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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的马路上,白色宝马轿车规规矩矩地向前行进,吴钢开得很稳。孟艳搂着信儿坐在后排座位,车内气氛压抑。

楼前,车停下,吴钢拉开后座车门。

电梯梯厢里,吴钢按下所去楼层的按钮。

房门外,吴钢打开门锁,先让孟艳与信儿进家。

大客厅。吴钢拿来拖鞋、睡衣,等孟艳换好后,他把高跟鞋放入鞋柜,抱走脱下的衣服。他很熟练地将外衣挂起,衬衣塞进洗衣机,丝袜单独手洗。他领着信儿到隔壁房间,打开电视,调出动画片,放小音量,免得吵着孟艳。他给孟艳端来一杯温水泡的玫瑰花茶。

厨房,吴钢系上围裙,拧开水龙头,在不锈钢水槽里剥虾。

孟艳赤足,双手抱膝,整个人缩在大沙发一角。冬日的阳光照不到她,她痴痴地望着窗外。

蓝天上,一大群鸽子飞过,哨音响亮。

车流中,警车缓慢前行。毕队长手把方向盘,小袁汇报:“孟艳直接回到家里,哪儿都没去。她的丈夫下楼扔了一次垃圾,里面是剥下来的虾皮。没有异常情况。”

毕队长问:“你觉得这对夫妻关系怎么样?”

小袁说:“挺好的呀。”

毕队长回头看看后座上孟艳遗忘的女士手袋,说:“一会儿,办完事后咱们到孟艳家拜访一下。”

“搜查?”

“我说的是拜访。”

警车开到吴氏集团大厦。

大堂里,前台负责接待的女文员引导毕队长与小袁走到电梯前,说:“吴仁董事长在他的办公室恭候两位警官。”

毕队长并不感到意外,问:“赵慧、吴义升副总了?”

小袁问:“你们的孟艳副总经理呢,她怎么样了?”

女文员不作回答。电梯门打开,她说:“两位警官,请。”

梯厢里,贴着一张吴氏集团开除孟艳的通告。小袁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说:“可恶。”她说谁可恶?为什么可恶?

走出电梯,她听见一个女人在大声发号施令:“打开窗户,全部打开,换换空气。”赵慧站在一扇门口,指挥着几个忙得团团转的保洁员,彻底清理孟艳的办公室。赵慧成为这里新的主人,她讨厌孟艳留下的香水味儿。

新任代理董事长没有搬入大内,还在原来的办公室。吴仁请两位警官入座,敬上特等茶“大红袍”。

跟进来的赵慧问:“孟艳关在哪儿了?我能不能去看看她?”

小袁说:“她回家了。”

“回家了?没抓起来?”赵慧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她问,“有人替她说情了吧,那个狐狸精认识你们局长。”

毕队长说:“吴总,我还是称呼你吴总吧,顺口,我们来找你了解一个情况,事关重大,请你必须如实回答。小袁,记录。”

吴仁握住妻子的手。

毕队长问:“前几天,吴董事长的手是否被旋转门挤过一下,伤得不轻?如果是,具体在哪一天?”

吴仁求援地看看赵慧。

赵慧抢过来说:“没有的事。”

吴仁跟着说:“我记不得了。”

小袁敲打他:“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吴仁搓着双手,不看小袁的眼睛,说:“确实记不得了。”

小袁打心里看不起这个唯老婆之命是从的窝囊男人。她联想起丁香正在稳步实施的兼并吴氏集团的计划,吴董事长失踪后,接班的吴仁哪里是丁香的对手,丁香真会挑选时机,这个时机也可能是她制造出来的。刑警队并没有放弃对丁香的调查。

一分钟不到,小袁合上记事本。

吴仁以为谈话到此为止,他往杯子里续水,说:“两位警官喝完茶再走。”

毕队长说:“方便的话,我想参观一下大内。”

吴仁手一抖,茶水续到杯外。

“早就听说过,吴董事长办公室在大厦最高一层,吴氏集团的员工尊称那里为大内,我慕名已久。”毕队长像在谈论一处名胜古迹。

赵慧说:“去大内需要得到我公公吴董事长的许可。”

小袁说:“我们下午带搜查证来。”

“不需要,请。”吴仁前头带路。

坐上专用电梯,直达最高一层。吴仁说:“去大内只能坐这部专用电梯,防火楼梯的门从里面锁住,外面打不开。任何人一进电梯,集团监控中心立刻就会知道。我查过录像了,我爸爸吴董事长失踪后,没有回来过。”说到吴董事长没有回来过时,吴仁口气平常,并未显露出特别的表情。

监控探头俯视整个梯厢。

小袁很想看看所谓大内是什么样子,最高一层到了。

没有一丝人声,仿佛置身于古墓。

吴仁推开两扇高大的橡木门,董事长办公室展现在来客面前。窗幔紧闭,光线昏暗,一切陈设给人以巨大、厚重的感觉。

门开的一瞬间,分明听见有什么东西跑过的声响。

小袁下意识地握住佩枪。

一声猫叫。

沉重的大保险柜上,蹲着一只波斯猫,两只眼睛一只黄,一只绿,在暗中闪着光。它又叫了两声,很难听。

赵慧说:“两天没人喂它了。”

毕队长拉开窗幔,放进阳光。一面墙上,并排挂着佛教六字真言、道家桃木剑以及西方十字架,这位吴董事长的信仰真杂。他迷信鬼神?毕队长走到大写字台前,拿起桌上的一支签字笔,笔杆很粗,笔身很沉。

吴仁说:“这是我爸爸吴董事长专用的签字笔。这支笔在庙里开过光的,他只用这支笔在文件上签字。”

毕队长握住签字笔试了试,说:“如果一个人手肿了,用起它来的确费劲。”

赵慧白了吴仁一眼。

毕队长找到他要找的东西,说:“这支签字笔我要作为物证带走。”

赵慧说:“孟艳可以盗用这支笔,伪造我公公吴董事长的签字。那个女人,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