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风

此时,武藏已如夜叉附身。

从一开始,他就盯住了自己的目标,所以抛下其他人,率先斩落源次郎的首级。

他没有手软,更不觉残忍。只要是敌人,无论对方有多少人、是否成年,他都会出手。

武藏杀死少年,并未使对方的士气得到丝毫减弱,反而更加激怒了全体吉冈门弟子,他们众志成城,誓要将武藏乱刃分尸。

尤其是壬生源左老人,他欲哭无泪,表情都已扭曲。

“啊!你杀了他!”

他嘶吼着,高举一把分量很重的大刀,朝武藏劈头砍去。

武藏的右脚向后退了一尺左右,身体和双手也顺势向右倾斜,那柄刚斩落源次郎首级的剑,又向壬生源左老人的手肘和面部挥去。

“哇!”

“唔!唔!”

有人痛苦地呻吟着。

原来,一个持枪从武藏身后攻击的人,也跟着向前倒了下去,正好压在壬生源左老人的身上,一时间血流成河。转眼间,第四个人又从正面扑向武藏。那人刚站稳脚跟,就从肋骨处被砍成了两截,他的脑袋和双手无力地垂下来,双脚支撑着将死的躯体又走了两三步——“快出来!”

“在这边!”

随后,六七个吉冈门弟子发出一阵骇人的喊声,企图通知其他人。

可是,那些埋伏在三岔路的人离这儿比较远,这短短几秒内发生的一切,他们自然无从知晓。最终,那几阵凄厉的喊声被阵阵林涛声阻隔,无声无息地消失于天际。

自保元、平治时代,这个下松路口就是交通要道。无论是平家的流亡者逃到近江,还是亲鸾法师上京,或是比睿山百姓往来于京城,这个路口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没想到今天,这里竟成了杀戮场,松树发出一阵轻微的啾啾声,不知是因为饮鲜血而感到畅快,还是在暗自啼哭。

从树干到树梢都在颤抖着,每当烟尘般的雾风吹来,一阵冰冷的雨滴就落到树下的人影与剑影上。

气氛一触即发,大家根本没时间关心地上的一个死者和三个伤者。

双方都调整着呼吸,武藏紧靠在树干上,这粗大的树干正好形成一个天然的防御。不过武藏知道,长时间的僵持对自己不利。他那狼一般锐利的眼神,顺着剑尖扫视了一下对面那七张面孔,同时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此刻,只有树枝、竹林、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天地万物都在风中战栗着、摇曳着。

突然,有人在远处大喊了一声:“快去下松!”

声音从附近的小山丘传来,正是佐佐木小次郎。原来他选择了一个绝佳的观察点坐了下来,并目睹了这边发生的一切。此时,他突然跳起身,朝着埋伏在三岔路口和树荫下的吉冈门弟子喊道:“喂!喂!是下松!快去下松!”

突然,一声枪响,由于声音太大,众人不禁捂起了耳朵。

人群中,应该有人听到了佐佐木小次郎的声音。

“——哇!”

那些躲在竹林中、树荫下及岩石后的人蜂拥而出。

“咦?”

“他已经来了?”

“路口、在路口!”

“别让他跑了!”

二十多个弟子从各处埋伏点一起跳了出来,如狂流般直奔下松。

枪响的同时,武藏背贴树干,转到了后面。子弹几乎贴着他的面颊飞过,打到了树上。随后,他依然与眼前这七个手持利刃的敌人对峙着,那七人也随着武藏的脚步,围着松树移动。

突然,武藏手中的宝剑向七人中最左边的人直刺过去,那人正是“吉冈十剑”之一的小桥藏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啊!”立即单腿点地,扭过身子避开。武藏趁此时机,快速突出重围。

众人看着武藏的背影,喊着“哪儿跑!”,便快步追过去。当他们举起刀,要同时砍杀过去的时候,阵脚突然大乱,每个人都显得惊慌失措。

原来,跑在前面的武藏突然转过身,朝着身后的御池十郎左卫门猛扑过去。然而,御池十郎左卫门早就有所防范,所以在追赶时特别留意自己与武藏之间的距离。当武藏回身举剑砍向自己时,他立刻纵身一跃,剑尖从他胸前划了过去。

