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绝处逢生

四川军阀们为争夺主川大权,时不时炮火翻天地打上一仗,难得有个消停时候,直打得全川血流成河,尸骨遍野。彼此五抢六夺的四川军阀为求自保,纷纷派代表到武汉,向已经在北伐战争中取得节节胜利的国民革命军投诚,表示拥戴国民政府,同意各自统率多年的军队易帜改编。于是,蒋介石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名义,先后任命四川军阀杨森、刘湘、刘文辉、赖心辉、刘成勋、邓锡侯、田颂尧为国民革命军军长,仍统率原部驻防原地区。四川军阀虽已易帜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但换汤不换药,众军阀考虑的第一要务,仍是为争夺防区税赋而混战不休。

杨森前不久大败于刘湘之手,不得已退缩至川东一带,为整肃后方,正谋划逐次剿灭萧天汉、骆三春与川东游击军之方略。

萧天汉刚刚得知杨森派贺白驹率一团兵马,开往荣昌,进万灵山清剿飞龙会的消息,手下便来报告,川东游击军派来的信使,已经到了铁关口。王维舟告诉萧天汉,大敌当前,骆三春已经主动要求与他联起手来,抱团取暖,希望飞龙会也能与之结盟,三方协同,共同对敌,联手方式有二:一为统一指挥,共进共退;一为互通声气,相互支援,各自为战。

萧天汉吩咐手下给信使上茶,拿着信函去了后院,急与韩超、金煜瑶,以及巳成川中著名报人,清明节专门赶回来给祖宗上坟烧香的萧天成,一起商量。在萧天汉心中,金煜瑶虽是个妇道人家,可书读得远比他多,脑壳比他聪明,见过大世面,眼界也比他开阔。故而婚后飞龙会但逢大事,天汉总爱让她也参与出出主意。

三人轮流将王维舟的亲笔信细细看过,殚精竭虑,寻想方策。

萧天汉说道:“此番贺白驹率兵前来,正好借清剿之名,堂而皇之地报杀父之仇,当年我与他结下的大梁子,已是山高海深,万难消解。我看,事到如今,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家列祖列宗创下的偌大家业,断不可轻易在我手中丢掉!”

萧天成担心地说:“舵爷这话勇气可嘉,可真打起来,凭飞龙会的几千人马,怎能打过他们?”

韩超也说:“我们手里除了两挺机关枪和那两三百支快枪,剩下的全是松树炮、火药枪,明火枪,再加刀矛棍棒。庞龙和王鸣越的人枪虽是多一些,但这二人野心勃勃,虽经舵爷曲意笼络,紧急关头能否为我所用,尚不可知。”

金煜瑶道:“贺白驹三千兵马,不单训练有素,使的全是外国洋枪洋炮,厉害无比,战火一开,我们自然抵挡不住。待贺白驹的部队进了万灵山,飞龙会再多的脑壳,也是不够他们砍的……”

萧天汉着急地说:“照你这般说来,就再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了?”

金煜瑶道:“咋个没有办法?我话还没有说完哩。这场大仗,注定是要打的,王司令这信上说得也对,大敌当前,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朋友嘛,自然是越多越有利。连骆三春那样的大魔头,大难临头时,不也晓得主动派人去拉王维舟抱团取暖么。”

萧天汉冷冷一笑,说道:“王维舟的共产党和我们一样,也是拉杆子起家,占山为王。这点鬼把戏都看不透,我萧天汉不白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啥统一指挥,说得好听,无非是想趁此机会,一口把我和骆三春吞掉罢了。”

金煜瑶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给王维舟的回信,待会儿由我亲自来写,感谢话我会给他说上一大箩筐。王维舟出的两个主意,我们取他后一条,既不让他难堪,也算交下了他这朋友。毕竟,他那共产党的游击军好歹也有好几千人枪,加之骆三春已经主动与他联手,万万不能与他交恶。”

萧天成频频点头:“煜瑶说得对,等到打起仗来,我们再见机行事。能出兵帮他,就帮一把。帮不了他,就首先保住自己。”

