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误打误撞 鸡鸣狗盗02

网警也在这个时候监控到了,有数十个一直在小量放货的活跃账户,停止交易了……

“平,成功了……小邰的电话,华银拆借的第一批款项一点四三亿到账,他要我代他谢谢你。”

徐凤飞扬着手里的电话,笑吟吟说了句,看了看时间,十六日上午十一时二十分,这漫长的两个月,终于等来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对于别人也许不是,可对于端木界平好像就是了,此时他人闲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正悠闲着把一壶刚沏的新茶,优雅地倾倒进洁白的瓷碗里,笑着说到:“清仓吧,通知老肖他们,全抛,一点不留。”

徐凤飞微微怔了下,似乎有点不舍,不过还是照做了,这是俩个人在中山积下的班底,几地联合分别在上海、广州、武汉炒作,120多个账户分散了2亿的资金,此时抛售已经接近尾声,通知了几位手下,徐凤飞打着行情的网页不断刷新着K线图,查询的成交量,两个月的辛苦,着实把价格抬起来了,现在接盘的根本不缺人,5万股,10万股的大单,陆续会被后入市的接手成交,只不过这个价格,让徐凤飞好像有点心疼似地说着:“平,现在的行情可是一路看好,要是再坚持三到五天,还能涨两成。”

两个月的高位挂单,自挂自买强行拉升,把股价抬到这个位置,利润的损失着实也不少,粗粗算算,再多一到两个涨停,足够弥补这一部分的损失了,不过端木对此根本无动于衷,笑斥道:“你跟我多少年了,还在乎那么点,能取十分,最多取到七八成,要懂得收手,干咱们这行,不怕你骗不到,就怕你到手了不会克制自己。”

听得端木如是说,徐凤飞讪笑了笑,开着玩笑道:“咱们股市投资,不能归到诈骗一类吧?”

“呵呵,理论成立,可事实你说了不算,真要有人下劲把咱们几地的开户都挖出来,定你个非法经营罪总没问题吧?这世界谁也可以骗,就是不要自己骗自己,千万别以为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那样的话,就离覆亡不远了。”端木笑着道,抿着茶水,家居的服饰,很悠然,股市上投资了两个亿,除了换手的损失和开支,翻了接近三倍,这三倍的价值好像还并不值得庆幸,徐凤飞盯着交易量,突然间有点奇怪地道着:“咦?成交量放缓了……少了不少挂单,看来行情走好,有人惜售了?”

“应该是中州的某一位吧?现在大户都在中州,少则上百万,几百万,甚至几家上千万的,再往下,就不是我们能操控得了,说不定这些人真联合起来,还能炒得翻一番……呵呵,他们炒去吧,过了今天就和咱们无关了。”端木道着,一副旁观者的心态。

“反正我觉得咱们有点亏。”徐凤飞又打开账户,看着增长的数字,好像不是觉得自己挣得少了,而是别人挣得多了,谁呢?自然是中州的邰博文了,就听她说着:“小邰可是捡着大便宜了啊,你给了他两千万配股做报酬,我估计他悄悄吸入的筹码也不少,按照现在的市值算,他都快赚够一个亿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华银拆借出来的钱,为什么你要让他全权处理?只要一离开中州回香港或者新加坡,我怕他来个挟款失踪,毕竟是三个亿,出卖亲爹亲妈都够了。”

“他走不了了。”端木突然道。

“什么?”徐凤飞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端木。

“我给他设计的是华银的拆借款到账之日,就是结束之时,他太贪了,不但吸筹码跟庄炒,而且几次要求把时间延长一些,等华银的三个亿全到手才走……可他也不想想,已经快两个月了,银行付款也有九天了吧,拖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稍出一点纰漏,他就首当其冲了,即便是警察找不上他,那银行也不会放过他,就即便他买通了银行,尚银河也不会放过他,那样的话,他得把这次设局所有挣到手的全奉送出来还差接近一个亿……都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贪得太多,恐怕他没机会嚼烂了。”

端木沉吟着,分析着可能出现的危险,立讯电子投资的骗局捂不了多久,一旦银行发现有问题,马上就会找上门来,而对于尚银河的拆借款,邰博文肯定要很快动手拆分,洗白,挪走银行的那笔钱就够费劲,再挪走这一笔,也需要不少时日,只要稍有差池,邰博文又和以前设局的所有替身一样,要承担骗贷、非法经营、诈骗等等诸多罪名。

