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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说：“又下雪了，你听，雪花落地的声音。”
毕队长说：“我听不见。”
“用心去听。”
“我还是听不见。”
“你不会假装说听见了？”丁香轻轻地靠在毕队长的身上。
毕队长赶紧站稳双脚，他听见的是心跳，咚咚咚地跳。
经历一场生死，两人亲近许多。
两人相识以来，感情日渐加深，不算是你侬我侬吧，却也常常想起对方。两人一个威如金刚，一个柔若春水，按理说应是天作之合；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像两块磁石相互吸引。可惜，一个忙于破案，一个生意缠身，两人见面不多，没在一起吃次饭，更别提花前月下了，难得像今夜这样静静地说会儿话。
毕队长笑着说：“小时候，一下雪，我最喜欢在雪地上打滚，跟一群秃小子打雪仗，弄得一身泥，回家挨揍。”
“小时候啊，最喜欢母亲带我堆雪人了。”
“现在，一到雪天，我就担心大雪掩盖嫌疑人留下的犯罪痕迹。”
“是啊，一下雪我就发愁道路不通，原材料运不进，产品拉不出，影响合同履行。”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含有对逝去童年的淡淡的感伤。
丁香摇摇头说：“公司新招聘了几位大学生，见面叫我丁阿姨。”
毕队长感慨说：“刑警队分来几名新警员，见面叫我毕叔叔。”
两人感慨青春不再，岁月飞逝。
“看得出，那个总跟你在一起的女警官喜欢你。”
“小袁？”
“我能感觉到，她正用眼睛瞪着我。”
“我跟她是同事关系，她叫我毕叔叔。”
“得了吧。你跟她是同事，那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是……”
“你是警察，我是嫌疑人？”丁香问得俏。
“呵呵……”毕队长只能笑笑，这样的问题神仙难答。
“如果我不是嫌疑人，你为什么跟踪我？你先是跟踪我到小院，又从小院跟踪到这儿，如影随形，形影不离。”
“我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你不如天天守在我的身边。”
“天……天天……”
对于丁香如此明确的暗示，毕队长口吃了。
“怎么，不愿意？”丁香笑问。
两人心知肚明，毕队长不可能脱下警服，到丁香公司任职；丁香不可能放弃公司，做一名家庭主妇；两人都有各自热爱的事业，都投入全部精力，都不可能迁就对方。两人的生活道路如同两条并行的铁轨，向前无限延伸，没有交叉点。
他与她都是个性鲜明、有棱有角的人。
丁香问：“你查了六天，查到我有什么犯罪行为？”
毕队长说：“目前……没有查到。”
“但是，怀疑并未消除。”
“呵呵……”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如实回答。”
“在这儿？”
“你也可以正式传唤我到刑警队。”丁香笑得促狭。
在这个浪漫的雪夜，两人相倚而立，不是谈情说爱，而是讨论吴董事长失踪的案情，实在大煞风景。
“你母亲为什么租下一个农家小院？”
“她不习惯城市生活，喜欢住在乡下，她想养几只小鸡，城里不让，我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吧。”
“小院只她一个人住？”
“母亲爱清静。”
丁香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毕队长问：“你母亲有事都跟你说？”丁香说：“我们母女不隔心。”毕队长直接问：“据我所知，除你母亲之外，小院里还住着一个人，是不是？”
“是吗？”
“这个人足不出户，整日关在屋子里，夜里不开灯，小心掩盖行踪，唯恐被人知道他住在小院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多大了，还爬墙头？”
“别打岔。”
丁香装作没听清，说：“你再问一遍。”
毕队长不给她留下思索的时间，急促地说道：“小院一定还住着一个人。”
“是呀。”丁香一口承认。
“哪儿的人？姓名？干吗躲起来不敢见人？”毕队长问得快。
“是个男的，今年整六十岁，跟我母亲算是老乡，旧相识。他姓吴，不愿见人。哎，别乱想，不像你想的那个样子。”丁香答得也不慢。
“姓吴？吴什么？”
“母亲不让我说。”
这个老年男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夜入吴董事长书房偷走大量现金的窃贼？仅凭他身上有与失窃现场留下的相似臭味这一点，尚不足以认定。可是，李村长为何要说谎呢？
“我想见见这个神秘的男人。”
“有搜查证吗？”
“没有。”
“明天吧，我会说服母亲，满足警官大人的好奇心。”
“谢谢，你是配合警方办案的好市民。”毕队长客气地大加赞扬。
“只说一声谢谢？”丁香问。
丁香仰起脸，两人的脸几乎贴到一起，毕队长可以感受到她的如兰似麝的呼吸。两人发烫的嘴唇越来越接近，将要碰上，这位只身面对十几个手持砍刀的歹徒而浑然不惧的铁汉，像是触到高压电一样，慌了，怕了，傻了，呆了。若不是两条腿不听使唤，他早已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丁香眼里闪着戏谑的光，问道：“你没跟女孩子接过吻吗？”
毕队长脸涨得通红，难为情地摇了一下头。
丁香笑弯了腰，“咯咯咯”笑了好一会儿。
小袁坐在警车里气呼呼地想，毕队长跟丁香说些什么，没完没了的，有那么好笑吗？
丁香不笑了，认真地说：“你是个好男人。你这样的男人，我以为在地球上绝迹了呢。”
雪花落在两人的脸上，凉凉的，使人头脑清醒。
丁香脸色一正，说：“我知道，我成了吴董事长失踪案的唯一嫌疑人。我不否认，几年来，我处心积虑，一直谋划着搞垮吴氏集团，将吴董事长踩到泥里。但是，我用的是商业办法，一切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
“二十三号下午，吴董事长失踪那天，你与他在温泉山庄贵宾室里谈些什么？”
“他要我放他一马，延长还债期限。”
“你怎么回答？”
“我说，可以，有个条件，他退出吴氏集团，回家养老。”
丁香从黑色红旗轿车的后备厢里取出一个沉重的纸袋，交到毕队长手中，说：“这是几年前丁香公司与吴氏集团之间买卖一批伪劣进口服装的全部材料，你拿去看吧。看过之后，你就明白我为什么对吴董事长绝不宽恕了。”
丁香提到“吴董事长”这几个字时，语气里充满厌恶。
丁香伤感地笑笑说：“白色的雪花看似纯洁无瑕，化成水，就会看见里面夹杂了不少的脏东西。”她是在形容自己吗？她朝远处的警车招招手，对毕队长说：“我配不上你，小袁是个好姑娘，你要珍惜她。”
丁香开车走了，没有表现出留恋不舍。
毕队长独自站了会儿，他朝警车、朝小袁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