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拉你入伙

上午八时一刻,黄晓看到自己那辆别克向水产公司开过来,笑了,龇着牙咧着嘴招着手,像见了哥们儿一样和帅朗打招呼。车停下来了,帅朗从车里出来随手一甩,黄晓不迭地接着,是车钥匙。

“完璧归赵啊,车里外全洗了、油箱加满了、打了层蜡、做了做保养,没占你便宜啊,花了我好几百呢。”帅朗笑道,仿佛用完车黄晓还欠了他好大人情似的。黄晓嘿嘿笑着,反手一指:“我们老板买新车了,拽不拽。”

嗯?帅朗看了看,公司门口不远处停了辆新奥迪,又见黄晓拽大爷一拽腰里的车钥匙,乐颠颠道:“还得谢谢你呢,不是你把车搞走,我都开不上新车呢,哈哈。”

“拽,你比车都拽……那就这样了啊,回头见。”帅朗竖着大拇指,夸了黄晓一句,背着包回头要走,一走黄晓不让了,快步追上来拦着:“等等,这是咋了,说句话就走……星期天了忙着去干啥啦?就不是星期天,你也没工作,还不是瞎晃悠呢?”

“对呀,我今儿就去找工作呀。”帅朗不以为然地说。

咦?黄晓愣了,这会儿才慎重地打量着帅朗,一下子发现问题了:此时的帅朗西装、皮鞋、单肩包,又恢复了上个月初见帅朗时的那个样子,和公车上、和大街上打扮得人五人六找工作的小青年没啥俩样,只不过相比印象中那个穿着绸衫的跟班样子,让黄晓看着怪怪的,指着帅朗嘿嘿哈哈地张着大嘴谑笑。

帅朗眯着眼瞪着黄晓:“有什么可笑的?中州失业人多着呢,看我一个就把你笑成这样,去人才市场看看,笑死你。”

翻着白眼噎了黄晓一句,帅朗扬着脑袋,比黄晓还拽地大踏步走了,不理这货了。

“哎,别走……等等……”黄晓又追了上来,帅朗一步不停,出了路口不远就有公共汽车候车亭,一站住了黄晓解释着:“帅朗,我们那辆别克咋样?想不想开?”

“想啊,你白送呀?光白送不行啊,管油管费用我就开。”帅朗替黄晓说下面的话了,一说把兴冲冲要搭话的黄晓噎得直梗脖子,指着帅朗气愤愤地斥道:“恁……你咋个跟班命,还摆大爷架子不小!?哪儿有白给你车还送油的?恁咋这么会想事来?”

“那你想怎么着?附加任何条件免谈。”帅朗和黄晓开着玩笑。

“这样……师爸也没人照顾,要不这样,我们老板说了,就和在祁圪裆村一样,你照顾师爸,工资照旧,车你开着。咋样?”黄晓诱道,很诚恳。

“不怎么样。”帅朗摇头回绝了,瞪着眼吓了黄晓一跳:“一边去,我连我亲爸都没伺候过,你一破师爸让我伺候,想得美。”

“嘿,这?”黄晓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一见帅朗扭过头去,又不死心地站到帅朗眼前,一副别给脸不要脸的口气道:“恁这人说的,亲爸哪能跟师爸比?一看恁这鳖样,恁亲爸也不咋样,师爸不一样啊,跟着师爸有钱呐,我们想跟师爸,人都看不上呢。”

“我亲爸不咋样?”帅朗被这句气着了,一指自己问着黄晓,那黄晓偏偏不知趣,强调了一句肯定不咋样,要不儿子这鳖样?话音没落“哎哟”一声,被帅朗大爆栗子敲脑门了,一瞪眼要跟帅朗叫板,不料手刚伸,帅朗轻轻松松一个锁腕动作就把黄晓胳膊反扭过来,黄晓“哎哟哟”吃疼求饶。帅朗谑笑着一脚踹着屁股,把黄晓踹出几步远指道:“看清楚了没,黄晓,这就是我爸教的,知道我爸干什么的?警察……专抓你这号骗子。”

“谁是骗子?恁还说我,老锉那批酒不是你鼓捣出去的?”“我那叫营销,和你们能一样么?”

“我们那也叫墓园营销策划。”

“哈哈……”

“笑啥嘛,还不都鼓捣着哄人俩钱。”

“对对,就是哄俩钱……那你哄你们的,我哄我的,干吗非要拉上我?”

“不是非要拉你,师爸、寇老板,还有老冯他们商量说你很有潜力。”

“潜力?什么潜力?”