每每这个时候徐凤飞总有所不忍,不过在端木看来都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可惜。

“那我们是不是要换换地方了?”徐凤飞抬了抬眼皮问道。

“嗯,中午吃完饭就走,下午你派个人到中州把《中山国石刻》拓片取回来,不要回这儿了,直接回广州吧,我们是该换换地方了,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呆这么长时间。”端木沉吟着,准备走了。

“可是……你不是说还有很多事未了么?你要找的《英耀篇》,还没有下落;古清治也不知踪迹。你真放得下?”徐凤飞稍有讶异地问着。

“呵呵……我还没准备离开,其实我希望邰博文更贪一点,栽得更快一点,那样的话,就会有很多人巴不得替我办这两件事,都看到的机会,未必是机会;可都看不到机会,也未必就没有机会。”

端木起身了,神神秘秘笑了笑,踱步进了房间里,手抚过徐凤飞的柔肩,依然是神秘而亲和的笑容,徐凤飞没有多问,俩人生活就是在骗局中开始和在骗局中结束,一个骗局的结束就意味着另一个骗局的开始,每每这种笑容,就是有新的骗局要开始了……

是什么,徐凤飞没有问,不过她知道,该铺的路已经铺就了,否则端木不会轻易有所动作。

又做了最后一顿家常餐,徐凤飞无言的收拾着行李,似乎连她也对这个地方有所依恋,依依不舍地看了房间里的陈设几眼,轻轻掩上了门,俩个人相随着下了楼,出了小区,像一对远足的夫妇,打车到小镇的车站,乘上了一辆中巴车,中巴的路牌是:蒋庄-中州。

……

哧哧电话响时,邰博文正和殷芳荃脉脉含情地相视着,没理会这个电话,现在中州名流邀请的应酬太多,真是苦于分身不能,不过今天,邰博文除了殷芳荃,对什么也没有兴趣了,俩个人正浅斟着红酒,透过摇曳的红色,隐隐地能看到的殷美女露着浅浅乳沟的胸,那个刻意用蓝色的天鹅绒衬托出来的高胸和细颈,显得格外出众,邰博文真觉得有点暴殄天物,像这样青春靓丽的美女,真无法想像被尚银河那头老公猪压在身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不和谐场景。

“想什么?能告诉我吗?”殷芳荃轻声问,眉带笑意。

“美酒浅斟、佳人作伴,你说我能想什么?”邰博文以问带答,帅眼传递着一份火热。

“我估计我没有那一个多亿的首批拆借款吸引力大吧?博文你说,我们算是商务应酬呢,还是私人约会?”殷芳荃像在故意为难,今天拆借款到位了,她也应邀了,这公私之间,似乎就不好分了,不过难不住邰博文,这位帅哥笑笑,眼如星眸好不撩人地道了句:“我一直就没有要尚总这笔拆借款……虽然我还没有到富甲一方的程度,不过我觉得钱到了一定程度,就失去它的作用了。但人不同,比如殷小姐您,我可是约了很多次才有机会一睹芳容……您要是把我们之间的约会当成商务应酬,我会很伤心的。”

殷芳荃笑了,从话里、从眼神里、从表情里,得到了女人最期待的那份虚荣,美女嘛,巴不得天下男人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尤其像面前这位年少、多金、帅气的小哥,你在猎艳,其实,艳又何不在猎你。殷芳荃挟着菜细嚼慢咽着,保持着优雅、微笑,但却不俗媚的貌相,仿佛对邰博文的恭维根本不动心,只是奖赏似地给邰博文递了一张餐纸,转着话题问:“邰总,不管怎么样我首先得顾及公司的利益,对你已经很例外了,正常情况下,非中州本土的投资商人,尚总一般不会轻易拆借的……我这次来呢,肩负着尚总的使命,就是一定要告诉你,丑话得说到前头,要是出了纰漏,得按合约办事。”

“哦,卖疙瘩(my god)……”邰博文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双手合十,祈祷似地求着殷芳荃道:“拜托,殷小姐,我实在不好说尚总的坏话,那点本金,我随时能给你拆出这么多来……不过几百万的利息,他这两天赚得都不止这么多吧?”

