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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住店的客人不多,孩子又不停哭闹,六六大顺小旅馆的女老板心情不好。

进来一男一女两位客人。

女老板开店多年,她看出这俩人既不是进城打工的,也不是外地来本市出差办事的,因为没带行李卷或拉杆箱。不用猜,她就知道这对青年男女为什么来住小店。对这种**的客人可以狠宰一刀,她问:“开间钟点房,两个小时够了吧?有身份证吗?”

男客问:“没有,能住吗?”

“能住,多交点钱。”

“多交多少?”

“你看着给。”

“没人来查?”

女老板说:“一般都是半夜查,白天没事。万一碰上检查的,你们就说是来旅游的,在这儿歇歇脚,休息一会儿。”

“旅游?我是本市人。”

“换个说法,你说家里装修,临时出来住几天。”

“这理由不错。”

“交钱吧。”

女老板隔着铁栏,接过男客递给她的东西一看,是本警官证。

男客是毕队长,女客是小袁。

铁栏内的小屋,既是小旅馆的收银室又是女老板一家三口的卧室与厨房,墙角放着马桶。

女老板请两位警官坐下,态度诚恳地说:“所有客人住店,我都查身份证,我是守法经营户。今天头一回,我想给孩子挣点奶粉钱,他爸玩牌把家里的钱输光了。没想到正撞上你们这两位来检查的警察,我真是有眼无珠。求二位开恩,别让我关门停业,一家大小指着这个小旅馆吃饭呢,我认罚,罚多少钱?”

小袁说:“违规经营的事不归我们管,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来查个人。”

“查什么人?杀人犯?”女老板有点怕。

“昨天,二十六号夜里,你这儿住进一个老年男人?”

“老头儿,住7号房,睡觉呢。”

“说说他的情况。”

“他姓杜,杜贵,六十一岁,说是进城到大医院看病的。”

“说说他的体貌特征。”

见女老板没听懂,小袁解释道:“就是他的高矮胖瘦,长什么样。”

女老板说:“老头儿中等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走几步就喘,瘦长脸……”

听起来,这位叫杜贵的男性老年客人行将就木,不会是夜入吴董事长那栋城堡式别墅的窃贼。

小袁问:“只有他一个?”

女老板说:“再没别的老头儿了。”

小袁说:“住宿登记簿呢?”

女老板说:“我念书少,字写不全,你别笑话。”她拿来的登记簿又脏又乱,沾着米粒与菜汤。

小袁翻到二十六号那天的记录,总共二十几位住宿客人,没有超过五十岁的男性。小袁冲毕队长摇摇头。毕队长接过登记簿,一行行看下去,他的手指头在一个客人的姓名上停住:十苦,女,五十八岁,后面是身份证号。

这么怪的姓氏。毕队长问:“还有姓十的?”

女老板说:“我抄错了,那一竖不该出头,姓丁。我还少抄了一个字,她叫丁苦什么来着,那个字笔画多,我写不下来。”

毕队长问:“是不是叫丁苦菊?”

“对对对,丁苦菊。”

这是一个意外的发现。

毕队长问:“她住哪间房?”

“总统套,我这家小旅馆最高级的客房,那位姓丁的大妈出手特大方。”

“她一个人住?”

女老板说:“该给孩子喂奶了,我这屋小,转不开身,两位让让……”她没拧开盖,就往奶瓶里加奶粉,偷偷在怀中婴儿的大腿上轻掐了一把,哇哇哭声随之响起。

小袁见状,说道:“你先哄孩子,过半小时我们再来,直到问清楚为止,小旅馆跑不了。”

女老板扛不住了,警察老来查,谁还敢住店。

毕队长问:“跟丁苦菊一起入住的是谁?”

“是个老头儿,不知道叫什么,他没身份证。”女老板不等问,一五一十地说,“那个老头儿的身量跟你差不多,老是低着头,我没见过他的正脸,说不清模样。他穿的是我男人的旧衣服,身上有股味儿,臭泔水的味儿。”

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盗窃城堡式别墅的老贼居然与丁苦菊在一起,难怪他对小区里监控探头的位置如此了解。丁苦菊跟他什么关系?丁苦菊生活俭朴,又是丁香的养母,应当不缺钱花,出于什么原因使她成为贼的帮手?

小袁问:“监控在哪儿?”

女老板可怜巴巴地说:“店小,生意不好,监控坏了,没钱修。”

小袁说:“按规定,你这家小旅馆根本不符合开业标准。”

女老板说:“怪我不听爸妈的话,嫁了个爱耍钱的男人。姑娘,一看你这人就心善,姐跟你说个事,看能不能将功折罪。”

“说。”

“你们不是第一个来查那个老头儿的。”

“还有谁?”

“昨天半夜来过一个,也是高个男人,说话特横,凶巴巴的。他也在查姓丁的大妈跟那个老头儿,问得可细了。”

“是不是这个人?”毕队长让女老板辨认一张照片。

“是。”女老板肯定地说。

小袁从旁看见,照片上的人是吴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