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要挟

水嘛。再说了,还不是被发现了?”

“你倒是真会强词夺理。”钟云从的狡辩似乎没多大效果,反而提醒了对方,“这车上都是什么人?不会是你们治管局的人吧?”

钟云从赶紧否认:“绝对不是,这车上除了我,没有第二个治管局的人。”

“总不会是大街上找来的吧?”对方不留情面地讥诮。

钟云从刚想分辩几句,却又听到那个声音说:“不管是什么人,你现在立马从那辆车上下来,然后让他们离开。我警告你们,最好不要再搞什么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不搞花样?用脚趾想也知道不可能吧?钟云从在心里默默嘀咕的同时,麻溜地跳下车,而后挥挥手,示意开车。

很快,先前的中巴车就开走了。钟云从转头上了另一辆车,跟开车的司机打了个照面,他一愣,随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再次出声:“按你说的做了,我们现在可以接着讨论之前的问题了吗?”

“早就定好的事,没什么好讨论的。”

对方那漫不经心的口吻把钟云从气得够呛,他气极反笑:“你这样的话,那就没的谈了。我现在掉头就走,你信不信?”

那个男人冷冷地回道:“除非你们不想要那15条人命了。”

“要啊,当然要,来都来了嘛,我也不希望白跑一趟,是不是?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怎么样?”钟云从照搬了他老妈外出旅游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套,同时眼观六路,意外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定睛一看,人们逐渐往一个方向聚集。看样子,是隔壁街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

这肯定不是他们自发的,百分百是治管局用了某种手段驱散人群。

钟云从一下子紧张起来:把人都支走了,莫非是要开干了吗?

“各退一步是什么意思?”

对方还在那儿明知故问呢,但这正中钟云从的下怀:“我们这边最多再给你们加一个人质,你们自己想想要哪个。三思而后行啊,一旦定了就不能改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轻松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冷汗却涔涔而下,时间都拖成这样了,指挥部的人该找到“暗影”的藏身之处了吧?

再找不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拖延了。

那边又没了音信,想必是在商量他这个提议,钟云从希望他们讨论得越久越好,可惜天不遂人意,很快他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可以,我们要杨邵武。”

他们答应得这般爽快,有些出乎钟云从的意料,但结果本身并不出人意料——毕竟他们之前就隐隐流露出了回旋的余地,至于他们放弃盈盈,要走杨邵武,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钟云从马不停蹄地把这个消息传给指挥部,这一次的讯息几乎是秒回:“跟他们说我们这就去把杨邵武送来,但作为回报,我们需要他们先释放一部分人质。”

钟云从心跳飞快,心理活动不断:如果对方答应的话,这意味着在释放人质的同时,“暗影”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难道说,宗局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找着“暗影”的老窝?还有,这个要求的目的性会不会太明显了,对方那么精明,肯定会看破吧?

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如实转告,本以为那边会拒绝,或者至少也得纠结一番,不料一眨眼的工夫,那边就给了答复。

“好啊,那我们先放一半人好了,以示诚意。”

钟云从诧异万分,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行!那你们先放,等确认人质平安之后,我们也会兑现承诺。”

对方轻笑一声:“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钟云从的心骤然揪紧。

“不能只有一方履行条件,这样可不公平。我要求你们同时释放同等人数的人质。”那个声音笑嘻嘻地说道,“我们放七个人,你们也放七个人,一分钟之后,同时放人。”

钟云从牙疼似的吸了口气,同时把消息报告给指挥部。

宗正则的回复只有一个字:“放。”

钟云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那边说:“好。”

接着他回过头去打量车座上的人质,那些蔫头耷脑的人在触到他的视线之后,都不约而同地警惕起来,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精神。

逮捕的都是当时闹事闹得最凶的,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大老爷们儿。也不讲究什么老弱病残女士优先的,钟云从索性一挥手,给了个简单粗暴的划分标准:“坐在前排的七个,把他们的镣铐解开。”

车上负责看守的纠察队员很快照做,坐得靠前的七个人听了钟云从的话之后登时惶恐不安起来:“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

“放心吧,我们会保障你们的安全的。”钟云从没跟他们说太多,说多了反而坏事,况且现在局面未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很难说。

他坐在椅子上,手指不自觉地在前方的椅背上无规律地轻敲着。

这可能是他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分钟了。

他盯着挡风玻璃上方的电子时钟,余光悄悄地带过驾驶座。

驾驶员微微低着头,下压的帽檐投射出的浓重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钟云从看不清他的表情。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放缓呼吸,心跳慢慢地恢复平静。

电子时钟上倒计时的数字从“60”跳回“00”,钟云从深吸一口气,与此同时,他听到了来自“暗影”的提示:“时间到了。”

他霍然起身,脱口而出:“带他们下车。”

他头一个下车,而后看着纠察队员们把七名人质一个个带下来。

这时候,这一带几乎已经看不见路人了,平时看起来拥挤热闹的长乐街,此时却十分冷清。

人质们站在空****的街道上,越来越没安全感,索性定在原地不走了,钟云从无奈之下,只好压低声音:“我们是要放了你们,不是要处决你们,用不着吓成这样。”

这话一出,七头倔驴半信半疑的眼神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上。

钟云从没心思解释更多,板着脸甩了一句:“爱信不信。不信的话我换别人了。”他装腔作势,“把他们弄回去,去把后边那几个带下来……”

七个人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敢继续犟下去,争先恐后地跟在他屁股后头。

钟云从暗暗地松了口气,又跟对方沟通:“我们已经下车了。”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们的人也出发了。”

钟云从领着一行人,缓缓地穿过街道。

他的视线游移不定,一刻不停地在各处搜寻着,神经如同紧绷到极致的弓弦。

还没有……找到吗?