“还有啥潜力,哄钱呗。”

“啊……呸……”

帅朗听着听着这话就走岔道了,侧头作势呸了黄晓一口,这黄晓面相虽恶,可属于那号色厉内荏的货,性子软,胆子也不大,被帅朗呸了口,上来也不是,走也不是,干站在那儿,帅朗理也不理,招手公共汽车“嘎”一声停下来了,黄晓见人要走了,这才追上来问:“哎,同意不同意,给个准话……”

再回头一看,黄晓这迷瞪样敢情还真不依不饶了,倒把帅朗气笑了,回头笑了句:“我这么个好人怎么会和你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呢?听不懂了吧?真没文化,你个鳖样,去……”

咣当门关上了,窗户上伸着帅朗吐着舌头的鬼脸,黄晓愣愣地剜了帅朗一眼,车一闪而走,现在终于发现帅朗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了,不同在什么地方呢,就见得黄晓高高竖着中指朝公共汽车驶离的方向大声给帅朗下了定义:

“你个傻瓜!”

摇摇晃晃、挤挤攘攘的公共汽车上,可比别克车差得远了,坐在光溜干硬的座椅上闭目小憩着,帅朗觉得心情很平和,偶尔兜里有钱了,免不了下馆子、去桑拿充回大爷,这周开着车、泡着妞、当着店长,大爷充得挺足,不过成本也不低,粗粗算下连吃带玩落到手里只剩几千块了,花的时候潇洒,花完了总免不了有点心疼,每每一后悔就想:那要攒下,不都成咱自己的了。

其实呀,这才是自己的生活空间……帅朗睁开眼,看着满车坐着、站着的男男女女,有大包小包提的,那是来中州进货的小生意人;有一对一对头碰头窃窃私语的,那是热恋中的男女;更多的是提着塑料篮子的主妇煮夫,忙忙碌碌开始新的一天。出陇海路换车,十九路直达中州大道,上车却又是一番风景,西装革履明显和年龄不太相称的打扮的人多了,这一类人,基本和帅朗的目的地一样:人才市场。

没错,帅朗又回了起点。和很多三天两头换工作或者根本没工作的人一样,人才市场是除了租住地的第二个家,来这儿也和租房住的感觉一样,刚开始觉得心里很有底,来的多了就像租房久了,越来越没底,比如就像下车入眼的人山人海场面,作为其中不起眼的一员,你会很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感,当然就提不上什么存在的价值感了。

来了多了也就从容了,帅朗可不像刚毕业或者还没毕业的小年轻,揣着简历兴冲冲地成群结队到市场里碰运气。他款步走着,拨着电话,四顾搜寻着,直到看到一胖一瘦站在人才市场对面电器商城门口那俩货,招呼着,隔着街面拐了弯,两位快步小跑着朝帅朗这儿来了。

是田园和平果,上得前来平果把一摞打印好的简历递给帅朗,帅朗往包里一塞:“你们玩去吧,今天周日我碰碰运气去。”

“喂喂……二哥,你真准备就拿这简历去呀?”田园吭哧哧喘了几口气,拽住要走的帅朗,帅朗讶色一问:“怎么了?”

“你看……比原来薄了好多张,工作简历就寥寥几句,当过售货员、当过司机,还有荣誉、还有什么,可都没啦,就这么三两页,还是个破学校,实在没看头呀。”田园提醒着,一招手,平果会意,立马从腰里又抽出了一摞,笑呵呵递上来悄声说:“二哥,这是你原本用的,你看……优秀学生干部、十佳大学生、当过超市配货、车队队长包括营销主管,拽吧,还用的你那份假学历……”

平果嘿嘿笑着,拿了二哥好处,没忘为二哥着想,想得蛮周到,生怕帅朗又失业。

“不用了,我就想试试,咱实打实来,能不能找份像样的工作。想混那些工作还用找呀,程拐昨天打电话还让我跟他下乡送书呢……你们去吧,别管我了。”帅朗拍拍这俩兄弟,自顾自向着人才市场走了。

人一走,俩人愣了,平果看了看田园、田园也在看平果。两个人此时的心思恐怕一样,二哥怎么着办事都不稀罕,就实实在在办回事让俩人稀罕。俩人互看了看,又看着踌躇满志大步流星的帅朗,平果鼻子哼哼,有点可笑地问:“哎,老屁,你说二哥变成这样,是不是爱情的伟大力量?”

“狗屁,你相信那玩意儿?”

“我不相信二哥相信呀,你看这跟变了个人似的。”

“变了?哪儿变了?”

“啧,真的,昨天晚上桑拿连异性按摩都没要……不骗你,真的。”“那要纯洁一回就成君子,我早成圣人了。”

“你是功能有问题,你和二哥不一样。”

“我靠……找揍是不是?”

