他不去理会王教授的警告,开始如饥似渴般链接进云端站,急不可耐地选择一场又一场梦境,将其一股脑塞进自己的芯片。四场,五场,六场……最多的一次,9小时的睡眠中,他体验了十三场他人梦境。

这个数字还在增加,为了灵感,他不断突破大脑的极限。

而且,你不应太频繁依赖“梦境万花筒”,植入成功后的那天,王教授提醒他,你要把它当做生活的调剂,而不是生活本身。

“如果太依赖会怎样呢?”他一脸真诚地问。

“你的大脑会越发迷乱,”王教授严肃地回答,“使用太过频繁,就像过载的机器,你的芯片最终会停摆,当然它不会对神经产生任何物理伤害,芯片一旦失效,它会主动溶解,被你的大脑消化。但还有最极端的一种情况,当你的大脑体验过太多梦境,你会越发分不清虚拟和真实,也许在睡下后,你会陷进某场梦境,再也无法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