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菜鸟和大师的第一次对弈

掰着指头算算,帅朗这份没有试用期的工作已经做了快一周了,工作倒没什么意见,吃完早饭买上菜,乘十九路公共汽车到四环路口,然后再换乘乡镇小巴,等到村口再步行到祁圪裆村古清治家里,差不多就上午十点了,午饭过后就没什么事了,下午四五点黄晓一准驾车来接送。这工作说轻松也不轻松,每天来回二三十公里呢,打交道的一个是长得像神仙的古老头,另一个是生得像妖怪的黄晓,估计一般人还真不敢来挣这个钱,几日下来帅朗倒也熟稔了,黄晓面相虽恶,可顶多就是嘴臭说话没地方,心眼不坏。而古清治就让帅朗纳闷了,原本把这人归到江湖骗子一类了,可处了几日才发现没那么简单,连黄晓的老板寇仲见了老头也叫“师爸”,尊敬得很。祁圪裆村虽然地处远郊,可这地儿的一幢老房子也值个十万二十万,这么说古老头儿肯定不是个四海为家、衣食无着的主;不过要说他是个正当人士更说不通了,没什么收入来源吧,每天喝的是好茶好酒,抽的是三十块钱一包的黄金叶,吃上更挑剔,每天都要吃新鲜的菜肉。每天下午帅朗回家,古老头儿也搭车回城,把帅朗扔到大东关,俩人就不知所踪,这事让帅朗严重怀疑老头儿没准儿在城里还有根据地。

反正怎么说呢,借用很多年前的一句烂广告词说叫:不看不知道,老头真奇妙。这老家伙就像一本易经,你不看他吧,扯淡,你越看吧,还越看不懂。

见华总那天晚上,帅朗回了大东关,趴在电脑桌上搜了一个半小时,最后还是老大韩同港帮忙,才把黑格尔相关的哲学内容搜罗了一部分,让帅朗大跌眼镜的是,敢情古老头儿不是忽悠,还真是黑格尔那厮的原话,这就纳闷了啊,把哲学和迷信扯一块儿,再来个中西合璧大揉搓,要整出来的玩意儿,估计除了杂种不会有其他东西,可就这玩意儿都能冠冕堂皇把人唬住?要不是亲眼所见,帅朗都不敢相信这事还能这么办。晚上搜罗的时候,边搜帅朗还边试着和博学多才的韩老大讲了一番,学着古老头儿那说法把俩样往一块儿扯,果不其然,韩同港听得云里雾里,最后给了个定论:你丫有病。旁边凑热闹的田园和平果,压根儿就分不清黑格尔、腾格尔和菲林格尔的区别,也给了帅朗个定论:病得不轻。

这事让帅朗认识到了,邯郸学步是不行的,特别是学古老头儿那步子,帅朗自认没那本事。

前一天的没消化完,第二天帅朗刚到祁圪裆村,访客又来了,白白胖胖的华总领着个干瘦老头专程上门拜访来了,一介绍才知道是市古玩鉴赏协会的王修让会长,据说是个名人,地方台的鉴宝节目上露过面。也是瘦个子人显精神,脖子挺长像个官窑出的瓶子,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比泼墨山水画还有层次感,人长得也像古董。仨人一坐,又摆上龙门阵了,今儿不说哲学了,改风水流派了,俩老头儿一唱一合一白活,据说这风水学又称什么堪舆学,和现代的生态学、环境地理学、气场物理学都能扯上关系,而且具有深刻的科学性、实用性,发展到今天已经逐步形成了峦头派、理气派还有什么三合派等等,各派的代表人物俩老头儿如数家珍般都能白活出来。原本帅朗以为这寻龙点穴就是找个埋人地方而已,不料听俩老头比划,这里头包括寻龙、辨形、认砂、辨水口、睹明堂、观朝岸、找贵人、看来水、辨云气、点穴……足足十大项内容,一项一项被俩老头儿一解释,差不多就到中午了,端茶倒水当助手的帅朗暗瞧着华辰逸老总那样,差不多和自己一样,听傻了,傻得快要五体投地了。

连帅朗这会儿也有点相信古清治没准儿真是个半吊子地师出身,毕竟这风水学知识专业性这么唬人,不是谁都瞎诌得出来的。

又过了一天,又来访客了,还是华辰逸,不过多带了一位,一介绍是华辰逸老舅,姓康。是个走路打战、说话磕巴的老头儿,看样子有七十开外了,走路都得刘秘书和陈副总搀着。看吧,今儿这话题从理论上升到实例了,据说在离中州不远的新郑县,也就是华总老家出过个名人,人家祖居水井出墨香,所以后来就出了个文豪巨星,谁呢?写“此情可待成追忆”的李商隐呗,那是千古流芳呐;还有个祖坟冒青烟,后世出了个大文官的实例,谁呀?写《琵琶行》的白居易呗,那叫名垂青史呐;还有商汤伊尹、许由管仲,再加上轩辕黄帝,山明水秀出人杰的例子那是数不胜数,这些中州的名人最后归结到一个总纲上:你们康家、华家祖上风水好哎,看您外甥华总,这不活生生的例子么,一点都不比“活财神”康百万差,当年康百万是“马跑千里不吃别家草,人行千里尽是康家田”,现在看您外甥,那是车行天下,路通九州呀由此引申到华家此次迁坟,一定要慎之又慎,人家康百万连富十二代,你们华家要迁个好龙穴,富他个十七八代都不在话下。

