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卷 光与音01

宽永十八年(一六四一年)十一月,晚秋时节,武藏访八代城三斋侯,归熊本府邸时,林外记送来了书信,信上说:有稀客从江户来,主上意旨,敬请入城奉职。

跟从前一样,信上没有写明客人的名字,仍然故弄玄虚。武藏以书面回答说:“明晨,入城奉职。”

第二天,到御前时,光尚亲自替武藏引见这位稀客。“武藏,这位是柳生七郎兵卫先生,以后你们可亲近亲近。”

“我是武藏。”

“宫本先生!久仰大名。在下是柳生一门学艺未成之人,请多指教。”

说话的是十七八岁肤白色皙,脸靥修长的美少年,其后以柳生连也斋(兵助严和)之名,被奉为一代名剑士。其目光此时已如兵法家一般锐利。

“既叫柳生,想必是但马守先生的族人?”

武藏问,光尚接口说:“武藏,你不认得?七郎兵卫先生是尾张家兵法指南柳生兵库先生之子。年纪虽小,剑名已高扬,被目为兵库后继者。”

听了这席话,武藏的眼睛逐渐带着热情。

“兵库先生的公子?”

“兵库的三男。”

七郎兵卫回答,但对武藏居然不知自己的名字似乎有点不满。

武藏仍然亲切地说:“令尊兵库谅必康健如恒?”

“是,老而弥健。”

“哦,真好……”武藏感慨良深。

柳生兵库是新阴流始祖上泉伊势守秀纲高徒柳生但马守宗严(石舟斋)之孙,也是德川将军家兵法指南但马守宗矩之侄。但据说,兵法比宗矩高出数段。

以前他曾为加藤清正延聘,赐禄三千石。他也曾做将军家密探,巡游九州,后以兵法出仕尾州德川家。

武藏见到兵库,是在武藏四十多岁时,亦即武藏继续其行云流水之旅,至尾张名古屋的时候。

当时,武藏跟一武士擦肩而过,问道:“好久好久才见到生人哪!

你是柳生兵库先生吧?”

这武士微笑颔首,答道:“确是柳生兵库。发话的人可是闻名的宫本武藏先生?”

于是,两人有如知己一般,融洽相睦,同往兵库府邸,把盏言欢,下棋为乐,滞留甚久,却未曾较量过剑技。

这是显示剑技高手心机之妙的实际故事,是武藏亲口传下的。

但是,近来对这次邂逅有人持不同说法。

这不同的说法是指武藏说“好久好久才见到生人”这句话,是因为武藏被兵库打断出仕尾州家的指望,硬不服输的表现。这说法已断定武藏到名古屋是为了仕宦。本来小说怎么写都可以,但漠视事实,纵使是小说,也是不妥当的。

说到当时的人,不仅武藏,就是著名的兵法家、文人、画家,也都很少留下可作为传记资料的文献。所以,这仅有的文献必须加以珍视。

德川将军家有意延聘,武藏却辞退道:“幕府中,柳生但马、僧泽庵等智勇之士辈出,无须多聘。”

然后留下武藏野日出的画,离开了江户,这是相当著名的故事。

再者,出仕黑田家,亦非他自己强求,这有记录为证。

但最确实的是武藏自己的说法,他说:“我无意出仕,只要看我服装的怪异就可知道。”

武藏在船岛战胜佐佐木小次郎,奠下兵法家磐石般的地位后,巡游各藩,继续修行,到壮年以后才应各大名之请,指导兵法。但武藏亦不以金钱为事,与其说是得自武坛的收入,毋宁说是来自这些大名的捐助。

这样的武藏在名古屋遇到兵库时,断然不是为求仕宦来访尾州家的。但是,《武业杂话》载称在尾州侯之前,曾与某家臣比试。这或许是在兵库周旋下让尾州见识一下武藏兵法的意思。

据不同的说法称,兵库在这次比试后说:“无须延聘。”打断了武藏出仕的指望。但据前述的《武业杂话》说,比试后,武藏仍停留名古屋相当一段时期,收了许多门人。如果武藏有仕宦之求,而遭拒绝,为何还一直停留在名古屋?

此外,武藏当时的门人中,出类拔萃者,《武业杂话》曾举出竹村玄利、林资龙之名,称颂武藏兵法的石碑也由这些门人建立。由此可知,武藏既非为出仕而去名古屋,与兵库之间更不会有低俗的过节。

从七郎兵卫口中听到肝胆相照的兵库老而弥健,武藏自然是感慨良深。

“当代优于兵库先生的兵法家可以说找不出一个。武藏衷心祝贺他老当益壮,开拓前所未有之境,而为斯道之光。”

武藏又述怀念旧日之情,然后说:“……是兵库先生的公子,跟兵库先生年轻时真长得一模一样。”

说着他又仔细注视七郎兵卫的脸。武藏眼中洋溢着如视己子般的亲爱之情。

“到此地是因巡回各藩,顺便来的吧?”

