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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慧按响城堡式别墅的门铃。

吴仁从黑色奥迪轿车的后备厢里取出一网兜时令水果，他小跑几步，跟上来。

年轻女佣开门。赵慧一向不跟下人打招呼，她昂首走进一层大客厅。吴仁问：“我妈呢？”女佣说：“她不舒服，躺着哪。”

卧室里，刘淼拥被而卧，似睡非睡，她的脸色更黄，很倦很累的样子。

吴仁说：“妈，我跟赵慧看您来了，您别起来，躺着吧。”

刘淼起身说：“躺了半天了，我起来坐坐。”吴仁搀着母亲来到大客厅，他感到母亲双腿发软，拖着脚走。赵慧坐在沙发上不动，没过来帮着扶一下。只有十几步的路，刘淼喘成一团。

吴仁说：“妈，这是我跟赵慧给您买的水果。”

刘淼看也不看赵慧一眼，对儿子说：“我不想吃，带回去吧，不要再买了。”

赵慧对丈夫说：“我说不让你买，你不听，偏要买。妈不想吃，带回咱家我吃，放在这儿，白白便宜了家里的佣人。”

女佣非常讨厌这个长着扫帚眉的女人。

吴仁说：“妈，您还是吃一点，水果是补充维生素的。”

刘淼说：“好，我吃。”

吴仁挑出一只最好的苹果削皮，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端给母亲。母子俩说话，就像没有赵慧这么个人在场。

吴仁问：“妈，您这两天身体好点吗？”

刘淼说：“不好不坏，老样子。”

赵慧插话：“我看您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越来越不好。您写没写遗嘱？您不能偏心，我知道您最疼二儿子了。”

刘淼不理睬她，对儿子说：“你瘦了，眼圈发黑，这两天没休息好？”

吴仁说：“我睡不好觉，总做梦。”

“梦见你爸了？”

“没有。我老是梦见一座山压在身上，压得我喘不上气，憋醒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心律不齐，心脏有时停跳。”

“有病早治，做一次全面体检。”

“哎，明天我跟赵慧一起去。”

赵慧将盘子里削好的苹果块吃空了，说：“我跟您大儿子的身体没问题，好着呢。中元道观的清风道士给我们俩算命，说我活九十九，您大儿子活九十八，今年生儿，明年育女，您不用发愁没人给您哭坟烧纸送寒衣。”

吴仁实在听不下去了，他对赵慧说：“你去厨房帮着做饭，我和妈说会儿话。”

“你去，我跟你妈商量件事。”

“什么事？”

“问那么多干吗，快去做饭，我饿了。”等吴仁走了，赵慧挨近刘淼身边，一口一个妈地说，“妈，您得的什么病？还能活几天？妈，就您这身体，身边没人伺候可不行，我心疼您呀。”

刘淼看看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慧说：“妈，我想跟您大儿子搬过来住，方便伺候您，反正也伺候不了几天。”

“你惦记上这套别墅了？”

“妈，您写个东西，把这套大别墅留给您的大儿子，我俩保证孝敬您。您的后事我都给您预备好了。”

“后事？什么后事？”吴仁系着围裙，手上沾着面粉，从厨房出来。他说：“妈，赵慧在外面跑了一天，买回一件礼物，她说是专门为您预备的。我都不知道是什么，快拿出来，让妈看看。”

赵慧说：“你们猜猜，是什么礼物。”

从衣服、保健品到按摩椅，吴仁乱猜一气，赵慧都说不对。

刘淼不相信这个儿媳能送来好东西。

“你们猜不到。”赵慧拿出一份合同说，“妈，这是儿媳孝敬您的。”

刘淼打开合同一看，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憋死。

吴仁没注意到母亲表情的变化，笑着过来，说：“我看看，什么好礼物。”

这是一份购买墓地的合同，条款简单，大意是，兹为吴礼、刘淼购买双人墓穴一个，售价七折，另免费赠送墓碑并刻字。

吴仁又急又气：“你怎么送妈这种礼物，你这不是咒我妈吗，快退回去。”

“算了吧。”刘淼拦住儿子，对赵慧说，“你这份孝心我收下了。”

赵慧说：“妈，您别嫌墓穴的坑小。人死了，烧成灰，多小的坑都能钻进去，委屈您跟我公公挤着点。”

刘淼尽量保持平静。

赵慧说：“妈，墓地远了点儿，便宜呀。没关系，反正一年也就清明节那天去一趟。”

刘淼指尖颤动。

赵慧想起她成为吴家儿媳之后，处处低人一等，饱受吴董事长与刘淼这对公婆的轻视与冷遇，心中升起一股邪火。她用更恶毒的言辞说道：“妈，我跟卖墓穴的人说了，让他们抓紧干，早点把墓穴弄好，别误了用，您这病没几天了。”

刘淼晕了过去，气的。

赵慧后悔了。她后悔的是，为了一时解气，说了那些毒蛇般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让刘淼写下将这套大别墅留给吴仁的遗嘱。

她赶紧给120打电话，叫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