连着三天,就最后一天吹得最没水准,不过还就最后这天邪了,康老头听得津津有味,没准儿说起来姓康和历史上康百万还有点血统联系啥的,激动之下磕巴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华辰逸那水平自然听得出这话里的水分,不过看得出他脸上得意之情很甚,身边拍马屁的太多已经麻木了,要是乡野之人还是个风水大师也知道泰华和他华辰逸的大名,那自我感觉自然是要爽多了。

作为旁观者的帅朗呢,认为最爽的应该是古清治了,忽悠来忽悠去,这单生意看样子跑不了了。

听了这么几天,帅朗对古清治的语言艺术也多有了解,怎么样发挥这号艺术魅力呢?就是跟文化人讲迷信玄学,跟没文化的人普及基础文化知识,这办法见了外国人都管用,怎么办呢?你讲古汉语呗,三句就把他们听傻了。

可笑归可笑啊,不过收获可是货真价实的,三天连茶带酒收了人家一大堆全是高档货,帅朗看得直咋舌,几次想趁没人问问古清治,这龙还没开始寻呢,倒收了人家这么多礼了,骗人家多少才算个够呀?

几次想问,不过每次都把话咽回肚子里了,为什么呢?好像人家根本没骗人呀?

确实没骗,一没张口,二没伸手,都是他们自己提着礼物上门来了,每次都推让好久,人家古老头都不收,是华总硬留下的。就这还是看在王会长的面子和华家这位舅老爷年事已高的份上,才答应出山的。大师出山,连跟班也捎带着沾光了,当天下午没回家,被来请古大师的那位陈副总和刘秘书恭恭敬敬请上车了,就帅朗见了若干次的那辆奔驰R500。

这车,坐进了里面才真知道有多好,木质的靠椅背漆色能映出人影来,柔软的座位一屁股坐上能把人陷进去,立马那舒服的感觉能直透到骨子里。从磕碰不平的村道上驶离祁圪裆村时,根本感觉不到颠簸,刚坐上去没一会儿,帅朗只觉得浑身酥酥的,那感觉已经超越舒服了……要不都愿意当有钱人呢,开上这车,身边陪着美女出来逛**,那才叫神仙生活呢。

第一次坐大奔,边扭着屁股边意**的帅朗上车没多会儿早乐歪歪了,正乐着,脚面一疼,轻轻“哎哟”了一声,吃疼侧头,却是旁边坐的古清治脚下做着小动作在示意,做着正身的手势,帅朗抿抿嘴,翻着白眼头侧过了一边,没多理会。这老头老嫌自己没教养,而帅朗最嫌别人嫌弃自己,除了人前貌似祖孙亲戚俩,人后基本上尿不到一个壶里。

俩人正做小动作的工夫,前面驾着老总车的陈副总说话了,很客气地说道:“古大师……华总老家的亲戚今儿晚上差不多都来了,明儿一早他们亲自拜访您……我们这样安排您看合适不合适……今天晚上您二位我们安排在裕达世纪酒店,给您二位都开了单间,还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

“咝……”帅朗吸着凉气,眼睛一瞪来劲了,爽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层,这可是中州有名的五星酒店,没想到这规格升级得这么快。还没等惊讶出来,脚面上又是一疼,一低头,又是老头儿拿布鞋踩了自己一脚,霎时间省得自己是古大师的跟班,不能太贪恋享受,过于失态,赶紧收敛脸色,悄悄一瞥古清治,古老头的表现可淡泊多了,寻常事一般笑了笑回着:“客随主便啊,简单点,别那么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能请到您是我们的荣幸。”

陈副总乐滋滋地说着,心里悬着的事终于有了个交代,此时像还有什么话,侧脸示意了刘秘书一眼,副驾上的刘秘书从车随箱里提着两瓶饮料回过头来,递给帅朗和古清治,附带上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不过这个笑不是给帅朗的,而是给推拒没接饮料的古大师的,就听这秘书很客气地说:“古大师,还有个小事,关于您这次寻龙点穴的费用,华总的意思呢是您开个价,凡事按大行大市来,我们按这行的规矩可以先付您一部分……”

哟?帅朗顾不上开饮料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瞥眼瞧着刘秘书,这位秘书姓刘名玉蓉,年纪有三十多了,差不多能当华总的半个家,说这话恐怕是华总不方便当面说,假秘书之手办事,免得请来人干活不卖力,而此事也是帅朗揣摩了不少天的实质性内容。侧眼再瞧古大师微眯着眼,帅朗心里暗道,不知道这老家伙狮子大开口得吞多少?