“不是。”七郎兵卫猛摇头。在这之前,七郎兵卫仍不失对长者之礼,殷切地与武藏应对,但这时目光有如雏鹰一般锐利,而且表情严肃。

“宫本先生,我到此地来,是为了会会先生。”

“什么,是要会我?”武藏状似不解。

七郎兵卫又显示出敌意,冷冷答道:“诚如越中守先生刚才所说,我受父亲兵库的熏陶,目前也帮助指导兵法,为吾派柳生新阴流略尽微力。”语气不禁傲慢起来。

武藏仍从容倾听。

“如你所知,我柳生新阴流是将军家所采用的兵法,如果有人侮辱新阴流,就是耻笑将军家的不敬之辈!宫本先生,意下以为如何?”

“不错,或许可以这么说。”武藏仍然不以为忤。

七郎兵卫提高了声音,说道:“先生!你曾侮辱我新阴流!”

“什么?”

“你还记得由柳生本家出仕贵藩的氏井孙四郎吧?”

“哦,孙四郎。的确,由于他的请求,曾在先主忠利先生御前,跟他比武。只是为了互相研磨兵法,答应胜负只限于当时,事后不得衔恨。”

“孙四郎认为败于你,是本派之耻,故回江户后,闷闷不乐,上月切腹而死了。”

“啊,切腹?”武藏不禁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当然,孙四郎是柳生门下高徒。他的耻辱就是本门的耻辱。他的懊恼也是同门的深恨。宫本先生,我是代孙四郎,呵,不,是代柳生门而来的,想重新试试到底是新阴流优秀,还是武藏流优秀,你是否答应?”

七郎兵卫傲慢地说个不停。

武藏凝视着七郎兵卫。

这显然是误解,他把忠利侯面前比试的情况说错了。孙四郎回江户的本意也不像七郎兵卫所说那样含有私怨。当然,武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曾讥谤过新阴流或其他流派。

武藏似欲解释,旋即作罢。死人无口,马耳东风,必然无补于事。

然而,即使是柳生族人,他也毫无意思允诺这年轻人的挑战,进行决斗。

武藏以沉稳的口气,微笑说:“孙四郎自尽,实感遗憾。我无意耻笑孙四郎,但他回江户本意实是为进修己派奥义,再跟我比试。由此看来,同门的人代孙四郎向我挑战,并非不合理,但是……”

又说:“所谓比试未必只有举刀厮杀。我跟你的父亲兵库先生从来不曾举刀比试,但在谈笑之间已彼此知道对方实力,无须举刀相试。”

但是,七郎兵卫却冷笑。

“这种话,也从父亲那里听到,但不举刀相向,如何能知胜负?先生姑且不谈,也许是父亲心情,缺乏斗志,才这样。”

武藏仍然沉稳地说:“七郎兵卫先生。兵库先生是无与比畴的剑技达人,怎会有这种不成熟的做法?不举刀相向,而知对方,乃理外之理,亦即所谓妙境。”

“我不相信!每一流派各有秘剑,不举刀相向如何知道?”

武藏微皱眉头。

“不错。但所谓流派秘剑是未成熟者所说的话。若能臻至绝高境,已不受限于流派的秘剑。”

“别说了,宫本先生!对先生而言,我柳生新阴流的秘剑也等于无?”

“不错。对兵库先生而言,我长年修持的秘剑也已经不是秘剑了哪!”

“此由何而知?”

“理外之妙!”

“哇,哈,哈……”七郎兵卫大声笑了出来,同时提着大刀叫道,“宫本先生,请别找遁词。实证!实证!没有实证,全是痴人说梦!若果真不怕我这一流派的秘剑,就受我一刀看看。”

林外记见七郎兵卫以强压的姿态向武藏挑战,心中暗喜,这时便插口说道:“武藏先生,你也是兵法家,接受七郎兵卫先生的要求如何?”

武藏并不回顾,说:“请别多嘴。”

接着对七郎兵卫说:“你是说,无论如何也想实证一下流派的优劣吗?”

“当然!”

“好,你的意思,我懂。我从豪迈的青年时期起,就以不断的实证建立起我的兵法。但在人世间,没有一样事情是可以实证的。但为了你的热情,愿勉为其难。”

“好,场所与地点呢?”

七郎兵卫气势飞扬,大有立即动手之势。

“随你之意,现在,就在这地方也可以。”

武藏从容地回答,并俯伏向光尚说:“主上,惶恐之至,请召信行。”

一直倾听两人问答的光尚,有点不解地反问:“什么,叫信行来?”

“做七郎兵卫先生的对手。”

“代替你?”

