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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警队大院门口,出租车拉上刘淼三人,开走了。

后排座上的吴智与陶蜜儿动作过于亲密。的哥看不下去,问:“老太太,后面那俩是您什么人?”刘淼说:“专心开车。”

出租车上了马路。

刘淼整个人回到二十七年前那个初冬的夜晚——

黄叶飘落满地,刘家大宅院一片肃杀。

饭厅里,吴董事长、吴老太太、刘淼抱着咿呀学语的小吴仁围桌吃饭。那时的吴氏集团还没有“集团”二字,处于创业阶段。吴董事长从不明渠道搞到大笔资金,连做几笔大买卖,赚到的钱犹如暴雨过后的山洪涌入他的银行账号。他筹划着推平这座宅院,在原址上盖起吴氏集团大厦。

刘淼一心给孩子喂饭。

快吃完饭时,吴董事长说:“吴义放出来了。”

刘淼给孩子喂饭的汤匙停住不动。小吴仁张开小嘴,凑过去吃,吃不着哇哇大哭……

吴老太太说:“他在里面表现不好吧,牢一天没少坐。”

吴董事长说:“我在街上碰见他,他被武术队开除了,没工作,没住处,没饭吃。我把身上带的钱都掏出来给他,他不要。吴义是我的亲叔伯兄弟,一个爷爷,他遇到难处,我必须管。我跟他说了,明天到我公司来上班,当保安队长。”

吴老太太说:“你做得对,为人处世要讲仁义,没人再说你的闲话。”

吴董事长说:“我让吴义到咱家来住,就住在咱们母子初到刘家时住的那个偏院,收拾出一间屋子。”

吴老太太问:“他同意啦?”

吴董事长说:“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吴老太太说:“心意到了,别勉强他。咱们母子当年受过他的接济,知恩图报,他那点恩算是报了,不欠他啦。妈今天高兴,也喝两口,他媳妇儿,给妈把酒倒上。”

刘淼怀里的孩子哭闹不止,腾不出手。

吴董事长说:“妈,我给您倒酒。”

母子俩碰了一杯。吴老太太的高兴不知从何而来。

刘淼望着窗外,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吴老太太从她手里接过小吴仁,冲儿子一努嘴,吴董事长会意地跟着母亲来到隔壁房间。

吴老太太说:“吴义出来了,你媳妇的心有点活动。”

吴董事长不大相信地说:“孩子都生了,她还能跑?”

吴老太太用教师爷的口气对儿子说:“你不了解女人,自古多情女子薄情汉,小心点好,刘家这座大宅院是你媳妇儿的,还没到你手上。”

“知道了。”

吴董事长回到饭厅,刘淼正拾掇碗筷。吴董事长一把抱起她,走进卧室。他几下脱光两人的衣服,直截了当,压上去。

刘淼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反应,任凭他的摆布。

吴董事长的兴头没了。他愤而起身,说道:“你是木头人?你还不如**店里的**,扫兴,真扫兴!”

刘淼穿衣服。

吴董事长抢过她的衣服,扔到地上。

她捡起来,接着穿。

吴董事长怒极,他控制住情绪,火气一点点消散,转而平和下来,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讲,我现在是事业有成、资产逾亿的优秀企业家,你作为我的夫人,也因此受到世人的尊重。你甘愿放弃优裕的生活条件与社会地位,跟一个刑满释放人员在一起?那种受人歧视、穷困潦倒的日子你过得下去?你是富家小姐,你没尝过贫穷的滋味儿,就算你能过,别忘了,你我还有一个儿子,你是他的母亲,你爱他,就应当给咱们的儿子一个健全、完整的家庭。无论后爹,或是后妈,都不如亲的。坦率地讲,我不相信忠贞不渝的爱情,多少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共同生活没几天,**退去,开始因为一些日常小事争吵不休,甚至反目成仇,翻脸无情,然后各奔东西。所谓爱情,不过是一分荷尔蒙加上九分男女双方利益的组合。”他从刘淼的表情中,看出这些话没白说。他的手温情地顺着刘淼的长发、后背滑过:“你想想吧。我出去散步,不一起去吗?”

开关院门的声音。吴董事长走了,他每晚外出散步一个小时。

刘淼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容貌依旧年轻,心老了,不再是那个单纯、爱笑的姑娘。她多久没笑过了?她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溢出。她抬起头。

镜中,多出一张男人的脸。

刘淼几乎失声尖叫。

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街上,吴董事长按既定路线快走。他喝过酒,走热了,解开领扣。他脚下一软,一滑,踩到什么。他抬起脚,新买的牛皮鞋帮上沾满黑乎乎的东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他踩到一摊狗屎,大狗屙的,好大一摊。

他骂句“晦气”,回家换鞋。

回到刘家大宅院,走进第二进院落,绕过影壁时,吴董事长听到异样的声响,是从他住的卧室里传出来的。他急走两步,推门,门从里面锁上了。他说:“开门,是我。”无人回应,他又大声说了一遍。

里面响起桌翻椅倒的声音。

他用拳头砸门。

他用肩膀撞门。

卧室里,刘淼倒在地上,嘴里塞着一条枕巾,衣衫尽碎,遮不住**的身体。吴董事长撞开门,冲进来。同一时刻,一条人影翻出窗户,跃上高墙,跳到墙外。

吴董事长扶起刘淼,从她嘴里拽出枕巾,急问:“出什么事了?”

刘淼头埋进两膝之间,不说。

吴董事长不假思索,报警。警察来了,在一片凌乱的卧室内向刘淼询问情况,做笔录,勘查现场。刘淼断断续续地讲述:一个蒙面人闯进来,意图对她非礼,由于吴董事长及时赶到,未能得逞。

吴老太太站在门外,用千年老狐的眼神看着刘淼。

坏人胆敢夜闯民宅,家里的老人、女人与孩子迫切需要有人保护。在刘淼的极力主张下,吴义当夜搬入刘家大宅院,并同意到吴氏公司上班,担任保安队长。

蒙面人逃之夭夭,没被抓到。

案发后一个月,刘淼有了妊娠反应,去医院检查,确诊怀孕一个月。

孩子生下来,取名吴智。

吴智一天天长大,这个孩子有点怪,不会叫爸爸。

吴董事长一次没抱过这个孩子。

从案发那日起,吴董事长与刘淼日渐疏远。在公开场合,两人依旧出双入对,相敬如宾,有时当众显示一下恩爱;回到城堡式别墅,两人整日冷面相对,不看对方,几乎不说话。光阴荏苒,转眼二十几年过去了。近十几年,吴董事长再没碰过刘淼,两人只有夫妻的名分。

吴董事长失踪前一天,他拿着一个封装严密的牛皮纸袋,一脸狞笑,示威似的对刘淼说:

“这是我的遗嘱,我保证,你的儿子吴智得不到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