“呵呵这事华总和我谈过了,有价不为师、为师则无价,不提不提……”老头儿淡然摇摇头,似乎根本不为金钱所动。

“这”刘秘书为难了,侧头瞧了陈副总一眼。陈副总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说了句,把协议给古大师。秘书随即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协议文本,递给了古清治,古清治微微讶色接到手里,看了起来。

车驶出了祁圪裆村,速度缓缓提升,麦田、水塘、树木逐渐被越来越多的楼房建筑和广告牌取代,轻快行驰的车里空气却稍稍沉闷了几分,终于谈到正题了,还是钱。

此时古清治无暇旁顾了,两眼炯炯直盯着两页薄薄的协议文本,目光眨也不眨,这表情落到了帅朗眼中,差不多能契合帅朗几天前对这事的判断,对于这人,帅朗有一种复杂而又简单的感觉。说简单就俗套了,先前说得不管怎么样天花乱坠,都是为了这会儿的照价收费。在第一次见到华辰逸时,帅朗就隐隐地感觉到了会有现在这么一个场景,天下熙熙攘攘,都脱不出皆为利来往的框架。说复杂呢,也是帅朗的一种感觉,虽然直到现在也在怀疑古清治究竟是不是风水地师,不过更不愿意相信这位和蔼、可亲、慈祥且给过自己不少好处的老头会是个骗子,不管帅朗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此人不像个唯利是图的骗子。

要不,他就是真的风水地师,这就是按劳取酬?帅朗抱着万一之想,此时不惮以恶意来揣度这位可爱的老头了。不过这么一揣度,再一看正襟危坐像在斟酌协议条款的古清治,另一个严肃的问题又泛上心头了。

哦哟哟哟,把我给笨得,还没来得及和老头商量奖金的事呢,就我这当跟班表现这么出色,这单要挣得多了,也不知道有我的份没有!?

古清治在心无旁骛地斟酌着协议,帅朗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得最多的是,依这数日所见,华总出手这么大方,每每到祁圪裆村都不缺礼品奉送,昨天还专程送了十几份备选墓地的资料诚恳请教,老古坐家里都收不少好货了,这出现场等于上门服务了,恐怕价码低不了。

车前保持着注视前方的陈副总和刘秘书,俩人眼睛互瞟着心里也在盘算,这是华总交代的事,也是华总唯一不放心的事,但凡扮个清高出世的作态,那八成是要抬高价码了,不过谁让华总很信服古大师呢,交代的时候就说了不管多少,只要把事办好。刘秘书和陈副总来的路上嘀咕了几句,还没忘了了解行情,这些年什么都炒作得厉害,连迷信也被炒得不轻,行情是一般点的寻龙师傅得个一两万打发,出名的就得五六万七八万不等了,在盛行风水的南方,有寻龙师出场费炒到十几万的也不稀罕。这次华总是想把祖坟迁到中州附近,毕竟离新郑老家也不算远,这样话可选的其实就是市区和郊区的十几处墓园了。其实这个钱在外行看来和白捡的差不多,指头点点下葬地方而已。这些俩人都有底了,心理价位嘛差不多比照华总的身家,太贵了可以稍微商量商量,太便宜反而不好,常言道什么来着,便宜没好货呗。

这俩人了解,可帅朗就两眼一抹黑了,支着脖子看着古清治手里的协议,耶嗬,《寻龙定穴协议》还分甲乙双方呢,难道还有法律效力?再一细瞧,什么甲方负责在什么范围内找寻一个乙方家族福分大小可以承受的真龙正穴……什么预测从安葬之日起至葬后60天内应注意的事项及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什么负责为乙方预测好所葬之地的发福或催贵情况……什么乙方不再另请人来评判甲方为乙方所点的龙穴,否则该协议自行立即失效,甲方可以不返还乙方所预交的费用……当看到费用总额拾万千字样的空格时,帅朗下意识地吸溜吸溜鼻子,心里暗道,他娘的,发大了,万字前面还预留了一个“拾”的空格,那岂不是有可能填个数,这单不得上六位数了!?

不过嘛,也可以理解,这年头有些事还真说不准,活人住的地方一直涨,没准儿死人住的也不便宜,像古大师这号,相当于阴间派驻阳间的住宅设计开发商哎!?