金煜瑶说:“从现刻起,我们就要知会各哨棚卡口,让众弟兄作好打仗的准备。尤其是庞龙和王鸣越两个后脑壳长反骨的东西,只要他两个不公开打出反字旗,我们就必须格外地尊重他们,万万不可逼他激他。另外,这次老寨注定是守不住了,我的意思是,后退一步自然宽……”

萧天汉大惊:“丢老寨!亏你想得出这样的背时主意,我萧家祖上,在此已逾五代,自咸丰年间在我祖爷爷手上丢过一次,此前此后,官军从来不曾打进过老寨。”

金煜瑶道:“老寨这番不丢不行,不丢,死打硬拼,最终只能是鱼死网破。”

萧天成赞同金煜瑶意见,说:“如果死守老寨,老寨必毁于炮火之中,主动丢了,只要人枪还在,何愁日后拿不回来?我们只需把万灵山的百姓发动起来,明里装着顺从官军,暗地里给我们施以援手,官军即便占了地盘,也不能长久。”

金煜瑶说:“我们仗着山高林密,涧险沟深,巧与官军周旋,坐等时局之变。我判定,为争夺防区,扩大财源兵员,这群恶狗要不了多久,一准会相互厮咬起来,等到他们内战一起,贺白驹断不能在万灵山长住下去。到那时,这九村十八寨,还不得乖乖还给我们。”

众人集议半天,觉得舍此已无他策,便一致定下,按金煜瑶主意办。

看大家意见统一,金煜瑶又徐徐言道:“煜瑶还有一个提议,要和官军周旋,兵不在多,而在精,更在伶俐机变,老寨里三四百口人捆在一起,焉能成事?官军一至,山中生活,必是奇险奇苦,有众多老弱妇孺拖累,不要说打仗,连闪转腾挪,也成问题。所以,跟随舵爷进山者,必是精壮强健之能战之丁,凡老弱之人,一律隐于民间,组织乡民,伺机袭敌破坏。”

韩超说:“还是煜瑶想得周详。”

金煜瑶还没完,接着又道:“再者,战火一开,我们也需源源不断的枪支弹药补充。煜瑶的意思是,韩爷年事已高,爬山跨涧,腿脚自不灵便,但在江湖上有着广大人缘,韩爷要把这副重担挑起来。两三日内,将会中各位头目的家小从速带至泸州、重庆两地,迅速安顿下来。不但成为我们的眼线,还要设法购买枪械子弹,以及盐巴药物,陆续派人送回山中。”

萧天汉没想煜瑶如此能干心细,他想到的,煜瑶已经说出了口,他没想到的,煜瑶也一一作了安排。他对着韩超打了一拱,恳切言道:“煜瑶所言极是,韩爷此次出山,肩上担着飞龙会的前程。”

韩超慨然道:“舵爷夫妇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我就把这条老命,交给你们了。”

金煜瑶叮嘱韩超:“还有我的婆母,洪安、洪妍两个细娃娃,以及五个大妈小妈,十多个兄弟妹子,丫头家仆,众多弟兄的家小,也就一并托付给韩爷了。”

韩超见金煜瑶大难当头,尚能表现得如此沉着多谋,足堪一旷古奇女子,心中极感欣慰。可一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要和煜瑶天汉分手,自也难受万分,于是涩涩言道:“煜瑶临危不惧,方寸周全,舵爷本乃大智大勇之英杰,有煜瑶协助谋划,定能渡过眼下这一道难关。我把家眷送到泸州、重庆,自当不辱使命。只不过,在眼下这种险恶的局势下离你们而去,我倒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哩。”

金煜瑶道:“韩爷用不着为我和天汉担心,万灵山是飞龙会的脚窝子地方,一旦有事,山中百姓,均系天汉耳目坐探。我们躲进山里,就如同鱼儿游进了水中,自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当下商议已定,老寨里诸位大头目的家人,即刻着手准备转移。

三日后的半夜时分,三四百口老少妇孺与抬着几十口沉重木箱的家丁摸黑出了堡寨,下到滩子口码头,登上几艘大篷船,神不知鬼不觉地顺流而去。

萧天成原本给祖宗扫完墓便要回重庆,恰逢官军进剿,他表现出了难得的大丈夫气概,对萧天汉道:“大敌当前,愚兄毕竟也是堂堂萧家子孙,七尺男儿,岂能随老幼妇孺离开?”

