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蒋冯结盟 一

仲秋九月,塞外草衰。

广漠的草原,一望无际。西夭落日的彩霞抹红了半边夭。那血红的霞光泼在茫茫的灰色草原上,就像是一幅凝重的草原暮色油画洒上了金粉,越发增添了壮观的神韵!

突然,草丛中准备人睡的百灵碎然惊起,成群地鸣叫着向远方飞去;接着,数以千计的黄羊相继而起,受惊地朝着一个方向争先恐后地迅跑,发出犹如千军万马狂奔嘶叫的响声,回**在暮色草原的上空。令人禁不住地发问:

“这空旷的大草原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了原来有两辆苏式二十年代的军车搅乱了日暮草原上的宁静,逆着夕阳晚霞向着东北方向飞驰,车轮犁开了平整如水的草海,惊飞了百灵,唤醒了黄羊,在即将沉醉于抒情夜曲的大草原上蓦地奏起近似战争的交响乐章,真可谓是大草原上的千古绝唱。

驾驶第一辆军用汽车的司机是个“大鼻子”丘八,与他并坐在驾驶楼里的长者却是一位穿着蒙古长袍的牧民,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就是草原行路的向导。然而,当你仔细观察这位蒙古向导的表情.会发现他那紧盛的双眉中流露出一丝丝歉意,当你再看看他那双一眨不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被汽车刚刚压倒的所谓甲草路”时,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这位蒙古向导带错了路,现在是原路赶回。

第一辆军用汽车上坐着三个人。最为显眼的是中间那位粗粗大大的军人,猛一看活像是个铁塔。可是当你再一看他那浓浓的双眉以及下巴上又浓又密的硬胡子茬,你一定会禁不住地暗自惊叹:“真活脱脱一个猛张飞!”他就是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二百四十磅的冯玉祥将军。

冯玉祥,字焕章,一八八二年十一月六日生于河北省青县兴集镇,祖籍安徽省巢县,世居县西北乡竹柯村。父亲早年习武,曾中武秀才,后在军中做哨官,职位低下,薪晌微薄,生活十分艰难,把年仅十一岁的冯玉祥在营中补了一名恩晌,十四岁正式入练军当兵。六年后,冯玉祥投靠袁世凯的新军。由于他体魄魁梧、强健,加之勤学苦练,颇得顶头上司的赏识,三年后升任排长。不久,和协统长官陆建章的内侄女成亲,得陆提拔,很快升为营带(营长)。辛亥前后,他受进步思想影响,参加滦州起义。失败后被捕,递解回籍。不久,事过境迁,重被陆建章启用,很快升任第十六混成旅旅长。以此为基,遂在北洋直系军阀中发达起来。相继演出“反对帝制,讨伐张勋,推翻贿选,首都革命”等重要史剧,永远彪炳在中华民族的史册上。

妈玉祥将军正因有此历史殊勋,故交恶、结怨于各方诸侯。如: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获罪于直系军阀头子吴佩孚,策动郭松龄将军倒戈,又结怨于奉系“胡帅双张作霖。不久,张作霖和吴佩孚这对老冤家,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冰释前嫌,共同举起“讨赤”大旗,把矛头指向冯玉祥的国民军。冯玉祥为了化仇除怨、停止内战,同时也为了转移攻击视线,于一九二六年一月一日发出辞职通电,并于三月二十日由平地泉取道库伦赴苏联访问。

冯玉祥离国它去,陷国民军于群龙无首的境地,历经夭津、南口等大战,冯玉祥的国民军惨败,几至溃不成军。少部被阎锡山收编,大部溃退口外,散在归绥(呼和浩特)、包头、五原等地。时在苏联的冯玉祥忧心如焚,连接中共北方领袖李大钊三次急电,李大钊催促他尽快回绥远收拾残局。他在莫斯科经过几天准备,留下夫人李德全等继续在苏联考察,自己和随行人员于八月十七日告别莫斯科,搭乘火车取道库伦回国。遗憾的是由库伦转乘汽车的第一天就走错了方向,行至下午五时才掉转车头循原路赶回,这对急切回国收拾残部的冯玉祥而言,真是出师不利啊!

坐在冯玉祥将军左边的那位身着西装的年轻人,叫刘伯坚,坐在冯玉祥将军右边的那位中年苏联人,是受聘国民军的顾问乌斯马诺夫将军。

刘伯坚受五四运动影响,于一九二0年六月二十五日和朋友们一道,首途上海,乘轮船离开祖国,到法国去勤工俭学。

刘伯坚在十月革命与欧洲工人运动的熏陶下,对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进行研究、学习,很快转变成一位共产主义者。不久,出席一九二二年六月在巴黎召开的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代表大会,并当选为比利时党的支部书记。为了培养党的骨干,中共旅欧总支部有计划地选送三批同志到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去进修、学习。刘伯坚于一九二三年十一月随第二批同学来到苏联,很诀就肩负起中共旅莫支部的领导重任。

一九兰六年五月九日,冯玉祥将军一行安抵莫斯科,下榻欧洲旅馆。刘伯坚以《前进报》记者的身份拜访冯玉祥,以此为契机,二人频频交往,使冯玉祥将军知道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有关十月革命的经验,以及孙中山先生提出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真正含义。冯玉祥将军十分器重刘伯坚的才华,他回国前向第三共产国际公开提出:请求派遣刘伯坚和他一道回国,去主持国民军的政治部的工作。第三共产国际经研究同意了冯的请求。刘伯坚于一九二六年八月随冯玉样回国。

