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站在楼道里看，408房门油漆剥落，又破又旧。
门内，则是另一番天地。两室一厅全部采用最高档材料，装修得极其精致，全套家具来自欧洲。墙上挂的风景油画，席梦思铜床前摆放的爱神石膏像彰显出主人的欣赏品位。
厚厚的落地丝质窗帘隔绝外界，一盏粉色纱灯的灯光将室内涂抹成淡淡的同样颜色，唱机反复播放一首古老的爱情歌曲。
餐桌上，各式水果、几样西式冷盘、一瓶打开的红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高脚水晶杯并排立着两只。
桌边，孟艳一手托腮，一人独坐。她换上一件薄如蝉翼的白丝睡袍，肌肤隐现，淡妆，长发披肩，赤足踩在纯毛地毯上。她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喜，一会儿悲；一会儿温情，一会儿冷漠；一会儿怜爱，一会儿憎恶……迷雾般的光线中，她的身影十分诱人。
室内春色无边，风光旖旎。
楼前。毕队长站在树后，他让负责监控的刑警去吃碗热面条，驱驱寒气，冬夜冷着哩。他与小袁守在楼外，盯住孟艳。
小袁冻得竖起衣领，吸吸鼻涕，说：“可以断定，孟艳与吴董事长是多年的情人关系，408是两人长期幽会的场所。怪了，吴董事长失踪超过两天，死活不知，孟艳为什么还到这里来，来见吴董事长的鬼魂？”
毕队长脱下大衣，扔给她：“穿上。”
小袁没推辞，她把散发着毕队长体温的大衣紧裹在身上。
毕队长问：“你说什么？”
“我说，孟艳来这儿见吴董事长的鬼魂。人鬼情未了，好恐怖，我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不是这句。”
“我断定孟艳与吴董事长是多年的情人关系。”
“多年，这些年……如果一个男人骂一个女人这些年一直在欺骗他，理由是什么？”
“这个女人有外遇了呗。”
“外遇？”
毕队长陷入沉思。吴董事长大发雷霆之怒，绝不是因为孟艳在数据中心升级改造工程上虚报造价。刑侦技术部门鉴定结果出来了：合同上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字不存在伪造，确实出自吴董事长受伤的手；合同上签字所用墨水与那支吴董事长专用签字笔中的墨水是一样的。通过向银行方面调查，孟艳账户内没有存入五百万现金。按照逻辑推理，引起吴董事长勃然大怒的那份报告不可能是关于虚报工程造价五百万的审计报告。
那会是一份什么报告？
小袁好动，说：“我上楼去看看。”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一级级楼梯。来到四层，她的耳朵贴着408房门，听了听。里面换了一首歌，曲调欢快。回到毕队长身边，她说：“什么事能让孟艳这么高兴？”
餐桌上，伴着轻快的乐曲，孟艳在两只高脚杯里斟上红酒，把其中一只放到对面的空椅子前。她举起高脚杯，与那只无主杯子轻碰一下。她喝了一小口红酒。
她用刀叉吃着冷盘，然后剥开一只橘子，静静地吃。不时跟那只没人动过的高脚杯碰杯，不忘在对面的盘子里放上一些冷肉、水果。
她与一个看不见的男人共进晚餐。
她用餐巾拭嘴，起身去唱机旁换上一支舞曲。
缠绵舒缓的舞曲中，她倚在一个看不见的男人怀里，翩然起舞，随着身体摆动，白丝睡袍飘起。极暗的粉红色灯光，模糊的黑色家具轮廓，一个独舞的白袍女人，共同组成一幅怪异的画面。
一曲终了。
她呆立一会儿，动手将她的衣服物品统统收进一只白色拉杆箱，一只发卡也没留下。她不放心，又检查一遍每个角落。清理之后，除了空气中的香水味，这套房子里再也找不到与她有关的东西。
衣柜旁，立着一只大金属拉杆箱，她试了试，没弄动。
她打开房门，转回身，向一个看不见的男人道别。
她锁好门，拖着白色拉杆箱下楼。
她把白色拉杆箱装进白色宝马轿车的后备厢。她坐到方向盘后面，动作机械地拉上车门。整整一个晚上，她像在梦游。
白色宝马轿车开走了。
小袁问：“408会不会是杀害吴董事长的第一现场？”
毕队长说：“上楼。”
在小袁的注视下，毕队长将两根小金属条伸进锁孔，拨弄两下，咔的一声，408房门的门锁开了。
小袁说：“这手我也会。”
毕队长推开房门。
哇！小袁惊叹一声，室内华美的装修与陈设让两人大感意外。毕队长站在原地，尽量不碰任何物品，用目光一寸一寸地搜寻，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给他的第一印象，这里是一处藏娇的金屋，不像是拘禁或杀害吴董事长的犯罪现场。卫生间的门关着。小袁的眼睛凑近门上的磨砂玻璃，努力朝里面看。她问：“毕队，会不会一开门，就能看见吴董事长的尸体？”
毕队长很严肃地说：“有可能，可能吴董事长的尸体已经被肢解了，你闻闻有没有血腥味儿。”
小袁推开一道门缝，吸吸鼻子。她把门全部推开，走进去，没见异样。她鼓起勇气，一下拉开浴帘，浴缸是空的。她走出卫生间，看到毕队长憋不住的笑容，明白上当了。
主卧室里，毕队长戴着白手套，拉开大衣柜的柜门。柜子里挂着两套男式西服，尺码4XL。毕队长在一件上装内袋里，找到一个皮夹子，内有一张孟艳与信儿合影的照片，不久前新拍的。
孟艳清理得并不彻底。
毕队长翻看照片的正反两面，然后放回原处。
他与小袁同时注意到衣柜旁那个大金属拉杆箱。他摇了摇，箱体很沉，他又拍了拍，箱里装得很满。他说：“打开。”
小袁去拉大金属拉杆箱的拉链。拉到一半……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