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追逐

当003的手枪对准钟墨，即将扣动扳机的时候，钟墨抬起手，朝着右侧挥了一下，喊了一声：“出租车！”

正是这一声喊叫，救了钟墨一命。

并不是因为003害怕被别人发现，也不是因为出租车朝这边驶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而是因为003在这一瞬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利用钟墨，找到周渔。

003知道，这次的刺杀计划中，周渔才是首要目标，但现在这个首要目标却下落不明，连警方都找不到。003此前分析过，钟墨如此着急地出来，很可能是想帮助周渔。既然钟墨第一时间来到了解梦馆，证明003的分析是对的。因此，钟墨很可能知道周渔在哪，即使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会知道。

003收回枪，藏于树后，看着钟墨坐上了出租车。

生与死，往往就在一瞬间。

钟墨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圈，他坐上出租车，离开解梦馆，在穆合小区周围转了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后，才从后门进入小区。钟墨来到6栋3楼303号房，轻敲房门，无人开门，从门廊上方摸到一把钥匙，打开了门。

窗户关着，窗帘半拉，屋内有些阴暗。

钟墨反手关上门，轻喊两声，无人回应。他在房间内观察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之处。他坐在沙发上休息，看见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有一滴水，米粒大小，晶莹剔透。他俯下身子，几番调整角度后，发现茶几表面有两个用水痕揩成的箭头。

一个箭头朝下，一个箭头朝左。两个箭头长度几乎一样，形成一个直角扇形。

在扇形中间靠下的区域，有一滴米粒大小的水珠，正是钟墨最开始发现的那滴。

钟墨迅速想起，周渔曾在对祝嵘进行解梦的时候，画过几个同心圆，利用同心圆的交点，配合上现实的场景，寻找出了事发地点。

难道……这个直角扇形，以及扇形中的水滴，代表的正是现实中的地理坐标？

可即使箭头是方向，水滴是坐标，还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啊。

钟墨继续思索，他觉得“水”这个元素同样重要，可能代表湖泊、河流等地方。思路打开后，钟墨又觉得这个扇形像一个表盘，箭头代表指针，朝左的箭头稍短，且稍微偏上，代表时针，朝下的箭头稍长，代表分针。时间：九点半。

一个简单的弧形图案，将时间、坐标、特殊元素等内容全部囊括了。

钟墨不由地摇头感叹，他知道，除了周渔之外，没人会用这种方式，而且，除了他之外，也没人能解读出这些内容。

周渔如此煞费苦心地留下线索，想必是有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帮忙。想到这，钟墨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能量，疼痛感也减弱了许多。

激动和兴奋之余，钟墨没有放松戒备，他起身将窗帘全部拉上，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思索起来。对于警察现在还没有找到他，钟墨稍感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要么是叶知秋根本没找，要么是投入了小部分警力找了一下做做样子。毕竟现在案件正值关键期，局里的大部分精力都在缉拿杀手上，瘸腿重伤的钟墨违规逃离了安全屋，也是自讨苦吃而已。

在阴暗的房间内，钟墨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知道，他会让所有人吃惊的。

现在的时间，下午三点整。

钟墨准备先在地图上找出大体位置后，等到晚上九点半，再去和周渔见面。

斜对面五楼的走廊中，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灰色工装的男子，男子靠窗站立，手握望远镜，镜头从窗户栅栏探出去，观望着斜下方303号房内的情况。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杀手003。

窗帘掩上后，003什么都看不到了，但之前钟墨在房间内的一举一动，全被003看在了眼里。从钟墨观察茶几表面的动作来看，003有理由相信，钟墨发现了周渔留下的信息，并且读懂了信息。

那也就代表着，钟墨很快会和周渔见面。

003为自己做出的这个高明决定而感到满意。

他收起望远镜，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太阳穴。

真正的杀手，最厉害的武器，永远是——脑子。

003缓步上楼，低眉垂目，身上的工装布满泥灰，面色灰暗，头发杂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水泥工一样，真实且普通。

与此同时，旁边一栋楼的四楼，某房间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正斜靠在窗边，通过窗帘底下的微小缝隙观察对面的303号房。

303号房窗帘拉上之后，男子收回望远镜，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化身无形的飞鸟，跨越穆合小区，以飞一般的速度飞向了市公安局。

公安局大门口，叶知秋刚从车上下来，就被等候多时的媒体记者们疯狂围住。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问题犹如长矛刺向叶知秋，叶知秋本来不想说话的，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言简意赅：计划顺利。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揣起手机，对着成群的媒体记者大声道：“警方已经掌握了重要线索，目前正在全力缉捕凶手中，相信很快就会抓住凶手了！”

