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衢八两帮我联系的是刑警支队的副支队长,也就是李庸医他爸李石。我有点讶异,心想,一个刑侦专家怎么会掺和到毒品案件中?

衢八两看出了我的疑惑:“你想想,李石这种专家都参与了,说明这个案子真的不小啊。”

借着到市局送材料的机会,我拜访了李石。敲他办公室的门时,我的心情还是挺忐忑的,可看到开门的是一副丧气模样的李庸医,我心里乐了。

我问他:“你爸去哪里了?”

“临时被局长喊去开专案会了。”李庸医答道。

“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老头子想听听他宝贝儿子对近期发生的几起大案子的分析。”

“原来是老刑警想给菜鸟刑警上小课啊。”

“我是法医!”李庸医边强调边翻箱倒柜,要找茶叶给我泡茶。可他找了一圈只找到一点茶叶末儿,不禁抱怨:“我爸这人,除了破案还是破案,一点也不懂享受。”

“你不也一样嘛,只对解剖尸体感兴趣。”

李庸医耸耸肩,问我来干吗。

我说,衢八两副所长介绍我来了解岑远梅的案子,顺便提出了心里的疑问:“为什么刑警会办禁毒的案子?”

“还不是因为案子大嘛!”李庸医抱起胳膊,“这不只是一个毒品案件,还涉了枪,闹出了人命。全市局参与办案的部门多了去了,我爸只是负责线索摸排和审讯工作的专案组副组长。”

“看样子,你对这个案子很熟悉啊。”

“主要是那个岑远梅名气太大了,被捕前竟不声不响地藏了两千克毒品。没人知道她把毒品藏哪儿了,不仅警察犯愁,那些毒品网络上的毒贩也很抓狂。”停了两秒后,李庸医反问我,“你怎么这么想了解这个女人的故事?”

“我想写小说,你信不信?”

李庸医吐了吐舌头。他刚想说话,门开了,李石副支队长回来了。李庸医像是触电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朝他爹敬了个礼。

李石一脸严肃:“少耍花样,给你布置的功课后天必须交上来。”说完,他转向我:“你是?”

李庸医抢话:“他是‘兽医’,和我同一批入警,也是学医的,被你挤到看守所去了。”

李石白了儿子一眼:“哦,衢副所长和我说过了,说你想了解岑远梅的案子。”

我点点头:“想多了解了解这个人,方便以后进行狱侦工作。”

“能帮着让她开口说出那两千克毒品在哪儿吗?”

我没有接话,生怕多说一个字就会显得自不量力。

“那你想了解什么呢?”

“案子。”

李石抬手看了眼手表:“你听着就行,不要记,也不要打断我。”

接着,李石快速地介绍了这个案件。

“去年年末,南方沿海的一个制毒重点区域被连根拔起后,周边零星的制毒窝点为了逃避打击,急于将手中制成的冰毒出货,向内地市场转移,甚至倾销。于是,上级领导决定借机对隐藏在各地级市的毒品分销网络展开集中清查。咱们凡城就是冰毒倾销地之一。

“通过摸排,我们掌握了本地的毒品经销商范家两兄弟的情况:老大叫范志刚,三十一岁;老二叫范志云,二十九岁。他们俩原先一起干建材生意,后来亏了钱,就一头扎进了赌场,结果又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赚钱,哥儿俩走上了贩毒的道路。不像那些小打小闹的毒贩,他们是奔着发大财去的。兄弟俩四处凑了一笔钱,直接去南方沿海联系上了制毒的窝点。因为他们省去了许多中间环节,减少了暴露的风险,较晚才进入禁毒部门的视线。上面下达统一抓捕行动指令时,专案组对他们的情况掌握得还不是很全面。

“抓捕那天是平安夜,城里热闹得很。两辆SUV从凡城的三个高速路口驶出,放下六名运毒人员后重新返回高速,去往下一个城市。我们不知道这六个人谁身上藏有毒品,也可能每个人身上都带有毒品,所以就派了六组人分别盯着他们的动向。这些运毒人员并没着急去往目的地,在凡城转了好几圈。一直等到庆祝平安夜的人群散了大半后,他们才开始陆续往洞泉小区赶。根据情报,范家哥儿俩在洞泉小区有一个藏毒的窝点。

“小区里面的楼间距比较宽,照明也不错。我们不敢跟得太近,怕某个窗户后面有人在做反侦查工作,只偶尔放一两个人进小区,大概掌握一下交易的进展情况。当然,我们也并非完全抓瞎,毕竟范家兄弟的手机都被技术人员监控着,有任何通信联系我们都会察觉。就这样,一直等到黎明五点一刻,当最后一个人把毒品交割完毕后,我们开始集中抓捕。老大范志刚和六名运毒人员先落了网,弟弟范志云想逃回窝点处理毒品,被守在单元楼外面的便衣给抓了。我们从范志云身上搜到了一把自制的手枪和一千克毒品。根据对运毒人员的现场审讯,我们得知,除了被搜到的毒品,当晚早些时候范家兄弟还收过两千克毒品。

“接着就是对毒品藏匿窝点进行搜查。窝点在一栋五层住宅楼的三楼东户。出乎意料的是,屋里非常干净整洁。专案民警耗费了三个小时,几乎把墙都拆了,却一点毒品都没有搜到。我们觉得情况不太对,又沿着哥儿俩在小区里的取货路线反复搜找。我们翻了所有的垃圾桶,仍没找到那两千克冰毒。

“就在案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专案组侦查员说了一个情况:就在大伙儿在楼道口对范志云实施抓捕的时候,有一个穿着环卫工服装的女人进了楼门,只是她没有在藏毒的三楼停留,而是径直上了楼,然后就没人再留意她的行踪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们立即对四楼和五楼的住户进行了走访,结果发现所有住户中没有人是做环卫工作的。另外,我们发现,五楼顶上有一个天窗是开着的,下面还搭了一架木梯。有住户反映说,三楼的兄弟俩在楼顶建了一个鸽笼,里面养了几十只鸽子。我们听后立即爬上楼顶,发现鸽笼的门敞开着。直到此时,我们才意识到,很有可能是那个女人在最关键的时刻将藏在鸽笼里的两千克毒品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负责视频侦查的同志立即对这个环卫女工进行轨迹追踪,发现她曾拎着一个布袋子换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最终消失在监控探头的盲区。办案人员拿女人的视频截图给范家两兄弟辨认,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两人认识这个环卫女工,但他们不肯交代那个女工究竟姓甚名谁。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一边对全市的环卫工人进行秘密摸排,一边在内部发通报,组织全市公安民警、辅警对视频截图中的女人进行辨认。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基层派出所的警察认出了这个女人。是的,她就是看守所里的岑远梅。归案后,岑远梅很快就承认那两千克毒品是被她从鸽笼里取走并转移的。至于她为什么这么做,以及毒品究竟被转移到了哪里,她则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说到这里,李石接了一个电话。他“嗯”了几声后挂掉了电话,对我说:“行了,案件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现在得出一个任务,就不和你们多说了。”说完他抄起公文包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了,那个认出岑远梅的派出所民警在公众号上写过一篇关于她的随笔。我对那篇文章印象很深,回头我把它转给你,你也可以找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