俩人说着就推搡着干上了,一个追、一个嬉笑着躲,一前一后奔跑着,离开了这个挤攘的人才市场。

周日的人才市场比平时更热闹了几分,快五月份了,临毕业的各大院校学生成了主流,当然也为大大小小的用工单位提供了大量的廉价劳动力,招聘的和应聘的同样火爆。有段时间没来了,一踏进这里,帅朗没来由就想到了上一次在这里遇到王雪娜的情形,那份惊艳、那份羞涩、那份初见如春光的灿烂让他觉得心里甜甜的。每每来这儿,总是免不了挤前搡后钻空子,这一次帅朗发现自己的心境变化了,最起码不去讨人嫌地挤着插队,不去推谁、不去踹谁了,而是闲庭信步地在各展位前找着自己感兴趣的岗位。

或者,根本没有什么岗位。要得最多的是各商家售货员,这类帅朗不想去;稍多一点的披着营销经理、主管外衣的销售岗位,帅朗也不想去了,不管是卖粮卖油卖百货还是卖保险,免不了进到行当里,还要和以往一样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直到忽悠得客户掏腰包才算罢了。没意思,这些生意行当差不多都多多少少有点勾当。帅朗看着招聘的人,年纪稍大点的主管,隐约都有点像古清治;年纪稍小点的,那皮笑肉不笑的德性又看着有点像王锉炮,一溜直看过去,一份简历也没有排队去送。

似乎,这些都是自己经历过的,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兴味索然了。

咦?二层……和门庭若市的一层不同,二层少有人去,标着“高级人才储备”字样的地方,让帅朗突然泛起了一个念头。对呀,毕业两年、有工作经验、大学本科以上学历我好像都符合条件,为什么从来都不敢去呢?

以前揣个假文凭不敢去,可我现在拿的是真文凭呀?试试去!

说去就去,帅朗抬步朝二楼走去,回眸看着数百平方米的大厅人头攒动,那种已经脱离大多数人的“高级”感觉还是明显的,他笑了笑,信步直上二层。

愣了,上楼就有点愣了,一半是办公区,另一半招聘区却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看来基本符合农贸市场的特点,大路货太多,上档次的货还是缺。踌躇了几步正要离开,不料厅里有位迎宾倒主动搭讪上了,很礼貌地问: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嗯?服务就是不一样,不知道收费不收费,帅朗一指厅里奇怪地问:“这儿招聘展台怎么这么少?人也不多。”“是这样,工作两年以上大部分很稳定,除了特殊跳槽、转行或者有特殊才能,企业有特殊需求的才在这里设席位,今天又是周日,所以人就少了。先生如果有兴趣,可以先到锐仕猎头公司登记储备一下,他们和很多大企业都有业务往来……”迎宾是位二十七八的姑娘,很职业地介绍着,看来也懂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对于这个其貌不扬的帅朗也给了十分客气,帅朗寻思了一下,问了个关键词:“收费么?”

“不用的。”迎宾笑了,介绍着:“只有在介绍双方达成用工协议之后才收费,登记储备全部是免费的。”

“哦……谢谢,那我试试去。”帅朗一听放心了,信步朝着迎宾示意的方向走过去,这年头除了现兑现,其他的帅朗都不太相信了,卖自己更是如此。

走廊很长,直走到尽头才看到玻璃门上的锐仕的标牌,偌大的工作间隔断成了几个,上午的阳光把工作间洒了一屋,很明媚的地方,帅朗伸着脖子鬼鬼祟祟一瞧,发现了更明媚的东西。在第三个窗户,阳光正照射的办公桌前,坐了一位长发披肩、素衣淡妆的白领丽人,正玩着一台笔记本,苹果本子。

不用看,是个正规正牌的猎头公司,就这谱也不小,对于猎头帅朗倒也稍有了解,据说像这种拐人才的掮客眼光毒的话,猎一头没准儿就赚他个几万十几万不等,网站上报名的不少,不过值得人家猎你的还真不多。想了想……不知道是出于“猎”还是“被猎”的心理,帅朗敲响了锐仕的门……

“请进……”那姑娘抬起头,很漂亮的圆脸,微扫眼影的淡妆,起身迎着帅朗,请帅朗落座到办公桌前,然后很客气地倒了杯水。

说什么来着,高级就是高级……一下子,帅朗心里的自信被充实得满满当当,这地方和楼下那挤一身臭汗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那姑娘粗粗一介绍,基本和门厅的迎宾所述相同,帅朗递上了简历,很谦虚地、很客气地先打了个伏笔:“我是刚刚满足条件,而且是勉强满足……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瞧瞧。”

“没关系的,人才的需求本身就是多样化的。”那姑娘说话娓娓动听,颇为入耳,看着帅朗的简历,问了句:“您的二外学的什么?”

“没……没学二外,就英语过四级了。”帅朗有点紧张地张了张嘴,这二外是心里永远的痛,其实他很后悔当初没学初级日本语的,不然现在看片都不用凭表情猜了。

“哦,没关系……那特长呢?”

“特长?”

“比如音乐……piano、violin,有什么乐器懂一点吗?”

“不会。”

“其他艺术类呢?比如绘画、雕塑,比如爱好收集或者其他什么?”

“这不是大学必修课呀?”

“您别误会,我们锐仕一般都对所储备的人才情况要作深入了解,个人爱好和艺术素养能直观地反映出一个人的整体素质,并不是所有能胜任工作的人都叫人才,比如画廊的经理人、乐器行的经理人、某个文化行业的用人需求,都会有这部分的考察。”女猎头笑吟吟地诱导着。

不过白诱了,帅朗这会儿才明白自己除了打架比别人手快,还真找不出摆得到台面上来的特长了,讪然摇摇头:“没有。”

“那也没关系。”女猎头笑了,似乎又一次看到了一个不自量力来这儿找机会的人了,她把简历放下,盯着帅朗,西装,熨烫得不展,条格子衬衫,看做工比人还粗糙。看过几眼,她心里已经对此人下了定义,又转了个话题:“有兴趣做个智商测试么?”