萧天汉道:“如今泸州一大摊子,重庆一大摊子,全压在韩爷一个人身上。今后还有诸多重要之事,需得大哥处置,你和韩爷肩上的担子,也是不轻的。”

萧天成道:“泸州、重庆有韩爷足可支撑,我留下来虽起不了大作用,但大战在即,总能替飞龙会多添一支枪吧。”

萧天汉感动不已,亲热地在天成肩上擂了一拳:“好大哥,那就留下来,助兄弟一臂之力。”

转移走了众家小,老寨里顿时清静了不少。赓即,萧天汉与金煜瑶又指挥韩长生等心腹,将寨中世代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等贵重之物集中起来,装进十六口大箱子,由韩长生率领手下,押往山中掩藏。运送贵重之物,本应密而慎之,萧天汉却故意让韩长生大白天出发,沿途招摇,尽量让更多的人知道飞龙会的贵重物资,已经全部转移进了万灵山中。

当所有贵重之物运走后,萧天汉对金煜瑶言道:“装进箱子中那些东西,不过是我飞龙会财产的一二成,更多值钱的东西,我还一点没动它哩。”

言毕,便将金煜瑶带至祖宅后院,驻足于坝子中央一三合土砌就的荷花池旁,说道:“你好好看看这个池子,我家八九成财产,全深埋池下。我父亲生前把我萧家历代祖宗积攒下的大量财物,全换作黄金,巧作了安排。他派韩超秘密从重庆雇来金匠,铸成五百根二十两重的金条,埋在这坝子下面,又在上面修造了这个水池掩人耳目。眼下除我之外,尚有我母亲知道这个秘密。我今夜将此秘密告诉你,一者你是替我萧家传宗接代、和我同生共死的婆娘,理当知晓;二是贺白驹此番前来,必要取我全家人性命。贺白驹我当然不会惧他,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你靠着这五百根金条,能重振我飞龙会雄风固然最好,做不到,好歹也要将我母亲和几个妈妈送终,要将我一对儿女抚大成人。有这五百根金条垫底,足可保我萧家数代人生活无虞。今夜这番话,也算是我把心肝掏给你了。”

金煜瑶道:“大敌当前,怎可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就算陡遭不测,煜瑶生是你萧天汉的人,死是你萧天汉的鬼,无论死活,也要和你在一起。”

萧天汉苦涩一笑:“话虽不吉利,说在前面,也算是预先作个安排。”

金煜瑶激动嚷道:“煜瑶既然嫁给了你,就应与你一同跃马横枪,沙场杀敌,保我飞龙会基业永世长存!这些金条,但愿永远不动用它才好!不过,天汉我问你你想过没有,无论我们有多少钱,多少人,即使我们做到了荣昌第一,我们还是要被杨森追来追去地打,我们的出路在哪里呀?”

萧天汉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你这傻婆娘,你都不知道?我咋个晓得?几时我去把诸葛孔明、智多星吴用给你请上门来当军师,让他们给你讲讲。”

萧天汉这厢正在积极备战,已经升任一团之长的贺白驹,统率着三千虎狼之师,分三路已浩浩****杀了过来。尚未接火,骆三春便撒开脚板,没命地逃进大山深处的玉蟾山老巢,避战求存。和川东游击军、飞龙会的联盟随即解体,川东游击军也仓促退回下川东,唯剩下萧天汉一支人马,独自面对强敌。

不单贺白驹大军压境,泸县城里的江防军、郑稷之的荣昌县警备队,也受其节制,协助贺部作战,从各个方向,一齐向着飞龙会杀来。

萧天汉自知难以拒敌,并不与强敌死拼,将队伍时聚时散,仗着地形熟悉,在自家地盘上打了就跑,四处袭扰进攻之敌,也给挟威而来的官军制造了不少麻烦。

萧天汉让金煜瑶率领自己一手练成的女丁撤往百子庵隐藏,遂将手下分为马军步军水军三队,马军由自己率领,开出铁关口前去伺机挫敌锋锐。步军交萧天成、刘逵、洪真孝三人指挥,留守铁关口老寨。由濑溪河船户和渔户组成的水军,则由王鸣越与庞龙率领,恃仗弥月沱与峡口寨之有利地形,截断官军粮道。