殷芳荃被邰博文的夸张动作逗得笑了笑,这倒是实话,尚总五千万入市,两天赚了一成多,还真是乐得快合不拢了嘴,而且呢,看样殷芳荃也有心事,就着这话题问着:“对了,博文,这支股的预期收益会达到多少?”

“你问还是尚总问?”邰博文卖了个关子。

“有区别吗?”殷芳荃美目眨着,媚眼在试图折服着对方。

“当然有,尚总要问,我就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不过要是殷小姐您问,那话就变了。”邰博文道。

“怎么变?”殷芳荃凑了凑,饶有兴致地问,或许也是她关心的事。

“您多少钱买进的呢?”

“十四块六吧……”

“买了多少?”

“两万股。”

“哦,这么多?”

“嗯……嫌我穷是吧?”

“呵呵……不敢。”

俩人表情丰富,一嗔一怪一笑,邰博文歉意了句,旋即很失望地道着:“那这个赚钱机会你就抓不住了,现在的价格已经逼近二十二了,炒作是一个加速度,刚开始慢,因为都不看好;越往后越快,因为都看好,有大单挂着,你小户未必买得到;等你买到了,价格开始震**,你想卖的时候,又出不去了……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当然想听。”殷芳荃被邰博文几句说得很失望。

“那就赶快抛吧。”邰博文说着,凑上来了,俩个人隔着餐桌,离得很近,附着耳朵,闻着淡淡的香味,邰博文有点心神迷离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句真话:“庄家已经开始逐步减磅了……边涨边跑,这是惯例,涨到头就跑不了了。”

“哦……”殷芳荃款款地坐回身子,感激地看了帅气的邰博文一眼。一眼之中,那若干风情撩得人蠢蠢欲动,邰博文正要来几句调情的试探,却不料殷芳荃指指邰博文的口袋,笑着道:“您的手机一直在响。”

好煞风景,邰博文无奈地掏着手机,一看是操盘点打来的电话,微微诧异,那个地方一般情况下不会和自己联系,sorry了句,离桌起身到了走廊里接了个电话,一接,南方的鸟语骂上了:“……咩哇,屌你老母!你点做野噶……毛电啦,机器还烧噶……飞点找人修好喽,唔死都冇用啊……”

火上头了,骂得火急火燎,不但停电了,而且断网了,而且把四台笔记本的适配器也烧咧,火得邰博文对着电话大骂一通,想亲自到现场看一看时,又省得还邀着美女呢,斟酌了一下轻重,还是色心占到了上风,毕竟上午就快结束了,下午再干不迟,于是整整衣服,摩摩脸换换表情,等回到包厢时,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那还有粗口连篇。

“有事了?”殷芳荃关切地问。

“冇啊……又是市委陈主任约我应酬,我都烦了。”邰博文很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不悦。

“至于吗,有人想巴结人家还不给面子呢。”殷芳荃不动声色恭维了句。

“我可不稀罕,我回绝了,我说我晚上要请一位美女共进晚餐。去看嘉年华的夜场表演。”邰博文得意地道。殷芳荃随口问着:“是吗?看来你是爱美人不爱生意啊……我有幸知道这位幸运的美女是谁么?”

“是……是你喽。我现在正式向您发出邀请。”邰博文又来了个很夸张的动作,仿佛一个惊喜。殷芳荃愣了愣,旋即笑了,没有马上应邀,不过也没有开口拒绝,只是浅浅地笑着,保持着那分矜持地笑着。

但凡这种笑,邰博文能准确地判断出来:有戏。

于是这个戏,在斛筹交错间继续着,一直持续到午后一时,当稍有醉意的殷芳荃离厢出门时,邰博文关切地揽着状似不胜酒力的美人,柔柔的香肩、撩人的长发、若即若离的偎依、不经意中的眼波传情,似乎彰显着成人之间那种可以触摸到的游戏前奏,俩个人保持着这种亲蜜的姿态直到了门厅……

龙湖西餐厅的约会、时间,地点,包厢,呆了多长时间,细节加照片,在邰博文离开不久,已经放到了网警支队的办公桌上,此时的几位,正扒拉着盒饭,米饭青菜,偶而有几片肉也是看着肥得腻人,更离谱的是,方卉婷突然发现一片带皮的猪肉上,居然还带了几根毛,再看吃了一半盒饭,差点呕上来,什么胃口也没了。刚搬进新楼的网警支队属于个新警种,还没有自己食堂,招待也就这水平,特别是郑冠群嘱附谁也不惊动,低调得连吃都吃不好了。