三个人各怀鬼胎,就古清治安静,在细细看着条文,不置可否,刘秘书生怕古大师有意见似的解释着:“这是几家墓园开发商给我们提供的,据说现在请大师出山寻龙定穴都用这种协议文本,基本上是大行大市……古大师,您别介意,不是我们不相信您,不过涉及华总的家事,我们也不敢怠慢,您放心,预付和后续的费用我们会如实如期照付……至于价格嘛,基本上我们遵照您的意愿来……”

五万?十万……十几万……几十万……

帅朗听着刘秘书的话那叫一个悦耳动听,脑子里瞬间飞过成垛成垛的人民币,那得多少钱哎?自己工作两年还没攒够三万……听这口气,看协议那字样,帅朗满心满眼都被唾手可得的人民币塞满了……又一次看看古清治,这回不觉得老头忽悠可笑了,不但不可笑,而且变成很崇拜的眼光了,就这赚钱水平,几个白领绑一块儿都干不过老家伙。

刘秘书轻声慢语说着,不时回头看古清治的脸色,似乎生怕大师一开口漫天要价让自己下不来台似的,其实刚才强调“大行大市”、“基本上遵照您的意愿”就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只要不是太过分,都能接受。边寻思着边看了几眼,那大师果真不同常人,看完了似乎心有未甘又看了几眼,这才把协议递还给刘秘书,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了,古大师,您对协议有意见?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协商修改。”刘秘书诧异地接过协议,古清治一欠身子,正斟酌开口的语句,不料此时旁边坐了很久早快憋不住的帅朗吱声了,抢在头里说话了,一开口朗朗有声、振振有词,很有风度地学着老头那水火不浸的样子说:“刘秘书,您不了解我大爷,这个协议他是不会签的。”

“为什么呢?”刘秘书诧异成惊讶了,开车的陈副总也惊了惊,回头看了一眼。

“我大爷呀,一生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潜心玄学、乐在其中,经常教育我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它何用……不都说了嘛,有师无价、有价无师,正经八百的地师哪是你们花钱买得到的,要不是看在华家老舅和王会长两位老人面子上,我大爷都不会出山呢……其实华总的意思就想葬在中州附近的墓园里,举手之劳嘛,谈钱多伤感情……”帅朗装模作样正色说道,边说边瞥了古老头一眼,给了老头一个得意的眼神。丫的,让你不是说我没教养就是说我不学无术,不在关键时候给你个难堪,你还不知道哥们儿几斤几两呢!?

帅朗说完了,正襟危坐保持着庄重姿势,给诧异看了一眼的刘秘书的感觉是:说的是心里话,不像开玩笑。

“那也不合适呀,我们总不能白请古大师嘛。”陈副总说道,虽然有点诧异,不过只当是人家客气。刘秘书呢,搞懵了,看看面无表情的古清治,又看看貌似清高的帅朗,这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尴尬地拿着协议手僵在那儿。帅朗得意之情更甚,抢白了一句,咬着嘴唇,脸斜忒忒看着古清治,心里得意地暗道:

再让你丫装,再装你一毛钱也落不着。

可不料,姜是老的辣,皮是老树厚,古清治不但没有难堪,反而呵呵一笑,很赞赏地拍拍帅朗的肩膀,感叹似的说道:

“还是我这个远房小孙了解我啊……钱嘛,我是不会要的,和华总已经谈过这事了,冲王会长和华家舅老爷的面子,这个忙我帮了,分文不取,这不是惺惺作态,也不是待价而售,你们还是没理解有价无师、有师无价的话,掏钱你请不到寻龙师。”

嗝……帅朗嗓子里重重响了一声,噎住了,原本等着看笑话,等着看老头儿推辞不过再反口讨价还价,不料又听到同样的话,这倒吃惊了,眨巴着眼使着眼色,要真不要钱,古清治不知道心疼不心疼,帅朗倒有点心疼了。

古清治没理会帅朗的小动作,收回了手臂,两手交叉,手心向天,保持着雷打不动的尊容,这尊容没吓住帅朗,可把陈副总和刘秘书吓住了,你说现在找个不讲价钱、不谈报酬、急公好义的人多难呀?可身后就端坐着这么一位视千金如粪土的,能不惊讶么?

陈副总放缓了车速,看了看发呆的刘秘书,俩人眼神交流着,俱是一般般心思,人家这根本不要酬劳,比漫天要价还难对付。顿了顿,刘秘书开口了,很尊敬很客气地轻声问着:“古大师,您要是坚持分文不收,我们反而更难办了。”

是难办,要是出去说华总一分钱没花找了寻龙地师,那不笑掉人大牙么?

“呵呵……那是你们的事喽,我就这个规矩,这辈子我定的穴不多,不过都分文不取,要想花钱找那容易,大街上不缺明码标价的风水师,大学里也不缺著作等身的风水专家。小刘,你没发现那份协议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吗?”古清治道。

刘秘书一扬协议,奇怪了:“有吗?”