在寸金滩,萧天汉带领两百骑兵,首战歼灭了单骑冒进急欲抢功的贺部前锋一个排。两日后,水军也传来捷报,庞龙率船户夜袭官渡口,半夜里潜水上船,一把火烧掉了贺部七条满载粮食弹药的篷船。王鸣越也有斩获,他手下的船户,烧掉了江防军从泸县开出来的两条巡江红船,将一排官军,斩尽杀绝。

连战皆捷,飞龙会士气大振,萧天汉正在兴头上,不成想却一时大意,中了贺白驹的计谋,差一点命丧黄泉。

贺白驹围住铁关口,急攻猛打,片刻不停,两日两夜也未能拿下。

萧天汉得着这凶信儿,乘着月黑之夜,急率马队疾驰铁关口,企望从后背袭击官军,以解铁关口之危。

不料,马队刚刚驰进一险要之地鹰哥嘴,却遭到了贺白驹亲率的重兵伏击。

猛地听见枪声像热锅里爆豆子般响起,看见众弟兄纷纷落马,萧天汉顿时后悔莫及。利用有利地形设伏,本是他之所长,不想今日因驰援心急,一招不慎,反遭贺白驹以此法反制。他深知这鹰哥嘴地形对己十分不利,两侧峭岩如刀劈斧凿一般,直上直下,夹着谷底一条羊肠小道。如今贺白驹将两头一堵,他和两百骑兵,就将必死无疑。

“鱼死网破,绝处求生!弟兄们,跟着老子冲啊!”萧天汉圆睁虎眼,一声喝令,勒转马首,抱着轻机关枪,一马当先往回路上冲去,众弟兄紧紧跟随,狂发啸吼,犹如阴曹地府中杀出来的一大群恶魔般向着谷口前仆后继地涌去。

两侧山岩上,无数挺轻重机枪喷出的子弹像长鞭在谷底飞搅,马匹悲惨地长嘶着接连不断地跌倒,骑手们像口袋一样腾空摔出,重重砸在地上,谷底里弥漫着呛鼻的硝烟味与浓烈的血腥味儿。最后,只有五六名弟兄跟着萧天汉从枪林弹雨尸山血海中冲杀了出来。

贺白驹亲率官军马队,擎着火把紧紧追了上来。枪声密脆,萧天汉手下弟兄接连中弹,及至只剩下他一人一骑。

“萧天汉,我看你今日如何上天入地,乖乖地把命送来!”贺白驹扬鞭催马,狠声大叫。

此时萧天汉大腿上中了一弹,左肩上挨了一枪,更要命的是他子弹已经用尽,轻机关枪早已扔掉,两支盒子炮,还当不了一根吹火筒。他长叹一声,自忖今日必死。

马上颠簸,血流汹涌,萧天汉只觉得脑壳已经有些发晕,眼睛已有些模糊。待至冲出一片密林,前面山坳里,蓦然出现了几星迷离灯火。奔到山门前一看,眼前竟是粉墙青瓦的百子庵。

萧天汉翻身落马,忍住伤口剧痛跌跌撞撞地跑进山门,闯进了佛堂。正在青灯下随着慧清师太诵经的十几个尼姑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萧天汉惶急叫道:“师太、师姑,官军正在追杀我……”

慧清师太立即起身,上前急急言道:“刚才听见枪声越来越近,我情知不妙,已经叫煜瑶等人从后门上山,去了万灵寺……哎呀,舵爷你伤得不轻!妙玉,快,你速带舵爷从后门上山,去追金煜瑶。”

萧天汉道:“师太,贺白驹此番来者不善,你们也得避他一避。”

慧清师太道:“寺庙乃清静之地,与世无争,他还能在佛堂上动刀兵么?你们不要管我,快快走吧。”

两人刚出佛堂,萧天汉忽地一个趔趄,孙妙玉此时也顾不得男女间忌讳,一把将他搀住,奋力前行。到得后院,妙玉掏出钥匙正开后门,山门前已见火光映红夜空,暴起一团凶狠吼声。两人穿过后院,出了后门,往山林中急走。正行间,猛听得佛堂里叫喊声、搏杀声、枪击声骤然响起。

孙妙玉大惊,说道:“舵爷你自己走吧,我得回去助师太一臂之力。”