“智商?测试?不用,我智商没问题。”帅朗很肯定地说。

“您别误会,这样也可以帮我们全面地了解您的情况。我看您的简历没有发现很特殊的表现,这样的简历即便输入到人才库也会被淹没的……从您的简历上看,您做过很多销售工作,看来您的特长应该发挥在这个方面,所以我建议您做一下,如果表现特别优秀的话,在人才储备库里很容易被用工单位挑走。毕竟现在市场竞争激烈,从市场调查到策划、到产品设计、消费群体辨别,都需要专业人才来做,说现在是一个智商决定薪水的时代也不为过。”女猎头笑吟吟地介绍着,不时看着帅朗的表现,有点失望,自始至终她都没能发现此人异于常人的地方,这种料一层太多了,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这块料胆大,敢从一层走上来。

“那好……我试试。”帅朗半晌做了个决定。女猎头笑了,随意点着鼠标,接着打印机哧哧作响,喷吐出来两页A4纸,女猎头拿在手中,看着表,出声示意了句:“时间限定十分钟,现在开始。”

说着她把纸递到了帅朗眼前,帅朗乍一看,傻眼了……

傻眼了,遇到你从未见到过的事都会有这种感觉,原本以为会有些什么文字性的刁钻问题,不过拿到手里帅朗才发现,自己能认识的方块汉字屈指可数,余下的都是些圈圈点点、数字、三角、菱形、花纹、图案或者什么动作形状组成的若干组题,题目也千篇一律,找出类似的、找出不同的、或者根据规律填完整某组数据,两页答卷,要是粗一看,差不多和古神仙画出来的神符差不了多少。

“这……”帅朗伸着舌头,眼珠滴溜溜地转,看着对面计时的女猎头,那妞保持着一个很不意外的眼神看着帅朗,也很不意外地看到帅朗这种表情,看把帅朗给整傻了,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这是考察你辨别力、分析能力以及对所发现事物的判断力,这种测试和学历无关,有些智商突出的初中生和高中生都能做得很好……”

咝……帅朗从女猎头的眼神里发现了那份不屑,有点受伤的感觉了,这初中生和高中生都做出来的题,自己要被卡住了,那得多丢人。他硬着头皮,收回了眼神,看着答卷,一道一道看着,女猎头递过来笔,帅朗也只是下意识接住,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盯着这些图形,时而狐疑、时而微喜、时而思考、时而又笑笑,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

帅朗从来不是认真的人,不过这认真起来就有点不像人了。

最起码女猎头觉得这人很怪异,以往参与这类测试的都提笔就写,最起码一道一道挨着往下做,25道题十分钟的时间并不宽裕,可这位奇也怪哉,几分钟了笔都不动,连她也觉得坐在这人的对面、看着此人怪异的表情很不自然,轻轻地起了身,像是和自己无关一般站到了窗台之前,晒了若干分钟明媚的阳光,再回头时,那人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坐姿。

是天才?还是白痴?

女猎头眼中掠过一丝狐疑,不过比较倾向于后者,她坐在这里很少接待只拿个大本学历和四级英语证书,就敢来应聘高级人才的,而且还没有在任何一家有点名气的公司从业的经历。每每来这儿的,起码也得有个硕士学历,起码也得有个二外、三外吧,就再不济,好歹也有过拿得出的工作经历。而这位呢,司机?售货员?保险推销员?女猎头在帅朗的目光之外,咬着下嘴唇压抑着笑,要不是今天周日实在闲得无聊,她还真没心情接待这号货色,以往这种傻头傻脑的不是没来过,不过被打击之后,鲜有能笑着走出这里的。

那种表情好像有段时间没见过了……女猎头心里暗笑着,看看还在发呆的帅朗,提醒着时间,还剩两分钟。心里暗道,如果聪明的话,现在扔下笔,说一句我没有见过类似的题目,起身告辞就走,那一定是个明智的人,好歹还能保留几分面子。其实你就是会做、能做,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没有拿得出手的文凭和证书,进了人才库照样要被淹没的,现在大公司选人比选美还严格,哪怕一点点瑕疵也要不得,像这位的简历,除了瑕疵还真找不出别的。

意外,女猎头微微意外,就在她提醒的时候,帅朗拿着笔,宛如龙飞凤舞画符般地刷刷刷几笔ABCD填着,瞬间挥就。“啪”声往桌子上一拍笔,回头一脸喜色望着女猎头:“好了。”

咦?好了?女猎头从窗前移动回办公桌后,拿着那两页答卷,帅朗笑着道:“不难,挺简单,有点故弄玄虚了。”

“是吗?这可是国外十几家咨询公司多年研究的成果,有多名心理学、教育学专家参与这个项目的开发,现在几乎是行业通行的标准了。你觉得简单……”