“呵呵,你看啊。”古清治拿过协议指着条文说上了:“甲方负责找寻一个乙方家族福分大小可以承受的真龙正穴,我问你,如果他们找得出大福大贵的龙穴,还用靠给别人寻龙挣钱?我看是骗钱吧?之所以加上这个‘福分大小可以承受’的字眼,那是给你们埋个伏笔,后代福贵了,是地师的功劳;后代破落了,那是你们福分承受不起。你觉得呢?”

这一问,刘秘书愣了愣,隐隐觉得自己有上当的感觉,顿时对后座坦然相告的人多了几分尊敬。还没完,古清治稍一停顿又说上了:“还有这一条,负责为乙方预测好所葬之地的发福或催贵情况,要能催福发贵,还在乎你们这点酬劳?我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地师催福发贵那是异相立现,还用60天?6个时辰都过不了,根本不用预测……还有这一条,乙方不再另请人来评判甲方为乙方所点的龙穴,否则,该协议自行立即失效,甲方可以不返还乙方预交的费用,这纯粹就是骗子想出来的条文,真金不怕火炼,好货不怕查验,他们不让别人来评判,那是心虚呀……心虚之下甚至想出了个一评判就不返还预交费用的条款,我甚至敢说,制作这个协议的人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古清治义正词严,扭头过来的刘秘书被说得秀靥渐渐成了苦瓜模样,咧着嘴轻“啊”了一声,有点讪意地收回了协议,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古大师,这个非法律性条文我们还真没接触过……毕竟这行很特殊。”

“哎……不怨你们,现在风水学已经沦为骗人的幌子了,我从来不敢自封地师,可据我所知,没有哪一个沽名钓誉凭这个敛财的会是真正的地师……老朽我已经年届古稀,徒子徒孙里都有发家致富的,他们的孝敬我都花不完,要这些身外之物干什么……报酬的事呀,再也休提……如若再提,让华总另请高明吧。”古清治摆着手,闭上了眼睛。

刘秘书不知道是激动得了不得,还是震惊得很厉害,眼神很敬畏地从老头身上收了回去,扭转了身子,不敢再劝了,细细揣度古大师指出协议的问题,暗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真找上个无良之辈签了协议,最低限度都得赔不少预付款,这下子心里吃惊更甚,看了陈副总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那开车的陈副总却很激动,安慰着刘秘书:“没事,小刘,就这么回华总……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老爷子我看就算个真人……”

帅朗傻了,这回真傻了,其实他扫过那几眼也揣度到了对己方有利的条款,不料古清治比想象中坦然,直接示之以人了,更没想到自己心血**逗逗老家伙,却成全了古大师的清誉,现在看老头气定神闲,倒让帅朗

有点心疼那唾手可得的酬劳了,好歹都是钱呐,谁还嫌钱烫手怎么地?

又一次神情复杂地侧头看了看古清治,此时老爷子可是实实在在地道貌岸然了,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那叫一个宝相庄严,唾手可得的钱都不要,这风度可是谁也望尘莫及了。

耶!这老忽悠不会把自己也忽悠晕了,真把自己当地师不要报酬了吧?帅朗心里犯着疑惑,这个解释说服不了自己。

要不,这家伙就是深藏不露的阴阳地师,公园里那是给仨胖子开玩笑?转眼帅朗又在寻找一个可能的解释。

再要不,是别有所图,可除了钱还有什么可图的呀?帅朗挠着腮帮,找到第三个解释,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原本以为古清治大不了就是下了点功夫,研究过了华辰逸,不管哲学、风水学、地理学还是什么物理气场学,都是表象,这些表象之后的目的才是实质内容,除了钱好像已经找不出更大的目的。可现在人家不但指出了协议中的问题,而且是一千个、一万个分文不收,不像糊涂了,不像个深藏不露的地师,不像别有所图,连想要钱都不太像……可不想要钱,帅朗也觉得更不像。

车驶进了市区,汇进了车流,直到位于紫荆路的裕达世纪酒店,刘秘书殷勤地下车开门,把古大师请下车,陈副总领着路直进了酒店,跟在背后一言不发的帅朗,不时看着翩然负手而行的古清治,举手投足依然是一副大师的风范。突然间,帅朗意识到了一个不祥的预兆:

假象,从拿了那不用签字的三千月薪,直到现在自己所看到的,全部是假象……“还是分文不收?”华辰逸也懵了,比听到库存日系、欧系轿车全线召回还要惊讶。

对面坐着刚回来的陈副总和刘秘书,不约而同重重地点点头,安顿下了古大师一行俩人又陪着吃了晚饭,他们回头就到华总家里汇报来了。

这就纳闷了,理论上老而弥贪才说得通,可偏偏就碰到了自始至终清高示人的主,这把华总给纳闷得呀,起身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会儿仰面想什么,一会儿又托腮思考什么。窗户之外,车满为患的家门口此时才稍稍有了点松动,亲朋好友包括生意上的伙伴,连日来问候随礼的络绎不绝,夫人正忙着在客厅里招呼来人呢,这些事倒不用华总操心,只是该操心的,似乎还有点放不下心来。半晌华总才拨了个电话,让夫人把王修让会长请到书房里,王会长也等着和华总筹划明天的出行寻龙一事呢,正和老家来的几位上年纪的老人聊着。

