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信儿踮起脚,往一只大碗里放进面粉、鸡蛋、糖、奶油,用勺搅和,然后放进烤箱。他一边弄,一边看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蛋糕的做法”。

他的小脸蛋、身上沾了不少白白的面粉。

吴钢问:“信儿,你干什么呢?”

信儿把他推出厨房。

就在吴义、赵慧等四人灯下密议的同时,信儿将一只烤好的小蛋糕端上餐桌。小男孩拉来吴钢,说:“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

吴钢看着小蛋糕,视线模糊了,以前没人给他过生日。

小蛋糕歪歪扭扭,黑乎乎的,烤煳了。

信儿找出几根过去剩下的彩色蜡烛,插在小蛋糕上,点燃。信儿拍手唱:“祝你生日快乐……”

唱完生日歌,信儿说:“爸爸,你许个愿吧。”

吴钢吹灭生日蜡烛,他在心里许的愿是,唯愿信儿健康、平安。

吴钢知道,他跟信儿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按时间推算,甄帅已在回国的飞机上,不出意外,明晚转机抵达本市。吴钢准备明天上午与孟艳办理离婚手续,尽快送这对母子出国,远离那双虎爪似的大手。他横下心,他要成为一把遮风挡雨的大伞,一人面对所有的凶险。

他吃了一块带煳味儿的蛋糕,觉得甘甜如蜜。

今晚,他更加留恋信儿,留恋孟艳,留恋这个即将不复存在的家。

“咣咣咣”,有人敲门,不,是砸门。

每次都是信儿耳尖腿快,他跑去打开房门。赵慧站在门口,面带戾气。吴仁跟在旁边。信儿礼貌地叫:“慧妈妈好,大伯伯好。”

赵慧阴阳怪气地说:“你叫我妈?不敢当,叫我嫂子吧,你叫他大哥。”她拉过吴仁。

信儿人小,听不懂这种话。

吴钢过来,手放在身后。他对信儿说:“妈妈叫你哪,快去,爸爸跟这两个人说几句话。”他挡在门口,不让赵慧进屋,问:“什么事?”

赵慧说:“没你事,我找孟艳,你让开。”

吴钢态度坚决地说:“有事跟我说,孟艳……在洗澡。”

“你做得了主?”

“我是一家之主。”

吴钢挺直腰,他第一次用这种态度对赵慧说话。过去,在赵慧面前,他一向谦恭有礼。他是寄人篱下的孤儿,比起吴家长媳赵慧理应低人一等。

赵慧的气焰被压下去几分。

吴钢叫声“哥”,对吴仁说:“今天不请你到家里坐了,抱歉。”

吴仁表示理解地笑笑。

赵慧说:“我来追索赃款,你既然能做主,赶紧把孟艳贪污的五百万交出来,争取少坐几年牢。若不是为这事,你用八抬大轿请我,我都不来。”

吴钢跨前一步,赵慧后退一步。吴钢带上身后的房门,有些话他不想让孟艳与信儿听见。楼道里,吴钢与赵慧、吴仁站着谈话。吴钢说:“你不该找孟艳要这笔钱。”

“不找她要,找谁要?”

“你应该去找吴董事长要。”

“笑话,你让我去找一个死人要钱?”

“吴董事长是失踪,不是死了。”

赵慧捂住嘴,自觉说错话了。吴钢说:“公安机关已经查明,孟艳没有伪造签字,吴董事长从银行亲自提走了五百万现金。”

“你瞎话编得够快的,长本事了。”

“你可以到市刑警队核实。今天下午,孟艳亲手将五百万现金交给了毕警官。”

赵慧抓住一个漏洞逼问:“五百万怎么会在孟艳手上?”

吴钢停了一下,说:“吴董事长委托孟艳代为保管这笔现金。”

“哟,五百万现金不交到财务部,交给孟艳保管,吴董事长这么信得过她,她是吴董事长的什么人呀?”

“这与你无关。”

赵慧抬高声音说:“吴董事长是我的公公,吴董事长的儿子吴仁是我的丈夫,我的公公、我丈夫的爸爸跟一个贱女人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还说与我们无关?”她有意把吴仁扯进来。

吴钢不怕她大喊大叫。这层只有两户,对门邻居全家出国旅游,楼梯口防火门厚重隔音,赵慧声音再高也不会有人听到,所以吴钢选择在楼道里谈话。他好言好语:“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没别的事,我送你上电梯。”

赵慧哪肯就此罢休,嚷道:“你把信儿叫出来,让我看看他。”

“信儿是个孩子,请不要把他牵扯进来。”

“孩子?你跟孟艳一对骗子,专靠孩子骗钱。”

“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有人做了不干净的事,还怕人说?”

吴钢问:“你今晚到我家来吵闹,究竟想干什么?”

赵慧长着一条毒舌,恶狠狠地说:“我想看看信儿那个小野种长得像谁。”

吴钢一听这句话,瞬间怒气勃发。他的手一直背在身后。

赵慧被吴钢的神情吓住,颤声问:“你手里拿着什么凶器,是不是刀?”

吴钢不说话,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要上来割掉她的舌头。

“你敢拿刀捅人?你离我远点,不要过来,我报警了。”赵慧色厉内荏,把吴仁推到前面。

吴钢任凭她在手机上按下110。

吴仁两头相劝:“你们有话好好说。”

楼下,吴义坐在老式大众轿车里静观其变。赵慧今晚到这儿来闹事,他没反对。赵慧冲在前面闹一闹,可以逼着吴钢与孟艳现出原形。吴钢与孟艳表面上装出一副可怜相,暗地里借信儿得到吴老太太的欢心,抢先一步把吴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巧取到手,真是一对奸猾的小人。

他绝对不能放过这一家三口。

吴义看见两名负责社区治安的民警走进楼门。

楼道里,赵慧对民警说:“快把这个人抓起来,他手里有刀。”

不等民警喝令,吴钢举起双手,原地转了一圈,他手里哪有什么凶器,只有一张纸。他说:“我们在谈事。这位女士患有妄想症,今晚吃错了药,旧病复发,报了假警,请二位原谅。”

对于一个女精神病,两位民警不好多说,其中一个问:“你们是她什么人?收走她的手机,以后把她看管好,免得乱打电话。”

吴仁连连点头说:“是,是,是。”

赵慧这会儿像是傻了,百口莫辩。民警走后,她琢磨过味道来,觉得大大丢了面子,又羞又怒:“你耍我!”

吴钢言辞恳切:“嫂子,我受吴家养育多年,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孟艳有她的自尊,她不会去争吴家的财产。我跟孟艳写了一份承诺书,代表信儿承诺,放弃一切与吴家有关的财产权利。我们一家三口只求平安,不贪图钱财。”

赵慧从吴钢手里接过那张纸,将信将疑地看了数遍。

吴钢说:“上面有我和孟艳的签字,你们该放心了。”

赵慧不放心,一张纸而已,管多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