光尚不放心地望着七郎兵卫。七郎兵卫果然变了脸色。

“先生,那是何许人?”

“寺尾藤兵卫信行,我的高徒。”

“你要门徒代替你?”

“是。”

“先生,这很失礼吧。请勿见怪,我是柳生的族人。”

七郎兵卫赫然而怒,语气粗野。

武藏淡淡地说:“我没有和兵库先生交过手,虽然和但马守先生有过比试的机会,也以相似的理由彼此没有举刀相向。你目前正在修业中,信行是你的好对手!”武藏的语气顿转严肃。

“这么说,宫本先生,你认为我不够格做你的对手?”

“当然不够格!”

“什么?”

“你不是没告诉父亲兵库先生就擅自来的吗?”

“……”七郎兵卫答不出来。

“没错吧?我代兵库先生说,‘像你,还非武藏的对手,别重犯孙四郎的错误’。”

武藏赫然张大眼睛,望着七郎兵卫。七郎兵卫脸上浮起一抹血色。是生气呢?还是为武藏所压?嘴唇颤动了一会儿,才恢复原状,以理攻之。

“想来,我也不是柳生的掌门人,就答应与先生的代理人较量。不过,如果我获胜,先生想必会承认我新阴流比武藏流优秀!”

武藏又以沉稳的表情回答:“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话……”

于是他立刻召来信行。光尚自己又嘱咐信行与七郎兵卫比试,并指定明日巳时(上午十时)在花畑馆庭院举行。

武藏从御前退下,领着信行回府邸,进入居室端坐后,开口说:“信行,对你来说,这是你第一次跟外派的人比试。就修业而论,你可尽力为之。”

“是,真高兴。”

“跟外派比武,力胜者当然获胜,但你正在修业中途,不问胜负,都可从外派学得东西。”

“那么应该注意什么?”

“首先要认为跟真剑决斗一样。”

“是。”

“不为光与色所惑。”

“这是为什么?”信行坦率地询问。

“兵法家比试时先要确定太阳在何方。背太阳或面对太阳,因人、因流派而有所不同。”

“哦?”

“我跟佐佐木小次郎决斗时,背着太阳与之相对,不过,这未必就有利。向太阳而立,可以斩阴。柳生新阴流,如名字所示,是斩阴的流派。”

信行直视师傅的脸,问道:“向太阳斩阴?难以理会!”

武藏微笑说:“明天早上一定像今天一样,仍是个好天气。太阳高悬东天。你自己可以体会。同时,也可以亲眼看看七郎兵卫如何使太阳有利于己。”

“是。”

“其次是颜色。”

武藏淡淡地转换话题。

武藏训诫般静静说下去。

“实力相埒的决斗,除光与阴之外,颜色也很重要。颜色虽因人而异,但有的人眼睛喜欢白色,有的人喜欢青色。如果你有喜欢红色的眼睛,可以注意红色。青、白、黄都一样。自古以来,武士上战场都穿甲胄,甲胄配以各种不同的颜色,这未必只是为了夸耀自己的风姿。”

“哦?”信行瞪目惊视,同时又望望武藏的风姿。

“那么,师傅的异彩?”

“我以白和红临敌,这似非对方所喜欢,白因时因地会改变颜色,红会眩惑对方的眼睛。”武藏说后哈哈大笑。

信行有点怀疑。

“不过,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只因穿习惯了这种颜色才继续使用。而且,无论对方用什么颜色,也不致使我眩惑。但这毕竟是修业时期应该注意的。怎么样,懂了没有?”

信行闭目沉思。

武藏又缓缓说下去。

“信行,不只是人,草木昆虫也都穿衣裳,衣裳就有颜色。这绝非无意而成的,是有目的的。有时为了藏身,有时为了眩惑敌人的眼睛,有时为了显示自己使敌人畏惧。兵法家若忽略这微妙色彩的运用,不会成为第一流的人。”

“是。”信行恭敬地低头致意。

“船岛决斗时,小次郎穿猩猩红血般无袖外褂,面对太阳,像燃烧般直射我的眼睛,他也不是平凡的兵法家。他的服装是为面对太阳而战的。”

“唔——”信行又瞪目以视。

“我穿纯白夹衫。白色背着太阳直射入小次郎眼睛,那时是红与白之战。”

“师傅,我懂了。”

“嗯。七郎兵卫是特重阴与色的斩阴流名手,定会特别注意这些。

你若在刹那间为其所惑,胜负即属为七郎兵卫所控制。”

“是。”

“信行,你可先到大渊和尚那里参禅,静静心,进行不为光与色所动的修业!当然,这非一蹴可致,不过却是很好的机会。”

“是,立刻就去……”信行欣然起身。

“哦,真稀奇。”