富在深山有远亲,何况是闹市,这些天家里来来往往的人就没断过,能清静谈点事的地方就剩这个小书房了。等人的时间里,陈副总和刘秘书互视了一眼,俱在揣度老总的心思,现在华总的书桌上就摆着十几张照片和装帧精美的铜版宣传册,这些都是公司公关部联系的墓地,差不多把中州到新郑县周边好一点的墓园墓地资料搜罗完备了,就等着选一处迁坟下葬呢。这些天除了主动拜访古大师,其实还接待了不少上门拜访的墓园开发商,但一直确定不下来。一方面,以华总的身份自然不想随随便便迁个墓园,万一不合适再动,那麻烦就大了,再说上门找的墓园开发商没准儿就没安好心,说不定就等着抬着华总身份做广告呢,这个冤大头华总岂能看不出,即便对方承诺优惠划块墓地,他也回绝了,只说再等等挑挑。另一方面呢,迁坟是牵动了整个亲戚家族的事,老舅这辈的人除了迷信其他的都不信,还确实需要个阴阳地师去去心疑,华辰逸请古清治其实伸头挨宰的准备都做好了,谁知道对方根本没下刀,这可不让人纳闷上了。

本来今天派副总和秘书代自己出面谈费用已经算计好了,总的来说比较看好古清治,但也不是就只靠这一头,要价高点可以承受就承受,要是太离谱,大不了找个由头不用,不怕出钱还怕别人说咱傻呢;要价太低更不敢用,出了钱也怕人家笑话;这心理价位华辰逸估摸在十万到二十万之间,能排到中州数得着就成了……可算计了不少次,就没算计到这种情况:分文不收。

是水平有限不敢伸手?还是不要报酬另有所图?

华辰逸直拍着前额想不通了,又一次问陈副总:“陈副总,你确定,他确实是分文不取,不是故作姿态?没有暗示其他?”

陈昂点点头道:“确实是,还是那句话,有师无价、有价无师。除了这些都没说话,更别说什么暗示了。”

“咝……那你觉得呢?刘秘书,他没其他要求?”华辰逸再问道。

“没有,他不但不要报酬,还给我指出了寻龙定穴协议里的问题,很中肯,其实那份协议对邀请方很不利,比如古大师指出‘福分能承受’、“不得找同行评判’等字眼都属别有用心,说得很有道理,本来就是虚妄之事,真出了什么娄子,都怪罪不到地师的身上。”

“是吗?有这样的事?”

这又给了华辰逸一个吃惊,细细一追问,脸上那份狐疑不但没有散去,反而郁结得更甚几分,正不知这等稀罕事该如何解释时,王修让会长敲门进来了。心下无着的华辰逸上前搀着这位直坐到中桌,说上了,说什么呢,自然是心里的担忧了。朋友战友加上平时有过交道的名流给介绍的地方就不少,都是上档次的墓地,本来这墓园就已经挑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该选哪一处了,好容易找到个像样的风水先生吧,还分文不收,分文不收倒让华总更拿不定主意了。

王修让会长听着,偶尔笑笑,随手翻阅着十几处墓园图片,等华总的疑问说完了,哈哈一笑指摘着:“这就对喽,分文不取这才是真正的寻龙地师……在阴阳这个行当里有‘阳世财、阴世孽’一说,阳世你聚的财多,那你阴世积的孽就多……”

正说着,不料对面坐着陈副总和刘秘书脸色怪怪的,王会长侧眼一瞧华总,也是一样的脸色,立时省得是“阳世财、阴世孽”这句有问题了,要论聚财多少积孽多少,面前华总岂不是积孽最多。一想到这儿,他赶紧笑着歉意地解释着:“几位别误会啊,这是仅限于阴阳这个行当,我的意思是说呀,老一辈里偶尔出上这么一个两个真正通阴阳的,谁也不敢拿这个敛财……当年安葬您母亲时,舅老爷不说了,一条烟两瓶酒三顿饭就请了个阴阳先生,其实阴阳这个行当有个传说,叫‘谋生有生、发家破家’,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拿这个糊口无所谓,但你要靠这东西发家,肯定要破家的,能遵从这些老规矩的人才信得过……您说现在谣传的什么大师寻龙定穴,出场费就几万十几万,真要有那么好的地方,他不给自个儿留着,还指给您呀?”