他像是走在钢丝上,每走一步,都离悬崖更近了一点。

真的要跟他们做这个屈辱至极的交易吗?

就在他踯躅不已的时候,忽然瞥见斜前方的白色建筑里,走出了一小队人。

他立时就反应过来,那应该就是对方的那七名人质。

他飞速地把那几张颓然的面孔和脑海中的失踪人员一一对比,结果竟然全都对上了。

居然是真的人质?

钟云从难以置信,这么说,“暗影”莫非是真心诚意地想交换而没有搞什么幺蛾子?

他飞速地把地理坐标发了过去,同时放缓脚步,语气让人一点都听不出异样:“很好,我看到人了,你们很守信用。”

对方笑道:“承蒙夸奖。”

钟云从也笑了,他的神经骤然一松,因为他看到通讯器上的指示灯忽然亮了起来。

“地道已经挖通,马上开始强攻,你继续稳住对方。”

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钟云从却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们早就摸到地方了,只是打算出其不意地从底下入侵,难怪花了这么长时间。

稳住他们……就在他冥思苦想该说些什么废话继续拖延时间的时候,对方的声音又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钟云从,抬头看三楼的窗户。”

他一怔,下意识地仰起头,望过去,紧接着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

“看清脸了吧?不希望他死的话,就让你们的人立刻停止不明智的举动。”那个声音继续阴魂不散地回**在他耳畔,“我们今天除了想换人质之外,没有其他打算,请你们也不要多事。毕竟,以后交手的机会还多着呢。”

钟云从僵在了原地,四肢百骸仿佛被冻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困难。

老钟……那真的是他爸爸……他绝对没看错。

父亲怎么会在他们手里?

钟云从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更大的苦恼正在困扰着他——该让治管局即将开始的行动功亏一篑吗?

两边都是责任,他要担起哪一边?

他颤抖的手不知不觉已经在通讯器上编辑好了一行信息,只要发送出去就好了。

可他的拇指,怎么都压不下去。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就在他进退维谷,挣扎到极点的时候,一辆失控的汽车打破了局面。

但这也只是对他来说,因为在他听到身后众人的惊呼之后,才恍然意识到,那辆直挺挺地朝他们飞驰而来的汽车,是打算取他们性命的。

说起来,人要是死了,还真是一了百了,什么亲情、责任都烟消云散了。

可问题是,钟云从纠结归纠结,但还没到想死的地步。

再说了,就算他想死,也不能带上身后这串人陪葬啊!

“闪开!”他只来得及吼这一嗓子,不过其实这一声吼不吼都无所谓,因为其他人也不是傻子,早就闪了。

要是普通的汽车就算了,要命的是,这不是一辆普通的汽车。

通讯器的指示灯再一次亮起,钟云从看了一眼,两条腿差点软了。

“汽车炸弹,快逃!”

现在提醒会不会有点晚了?

“暗影”这群出尔反尔的浑蛋!说什么不搞小动作,结果一来就阴到了姥姥家!老子要是能活下来,绝对要活剥你们的皮!

心里一通狂骂也不耽误他大声警告旁人,包括另一批人质,每个人都在拼命往和汽车行驶相反的方向逃窜。

可人的两条腿哪比得上四个轮子?何况,一旦爆炸,波及的范围一定不小,他们就算不被车撞到,也很难逃出爆炸所波及的范围。

狂飙的汽车距离他们不过数米之遥。

那辆外壳斑驳的黑色汽车看起来已经很老旧了,想必性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上油门被踩到了极致,速度依旧不可小觑。

钟云从只觉得背后有头黑色怪兽在追杀自己,他再怎么夺命狂奔也无济于事。

他甚至已经能听到轮胎与地面的高速摩擦声,那粗粝刺耳的噪音一个劲儿地往他耳朵里钻,震得他耳膜发痛。

完了——他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脑子里基本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正绝望时,没想到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巨响,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回头看,发现那辆失控的汽车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那个人趴在车头上,重重地砸向挡风玻璃,窗面应声而碎,他从洞开的缝隙中伸进一条胳膊,将里头那位敢死队员一拳击倒。

钟云从望着那个黑发随风狂舞的人,再也挪不动步子了。

苏闲!

先前在那个中巴车驾驶座上的人果然是他,只是他那时候改头换面,钟云从不能确定,只是隐隐有种熟悉感。

现在他倒是终于确定了,可惜不是一个好时机。

苏闲自然无暇跟他多说,只来得及回一个字:“跑!”