不过,武藏的剑法并不像大多习武者那样,每次挥剑都会用尽全力,然后再调整呼吸出第二招。这样太浪费时间。

他从未拜师学艺,在练武时吃了不少苦头,但没拜师也有没拜师的好处。

那就是武功招式不受任何流派的限制,他的剑法一无定式,二无套路,三无秘诀,只是将自己对天地万物的理解与天生的勇猛糅合在一起,自创出这种无名无形的剑法。

就像此刻——他在下松决斗时,砍向御池十郎左卫门的一招就是此种剑法。

御池十郎左卫门不愧是吉冈门的高徒,当时武藏假意逃跑,再出其不意地回身出招,他竟能躲过去。

不过,武藏这套剑法并没那么简单,他的剑有一种反弹力。例如,向右侧砍下去的同时,身体内会蓄积一种向左反弹的力量。因此,他的剑划过长空的同时会再次反弹到敌人身上,那松针般锋利的剑刃划出了两道长长的光弧。

啊——御池十郎左卫门惨叫一声,折回来的利刃扫过他的面颊,他的脑袋立刻就像一个烂酸浆果一样,滚落地上,倾刻间血流如注。

“吉冈十剑”向来自负于自己所学的正宗京派剑法,可现在,小桥藏人被杀,御池十郎左卫门也被击毙。

此时,死伤者已不在少数,包括代掌门源次郎在内,埋伏在下松周围半数左右的人,已倒在武藏的剑下。虽然决斗的序幕刚刚拉开,可这里已是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刚才,如果武藏凭借斩杀御池十郎左卫门的余威,趁对方慌乱之际出击,一定又能砍下好几颗脑袋,从而将下松的敌人一并扫除。

然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朝着三岔路的方向奔去。

众人以为他要逃跑,便紧追不舍,武藏跑着跑着突然转过身,当对方拉开架势准备迎敌时,他又像燕子般贴着地面飞快地溜走了,转眼间就消失无踪了。

“浑蛋!”

剩下那一半人气得咬牙切齿。

“武藏!”

“胆小鬼!”

“卑鄙!”

“还没分出胜负呢!”

他们一边大骂,一边追了过去。

这些人怒不可遏、两眼喷火,看着地上成片的血迹、嗅着空气中的阵阵血腥味,他们早已失去了理智,个个犹如杀神附体。面对如此惨烈的场面,勇敢者会更加冷静,而胆怯者则更加心虚。他们眼望武藏的背影,盲目追赶的样子活像地狱里的恶鬼。

“他跑了!”

“别让他跑了!”

武藏根本没理睬身后的喊杀声,他放弃了战端初起的丁字路口,选择了三岔路中最狭窄的一条,也就是通往修学院路的方向狂奔而下。

当然,这条路也有吉冈门的人把守,他们知道下松有变,便急忙赶了过来。武藏跑出不到四十米,就迎头碰上了这些人。现在,真可谓“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两路人马在山道相遇,这回他们的人手又增加不少,个个显得神气活现。

“喂!武藏那小子呢?”

“没看到啊!”

“怎么可能!”

“可是——”

就在他们交谈之时,武藏突然喊了一声:“我在这儿!”

随后,他就从路边的岩石后跳出来,站在吉冈门众人刚走过的山路中间。

看来,他已做好了再次开战的准备。那些追来的吉冈门弟子表情愕然,在如此狭窄的山路上,很难集中全部兵力实现合围。

这条路很窄,如果以身体为中心,手臂加上刀剑长度正好是路面的宽度。在这种情况下,两人并排进攻十分危险。不仅如此,那些站在武藏身前的人正一步步后退,而队伍后的人却争相往前挤。看来人多更容易造成混乱,反而会误事。

不过,众人之力终究不可小觑。

刚才,他们被武藏敏捷的身手和逼人的气势震慑住了,尽管嘴里喊着:“喂!不要怕!”可脚上、身上的动作都略显迟疑。

“他只不过一个人!”

众人意识到自己一方的优势,队伍前头几个胆大的人带头喊道:“一起上啊!”“让我们来解决他!”随后挺身而出。

后面的人尽管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也跟着大喊一声:“杀啊!”光是这种气势就可以将武藏压倒。

武藏被眼前这惊涛骇浪般的喊声逼得连连后退,他突然想到,与其主动进攻,不如先采取防守的策略。

敌人一下子冲到武藏近前,他无法出手,只能节节后退。

在这种情况下,斩杀一两个人根本无关痛痒。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稍有差池,对方的长枪就会刺过来。挥剑需要时间,尚可躲避,但对面那密如麦穗的枪尖,却不会给自己留丝毫的机会。

吉冈门的人乘势追击。

他们眼看武藏连连后退,更加穷凶极恶。武藏脸色惨白,几乎要窒息。如果此时他被树根或绳索绊倒,对方肯定会一起出击,把他刺成刺猬。可是,没有人敢靠近这个视死如归的人,谁都不想当第一个垫背的。他们大声喊着:“杀啊!”手持刀枪步步紧逼,那些枪尖、刀尖也都对着武藏的前胸、手臂、膝盖等要害之处,可两者之间的距离只缩短了两三寸左右。

“啊!”