萧天汉一把抓住她的双肩:“妙玉,你不能回去。他们人多枪多,你回去也是多搭上一条性命。”

孙妙玉脚一跺,突地捂住脸,失声抽泣……

萧天汉一把将她拉起,道:“我枪伤甚重,难以行走,还是就近找一农家,急急将我送往万灵寺为好。”

孙妙玉遂止住悲泣,扶着萧天汉咬牙前行。没走几步,乃一小山村,村民对萧天汉自是畏服,不消吩咐,赶紧用滑竿将他抬起便跑,径往万灵寺而去。

次日凌晨,薄雾如纱,空谷无声。

金煜瑶率领一队女侍卫,与孙妙玉重回到庵里。庵堂大门外,四处散卧着师姑与官军的尸体。死去的师姑,有的被刀劈,有的遭枪击。

两个有幸逃脱官军魔爪,看样子也是刚刚返回不久的师姑正跪在一具尸体前痛哭。

“师太!”孙妙玉一见那尸体,脸色骤变,翻身下马,哭喊着扑了上去。“师傅,师傅啊!”金煜瑶也大哭着拥向慧清师太。

慧清师太身中数弹,已是奄奄一息,她将眼缓缓睁开,目视煜瑶妙玉,嘴唇嗫嚅一阵,一句话也未能说出,便头一歪,气绝身亡。

“师傅,我金煜瑶不杀贺白驹为你报仇,就不配做你的徒弟!”金煜瑶双膝一屈,泪如泉涌……

众人将慧清师太与众尼姑掩埋后,孙妙玉禁不住金煜遥相劝,与几名尼姑道了别,就此入了飞龙会。

次日,萧天成、刘逵、洪真孝也兵败铁关口,带着突围而出的两三百名弟兄,赶到万灵寺与萧天汉会合。紧接着,九村十八寨犹如倒骨牌一般“哗哗”倒下,陆续落入贺白驹之手,连峡口寨、弥月沱也相继失陷,各个卡口哨棚的掌堂,全都带着人进了万灵山深处。

虽然遭至如此大败,好在萧天汉尚在,飞龙会大旗未倒,也算得着一点安慰。

连番噩耗虽然让萧天汉感到刺耳惊心,却并不绝望,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这是飞龙会自古以来的战法,地盘丢了无所谓,只要队伍尚存,希望就在。

贺白驹连战皆捷,夺得飞龙会大片地盘,交由郑稷之建立乡公所管辖。

就在贺白驹雄心万丈,调兵遣将,正欲深入万灵山中,剿灭飞龙会余孽,将萧天汉碎尸万段,以报杀父之仇时,不料突接杨森命令,称刘湘已经与自己的叔叔刘文辉打了起来,大半个四川再次燃起战火,天赐良机,要他火速带兵赶至隆昌,配合全军行动。

贺白驹不敢抗命,只好强压下私仇,暂且放下萧天汉这只已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小老虎,号令全军,陆路水路,同时并进,向着隆昌开拔。

贺白驹大军入境,步步紧逼,萧天汉人寡枪少,正惶惶如惊弓之鸟,尚不知如何脱身保命。却见贺白驹莫名其妙地停了进攻,将各路已入万灵山清剿的队伍全数撤出山去,纷纷向着隆昌方向而去。萧天汉大感疑惑,连金煜瑶也认为是贺白驹耍的手段,顾忌万灵山中,山高林密,官军进山作战,以短抑长,有诸多不利,故意引诱他们离了山林之险,下到平阳大坝,再掉转头来收拾他们。

众人正拿不定主意,坐镇重庆的韩超派人送来密报,方知二刘相争,川中其余军头喜出望外,趁火打劫,抓住时机正好扩展自己的防区。曾被刘湘打得落花流水的杨森,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收复失地的绝好机会。他已下令分散驻扎在川东的各路兵马,正向隆昌、内江星夜疾进,准备在刘湘后背上狠狠插上几刀。

得着这确信儿,萧天汉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跪地向天祷告:“老天有眼,保佑我飞龙会逃过这一大劫!”

数百号兄弟,遂浩浩****向着铁关口开去。

半道上,已有无数山民村夫蜂拥上前,捧食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