“是啊,那要是古大师不收钱,也不愿意指出好龙穴来呢?”刘秘书接着话题反问了,此时她是观察着华总的脸色有这么一问,刘秘书隐隐约约还是觉得这寻龙点穴过于玄乎。

“哎,你们说到正点上了,别人可能留给自己,他不会。”王会长神神秘秘一笑,抖包袱了。

“那为什么?”华总问。

“呵呵……很简单,真正的阴阳很好辨别,大多数都出在鳏、寡、孤、独一类人里,为什么呢?绝后了呀,他要钱干什么?没用。他要龙穴更没用……只有这号人才敢干有违天和的事,而且他们轻易都不敢干,比如这寻龙定穴我也知道点,最关键的不是找到龙穴,而是找到之后的催福发贵,一般蒙人的寻龙师怎么做呢?哎,画个符贴贴,弄个雷击木什么的敲敲,然后等好几十天,回头告诉你异相了啊,这儿长了一堆草、这儿多了一棵树、那儿多了个泉眼什么的,那都是蒙人的……真正的地师一引动地眼,一催一发,这周边山体、地形或者天气什么的,都有可能出现异相,而且是马上出现……甚至可能勾出阴煞来,我可告诉你们,别人没那本事,古清治肯定有,这本事是钱买不来的。”

王会长嘴唇得啵着,唾沫星子飞溅,讲得神乎其神,声音越压越低,生怕旁人得知一般,边说边凛然地盯着在座几人,这几个人可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面面相觑着。

“不会吧……这么玄……乎。”刘秘书惊讶地结巴说着,往窗外望了一眼,天已黑,黑乎乎地亮着星星、灯光,也看得诡异了。陈副总也是凛然一脸,现在想想古大师的种种异人之处,这倒不敢开口了,看了华总一眼。华辰逸也一样,因为这事天天听老舅、听王会长说,再加上古大师白活,听懂没听懂且不说,可这心里疑虑却是越积越多了,寻龙定穴确实有催福发贵一说,意指通过寻龙师施法,对阴宅的风水进行调整以期达到完美,一调自然有异相出现,不过像王会长说得这么玄乎,就不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了,斟酌了片刻狐疑地问着:“那王叔,要这么说,这异相,我们也能看到了?”

“嗯,那当然……你们看啊,我跟老古打招呼已经十几天了,他偏偏就选了明天这个日子寻龙,为什么呢?”

“为什么呀?”

“明天是阴历三月初一……春分节气,阴气下沉,宜入阴宅呐……就你们提供的这十几处墓园,他只要看到合适的阴宅龙穴,找对时辰,入宅催福,异相马上就能出现……具体什么异相我可说不准,我就三十多年前在乡下见过一次真正的寻龙师催福,那坟地周边呀,被阴宅里喷出来雾气锁了整整三天,当地牛羊牲口跟中邪了一样,到了那座山脚就绕着走……你们别说我迷信,现代科学解释不了的灵异事件多了,不信你们跟着古大师瞧去,保证你们只要见到,一辈子都忘不了……”

“啊!?”

华总、陈副总加上刘秘书,被王会长神神叨叨、正经八百的话说得战战兢兢,这么煞有介事,倒让仨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了,结合古大师的种种不同常人之处,现在想想这个连钱也不稀罕的阴阳先生没准儿真有那本事。又白活了种种寻龙定穴中可能出现的风水异相,什么泉眼暴涌、什么地势下沉、什么枯木绽春、什么黑雾缭绕、什么走兽狂嘶、什么……不说了,王会长神神叨叨说得累了,起身告辞,反正你们明天就能见到,到时候吓着了,可别说我没提醒啊,真正的地师那是寻常难得一见的。刘秘书紧跟着下来安排车去送人。

等送完人再回头进了书房,华辰逸和副总陈昂端坐着,像已经发生了异相一样,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刘秘书进门才把俩人惊醒了,有点心虚的刘秘书轻轻关上门,还未开口,华总倒先问上了:“陈昂,你信么?”

话里,不确定的味道浓了几分,眼神闪烁着,那是心疑了。

“我也说不准。”陈昂副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信吧,那有点迷信了,说不信吧,万一明天兑现了呢,结巴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刘秘书,你信么?”华总又问。

“我……我觉得很有可能……”刘秘书战战兢兢,女人心志难坚,最容易松动。

“我还不信邪了……明儿亲自去看看……”

华辰逸一锤定音了,说了句亲自去看,眼睛恰恰落在了书桌上的一堆墓园照片上,围栏、石雕、坟茔、墓碑……几样实物照片不知道和脑海里什么影像重合在一起,让他冷生生地激灵了一下,尔后下意识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连别墅区的灯光影影绰绰的也像那传说中的……鬼火!?