女猎头笑着,拿着答题,手指击着键,看样子是在输帅朗给出的答案,她一这么说,帅朗在这么大权威面前不太敢献丑了,他笑了笑,尴尬地抹抹鼻子,也不太敢打扰这位女猎头,只等着结果。

帅朗在房间里扫了几眼,这样的工作环境确实高级,三间连窗、五个隔断,每个隔断工作台子上都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有两个台子还放着咖啡杯子,金色的小勺在白色的工作台上显得格外招眼。门后是木质的衣架,挂着个红色坤包,女式的,应该是面前这位的,这么大的开放式工作环境即便摆放一组会客沙发也不显得拥挤。看着的时候帅朗突然发现,这里似乎就和都市剧的情节一样,高档写字楼、俊男靓女、办公室暧昧等等诸多烂剧元素,不过不可否认,这种环境还是蛮吸引人的。

“帅先生……”女猎头开口了。

“帅先生……”女猎头不悦地开口了,加重了语气,她可没料到这个时候面前这人居然能走神,这一加重语气,帅朗一个激灵正襟危坐,保持着目光平视,等着一个可喜的结果,毕竟做那份题的感觉还是蛮好的,最起码不像学校考试,抓耳挠腮两小时做不出来。

意外,很让帅朗意外的是,那位女猎头什么也没说,拿着帅朗的简历,很客气地双手持着递还给帅朗,帅朗机械地接过来,愣了,狐疑地看着对方,那位靓女很诚恳地说:“帅先生,我建议你到一层撞撞运气,这段时间的用工机会还是挺多的。”

“咦?不是……这……这为什么呀?”帅朗愣了,不料是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结果,看着女猎头的表情多少能猜出点结果,不过不太相信地追问着:“总得告诉我结果吧?我知道我算不上高级人才,那总得看看我和高级还有多少差距吧?”

女猎头没吭声,很严肃地把电脑扭了个方向,屏幕显示着答案输入后电脑评分结果,红字,很大,85分。

“呵呵……不错嘛,85分。”帅朗霎时乐了,一脸喜色,出声问着女猎头:“哎,这位大姐,这个测试还是挺公允的啊,我就没考过这么高的分数。高中考过,不过那时候总分是150呢。”

“这个总分一百八呢。”女猎头道。

“呃……”帅朗眼睛一凸,噎着了。

“普通人在101到130之间,超过140就是超常了,低于80,那就等于白痴了……所以我建议您到一层试试,看你以前的工作经历,还是找同等工作来做,其实工作机会多得很,不一定非需要智商很高的……”女猎头娓娓道来,很同情的表情。

“哎……不对……不对……你是不是哪儿搞错了?”帅朗不死心地问。

“怎么可能,这是电脑评判的,每年要做数万例,鲜有失误。”女猎头解释着。

“错了,绝对错了……你说我普通,我能接受,不过不能来你们这儿一趟,就把我整成弱智吧?你不干脆把我整成白痴得了?”帅朗翻着白眼,被这个结果气着了。

“您刚才不说测试很公允吗?”

“那我不知道你满分一百八呀?”

“满分多少和你做的好坏没什么关系吧?”

“不可能,绝对有关系,只要不是考英语,我好歹能及了格,就及不了也差一点及格。”

“你……”

女猎头乍听此言,先气,后愣,然后一听差点及格,再看帅朗憋着劲儿要找个说法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一笑觉得很不雅了,捂着嘴、低着头,吃吃咯咯半天直不起腰来了。

受伤了,帅朗觉得很受伤,虽然从小到大成绩不怎么地,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智商还存在这么严重的缺陷,今天面对的是个妞,要是个男人的话,他早拍桌子骂娘了,气咻咻地坐着,看着那妞咯咯吱吱笑着,恨不得摁着**一番才能解气。半晌那妞抬起头来,看帅朗脸色阴沉,有点不忍再打击他了,婉言劝着:“帅先生,对不起,不是我贬低您,事实就是如此,也许是我们的系统故障吧,您别介意……不过就您这种学历、这种工作经历,在我们这里恐怕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不用不用,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经常被打击,已经习惯了……”帅朗道,很客气,不像恼羞成怒的样子,出声问着:“不过今天这个打击有点意外啊,这样吧,我咨询一下,您的智商和学历怎么样?”

“140左右吧,本科毕业后我考了GRE,在美国拿到了硕士学位,后来又考过管理咨询师资格,就我在的这个猎头公司,很少见大本学历的人来,最差也是硕士,或者双学士学历,要不参加过GMAT、TOEFL、或者MSE……有的甚至精通三四门外语,所以我建议帅先生您……”女猎头委婉地劝着,不过那微笑里多少有几分轻蔑之意。

“不用,我该干什么不用你建议……”帅朗倒转过了自己的简历,拿起笔刷刷写了几行字,见那女猎头正狐疑地看着自己,放到女猎头面前道:“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你是错的……看看,智商85的给你出个题……有个中国人叫曹里统,后来到了日本,他改名岗板日川,再后来到了美国又改名约翰曹,再再后来到了英国,他又改名查理一世……这四个名字有一个世界通行的文化内涵,你说是什么?”