他说话的间隙,那辆车仿佛醉酒一般,行驶的路线开始变得歪歪扭扭,轮胎不时擦过水泥边,磨得火花四溅,显然那边的争夺已然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这样的高速,还载着不定时炸弹,天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开。

钟云从差点把牙咬碎,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得转身继续跑。

不过跑了没两步,他又听到了猛烈的撞击声,他心头一跳,忍不住再次扭头,结果发现车头直接插进了街边的一间店面,把人家的门面撞得稀烂。

现在总可以脱身了吧?钟云从焦急地盯着那个人,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苏闲不仅没有逃离的打算,反而破开车门,钻进了驾驶室。

钟云从的愕然只维持了一瞬间,很快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虽然店家和客户早就闻风而逃了,但铺面的上层几乎全是居民住宅,谁知道楼上会不会有人。

阻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嗓子眼儿发紧,眼睁睁地看着苏闲倒车,而后掉头,转弯,往他们的反方向驶去。

他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早该想到,苏闲一定会这么做的。

钟云从怔怔地盯了那逐渐远去的汽车几秒,忽然不受控制地拔腿追了上去。

这个做法,或许太冲动了一点。

可有时候,你明知道有些事情、有些决定,不成熟、不理智、不负责任,但还是会去做。你甚至不会有考虑的余地,因为你的大脑根本不受你的控制。

至于是死是活,只能看天意了。

就在他准备破釜沉舟的时候,前方又陡生异变——汽车的后备厢率先爆出火花,而后迅速蔓延到整个车体,黑色汽车在刹那之间化为一团明亮的火焰。

钟云从绝望至极,因为爆炸的冲击,他整个人被高高掀起,甩出了好几米,热浪席卷而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要被烤熟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也会葬身于爆炸的余波之中的时候,预想之中的必死结局居然没有如期而至——落地的一瞬间,在他模糊的视野里,灰蓝色的天空作为背景,将那道流星般的火焰映衬得更加耀眼。

他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不是幻象,而是真的,那是治管局著名的异能者——“烈火”。

他很快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能幸免于难,正是因为“烈火”的存在。

对方甚至还没有直接接触到爆炸的汽车,就已经开始影响爆炸的走势了。

那团人形火焰直接落到了燃烧中的汽车上,看起来爆炸和烈火对“烈火”

本人毫无影响,火势反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对不起,来晚了!”

钟云从听到了“烈火”爽朗的声音,愣了一下:他是在跟自己打招呼吗?

不过顷刻间他就反应过来了——“烈火”都未必知道他在,怎么可能是在跟他说话?

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

他登时欣喜若狂,只是没想到,那辆车再次发生了小型爆炸。伴随着火花迸发,一扇车门飞出,紧接着,一个人也从火海里跳了出来。

那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身上的火才算灭了,而后他挣扎着脱掉了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外套,虚弱地躺在地面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他妈的就是想玩死我吧?明知道我就那么三板斧,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看看,还有力气骂人呢。

钟云从眼角一热,也大大地松了口气。

幸好是个命大的。

“烈火”一面施展自己独特而强大的异能,吸收爆炸的能量,一面嘻嘻哈哈地跟怒气冲冲的同僚道歉,苏闲原本还想再呛这个混账几句,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钟云从。

他有点生气,冲着他嚷:“你过来干吗?又帮不上忙。”

虽然“烈火”及时赶到,但说到底,危险尚未全部消除,这一带还是有风险的。

钟云从一瘸一拐地往前挪,嘴里也没什么好话:“怕你死了,过来帮你收尸。”

苏闲瞪着他,满肚子的火,一时却没想到怎么反驳,偏偏右边的胳膊蓦地传来一阵剧痛,他瞄了一眼,发现右臂上插着一块玻璃,之前居然一直没发现。

他直接伸手拔掉了,伤口还挺深,血哗哗地往外冒,喷泉似的,他用手抹了一把,不动声色地把胳膊往身后藏,还不忘抖上司的威风:“回去之后,给我写一份检讨,不少于5000字。”

钟云从显然没把他这个上司的话放在心上,他走到苏闲面前,也不急着回话,而是不轻不重地往他的右臂上拍了一下,冷眼瞧着对方倒吸气的模样,冷冷一笑:“挺能耐的啊?”

苏闲还挺狼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怎么生气。倒是钟云从,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在他的胸腔内翻滚不停,但他面上却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看着像是在开玩笑:“单枪匹马,搞个人英雄主义,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啊?”

苏闲被噎了一下,随即反唇相讥:“你不也一样?我让你别追车,你听了吗?”

“我去你的,说不过我就拉我下水?”钟云从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鸡血上头的事迹,气冲冲地数落着对方,“你要不要脸了!”

“我说错了吗?”苏闲自然是不服输,“我还让你逃呢,谁让你追的?”

钟云从简直要被气昏过去了:“我跑步我健身我乐意不行吗?关你屁事!”