心疑,就像飘忽不定的鬼火,被勾出来了,古大师究竟可用不可用,究竟是不是别有居心的疑虑,倒没人敢随便乱说了……叮……咚……叮……咚……

清脆悦耳的门铃声响在裕华世纪酒店十二层某房间,深红的实木门上金属门牌标着1206四个花体数字煞是好看,低头,脚下踏着的是柔软的麻织地毯。稍顷门开,古清治看到站在门口的是帅朗,双手捧着件乌色丝衣,递了上来。这是电话通知黄晓送来的行头,古清治接在手,就要关门,不料这小子脚快,挤着门缝就钻进来了,原本还有几分庄重的古清治笑了笑,关上了门,随意地问:“怎么了?这么舒服的环境不想休息?”

“啊,对呀。”帅朗点点头。

古清治一笑道:“你不都说了吗,我淡泊名利、与世无争、视钱财为粪土嘛。”

“我那是开你玩笑,谁知道你真不要……你不是开玩笑吧,真不要?还是等着他们事后给,我严重怀疑你是欲擒故纵啊。”帅朗实话实说了,脸上堆着很浓重的怀疑之色。

“呵呵……那我不开玩笑地告诉你,我还就是不要,事前事后都不要……我要得高了,他们会小看我,甚至于会因此怀疑我是借此骗钱;要得低了,他们把我当成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更小看我;甚至我只要一拿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就会降一大截,一个寻龙地师最高不过标到十几万,相对我这大师的身份,还是少了点……所以,我就不要了,事前事后我都不准备要华辰逸一分钱,为了地师的清誉,我个人只能牺牲一回喽……”

古清治解释着,不过缺了在车上那么点正色,说不开玩笑,不过很像玩笑开大了。帅朗注意地看着古清治的表情变化,这货毫无顾忌,已经脱了上衣,褪了长裤,脱得半光了,仙风道骨就没了,全身瘦骨嶙峋,腿上斑斑点点,身上皮肤可比脸上差远了,骨节看着很大,帅朗看到老头长得窈窕,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等找着拖鞋,古清治不经意看帅朗时,这小家伙正直勾勾看着自己,一下子让古清治感觉别扭了,出声催促着:“去,该干吗干吗去,明儿还干活呢,盯着我看什么?有意思呀?”

“嘿嘿……有意思……”帅朗鬼鬼祟祟笑了笑,一呲嘴白森森的牙,笑得眼快眯上了,跟着想到来此的话题,又劝道:“我说古大爷,那咱不能光干活不要报酬呀?再说,我实在不相信您老人家……”

下面的话没说,不过抬眼皮戏谑瞧的样子古清治猜到了,笑着接道:“不相信我有这么高风格?”

“嗯,对呀,给我,我都不客气,公园动动嘴皮都收人好几百,现在费这么大劲儿,反而做义工啦?总得有个原因吧?”帅朗咧着嘴问,十二分不相信。

“哈哈……那我积点阴德行不?我巴结华总也行呀?要不我专门不要钱,让你肉疼也行呀?省得我一下子挣那么多钱,你在我身边看着眼红……哈哈……反正我就是不要华辰逸的钱,我把这话搁这儿啊,说到做到,省得你把我当江湖骗子。”古清治很确定地说。

“装得跟真的一样,肯定别有隐情。”帅朗扭着脑袋,直白了一句。

就见帅朗坏笑着,轻手轻脚坐到床边,翻着指南,找着内线电话,轻轻拿起电话来拨了个号,轻声问着:

“喂,休闲中心么?问你们什么呢,怎么没给我房间打骚扰电话呀?

哦,快开两会了,你们不骚扰了啊,这不还没开么?呵呵,没事没事,没人骚扰我老不习惯了,这不等不及了么,有按摩的吗?什么按摩?特殊按摩呗,正规按摩哪儿没有,还来你们这儿找呀?不就想来五星酒店开开洋荤么……有吧,那给叫来,叫俩啊,哥要双飞……1206房间,快点啊……什么要求?年纪小点、人水灵点、身材火辣点呗,不中意我可要换啊……”

帅朗放了电话,捂着嘴,轻手轻脚出房间,打着保险留着门,一关上房门,笑声忍不住喷出来了,快跑着回了对面自己的房间1203,关上门,嘿嘿哈哈地笑着乐得打颠……笑了半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凑到猫眼跟前向外望着。这五星服务端得是效率尚可,不一会儿就见一绿一粉俩裙装的妞,露着白生生四条腿站在古清治门前摁响了门铃,门开了,人消失了,不知道是古清治见色起意拽进去了,还是那俩妞不容分说挤进去了,反正是进去了……

哈哈哈……帅朗扭过头,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想着自己这个绝妙法子简直自己都要叫绝了,他要装清高不做,肯定被俩妞鄙视;他要是做,就那年纪和身子骨,收了钱俩妞也得鄙视他。敢做他老头明天还寻龙,能找得着北就不错了……想着老头被俩小妞折腾可能出现的后果,越想越好笑,帅朗靠门盘膝坐着,直拍得大腿啪啪作响,笑得嘴酸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