也不是都不好,那几位男同志狼吞虎咽,边扒拉边指点着,果不其然,操盘点一出事,邰博文送走殷芳荃直接就奔小营小区去了,进了监控的视线里,现在留一堆非法经营的罪证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更让大家感兴趣的是这个女人,知道是华银公司总经理助理,和尚银河的关系密切,老范掂着照片笑着道:“这个假洋鬼子还真有俩下,你们看,这么亲密,又勾搭上一个。”

“也不一定就是男女关系,但是现在美女公关已经是一种惯例,在商场上你没有这个吧,还比别人丢份。”帅世才笑着道,边吃边点评着:“别看俩人这么亲密,都怀着各自的鬼心思呢。”

方卉婷却是不以为然,看了看俩人的照片,那殷芳荃看着年纪不大,不解地道着:“好好一个姑娘嘛,干什么不行,非干这个……”

“钱害得呗,还能有什么。不过这女人品位不怎么样啊,开得什么车?这么难看。”老郑一扔照片,方卉婷噗哧声笑了,一旁吃饭的行双成一瞧,汇报道着:“郑处,这是捷豹敞篷,一百多万呢,一辆能顶您那四五辆专车。”

会议室,一阵善意的笑声,老郑也笑了笑,直摇头说自己落伍了,有点跟不上这个时代的步伐,吃饭的功夫,又一位技侦快步奔来汇报来了,是东莞出去的协查人员发回来的消息,行双成直接示意着给郑处,郑冠群一瞧,“呃”地咽了一家伙,两眼直凸,方卉婷赶紧给老头递了杯水,老郑边喝边后悔不迭地把报回来的资料桌上一拍道着:“晚了,晚了,咱们又迟了一步,创益电子模具有限公司也是家耗子窝。”

一说,众人顾不上吃了,凑一块看着,敢情付款给合同第三方创益电子,到账第四日就把货款分付给了数家小型制造公司,外调的经侦调阅了其中几家,已经发现了两家空壳公司,这几日跟着省厅的经济研究员也着实学了不少,像这种分散资金的手法,很可能最后的归属地是地下钱庄,反映在账面上,是无懈可击的生意往来,而实质上,根本没有什么生意,地下钱庄一般情况下会在钱到账之前,已经把扣除佣金的部分转给要洗钱的人……这个最终收到钱的是谁不得而知,不过和把钱把银行里成功挪出来的邰博文脱不了干系。

愣了,让几位一直跟着这个案子的面面相觑,唯一的感觉是有一种巨大的挫败感袭来……

安静,非常之安静,作为警察的挫败感来自于每每只能在事后洞悉真相,每每都比犯罪晚上那么一步两步,当然,也来自于只能旁观嫌疑人逍遥法外,而自己却还处处掣肘、处处投鼠忌器。

“大手笔呀,还真是坑了银行一家伙,我算是开了眼了。”老范感叹了句。

“厉害,银行这回惨啦。又得用纳税人的钱填窟窿了。”行双成愣怔了下,嘴机械地嗫喃着,吃惊。

方卉婷没说话,不过那份吃惊的眼神都投向帅世才了,几个人在安静中都想起来了,貌似还是这位与本案根本无关的老警察多了一句嘴,才有了郑处的派人外调,也才有了此时的线索。都回头盯着帅世才,似乎这位老头未卜先知了,四十八小时前他说是骗局,旁听的还当是天方夜谭。

老帅却是一点也不自豪,无奈地表情道着:“全国每年查出来的洗钱案有200亿到300亿的规模,查不出来的更多,普通商人都懂几招,更何况像邰博文、端木这类精于投资诈骗的人?说不定他们就是地下钱庄的老主顾,《中山国石刻》拓片光宣传和布置花了近一百万,我们煞费心机诱出来的人,如果和端木不相干,我都说服不了自己;如果和他相干,那他从银行贷款,我还真不相信他是做正当生意。大家别忘了,端木可最攘长骗地方政府了。”