一不留神,武藏再次从他们眼前消失了。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这么多人对付一个人显然太不明智,最终他们还是自乱了阵脚。

其实,武藏既没飞奔而逃,也没跳到树上,只不过纵身跃到路边的竹林里罢了。

那是一片孟宗竹林,土质十分松软。武藏就像一只小鸟穿梭在绿色的竹林间,只见一道金光射来,不知何时,火红的朝阳已沿着比睿山诸峰冉冉升起。

“站住!武藏!”

“卑鄙的家伙!”

“你在展示你的逃跑绝技吗?”

众人也跟着跑进竹林。此时,武藏已越过竹林边的一条小溪,跳上一座一丈多高的山崖,然后站在那儿大口喘着气休息。

这个山崖位于山脚下,是一片地势平缓的荒原。他站在山崖上,看着天色渐渐变亮,下松路口就在脚下,那里还聚集着四五十个被打散的吉冈门弟子。当他们发现武藏站在山崖上时,一齐叫喊着杀奔过来。

现在,敌方人数又比之前多了两倍,他们黑压压地向山脚拥来。吉冈门的全部兵力都集中在这儿,如果这些人手拉手地站在一起,足可以将整个荒原包围。此时,武藏手中的剑看起来像针一样细小,他冷冷地盯着对方,站在原地等待着。

远处传来一阵马的嘶鸣,无论乡村还是山里,行人们都开始上路了。

尤其在这附近,有些和尚一大早就走下比睿山,也有的人要上山。

每天天刚一亮,总能看到那些脚穿木屐、高耸双肩的僧侣来往于这条山路。

此时,路过的和尚、樵夫及老百姓都在议论着:“有人在打架呢!”

还有路人问:“在哪儿?”“在哪儿?”

人群一开始**,连村里的鸡鸭骡马也跟着凑热闹。

八大神社附近立刻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山顶飘下的阵阵雾气,将大山与众人身上都染上一层白色。没过多久,浓雾散去,人们的视野变得清晰起来。

才这么一转眼的工夫,武藏就完全变了样儿。系在额前的白布条,已被血水染成红色;被汗水打湿的乱发,紧紧贴在额角。世上再找不到比他更恐怖的面孔了,简直就像地狱里的恶魔。

“……”

他大口喘着气,铁条般的肋骨上下起伏着。他的裤子被划破了,膝盖处也挨了一刀,从绽开的皮肉下隐约可见雪白的骨头。

此外,他的手臂处也有一道伤口,虽然伤势并不重,但滴滴鲜血已将胸口至腰带处的衣襟染红。他浑身血迹,就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一样,令人目不忍视。

不!还有比这更凄惨的,那些被武藏砍伤的人,有的倒地呻吟、有的爬着挣扎,还有的已经毙命。当武藏跑到山脚下那片荒原时,七十多个吉冈门弟子一起向他发起了攻击,双方一交手,武藏就砍倒了四五个人。

吉冈门众人的伤亡并非集中在一个位置上,而是东挨一刀、西挨一刀,由此可知,武藏在进攻时不断变换着自己的位置。由于所处地势宽阔,所以他必须占据有利位置,才能做到以寡敌众。一旦对方稍有喘息,就会形成合围之势将他重重包围。

不过,武藏在行动时也有一定的原则,那就是绝不站到敌阵的侧面。同时,他还要尽量避开敌阵横队的正面攻击。于是,他以闪电般的速度从敌阵的一角攻向另一角——也就是攻击敌阵的队尾。

在武藏看来,敌阵就像刚才在山路上一样,一直呈现一种纵队进攻的阵势。哪怕对方有七十人,甚至上百人,按武藏的策略只要专心对付队尾的两三个人就足够了。

虽然武藏的速度惊人,但偶尔也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而且对方也不会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有时,数不清的敌人会突然蜂拥而上,把他围在当中叫嚣不止。

此时才是真正的危机。

对武藏而言,也是他爆发全部能量的时候。

不知何时,他已手持双剑,右手长剑的剑穗已被鲜血染红,左手的短刀仅有刀尖处因蹭上油脂而微微发暗,估计还能砍倒好几个人。

可是,武藏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竟能手持双刃与敌人作战。

这场打斗就像燕子与海浪的搏斗。

海浪企图吞噬燕子,燕子却斩断巨浪,翻身一跃去迎接下一个浪头。

双方的打斗没有片刻的停止,双刃交错之际,即刻有人扑倒在地。

每当吉冈门弟子见此情景,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啊——!”

“哼——!”