两个人乌眼鸡似的瞪了半天,苏闲不知怎的没绷住,笑了出来:“那你可真会选地方。”

钟云从气得牙根痒,真想往他那张脸上揍一拳,可见他这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又瞥了一眼他血迹斑斑的手臂,摇了摇头:“算了,你的命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苏闲一怔,气焰也跟着降下来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钟云从冷哼一声:“我管你什么意思。”说完转身即走,“不想废了胳膊的话就滚回去包扎。”

“这里……也烧起来了?”

钟云从还未靠近那幢白色建筑,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他震惊地望着被熊熊烈火席卷的楼层,拔腿就冲过去。

“烈火”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干吗呢?找死啊?”

“烈火”穿上了据说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衣物,把一身的火裹住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也得以展现出来——五官平平,古铜肤色,不过整个人很精神,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不知是否和他的火系异能有关系。总之,在这个几乎全民丧气的“孤岛”上,他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得了。

即便隔着手套,钟云从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体温要比一般人高得多,搁在他肩上的手,跟块烫熟的山芋似的。

被他这么一拦,钟云从被热血冲击的大脑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张口的时候还是有些语无伦次:“里头的人……他们都……不是,里头还有人吗?”

“烈火”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跟钟云从也不熟,可此时对方的情绪已经外放到毫无掩饰的地步,连他都能看出钟云从的焦灼与恐惧。

“应该是没有活人了。”虽然不明白钟云从为什么会这样,但“烈火”还是如实告诉他,“这座楼里也布置了炸弹,在我们攻入之后,他们很快引爆,我暂时控制住了局势,让他们把活着的人救出去。”

钟云从手脚冰凉:“有几个人死了?”

“好几个吧,毕竟爆炸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那些人又不像苏闲,可以复刻我的异能,拖延一点时间。”“烈火”说着说着,挠了下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怎么,有你认识的人在里边?”

钟云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追问:“死的是……哪些人?”

这就让“烈火”很为难了:“这个真记不清了。你知道的,被炸死的人嘛,死相比较那啥……”

钟云从也知道这太强人所难了,他讪讪地道歉:“对不起。”

“不过不是还有一拨被救下来的人吗?”“烈火”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得头疼得很,赶紧提议道,“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要找的人长什么样,我让负责的同事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对得上号的。”

钟云从心里一喜,心想自己真是急糊涂了,这都没想到,登时又觉得有了希望,急忙把钟致远的身形外貌细细地描述了一番。

想必安置幸存者的地点就在附近,“烈火”直接拿出了步话机,联络上对方之后,就把钟云从的描述一字不落地转达了,那边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烈火”看着钟云从:“他们在对照了,你别着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钟云从草草地点头,但他不断攥紧又松开的双手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烈火”的步话机再次有了动静。

“我们把五位幸存者都观察了一遍,没有符合你们要求的。”步话机那头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声,间杂着一点电流杂音,刺得钟云从耳膜发疼,“不说别的了,首先年纪就对不上,被救回来的全是40岁以下的青壮年,没有超过50岁的。”

“烈火”瞄着刹那间面如死灰的钟云从,声音都不自觉地放低了许多:“噢,知道了,麻烦你们了。”他刚收起步话机,就见身边的人忽然摇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栽倒,惊得他再次出手去扶,“你没事吧!”

不承想,钟云从最终还是站稳了,他一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一手轻轻地将“烈火”的手挡了回去,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烈火”再迟钝也看得出他的笑容非常勉强,强颜欢笑到这个地步,结合他方才的那番描述,他大概也猜出来了——钟云从要找的应该是他父亲。

现在看来,他父亲遇难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还不是很熟,但再怎么说也是同事,“烈火”下意识地想安慰他一番,不过实在不擅长这种事,于是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原来你爸也是人质啊,怎么不早说?早知道的话,我们一定会把他列为重点援救目标的。”

没想到他这话不仅没能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是在钟云从的伤口上撒盐。

钟云从嘴唇发白,喃喃道:“我也没想到……我也是不久前刚知道……”

“烈火”没听明白:“你是很久没回家了吗?是不是你们苏组长不给你们放假啊?真是的,下次见面我好好说说他!”

苏闲因为受伤,提前离开了,虽然他本人不太情愿,但在所有人的坚持下,还是被半强制地送走了。

不然他在场的话,大概会想揍“烈火”一顿,虽然他是有口无心,但还是戳中了钟云从的痛处。

钟云从垂眼,眼皮微颤:“嗯,是很久没回去了。”

“兄弟,你这样不行啊。”“烈火”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劝诫,“家庭是很重要的,必须要重视啊!不是有句话叫‘家庭是心灵的港湾’,还有首歌叫《常回家看看》……”

一直面色惨淡的钟云从蓦然出声打断了“烈火”过时的老鸡汤,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对了,‘暗影’的人呢?他们也死了?”

父亲可能死在爆炸中的消息冲击得他六神无主,让他居然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信息。

“没有,死的全是人质,‘暗影’那帮渣滓全逃了。”

“烈火”的答案并没有让钟云从感到意外,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欣喜,变成了一堆死灰的希望又有了复燃的趋势。

他屏住呼吸:“怎么逃的?”