现在没人觉得这话可笑了,一环扣一环,办金石展览,这个从无路之处辟出思路来的办法,终于有了最好的明证,只不过似乎让郑冠群更为难了,起身来回斟酌着,一着急,又伸手朝老范要着烟,踱来踱去伫立到了窗前,一口接一口猛抽着,仿佛遇到了让他犹豫难决的事。

什么事呢,方卉婷小声问帅世才道:“帅叔,这是怎么了?不确定发愁,现在大致确定,用不了三两天就能有确切证据,我们直接可以立案了。”

“未必,知道被骗,银行的首先选择不会报案,而是想尽一切办法收回钱,到他们觉得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求助于经侦,所以立案还为时尚早。”帅世才摇摇头,小声解释着,又重重强调了一句:“但到了真正立案的时候,又为时已晚,这也是很多诈骗案子无法及时追凶的真正原因所在。”

一旁有老范现在愈发对这位反骗专家尊崇了,很客气地小声问着:“帅队,我觉得纳闷呀,他是抵押贷款,他就骗走银行的钱,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呀?”

“呵呵……要是和尚都跑了,给你留座破庙呢?”帅世才一回眼,反问了句,这倒把老范问住了,老帅一划拉手指算着:“你算一算成本,建一个立讯电子,地皮和旧楼买回来再加上装修不超过两亿,抵押给银行先拿一点七亿,差不多够本了,再抵押给私募,再收一点四亿,还得再加上他们造大声势在股市上圈的钱,他赚了多少?我怀疑我都没有看到这个骗局的全部。”帅世才道,这一番细算账,算得几位直咂舌,要这么算,就把立讯白扔了也划算。

“那怎么整?先得把人控制喽啊,这案子要现世传开,咱们又得被置疑不作为了。”行双成听得发愣,焦急地憋出来句。

“那就和以前的案例全部雷同了,我们仍然找不到幕后策划人……这个局,我考虑应该是这样做的。”

帅世才拿着烟盒和火机,两只手示意着,一方是端木,另一方表示是端木的替身邰博文,似乎这个话是在向大家解释,也在故意说给老郑听,帮老郑捋思路下结论,就听他条理地解释着:

“首先,端木拿出近两个亿来组建立讯电子,然后找个替身,假设就是邰博文,现在咱们二线城市对于招商引资很重视,稍有成效之后,邰博文用这一笔资产抵押给银行,合法贷出来并挪走钱,其实已经够本了,这是骗局的第二步,所有以小博大的骗局都要考虑成本问题,这第一步只要达成,就即便后面的完不成,也可以保证不蚀本。

接下来,就是运用它的延伸效应了,中州出了这么一个投资十几亿的招商项目,无论是官面还是商界,多少都会有点影响力,更何况,他还大张旗鼓地办了个开业仪式,把市、区各级领导包括我们分局的都请到场了,而且不少人都传说他是股市天才。无形中,完成了第二步,用抬高身价的办法,把这样一个骗子送进名流圈子。

再接下来,虽然仇富是一个普遍心态,但傍富同样是一个正常心理,于是这个不怎么大,但都身价不菲的小圈逐步逐步在认可这位邰博文,大家看到他有多大本事,金伯利的女二老板、华泰汽贸的秘书、华银的助理,市委办公厅的主任、区长、区委书记甚至还有我们的分局长,都和他有私人往来,现在咱们拍到照片的,光他身边的女人要有五六个吧……我甚至怀疑,那些女人身后的人知道他的爱好,在投其所好,毕竟在股票上的利润都是看得见的。无形中,又完成了第三步,表面上看大家的股票都赚了,但赚得最多的,肯定是用初始价格吸筹的庄家。

省厅原主任给我们讲的股市理论也听了不少了,他说到,拉升股票,最大的危险在于你挂单之后无人接盘,而这一步的目标,我想他在于找到更多的有身家的人入市,帮他接下这个烫手的热山芋,他好在股市成功减磅出逃,大家注意这儿,邰博文那个操盘窝点涉及的账面资金还不到一个亿,我想更大的利润都不在中州,在中州之外。

股市的出逃完成,还有第四步,也就是扩大战果,骗子的惯常手法,能多捞绝不少干,以他现在的身家,不管找银行、找私募或者找那家民间借贷,那儿都能借到钱。等他捂紧钱包溜走时,后果大家可参照一下档案,像以前端木犯下的所有案子一样,留下一大片血本无归的倒霉鬼。”