他们一边叹气,一边重新抖擞精神将武藏团团围住,耳边只听到一阵阵草鞋的嗒嗒声。

趁着这短暂的几秒,武藏也深吸了一口气。

他用左手的短刀挡住对方的视线、右手的长剑伸向旁边,他的肩膀、手腕、剑尖都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这是一种抵御敌人进攻的最佳守势。

他以自己的双眼为中心,左右双刃加上手臂的长度形成了较为开阔的防守视野。

如果敌人不从正面进攻,转而从右侧进攻时,他就会立刻将重心右移,得以牵制敌人。

如果敌人从左侧进攻,他会立即伸出左手的短刀,将敌人钳制在双刃之中。

武藏左手的短刀一直刺向前方,那刀尖上仿佛有种磁铁般的魔力。

在刀尖对面的敌人,就像停在竹竿头上的蜻蜓一样,进退两难——眨眼间,右手的长剑突然刺了出去,只听见“咻”的一声,顿时鲜血四溅。

若干年之后,有人称武藏此时所用剑法为“以少打多双刃法”。可是,此时的武藏完全是下意识地使用出这种剑法。如果一个人达到完全忘我的境界,就会发挥出极大的潜能。就连平常很少使用的左手,在紧要关头也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

不过,以武学家的角度来看,武藏的剑法还是略显稚嫩。直到现在,他的剑法也不成体系,更毫无章法可言。也许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坚信一切武功都要靠实践来检验——至于理论,还是等躺在**时再想吧!

与之相对,以“吉冈十剑”为首的众弟子,脑子里尽是京八派的武功理论,其武功能自成一格者是少之又少。武藏从未拜师学艺,一直懵懂地接受来自大自然与世间的生死考验,尽管并不知道“剑道”为何物,但数次的生死历练已使他练就了强悍的身心。吉冈门众人以常人的眼光审视着武藏,只见他气喘吁吁,脸上毫无血色,浑身血迹,左右手各擎一刃。剑锋一触及其他身体,立即鲜血四溅。此时的武藏宛如阿修罗,他的骁勇与强悍简直不可思议!同时,吉冈门众人也累得气喘吁吁,他们感到一丝心虚,某些人的眼角都渗出了一层冷汗。眼见不断有同伴受伤倒地,他们对斩杀武藏越来越没信心,只觉得自己是在与一个红色妖魔作战。

逃吧!

那个孤军奋战的人!

快逃命吧!

大山呼喊着,黑压压的树林呼喊着,就连白云也在这样高声呼喊。

那些驻足观战的路人及周边百姓看到重围中的武藏,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有些人还大声提醒着他。

可是,即便此时天崩地裂,武藏也不为所动。

他的身体只交由心灵掌控,别人看到的武藏不过是个躯壳罢了。

那几近疯狂的斗志几乎要将他整个身体和灵魂燃烧掉,现在的武藏已脱离了血肉之躯,变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突然——

传来“哇”的一声喊叫,那喊声犹如晴天响起一个炸雷,似乎连三十六峰的山神都被惊动了。远处围观的人群和近前的吉冈门弟子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大喊出来。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响起。原来,武藏突然朝着山脚的村落跑去,此举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他那敏捷的身影就像一头拼命逃窜的野猪。

那七十多个吉冈门弟子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在那里!”

立刻有五六个人沿着树林追了过去。

“杀!”

“就是现在!”

身后的人举刀就砍,武藏急忙俯下身。

“去死吧!”

他举起右手的长剑,一下砍在来人的小腿上。另一人喊道:“你这家伙!”随后扑了过来,耳中只听“嘡啷”一声,武藏一下子将对方手里的长枪打飞。他怒发冲冠,奋力迎敌。

“铿!铿!铿!”

武藏手中的双刃上下翻飞,他紧咬牙关、表情狰狞,甚至让人觉得会随时张口把对方吞下。

——啊!他跑了!

远处围观的人一片哗然,吉冈门的人也一阵惊慌。此时,武藏已从荒原西面的山崖跳到了麦地里。

“回来!”

他身后传来喊声。

“站住!”

几个人也跟着跳了下去。突然,山崖处传来两声惨叫,原来武藏一直躲在山崖下方,待追踪者跑近之后,他突然出招,一击毙命。

——咻!

——噗!

突然,两杆长枪飞向麦地中央,深深地刺入泥土中。那是山腰上的吉冈门弟子掷向武藏的,而武藏就像一个翻滚的土块飞快地越过麦地,一转眼,他和敌人之间就已拉开了五十多米的距离。

“他朝村里跑去了!”

“他沿山路上山了!”

不断有喊声传来,武藏越过地垄,攀上山崖,回头看了看分头追赶自己的人群。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灿烂的霞光照亮了每一寸土地,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