大渊和尚有礼地迎接以前认得的信行,问其缘由后,请来春山,嘱咐道:“你想必也知道,这位就是寺尾新太郎的公子,武藏先生的高徒,为了明天重要的比武,武藏先生要他来参禅,以修不为色彩所动之心,你好好照应他一下。”

“是。信行先生,请。”

春山先站起来,走出大渊居室,踩着踏石,穿过竹林,在稀疏的树林间有一小小草庵。

春山从窄廊走进屋里,招呼信行说:“不用客气。”

草庵相当粗糙,仅有一间房子。仿佛就是春山的居室,墙边堆着书本,室内有一张脏兮兮的经桌,一个陈旧的四方形火盆。

当然没有坐垫。

信行、春山相对而言,不禁吃了一惊,一方面是因为彼此没有见过面,同时因为自己视春山为年轻僧侣,毫不介意,相对而视后,才发现其刚健的躯体与锐利的眼光顿然压迫过来,觉得对方若是兵法家,必然比自己要高出两三段。

“对手是谁?”春山微笑问道。

“名叫柳生七郎兵卫。是柳生兵库的儿子,年龄跟我一样,是十七岁。”

“哦,年纪虽轻,却已是著名的剑客。”

“自称尾张柳生武坛的助手。”

“武藏先生所说的色呢?”

“是指红、白、青等色彩,光和阴也包括在内。”

“呵,武藏先生说,兵法比试,眼睛若为这些颜色所夺,心有所动,便会落后,是吗?”

“是,确是这么说。”

“嗯。”

春山微合双目,旋即将炯炯大眼转望信行。

“信行先生!现在已无须进行色的修业了。很遗憾,明天的比试,你是输了。”

“啊,为什么?”信行睨视春山。

“对手是著名的尾州柳生之子,岂是未成熟的乡下武士所能敌?”

“什么话!我还不曾在比试上败过。”

“不过,明天的比试,对手可不同。”

“我会轻易地被打败?”

“对手用颜色对付你呀?”

“不错。但那颜色会被打碎。”

“真的?哈,哈,哈。那就等着看你能耐吧。好了,回去!”

“我走啦!”信行气嘟嘟站起来。

信行满脸铁青地回到武坛。他本来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但今天,他被春山的态度与说话方式暗中激怒,似乎也含有一种对春山迫力的潜意识反击。

“和尚哪懂得兵法!柳生算什么!色算什么!我不会输。”

信行也同时被激起了对七郎兵卫的猛烈斗争心。事实上,光与色已逐渐从他眼中消失。

他对提出色彩的武藏也感到类似的愤懑。走进武藏居室,施礼道:“我回来啦。”然后噤口不言不语。

“哦,这么快。”武藏从容地说。

“是。”

“遇见和尚了?”

“见到了,立刻把我交给春山。”

“春山?”

“然后在春山那又小又脏的屋里谈了一些话。”

“嗯。”

“师傅,那年轻和尚是何许人?不懂兵法,却说色的修业不必要了,明天的比试,我会败。”

“哦,他这么说?”武藏瞪目惊视。

“他说,对手是尾州柳生之子,岂是未成熟的乡下武士所能敌?”

“不错。那,你呢?”

“师傅!”

信行直视武藏。

“师傅跟春山同样想法?”

“这……”

“如果是的话,我可不服。”

“有自信能赢得胜利?”

“有。一定会胜利。七郎兵卫不管如何玩弄色彩,利用光和阴,我一点也不怕。”

“是吗?那么,如果败了呢?”

“不回武坛。把我逐出门墙好了。”

“好,我答应。”

“对不起。”信行急步走出去。

武藏高兴地目送他的背影,含着笑容深深颔首,自语道:“唔,春山那厮!开了应急的顿服药剂。不愧是传和尚衣钵的年轻人,真有趣的家伙。”

柳生七郎兵卫与信行的比武,巳时(上午十时)在花畑馆的庭院举行,特别允许藩士观战,所以庭院四周帷幔前,一大早就挤满了藩士。

正面,主君光尚居中,重臣并排坐在折凳上,武藏和林外记分坐光尚两旁,因为他们是比试者的监护人。

不久,报巳时的大鼓声响起,七郎兵卫和信行从左右东西的帷幔中走出,趋行至御前行礼。

“此为双方大事,无论胜负,日后皆不许衔恨,愿各尽秘术展示兵法妙技。”光尚依式发言。

“是,立誓奉行谕命。”这也是依式宣誓,然后双方退至中央。东侧,寺尾信行背对太阳;西侧,柳生七郎面对太阳,双方取得适当距离,面面相对。

七郎兵卫占西侧,是他自己的主意,外记提醒说:“这样,会遭太阳直射,不大好吧?”

“呵,没关系,如果我占东侧,纵使获胜,也会遭受毁谤。”

这似乎显示七郎兵卫胸襟宽大,可是,这真是他的本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