“你……你考我?”那女猎头一拍纸,大惊失色了,奇也怪哉地看着帅朗,根本没去考虑那题目,或者刚一听就愣了,那题也是闻所未闻,一作生气姿态,帅朗嗤鼻笑了笑:“知道你也不会……你不是想知道我有什么特长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你这人怎么这样?刚才干什么去了,有必要浪费时间吗?”女猎头不悦了,似乎不准备再听下去了,不知趣的人很多,但像这样低智商而且不知趣的,倒也少见。

“绝对不会让你觉得浪费时间,我保证。”帅朗平复了一下受伤的心情,看女猎头狐疑着,不时地盯着自己写的那张纸,估计她根本不知道这题的意思,不屑地哼了哼道:“我的特长和你们的特长差不多,你们猎头,我猎人……比如我可以看得出你,双手指甲修剪得体,可指甲的月白偏少,只有三个,那说明你长时间处在亚健康的状态,你不是中州人,在这个城市找生计,压力很大是不是?”

咦,女猎头诧异地一抬眼皮,不知道这个结论何来,不过却没有很不悦的赶人表情。

对了,说对地方了?怎么说对的呢?很简单嘛,现在工作,有压力不大的吗?

一句开场吸引住了女猎头的注意,帅朗趁热打铁手一指,还是那女猎头手,说道:“第二点还在你的手上,手指尖部皮肤粗糙,纹路模糊,指甲边翘起,整个手背和你胳膊露出来的皮肤已经看得出轻微差别了,我想你在国外过得不怎么样吧?洗碗了还是刷盘子了……”

咝……女猎头眼一瞪,下意识地蜷回了手,有被揭疮疤的难堪。

“还有,我看到了你挂在衣架上的包,名牌的款式我看不出来,不过边角上有轻微磨损,女人在这个上面最心细,这包用了有些时间了吧,之所以没换,是不是经济危机后你的经济状况也不乐观……由此我还知道,你应该是谋到这份工作不久吧?其实在休息日里把你放这儿值班也可以反映出来,你在公司里的职位和级别都不怎么高吧?还有,你的淡妆眼影很漂亮,不过我却看到了你眼睛里的疲惫和你试图掩饰的忧虑,我甚至还可以推测出来你的感情生活应该是空白吧,否则怎么在你脸上看不到一点幸福和滋润呢?”帅朗加重语气谑问着,此时可怜与被可怜的对象大翻盘了,原本就抱着试试看心态的帅朗根本无所欲求,倒不必刻意曲意奉承,几句直指刚刚眼睛观察到的要害,几句也把那女猎头的傲气和自信盘剥得一丁点儿不剩。

那女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要反驳句什么……

“不用说getout,我马上走……还有一句我觉得你应该听听,你满口英格里死,这无非是你想彰显自己与众不同,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喝过洋墨水,或许把人打压一头,那种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姿态会给你带来满足感,可人的弱点就在这里,你越彰显什么,就说明你越缺乏什么,你越这样标榜,越说明你很不自信……何必呢,你出了一趟国,满载着自卑情绪回来,想从类似我这样的同胞身上找回你的良好自我感觉来,有意思吗?帅朗终于把自己要表达的喷出来了,现在发现自己生气在什么地方了,从进门人家就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没准儿给他测试机会根本就是想逗他玩玩呢。

火了,火山即将喷发了,那女猎头圆脸煞白、俏眼含威、银牙紧咬,估计是原本要喊一句“getout”的,不过被帅朗一刺激,这俩单词也没吐出来。

帅朗这会儿尽去被人考成弱智的郁闷,得意地起身,自信地迈着大步,几步走到门口,再回头笑着一看,女猎头正盯着帅朗,又被吓得全身激灵一下,那嘴比对着枪口还让她紧张。帅朗“扑哧”一笑,指指示意道:“那份题中州大学大一的新生都做得出来,师小姐,你还有个缺陷,智商高了,情商太低……哎,没前途。”

说着,帅朗推门而走,脚步声噔噔响着,人声渐杳。

人走了,玻璃门摆着、晃着,只到静止不动了,半晌这位女猎头恍然惊省狐疑着:“他怎么知道我姓师?”