“说不清,”“烈火”满眼的茫然,“一眨眼就不见了,邪门得很。”

难怪能够肆无忌惮地引爆炸弹,原来早有后路。

钟云从长长地吁了口气,一瞬之间消失不见这种事,除了异能没有别的说法可以解释。

而这种异能,于他而言,自然是似曾相识。

钟云从第一时间就想起了盈盈。

可她不是身在囹圄吗?难道逃出来了?

“烈火”将钟云从的一番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也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因为他先前也是差不多的思路。

他摇了摇头:“我们确认过了,那小姑娘还在治管局的密室里。”

钟云从愕然。

不是盈盈的话,那会是谁?

钟云从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位在十几年前死去,很可能是盈盈生父的治安官。

迄今为止,拥有空间系异能的人,也就这两个了。

只是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被囚禁起来了,看起来,谁都不太可能。

又或者,未必就是空间系异能,也许只是类似于瞬移之类的异能呢?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听苏闲说过,瞬移这种异能方便归方便,但有个短板,就是移动的距离非常有限,横向移动的范围大大不如空间传送。

况且,这一带早就布满了治管局的人,‘暗影’来的肯定不止一个人,一行人贸然暴露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风险不可谓不大。

最重要的是,治管局也没得到过这样的情报。

思来想去,钟云从还是倾向于让他们得以逃出生天的是空间系异能。

那么,“孤岛”里还有第三位空间系异能者吗?

抑或是,死人复活了?

钟云从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冷汗,同时却又隐隐感到安慰——无论如何,既然“暗影”的人逃出去了,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他们将父亲也带走了。

毕竟,面对他,老钟可是个举足轻重的砝码。

他仰起头,望着浓烟不断的建筑物,忽然侧过脸,盯着“烈火”:“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厚着脸皮请您帮个忙。”

“烈火”一怔,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大家都是同事,不要那么客气。说吧,能帮的我一定帮。”

钟云从汗颜得不行,他跟“烈火”这才第一回正儿八经地碰面,就让人家帮那么大的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这件事,他又不能不做,而且他等不起了。

他想上去调查一番,确认死难者中到底有没有老钟。

否则,他无法安心。

而这个忙,显然只有“烈火”能帮了。

他正要厚颜开口说出自己的请求的时候,耳边骤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粗哑的男声,他相当熟悉的声音。

“不用查了,你父亲没死,我们把他带走了。”

钟云从浑身一凛,反射性地瞥向身边的“烈火”,却发现他什么异样的反应都没有。

这一次,只有他自己能听到吗?

“是。”声音的主人显然猜透了他的所想,直截了当地点明了答案,“我想,有些话不太方便让人旁听。”

钟云从张了张口,发现“烈火”还在等他回话,他索性顺口说道:“啊,那个,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啊?”“烈火”一脸的莫名其妙,钟云从此刻也无暇解释,因为对方还在跟他对话。

“没关系,你用不着说话。”对方似乎洞悉了他的每一个念头,这让钟云从惊出了一身冷汗,仿佛有一双眼睛穿过层层叠叠的时间和空间,冰冷地遥望着他。

“我同你一样,也是精神系异能者。”对方还在说,“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意念来交流。”

钟云从一怔,对于“意念交流”这么魔幻的设定,他还真是没什么概念。

“算了,有机会的话,我好好指点你一下。现在,你听着就行了。”

“第一,汽车炸弹和我们无关,是另一拨人干的,当然了,事已至此,你信不信都没关系。

“第二,我们暂时不会对钟致远怎么样,但你想救他的话,就要帮我们做一件事。”

做一件事……是救出杨邵武吗?你们还是不死心?

对方想来是位实力不俗的精神系异能者,轻而易举地读取了他的思想。

“不,关于杨邵武,就让杨绍文自己去想办法吧。我要你做的,是另一件事。”

钟云从皱起眉,他快忍受不了对方的故弄玄虚了。

那边很快给了他回复。

“我要你用你的能力,帮助我们挖出埋藏多年的宝藏。”

苏闲斜倚着床头,看着钟云从拿起一听橘子罐头,用开罐器不熟练地撬着铁皮盖子。

也不知道他在走什么神,好不容易开了罐头,却一个手滑,罐头直接从他手里滑走了。

好在苏闲动作还算敏捷,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不过里头的果肉和汁水还是洒了不少出来,湿淋淋地洒了他一手。

“对不起,对不起!”钟云从一面道歉,一面扯了几张纸帮他擦手,“还好不是你受伤的那条胳膊,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

苏闲把罐头往床头柜上一放,眉头微皱:“你想什么呢?”

“啊?”钟云从一怔,随后笑了一下,“在想今晚吃什么。”

苏闲不吭声了,只是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我一点都不好糊弄”这几个字。

钟云从略显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把橘子罐头递给苏闲,后者也没跟他客气,接过就吃了起来。

钟云从笑道:“怎么样?我亲手开的罐头,味道不错吧?”