全盘托出来了,因为银行付款疑似已经被骗走洗白的原因,这些话有了更强的信服力,虽然有事后诸葛亮之嫌,不过也听得几位怵然心惊,如果放在几天前,恐怕即便是说出这些来也没人相信,但现在,甚至有一种判断没有真正的骗局精彩之感,能这样不显山不露水挪走这么多资金的人,不管你用什么言辞形容,都显得有点苍白。

静默了片刻,都在消化着这个超出思维范畴的事情脉络,有人的手机响了,几个人下意识地同时摸口袋,不料却是倚窗的郑冠群的手机在响,一直保持着不动姿势的老郑摸着手机,接了个电话,嗯嗯、知道了……几句寥寥,说话很严肃,听出来是和经侦支队的宋支队长在通话,这两天一直是宋支队长在协调着人员秘密调查,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老郑显得很生气,这番作态,让众人的心咯噔了一下,互视着心里忍不住打鼓了:不是又出问题了吧?

问题,越着接近骗局的核心,开始慢慢的凸显出来了,接完了回头,老郑很复杂地表情又来了句:“老帅,你有一点猜错了,我补充一个最新消息。”

错了?错在哪儿?

就听郑冠群一副气无可泄地说着:“刚刚我们的经侦又查到了一个新情况,立讯电子的前身踏步鞋厂,因经营不善倒闭,鞋厂建厂时是租赁的场地,土地产权属于开发区下属的南关村,立讯电子和南关村委、开发区建委虽然签订了三方协议,但付款只有首批三千万到账,这个协议是在市委办公厅某主任以及招商局的协调下签订的……查到这儿就查不下去了,经侦的刚调阅了村委和立讯电子的合同,查了一下到账的资金,这就捅了娄子了,刚刚政法委秘书通知经侦支队,凡对立讯电子的调查,都必须经过政法委的首肯,这是市招商局挂牌的标杆企业。”

错了,只有想不到,没有骗局做不到,听了这个最高消息,已经是彻头彻头尾的骗局无疑。

说完了,老郑默默地坐下来,叹了口气,又回到老路上了,立讯以及关联账户的追踪已经有内部人士发现,那接踵而来的,肯定有人跳出来试图遮掩事端,毕竟用未付清转让款的资产抵押,毕竟银行的审核不怎么规范、毕竟如此短的时间贷到这么巨额的款项,都是问题,这其中还涉及到多少黑幕,不需要很高智商就应该能想得出正确答案:很多。

于是,又安静了,很诡异的安静,各人都在用眼神相互交流着,这之中除了郑冠群一位处长,都是科、股级人员,实在不是应该接触到黑幕的层次,而且都是警务人士,都也深谙黑幕的厉害之处,你就怀胎足月,一个电话照样能让你流产,谁也不想辛辛苦苦都最后换来个黯然退场。

眼神在交流之后,又统一看向了郑冠群,老郑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斟酌着说着:“大家别看我,我要拍着胸脯向你们保证我能顶住压力,一查到底,那我也成骗子了……我实话实说,我顶不住,你们就更顶不住了,别看我是省厅来的,真办什么事,我这个处长有时候连基层派出所的所长都不如。”

在座的,都给了一份善意的笑,很理解,不过老郑并不准备偃旗,看样考虑了半天也有雏形了,不过思考之后迸出来的第一句却是让四座皆惊,就听他迸了句:

“我们放邰博文一马如何?让他把到手的一个多亿划走。”

咝,一惊,几人倒吸凉气,好像大异于郑处先前欲捕之而后快的思路,在座只有帅世才笑了笑,很认可。

老郑没心情顾及在座的感受了,直接解释着:“银行的钱已经是肉包子打狗,木已成舟,追回来的概率不大,而且恐怕人家还未必指望我们追。他们得知被骗,首先肯定要找上立讯电子逼迫其还钱……而如果现在我们把消息露出去,邰博文手里起码还有可操控的资金,还能苟延残喘。但换个思路,假如我们来个欲擒故纵,让他把这笔钱也转走,股市上的钱一时提不了现,在这个时候,假如私募龙头华银也知道了立讯根本没有偿还能力,会发生一种什么样的结果呢?”

