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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吴钢踽踽独行,寒风抽打在脸上,他毫无感觉。

在吴义的小院里,吴钢终于了解到危险来自哪里。这种危险是真实的,将来极有可能置孟艳、信儿于死地。怎么办?难道他只能走那最后的一条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为了保全这对母子,他唯有牺牲自己。

他看到一家律师事务所,走了进去。

“哟嗬,吴钢吴经理,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一见是吴良律师,吴钢想退出去。

吴良抓住他:“别走呀,坐、坐。你看看,我这新律所怎么样,吴氏集团出钱帮我租的,比原来的气派多了。”

吴钢来不及走了,出于礼貌,他说:“是挺不错的。”

“找我什么事儿,甭客气,说。”

“不是我的事儿,是我朋友的。”

“打官司?本律师的胜诉率百分之百,收费公道。”

“不是打官司,代写一份离婚协议。”

“代写协议我这儿是收费的。不好意思,麻烦你先交一下,你不在乎这点钱吧,反正不是你掏,找你那位朋友要去。”

“多少?”

吴良律师说了个数,比一般收费标准高了一倍。吴钢掏出钱夹:“你拿吧。”吴良律师不客气地接过,拿出一沓钱,数了数,问:“要发票吗?要发票还得多拿份税钱。”

“不要发票了。”

律所里进来一个生面孔的男人。吴良律师问他:“你打官司?”

那人说:“是啊。”

吴良说:“你来对地方了,本律师胜诉率百分之百,收费公道,委托人给我送了许多面锦旗,我没挂出来,做人要谦虚、低调……”

那人指指吴钢,说:“你先忙那位先生的事,我等着。”

吴良打开笔记本电脑。吴钢说:“我的那位朋友有了外遇,被他老婆当场抓住,他老婆要求离婚,家里所有财产与孩子都归她。”

吴良问:“你朋友叫什么?”

“见不得人的事,他不愿意说,空着吧。”吴钢言之有理。

“他同意他老婆的要求?”

“同意,你就这么写吧。”

很快,一份离婚协议写好,打印出来了。

吴良律师用手指一弹离婚协议,交给吴钢之前,说:“孩子要不要无所谓,你的朋友不要房子与存款,太亏了。我帮他打离婚官司,包赢不输,我从判给他的财产里提成百分之二十,怎么样,干不干?”

“算了吧,我的朋友只求尽快离婚,不折腾了。”吴钢搪塞地说。

“傻不傻呀。哪天一块喝点儿?”

“过两天,你挑地方,我请客。”

说完,吴钢收起离婚协议,走出律师事务所。那个生面孔的男人问了问打一个官司收费多少,嫌贵,说回去商量,跟着出来了。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吴钢后面。

吴钢活动的轨迹汇总到毕队长的手机上。毕队长说:“吴钢今天够忙的。”

小袁问:“他在查什么?”

监控刑警把那个石膏头像与两份快递邮件底单放在办公桌上。毕队长说:“我推测,有人用偷拍的吴董事长与孟艳幽会的**照片威胁孟艳,吴钢在查这个人是谁,目的何在,他像是查出来了。”

“这个人是谁?”小袁问。

“吴义。”

“是他?他准是受赵慧的指使。”

小袁如此认定。毕队长接到监控刑警的汇报:吴钢在律所制作了一份离婚协议。他要做什么?一定有极为特别的原因促使他这样做,毕队长想。

毕队长打开吴钢的个人档案。

吴钢幼年丧父丧母,后成为吴董事长养子;大学毕业娶妻生子;现任成钢公司执行董事兼总经理。他的经历看不出特别之处。

毕队长从中看到三个疑点:

一、孟艳身边追求者如云,其中不乏成功人士。她为何突然下嫁一个无财、无貌的小公司老板吴钢?

二、孟艳与吴钢婚后八个月,信儿出生,俗话说怀胎十月呀?

三、吴钢被一所大学录取后,他受到什么重伤,以致入学报到晚了一周,经校委会研究才没有被取消入学资格?

三个疑点之间似有一条细线相连。

小袁说:“孟艳嫁给吴钢有什么稀奇的,常言道,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夫妻不般配的多了。王八瞪绿豆,两人对上眼了呗。”

毕队长打趣地说:“小丫头,按你的说法,将来你准嫁个赖汉。”

“我选中的丈夫应当是个有男人味儿的大英雄。”

“男人什么味儿?噢,你们女的最爱说臭男人。”

小袁想起在丽水家园26号楼前,她裹着毕队长大衣时闻到的浓烈的味道,脸不由一热。

毕队长粗心,没注意到小袁的表情变化。他想的是在孟艳家里,看到孟艳与吴钢分室而居的极不正常的夫妻关系,或者说,不是夫妻的夫妻关系。

小袁又说:“婚后八个月,信儿出生,可能是早产吧。”

毕队长说:“调查过了,信儿足月,不是早产。”

“那就是婚前怀有身孕,这是常有的事。”

“也调查过了。吴钢生活作风严肃,行为检点,与女士交往不苟言笑。他在大学期间不交女朋友,专心学习,教过他的老师对他的评价很高。他不是那种在结婚之前猴急着偷尝禁果的人。”

“有的人表面上一本正经,肚子里装的全是坏水,没准儿吴钢是个伪君子呢?”

“没有证据,不要乱讲。”

小袁俏皮地一笑说:“吴钢多少年前因伤入学报到晚了一周,跟咱们办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没必要查吧?”

毕队长说:“查,作为重点去查。你与吴钢老家的县医院联系一下,找到当年给他治伤的主治医生,如果病历还在,马上传真过来,快递太慢。”

“这么急?”

“快去。”

尽管不理解毕队长的意图,小袁还是查索号码,电话打到吴钢老家县医院的院长办公室。小袁表明身份与调查事项后,接电话的院办主任为难地说:当年的几名外科医生或调走,或退休,都不在了;若要查找多年前的病历,短时间内无法办到,大概需要十天半个月。

小袁汇报后,毕队长说:“请求当地公安部门的协助。”

天下公安是一家。接到小袁打来的求援电话,当地派出所即刻派员到县医院的病历室,在尘封的旧纸堆里翻找。

毕队长与小袁守在传真机前。

看毕队长郑重的样子,小袁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要查吴钢的病历,那里面能有什么秘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传真机没有动静。

此时,吴钢绝不会想到有人在查他十八岁时受伤住院治疗的病历。他买了一条鱼、几样青菜,还有信儿爱吃的动物小饼干,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口袋里装着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