苏闲咽下果肉,淡淡出声:“不要岔开话题。”

他话里的意思,钟云从心知肚明,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对方:“昨天,我看见老钟了。”

苏闲吃了一惊:“在哪儿?”

钟云从沉默了一下,才低低出声:“在他们手里。”

苏闲呼吸一滞,这个“他们”指的是谁,显而易见了。

“难怪……偏偏是我。”

苏闲无声地看着钟云从,后者对着他苦笑了一下。

片刻之后,苏闲揽了一下钟云从的肩:“如果你父亲真的在他们手里,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钟云从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些玄机:“你的意思是,难道‘暗影’手里的那个……未必是我爸爸?”

苏闲没有否认,但也没把话说死:“只是有这么个可能性,你知道的,‘孤岛’和其他地方不同,‘暗影’里边,也有不少异能者,找个人假冒你父亲,也不算难事。”他说着顿了一下,又问,“你和你父亲近身接触过吗?”

钟云从摇头:“没有,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他的语气多少有些迟疑,显然苏闲的猜测对他并不是毫无影响。

苏闲沉吟了一下:“但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情我们都要去做,你别太担心了,只是……”他顿了顿,看到钟云从投来疑惑中掺杂着心虚的目光,继续道,“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他挑起半侧眉尾,狐疑地打量着钟云从,“他们抓了你父亲,总不会是大发慈悲,帮你寻父吧?”

钟云从沉沉地叹了口气:“他们的确拿老钟要挟我了。”

果然是这样,苏闲眉头深锁:“怎么个要挟法?”

“他们要我帮他们找到一笔‘宝藏’。”钟云从说起来的时候亦是满腹疑窦,那个神秘人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留了个悬念——“你可以去问问你们那位宗局长,他肯定知道。”

啥?钟云从当时就满脑子的问号,结果对方丢下那句话之后就彻底断了音信,他满肚子疑惑却也无可奈何。

苏闲果然也是一脸迷茫:“什么宝藏?”说着半真半假地戏谑了一句,“总不会是让你去挖翡翠吧?”

在“孤岛”上,称得上是“宝藏”的也就是丰富的玉石矿脉了,加上钟云从的异能,确实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翡翠。

“要真是这样倒也还好。”钟云从也跟着笑了一下,但很快又变回愁眉苦脸,“不过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对方又不把话说清楚,还让我去问宗局。”

“宗局?”苏闲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事又跟他有关?

又或者是,跟整个治管局都有关系?

但这些暗潮涌动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在他的脸上,他只是拍了一下钟云从的右肩:“那就去见见他吧。”

“我还是太弱了。”钟云从闭了闭眼,想掩去眼底的沮丧,“要是上次那种能力能够随时发挥出来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救回老钟了。”

“那你更应该去见宗局了。”苏闲瞥着他的侧脸,“说不定你能跟他学点什么。”

钟云从一怔:“跟他学?”

苏闲眨眨眼,显出了一点意外的样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那可能是我忘记跟你说了。”苏闲耸耸肩,“宗局是治管局里最强的精神系异能者,不,就算是在整个‘孤岛’里,他也是精神系异能者中数一数二的。”

钟云从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原来……宗局也是精神系异能者?”那不是跟他一个属性了?难怪苏闲说宗局能指点他呢。

只是……他的消息真是闭塞了一点,说起来也跟宗正则的身份有关系,他是治管局的局长,名声在外,所有人,包括苏闲在内,潜意识中都觉得宗正则的异能是众所周知的事。

事实上,也差不多是这样了,除了钟云从这个外来户不知道。

其实钟云从也一直想打听来着,无奈这阵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已经把学习提升异能的事忘到脑后了。

“他具体的异能是什么?”既然提起来了,他的好奇心自然又回来了,迫不及待地打听着。

苏闲神色一凛,正色道:“他有个外号,叫‘造梦师’,据说能把人拉进他筑造的精神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就是造物者,是随心所欲、无所不能的神,能够轻而易举地操控别人的生死。据说只要被他定位到,远程暗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实本质还是一种精神攻击,被攻击者往往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但跟梦境不同的是,他们可是真的会死的。”

钟云从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么牛吗?”这样一对比,他感觉自己不是一般地弱。

苏闲笑了笑:“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他又不是喜欢吹牛的人。毕竟被他攻击过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变白痴了,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

苏闲的话让他想起在训练营时,因为他不成熟的攻击而留下后遗症的周会,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听到这些,钟云从还是有点自卑的,不过他这个人的心态一向不错,很快就把自己开解了——人家要是不牛的话,怎么有资格当治管局的最高领导?

要是哪天他也出息了,说不定就轮到他当了。

当然,最后一句纯属白日做梦。

“所以,你之前跟我提过的,把人变白痴的……就是宗局?”

苏闲嗯了一声,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啧啧,你们这些精神系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结果一出手,比谁都狠,阴险得可以。”

钟云从忍俊不禁:“我可还没到这地步呢,你这是在损宗局吧?我要去跟他打小报告!”