嗯?讶异了,要是债主齐聚立讯,那就有的看了,而且还都是背景深厚的债主,那就更有的看了,丢了几亿,恐怕就想捂也捂不住了,到时候经侦就想不介入都困难。

只不过这手法……让在座几位对于这位貌似温和的郑处开始改观看法了,似乎这种走在对错边缘的手法不应该出自于这位资深的警察口中,老郑也觉察到了这一点,很异样地笑了笑,淡淡地说着:

“别怀疑,我已经向省厅发出预警了,就邰博文把中州全骗走,我们也没有责任,更何况没有立案也没有追责压在我们头上,我们说起来很轻松,没有包袱……可反过来想,邰博文恐怕就不会那么好过了,骗私募手里的钱,可比骗银行的后果严重多了,他们的资金来源更复杂,我们也没有给这颗黑金毒瘤保驾护航的义务,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我巴不得他们被骗破产……但是我们强调一点,我们的注意力要全部集中在邰博文和他幕后身上,钱可以走,人绝对不能溜了。”

思路明了了,在座的都舒了一口气,其实不作为就是最大的作为,听任邰博文把这个泡沫吹得更大一点,更骇人一点,自然有破灭的时候,到那时候,就是清算的时候了,即便是警察不介入,只要真相一出,清算照样会进行。郑冠群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了这样一个有悖于自己身份的决定,沉吟了片刻,环视着众人问了句:“给大家一次选择机会,我们现在是五人小组,如果有人退出,现在提出来不晚,可能这个决定有悖于我们警察的操守,不想继续下去的,我不勉强。”

缓缓地说着,等了好久,没人提出来,只是方卉婷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放任骗子挪走刚到手的资金有所不妥,不过再反过来一想,又能如何,恐怕现在你就想以正常的渠道查都不可能,于是默认了,都默认了。没人提异议老郑舒了口气,转着话题问:“那好,大家帮我想想,有什么办法,让这个骗局崩溃的再快一点,关键是邰博文在股市上的资金,断电掐网线绊不了多久,现在想办法让他手里缺钱,越缺钱,问题就出得越快,出了问题他还拿不出钱来,那就要爆发了……有办法么?”

先看了身边最后的方卉婷,方卉婷抿抿嘴,摇摇头,不敢擅言;看过了老范,老范笑了笑,这东西他不擅长,行双成根本不用看,这个宅警只会在电脑屏幕后工作,遇到实践问题,立时要抓脑袋了,几眼过后,不约而同的眼光都盯向了帅世才,在这个非官方的五人小组里,似乎真正的权威,要非他莫属了。

果真是权威,帅世才又一次不负众望,笑着点点头道:

“有!”

……

“知道了,爸,你啰嗦不啰嗦,不就去见几个人么?这么点小事还怕我帮您老人家办不成?再说这事你就不说,我也得去办,有您支持,那还是手到成功、马到擒来……好了,就这样!小菜一碟,您瞧着吧。”

帅朗乐滋滋挂了电话,刚一塞手机,驾车的方卉婷纠正了句:“是手到擒来,马到成功,你用不对就别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没文化似的。”

边纠正,边发动车,边给了帅朗个白眼,把帅朗给看得郁闷的呀,气忿忿地道:“我没惹你呀?你又发什么神经了?故意挑我刺是不是?我现在可为人民服务。”

“你浑身都是刺,还用挑呀?”方卉婷不搭不理地撂了句。指挥着帅朗道:“仔细看看案情经过,别丢三拉四。”

这忒不客气了,要不是冲老爸的面子,帅朗还真没这么老实,那堆资料也没啥,就是省厅的经济研究员做的分析以及对邰博文的监控发现,帅朗翻了翻,眼睛盯着,神却溜了,好像在琢磨着这事是不是有什么空子可钻。中午办完事吃了饭本来就准备回十一湾呆着,生怕老爸知晓了又是难听话一堆,却不料老爸这次一返常态,让自己出面和中州一堆数上名来的名流私下接洽一下,把股市即将崩盘的消息以非正规方式透露出去,什么方式呢,老爸没说,只说让别人相信就成……可问题是,帅朗翻了翻一摞打印的资料,根本看不太懂,边看边咂吧嘴,明显这玩意和他喜欢的坑蒙拐骗专业相差甚远。