她慌乱地看着桌上,答案就在桌上,自己的名片就摆在桌头刚刚他坐着的左侧位置,名片上印着师娅妮,咨询部经理。

这名头够唬人,最起码在人前不会丢份,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刚进公司呢?师猎头有点怀疑了,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怀疑了,包括电脑测试出来的分数,包括他能如此准确地说出有关自己的情况,压力大、感情空白、缺乏自信、经济状况不乐观……等等,慌乱间找不到任何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让师猎头心里空落落的,智商上的那点优势一点都不剩了。目光再一次落到纸上那几个大字上时,一下子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没错,这个弱智出的题自己还真不会。

名片簿翻着、手机拨弄着,又拉过电脑翻找自己经手的客户资料,找什么呢?找中州大学毕业的呗……一个答案让师娅妮来回折腾了好大一回,还真找到了一位,电话里又不好说,干脆短信约着上MSN说话,好容易等到对方头像闪亮,师娅妮把这几个名字点击着发送出去了。

对方的回复很快:一个大大的问号。

有个中州大学应聘的来给我出了这么个题,他说这四个名字,有一个统一文化内涵,什么意思?师娅妮敲击着键盘,求着解。

对方的回复慢了,一大会儿才一整段话回过来:这是中大男生的荤笑话,你这样念:×××……这里面当然有全球统一的内涵了:FUCK,他骂你呢。

“啪!”师娅妮重重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一肚子气,气得血涌上头几乎眩晕,这才明白了,他人走了都留了个坑,知道自己肯定要跳下去找不自在呢。

“王八蛋……bitch……shit……”师猎头气得有点变色,跺着脚,擂着桌子站起来了,在房间里来回巡梭几步发泄着,直恨自己反应迟钝放走人了,要不直接笔记本当头砸下才能解心里的气愤。

叮叮当当的音乐声响了,正生气着的师猎头拿着手机,还以为是刚才求解的那位,准备拿起来摁掉时却看到是经理的电话,赶紧深吸一口气,抚胸平复着心态,接听着:“您好,寥经理……”

“小师呀,刚才谁在内网上调出IHCE题库打印了?IP地址显示是金河区。”

“是我……”师娅妮立时一惊,要说的话生生咽回去了。

“这是咱们锐仕内部评测高级人才寻访顾问师的题库,涉及商业机密,不能形成纸质文档,所有用过的需要销毁……你刚进公司不久,学习精神可嘉,不过可不能违反公司的规定啊,这事你给我写份报告上来……”

师娅妮答应着,诚惶诚恐,一挂电话省得错在哪里了,重新掀开笔记本电脑,拿着刚刚帅朗做过的答卷,一看,再一看……一拍额头,错了,**都错掉了,打印时候没注意,给对方的是公司内部猎头的评测题,输答案的却是IQ页面,硬是把这人整成弱智了,两份题都是抽象的线条、数字、图形组合,刚刚只顾注意这人怪异的表现,还真没发现自己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想了想,她干脆打开了IHCE内部页面,把帅朗的答案往页面输入,输完了,猝来的惊讶让师娅妮的手微微抖了抖,立刻起身就往门外跑,快步奔出二层楼梯口,脚步愣生生刹住了,一层,人山人海的一层,人头攒动着的地方,哪还能找到那位只留了个名字的人……

晚八点,又到了嘉和超市换班的时间,因为促销中断的夜班正常了,经营时间要延续到零点才告结束。这个时间,是王雪娜下班的时间,她像往常一样上了三层,在简陋的更衣室里换下超市的马甲、衬衣,穿上自己的裙子,人显得有点无精打采,说不清是什么原因,虽然对这里的老板有点不齿,可这是自己平生第一份工作,又有点不想半途而废。

旁边换衣的两位小姑娘,边换边叽叽喳喳讨论着,说到了一个让王雪娜侧耳的名字:帅店长。怎么说呢,帅店长挺帅的啊,以前咱们的加班费都是拖一个月,这次好了,当天就发了。另一位附和着,就是嘛,蓝店长就知道板着脸训人,帅店长可比她强多了,可人怎么走了呢?真可惜……

后面的声音渐小,估计又在编排蓝店长的什么糗事坏话。王雪娜轻轻拉门出来了,心里泛着个词“可惜”,像丢了自己心爱的东西一样,她也有那种可惜的感觉。

下楼,灯亮如昼,顾客已稀,店员们和她打招呼,王雪娜勉强笑笑应着。出了门厅,不知道心里想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四顾着灯火阑珊、行人如织的街市,这一刻心里涌起的是一种复杂的感觉,想看到他突然从人群中出现,又觉得如果现在他突然出现,自己肯定又是一个冷眼相加不欢而散。踌躇良久,当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车流行人没有一刻停歇,没有一分熟悉出现时,却又让她如此失望。

王雪娜无聊地迈着步子,到了超市附近的员工停车场里,一溜成排的电动车、自行车堆里,找到了自己那辆粉红色的女式车,借着昏暗的路灯余光,开着锁,嗒声一踢支架,倒出车来……突然,王雪娜惊声尖叫“啊……”了一声,车脱手而倒,被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出来的黑影扶住了。

“是……你!?”王雪娜尖叫声猝起猝停,看清了,是帅朗,在背后吓了自己一跳,此时正嘿嘿傻乐着,想见难见,一见着就生气,王雪娜哼了哼推着车,不理会,也不和帅朗答话,气愤愤地推车便走。

“嗨、嗨……别走啊,我等了好大一会儿,怎么见面就走。”帅朗背后跟着纠缠上来了,王雪娜没好气地说:“我就不想见你,你来干什么?”