苏闲干咳两声,然后转移话题:“你要找他的话,要算准时间,最好打听一下他的工作安排,免得扑空,局长大人可是很忙的。”

事实证明,苏闲的话一点都没错,宗正则的确有着忙不完的事情,钟云从扑空两次之后才见了他一面。

宗正则摘了帽子,往椅子上一沉,而后端起水杯,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

钟云从觑着一脸疲惫的领导,猜到这五分钟说不定还是他用来喝水喘气的空当,结果还被自己搅了。

他真的很过意不去,但还是得硬着头皮开口:“五分钟……可能不够。”

宗正则皱眉,鼻翼边上的法令纹也跟着**了一下:“你先说,够不够,我来判断。”

钟云从把自己受到威胁的事说了一遍。

宗正则捧着茶杯,缄默了好一会儿。

钟云从正惴惴得不行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轻轻地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钟致远一定是人质?”

钟云从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别那么紧张。”宗正则瞥了一眼骤然变色的下属,勾了勾嘴角,“我就是随口一说。”

他轻描淡写的态度和语气并没有让钟云从轻松一些,他的手心里渗出了一层汗:“这样的玩笑……很不负责任……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解释……”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了,好在宗正则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只是投向他的目光里多少带了些揶揄:“不负责任?我倒是觉得,我提出这样的假设,是负责任的表现。你能说我的猜测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吗?”

钟云从无法反驳,但还是不愿承认,小声地顶嘴:“那你没证据也不能乱说。”

“所以才说是‘假设’啊,”宗正则好笑地瞅着他,“要是有证据,那就叫事实了。”

钟云从无言以对,索性不吭声了。

不过他的沉默本身就表明了一种反抗的态度,虽说没什么底气。

年轻人的小倔强让宗正则不禁发笑,笑完之后,他神情一正,又变回惯常那副严肃面孔:“你的事儿,说完了吗?”

钟云从听领导换了语气,也很识趣地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那根刺,正儿八经地报告起另一件他认为很重要的事:“哦,还要再占用您一点时间。‘暗影’那边要我帮他们做一件事……”

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想从中看出点什么端倪。

然而宗正则的反应多少令他有点失望,他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一直到他把来龙去脉说完,对方依旧是那副入定似的姿态,跟座雕像似的。

钟云从等了一会儿,宗局似乎还是没有要开口的迹象,他终于沉不住气了,索性直接发问:“他们说的‘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

宗正则掀了掀眼皮,嘴角露出一点莫测的笑意:“没想到,他们也在找那东西。”

见他终于漏了点口风,钟云从很敏锐地听出了一点不对劲:“也?这么说,不止他们在找?”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宗正则也没有否认:“是,我们也在找。”他顿了一下,又挑挑眉,“哦,对了,综管局也在找。”

宗正则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摆摆手:“不过我看都是白搭,这么多年了,一点下落都没有,九成九是找不着了。”

钟云从简直是心痒难耐,如果胆子大一点,估计就冲过去揪着领导的袖子死皮赖脸地软磨硬泡了:“您就告诉我吧!究竟是什么宝贝?”

宗正则沉吟了一下,接着长长地吁了口气,终于出声:“梦川这座城市,放在以前,还是很有发展潜力的。”

他的话里透着浓浓的怀念,钟云从不会听不出来,只是有点纳闷他为什么突然开始闲话当年,在他看来,这同他的问题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他不至于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只是看着宗局,等着他的下文。

“曾几何时,我们的城市是一座著名的‘科技城’,名扬全国,重工业相当发达,规模也很可观。”

钟云从听了这番描述,想起如今一片萧条的“孤岛”,唏嘘不已。

“关于我们的工业是怎么凋零的,相信你也很清楚,我就不赘述了。”宗正则的声音淡淡的,“我想说的是,梦川的重工业是怎么起来的,而这也是你所说的那批‘宝藏’的根源。”

总算说到重点了,钟云从竖起两只耳朵,打起了精神。

“我听说,在外边的世界,‘梦川’这个名字已经彻底被抹掉了?”

觑着宗正则的脸色,钟云从没敢说,他也只在一些猎奇的帖子里看到过,如今就算被提起,也已经成为乱七八糟的都市传说的代名词了。

“不过,”宗正则话锋一转,“你父母那一辈,或者年纪再大一点的,对这个城市应该会有印象,因为梦川曾经是国内最大的常规武器生产基地之一。”

钟云从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

“梦川位于内陆,群山连绵,战略位置还是挺不错的。”宗正则扯了扯嘴角,“而曾经繁荣过的重工业,也是被军工产业带起来的。事实上,当时很多的相关企业,除了生产经营范围内的产品之外,同时也会生产一部分武器。”

说到这里,宗正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你知道那所谓的‘宝藏’是什么了吧?”