随后，叶知秋又特意回答了几个记者的问题，主要讲述了警方是如何调用警力对杀手进行围追堵截的。当然，叶知秋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就是要让人们知道，警方依然在对杀手进行正面追击，且收效显著。

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叶知秋进入公安局，刚走入办公室尚未坐定，叶知秋的从省厅带来的助手之一小魏便推门而入。

小魏深受叶知秋的器重，被安排去调查周渔的行踪，他不辱使命，给叶知秋带来了一条好消息：昨天夜里十二点，乔豫用自己的身份证，在三环外一家名叫蔚蓝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小魏已经去过酒店，秘密调取了酒店监控，发现乔豫开房之后，有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紧随其后进入酒店，和乔豫一起进入了那间房。小魏将男子的录像照片拿给叶知秋看，叶知秋观察之后，确认此人正是周渔。

“他们还在房间内？”叶知秋问。

“我离开之前问过酒店负责人，还没退房。”小魏说。

正常情况下，叶知秋会将周渔秘密抓起来，控制住这个源头，让钟墨和杀手继续以周渔为“诱饵”，先后进入圈套，但叶知秋忽然意识到，现在局已成型，多个环节已经链接，如若强行介入，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反而因小失大。

局的成功，需要每个人在既定轨道上做好属于自己的事。

叶知秋要做的，是从整体上把控，将所有人紧密联系起来，让每个人起到作用，但又不能出错。他是运筹帷幄的指挥官，将所有大小事全部捏于掌心间。

“你去对面开一间房，秘密观察他们的行踪。”叶知秋对小魏说，“但务必记住一点，除非出现生死时刻，否则不要介入，不要惊扰，也不要强行跟踪，宁可让他们跑掉，也不能被发现。对于他们，我另有安排。”

“明白。”小魏点了点头。

小魏离开后，叶知秋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桌上的一份文档，文档中，记录了周渔的生平信息，包括家庭背景、教育经历等，当然，也包括周渔参与的几次和深渊组织周旋的抓捕行动，以及周渔对梦学的研究历程。

叶知秋深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无论是周渔、杀手、钟墨、深渊组织，还是其他，既是人，就有用处。

谋篇布局，所有人皆为棋子，自己也不例外。

在明日之前，这一局，谁胜谁负，殊未可知。

但叶知秋相信，他不会输。即使最终不赢，他也不会输。

叶知秋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锐利的笑意，他布下的这个局，可不止于此。

此时，堕天使也拿到了最后的名单，一共三十五个人。

这是经过了三次筛选之后剩下的最具配合度，且最符合计划的人。

“危险排除了吗？”堕天使抬起头，看了一眼桌前的002。在工作期间，他们非常克制对彼此的情感，只在私下见面时，才会真情流露。

“全部排除了。”002站在桌前，面具后面的修长眼睛眨了一下，“每个人身边都安插了眼线，有专人二十四小时全程跟踪监视，已监视了两天。”

“接送流程安排好了吗？”堕天使看着002的眼睛，“要注意比对身份，确保所有人身上没有安装窃听器、跟踪器等电子设备。这一次，可不是试验了。”

“四组接送人员已经派发到相应城市了。我们会先将他们接到中转站，换衣安检之后，再统一护送到总部，确保万无一失。”002字句清晰地道。

“很好。”堕天使长吁一口气，起身面向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天空阴沉，西天边上有一缕阳光若隐若现，将灰白的云层映照得发红，像是裂开了一条伤口，正在往外流血，堕天使眯起眼睛道，“万事俱备了。”

“领事，什么时候启动最后的指令？”002看着堕天使的后背，语气难掩激动。

“003刚才发消息，说清除计划最迟会在明天下午之前完成。虽然警方的注意力已经被他吸引，但我还想再等等。”堕天使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阴沉的笑意，“事情闹得越大，对我们越有利。”

“明白。”002点了点头，跨前两步，站在了堕天使斜后方。

其实，堕天使还在等另外一个消息：周渔死亡的消息。

虽然堕天使并不觉得周渔具有威胁，但在他心头，此人始终是一根刺，不疼不痒，但一想起来，就有些难受，不拔掉这根刺，心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以他为核心的筑梦，难免会打折扣。

毕竟，他潜意识内的喜怒哀乐，都会对筑梦的阴面产生影响。

这一次，堕天使必须做到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