“不说来等你来了么,我不放心。”帅朗扯着。

“好啊,等到了,你可以走了。”王雪娜推着车,头也不回,不过听得帅朗这么说,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点温馨的感觉,毕竟被人牵挂着、关心着,总比没有强吧。

“还有件事,我得办了才能走。”帅朗快走两步,追了上来。

到路牙边了,王雪娜停了停,回头看着帅朗,这会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帅朗都有点鬼鬼祟祟的感觉,王雪娜嘴角翘翘,不屑地哼着:“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嗯?”帅朗眼一凸,重重嗯了一声,一看王雪娜这么高傲的表白,立时话锋转了,指着王雪娜道:“你想哪儿去了?要什么机会?”

“哼,又想作怪,懒得理你。”王雪娜没有揣到帅朗的心思,推着车下了路牙,帅朗在后面扶着车座,一下路牙,就听帅朗白活着:“我昨天想了一天,有些话得说清楚,特别是对你的欺骗行径我得给予严厉谴责,不能光你谴责我吧?”

“胡说。”

“什么叫胡说,你明明是个根本不愁上班的主,却扮个找不着工作的学生妹;明明你脖子上的手机是价值几千的iPhone,你却骗我说是山寨高仿的;明明你知道我骂的是关妍慧她爸,你也不吭声,等着看我笑话;明明你知道我肚子里没货,还天天逗着我谈诗词歌赋,看着我出丑。”帅朗摆着一通似是而非的理由,一副受骗的委屈样子。一听又是没正形的烂事,王雪娜笑了笑,推着车吱吱哑哑走着,忍俊不禁地笑着。

“还有啊……”帅朗抬步跟着,“你骗我也就算了,我不计较,你不能骗自己吧?”

“我骗自己?什么时候骗自己了?”王雪娜奇也怪哉地接上来了。

“刚才呀,看你在门厅站了好大一会儿,等我是吧?你心里明明喜欢我,干吗要扮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帅朗大惊小怪地说着。

嗒,车一停,王雪娜侧头瞪着帅朗,这话说得是坦坦****、理所当然,激得王雪娜看了半晌才评价着:“你脸皮可真厚啊。找了这么一堆理由来搭讪?说完了,就这些?”

“还有……这大晚上黑咕隆咚我不放心,送你回家呗……”帅朗对着亮如白昼、行人来往的街道文不对题地说着,一点也不觉得脸红。

王雪娜看着帅朗这么正经,忍不住吃吃笑了,笑完板着脸:“不过我可不陪你压马路,我得早点回家,要不太晚了我爸妈着急……你爱送就送呗,我可不坐你借的车。”

说着,她推着车,一蹬,一跨,故意给帅朗难堪似的,翩翩花裙一动,像蝶儿飞走般,眨眼就上了路。

骑……慢慢骑……听着自行车微微的声响,迎着凉凉的夜风习习,骑了十几米,没有见到帅朗那辆别克上来,也没有听到喊叫,这倒让王雪娜有点后悔不该这么矜持,不过又觉得就这么吓走了,还真没有什么可惜的……又前行了十几米,还是没见到车,忍不住回头瞧瞧……一瞧,扑哧一声笑了,车打了个趔趄。

后面,如影随形地跟着帅朗,正迈着大步慢跑着,王雪娜故意捉弄他,加快了车速……我蹬我蹬我蹬蹬蹬,快骑了足有一公里,这才回头看……果如心中所想,后面已经开始微微喘气的帅朗还是一副重任在肩的样子,不离不弃地跟上来了。

“咦?帅朗,车呢?”王雪娜放慢了速度,取笑着。

“还了。”帅朗喘着气,回了句,跟上来了。

“你太寒酸了点吧?现在人家学校里追美女的都开辆本田,你就凭两条腿追呀?”王雪娜还在取笑。

“啊,我两条腿比四个轮子心诚,不就辆车嘛,那可不稀罕。”“呵呵,你吹吧你……”

帅朗喘着气,断断续续表白了几句,却发现这跑的时候表白,比单纯跑还累,不说慢还好,一说王雪娜加速蹬了几下,笑着跑得更快了,帅朗不迭地追着,又过了数十米,车速才缓下来,等他呼哧呼哧喘着气追上来,王雪娜促狭地咯咯笑着,问着帅朗:“帅好人,就你这还不敢放开去干?哎,我说你咋学得这么精呢,是不是以前经常骗人?”

“不不不,绝对不是……”

“狡辩。你肯定有丰富经验。”

“真不是”帅朗喘着气,接不上来了,王雪娜放慢了点车速,后面奔着的帅朗解释着:“这个秘密谁也不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你编……你再编。”

“你看你不相信知道我爸是干什么的?乘警大队长,铁路公安系统的反骗专家。你知道我从小看什么课外书么?《古今骗术大观》、《骗枭》,还有我最喜欢的《骗心术》。知道我从小待得最多的环境是什么地方么?乘警室,我爸一上班没人看我,就把我锁在那小玻璃屋里,隔壁就关着火车上抓的骗子,我爸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