钟云从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他们要找的,是军火。

“那个时候的梦川,就相当于一个巨大的军火库,当然了,那时候也还没有人敢打武器的主意。”宗正则端着茶杯,闭目养神,“可等到梦川变成‘孤岛’,所有的秩序都被破坏殆尽,政府也将其视为弃子,不管不顾之后,那批数量庞大的军火,就成了香饽饽了。”

钟云从冷汗涔涔,他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势力都想得到这批武器了。在这样的乱世里,武器的确是必不可少的倚仗,只是……把这种东西称为“宝藏”,完全就是反讽吧?

“藏得也不算隐秘。”宗正则眸光微沉,“当然了,军火的储藏地自然是机密级别的,但也没有到无人知晓的地步。军火库的所在地,很早就被找出来了。”

钟云从又大吃一惊:“那怎么……”

“这就是谜团所在了,”宗正则叹了口气,“那批军火,不翼而飞了。”

“什么……”

还没等他震惊完,宗正则又给了他一拨新的冲击:“你知道吗,不是里头的东西被搬空,只剩下一个空****的仓库的那种不翼而飞,而是——”他顿了一下,“整个军工基地都不见了。”

钟云从登时就傻了。

“方圆几平方公里的军工基地,直接被夷为平地,你也很难相信吧?”宗正则笑了笑,“可它就是发生了,而且,看不出任何被轰炸或是燃烧过后的痕迹,那里的建筑,甚至花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空空如也的土地。”

钟云从尚未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怎么会……这也太……”

“匪夷所思是不是?”宗正则亦是摇头,“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人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也想不出,除了大规模的轰炸之外,还有什么手段能在短时间内毁掉一个军工基地,可偏偏就有人做到了,还做得无声无息。”

钟云从定了定神:“所以,那批军火……至今还是杳无音信?”

“嗯。”宗正则略略颔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失望或是别的什么情绪,“我也不瞒你了,治管局的确很渴望得到那批军火,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在最初的10年里,我们一直在积极地寻找它的下落,可几乎用尽了手段,差不多将整个‘孤岛’翻过来,都没有寻觅到半点踪迹,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就像是,传说中所罗门王的宝藏。

“那综管局那边……”

“他们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宗正则耸耸肩,“我们这边好歹有些特殊的手段,都尚且无计可施,何况是他们。”他说着冷笑起来,“也不知道‘暗影’那群家伙,是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个陈年旧闻,居然还为此大动干戈。”

钟云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说不定……已经不在‘孤岛’里了呢?也许在当年病毒爆发之后,外边的政府想办法把那批军火转移走了,毕竟,那些东西太危险了。”

宗正则沉默了一下,旋即提起嘴角:“看来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钟云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个解释也很勉强,可有一件事是确定的——那就是那批军火是真的找不到了。他想不通的是,两大部门花了十几年的时间都没有找到的东西,“暗影”凭什么认为他能找到?

真是莫名其妙……被一群神经病纠缠上已经够让人烦躁了,想起还落在他们手里的老爹,他愈发头痛。

“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暗影’为什么会找上你。”宗正则的视线跟X 光似的来回“检测”着他。

钟云从被看得浑身发毛:“我、我也不知道。”

宗正则摩挲着下巴:“说不定你身上真有什么我没看出来的可取之处。”

这话说得……钟云从有些面上无光,他还是有那么一些优点的吧?

这场天聊到这里,早就过了五分钟,宗正则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视线回到钟云从脸上:“除了前头那两件事之外,还有别的吗?”

被他说中了,钟云从还真有第三件事。

“我……我听说您是治管局最强的精神系异能者,”他期期艾艾地开口,“我想……我希望……您能指导我。”

宗正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钟云从咽了口唾沫,索性闭上眼,说了出来:“我想变得更强。”

对方仍是一言不发,钟云从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宗正则,心里忐忑得要死:对方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是不是自己的资质太差了……就在他感到无比挫败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宗局的声音:“今天没空,还有事要忙。明晚吧,晚饭过后,到这间办公室来,我会试着帮你提升你的精神力。”

钟云从猛然抬头,又惊又喜地望着宗正则。

宗正则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令他又紧张起来:“别高兴得太早,我的特训没那么轻松,要是挺不过去的话,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拐过一个街角的时候,钟云从的肚子忽然很大声地叫了一下。

苏闲的脚步顿了顿:“你要是很饿的话,我们可以到隔壁的长乐街夜市买点吃的。”

钟云从捂着腹部,一脸郁闷地摇头:“算了,就这样吧,当减肥了。”

苏闲偏过头,好笑地看着他:“至于吗?他一句话,你就当圣旨了?”

苏闲话里的那个“他”指的是宗正则。

据说前一日钟云从去见局长大人,贸然地提出了个不情之请,好说歹说,局长他老人家总算是点头应了下来,只是在他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一条忠告。

“只有一个建议,你可以不听——但明天的晚饭最好别吃了。”

钟云从也想不通宗局为什么会撂下这么句话,不过从宗局嘴里说出来,他也不敢不当一回事,今天的午饭都是草草解决的,午时之后,他一直都保持着禁食的状态。

这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加上中午也根本没吃饱,他的胃里早就空空如也了。

饥饿之下,他不仅步伐绵软虚浮,连精神头都下来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