“难住了吧,真不知道你爸怎么想的,郑处居然也同意……你现在是不是还分不清开盘和收盘的区别?”方卉婷嗤笑了句,不经意瞅见了帅朗的为难表情了,相处已久,知道对面这货什么水平,能认对钞票没问题,要让他认股票,问题可就大了。

“切,比尔盖茨赚几千个亿,学历比我都低;股神巴菲特买股票时才十一,他懂个屁呀?有些事和懂不懂没关系,天才不用学习得很多。”帅朗瞪着眼道,果真来了个不以为耻。

“没发现你是个投资天才呀?你能说服这些人?”方卉婷不屑道。

“错了,我爸之所以让我出面,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天才不在投资。”帅朗得意地道,等着方卉婷愕然的眼神盯过来时,更得意道:“我是撒谎天才,我说话,由不得别人不信,呵呵。”

方卉婷给重重噎了下,悻悻瞪一眼,不理这货了。

帅朗也没怎么在意,方卉婷和数日前初见时那份热情已经判若俩人,问题出在哪儿呢?帅朗估计是出在世纪花艺园那几天,天天和小学妹逗来逗去,方卉婷肯定从展厅监控上看得一清二楚,自那以后好像就没给过他好脸色,隐隐地让帅朗觉得这表情还真有几分醋意的成份在内。

“喂,警花姐,能问个问题吗?”帅朗突然问上了。

“什么问题?太专业我也不会。”驾车的方卉婷道,还以为是股市的操作问题,不料帅朗问道:“我问下,你们警察是不是都有窥探欲?”

“什么?你瞎扯什么?”方卉婷训了句。

“不是……你看这些照片,你们外勤都是吃饱了撑的,捕的镜头都是一男一女,看,接吻的、拥抱的、亲昵的、开房的,呵呵,还不是一个女人,再少几件衣服,就成艳照门咧……”帅朗**笑着,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你别光看女人,看背面的标注,这些都是有身份的女人,和邰博文的关系都很密切,她们恰恰又联系到中州一些知名民企的老总,助理、秘书、副经理、甚至有些就是知名的小三……我们分析,这些女人也是他进入上流社会的途径之一……”

方卉婷很客观地表述着五人小组当时的分析情况,停顿了下,看了直吧唧嘴巴地帅朗一眼,诧异地问:“怎么了?”

“人才呐啊。”帅朗很倾慕地表情,凛然说道:“弄别人的钱,上别人的女人,财色兼得,给别人戴一堆绿帽,人才呐,简直是男人的楷模呐,这要捅出来,事迹直追冠希哥了。”

方卉婷手一哆嗦,车来了个趔趄,差点撞上路边的护栏,这一口气没发出来,干脆猛地一踩刹车,惯性差点把帅朗甩出去,帅朗从倾慕中还没有反应过来,方卉婷霸气地一指警告着:“从现在开始闭嘴,再说话把你踹下去。”

帅朗眯着眼窃笑着,乐歪了。方卉婷发了个火,气咻咻重新发动,正襟危坐,对帅朗不理不睬了,帅朗倒也安生,从中原路直到景苑花园小区,一言未发,细细地看着那些资料,不过文字得看得不多,那些女人,倒看得蛮有兴致,还别说,精肥燕瘦这五六个女人都颇有看头,其中还有一位认识的,就是华泰汽贸那位貌似清高的女秘书,边想着案情,边想着奸情,帅朗兴趣更大的是,把几张邰博文和女人幽会的照片翻来覆去看看,纳闷了,这些身份不同、气质迥异、性格差异都不小的女人,为什么都愿意为同一个男人劈开秀腿呢?

不一会儿到目的地,有方卉婷的警官证,再严密的门禁也进得去,来这地方是拜访林鹏飞来了,十七幢三A,停下车的时候帅朗才发现这是幢独立的别墅,三层欧式尖顶红色小楼,饶有帅朗身家上百万,看着也免不了生出点仇富情绪来。

下车的时候看样已经有了设想,本来想告个别的,不过话不投机,又被方卉婷剜了几个白眼,那样根本不信帅朗这条小泥鳅还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帅朗倒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下了车,敲响了欧式的铁艺大门,敲了半天才省得这玩意不管用,得摁门铃,一摁,里面有人说话,跟着“嘭”声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