太阳渐渐地沉下了西夭,夜幕又缓缓地降落在秋色的草原。幸好在**八时许,两辆军用汽车终于回到了走错方向的岔路上。冯玉祥瓮声瓮气地下达命令:

“停车!宿营。”

两辆军用汽车相继戛然停在了岔路口。冯玉祥、刘伯坚、乌斯马诺夫等人你扶我搀地跳下汽车,茫茫的黑夜中找不到蒙古包,也听不到牛羊的叫声,惟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蜷伏在草原中,发出潺潺的流水声。冯玉祥习惯地巡视了一下环境,命令地说:

“埋锅造饭,沿河露宿。”

冯玉祥所谓的锅,是铁制的洋油捅。他带头从小河中灌了半洋油桶水,旋即又和随行人员到附近草场上觅寻晒干的牛粪,小心地擦着洋火,点燃牛粪,漫漫草原上总算生起了光明。洋油桶中的水很快就要开了,冯玉祥将军从汽车中取来一块茶砖,拔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熟练地把茶砖一片一片地削到水面上,茶砖渐渐扩张开来,忽而沉下.又忽而浮上,渐渐散发出一缕缕诱人的茶香。他抬起头看了看围坐四周的同行人员,就像是一个年长的“火头军”那样,不无歉疚地说:

“就着这滚烫的茶水吃吧!”

汽车的颠簸令人疲劳。冯玉祥将军为了鼓励“士气”,他写完日记以后就又回到同行的人群中。这时,“天空晴明高爽,布满了灿烂的星斗,冷遨滩的秋风吹着,严霜已开始下降。旷野中死一般地寂静,什么声息也没有,只有草中卿哪的秋虫和河中涂涂的流水应和着,奏着和谐而悲凉的音乐。”冯玉祥和随行的朋友看着天上的星斗,哪是北斗星,哪是北极星,如何依据星的部位辨认方向;大家喝着用牛粪烧的热茶,静静地围坐着。后来乌斯马诺夫忽然问冯玉祥说:

“冯先生,你的部队这回在南口一败涂地,投降的投降了,溃散的溃散了,现在你带着我们回去,究竟怎样办理呢?”

冯玉祥很自信地回答他道:

“只要我们能遇着一两股,有个三、二百人,我就可以有办法。就算跑到山上去当个山大王,我也一定有把握将原有队伍慢慢招集起来。” 乌斯马诺夫听了冯玉祥的话,十分兴奋,微笑地说道:

“不但可以遇到二、三百,我们一定可以遇到成千成万的人马!”

当晚直到大家疲倦一得不能支持,才各人胡乱找了一个地方躺下。有的躺在车上,有的躺在车下,有的索性就躺在露天之中。

翌日清晨,朝墩刚刚在大草原的东方露头,冯玉祥一行匆匆吃过早饭,登上汽车,沿着正确的方向出发了。随着路途的缩短.冯玉祥将军的心中越发地沉重了待到他迎面看见一些溃败的部属开车驶来,获知他们因队伍退却,秩序大乱,简直无法收拾,打算到乌金斯克另谋出路以后,他那本来就非常沉重的心,就像又浇了一层厚厚的铅水,又加重了许多,眼前也看不见一丝光明!

两辆军用汽车继续前行,依然是一望无际的秋色草原。冯玉祥将军虽说疲劳到了极点,可他仍日没有一点睡意。突然,他发现右前方驶来一辆汽车,心中就又像是拌然挨了针扎一样,真是痛楚到了极点1他认为这又是逃往乌金斯克谋生的部属,遂命令司机按喇叭呼叫,两辆汽车相遇而停,对面汽车中走出一位胸前飘逸着大胡子的长者。冯玉祥将军激动地叫了一声“于先生!”纵身跳下汽车,两人不容分说,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这位突兀而至的于先生,一就是鼎鼎大名的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

于右任,早年家贫,给人帮工度日,劳作之余,勤奋好学,于十七岁考中秀才,二十五岁中举人。随后,因反对清政府的反动统治,撰文讽刺时政,被地方当局追捕而亡命南京、上海,结识革命党人马相伯。后创办中国公学,继而又因创办《神州日报》赴日筹款,得识孙中山先生等人,旋即加人同盟会。继《神州日报,、《民呼报》、《民吁报》被查封,又毅然创办《民主报》,继续宣传革命。中华民国成立,孙中山先生出任临时大总统,于右任出任交通部次长。一九一八年为反对北洋政府,响应中山先生在广州的护法战争,回故乡陕西省组织靖国军,亲任总司令。孙中山蒙难后避居上海,于右任随之前往,和叶楚枪等人创办上海大学,自任校长。国民党一大召开,于右任被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后随孙中山先生北上,被内阁总理许世英任命为内务总长。此次冯玉祥由苏联归国收拾残部,就是于右任的一大功劳。

冯玉祥将军赴苏考察不久,南口大战爆发,几经血战,国民军大败,债退西口。冯玉祥将军的共产党朋友李大钊认为:“此次西北国民军之退却,并不是原于战败,乃是原于西北军内部有张之江作奸细”。“这不是因为战争失利,而是因为主帅之无谋”。怎么办?李大钊向党中央提出:“唯一的希望在冯即日回包,还可重整旗鼓,否则万事将败于张之江之手矣广遂敦请被奉军通缉的于右任先生赴苏做冯的工作。

于右任欣然受命,持李大钊电报赶赴莫斯科,经过与冯玉祥密谈,冯玉祥毅然接受李大钊“进军西北,解围西安,出兵渔关,策应北伐”的战略方针,并决定于八月中旬起程回国。

于右任为了促使冯玉祥早日回国,自己先期启程,途中又接连收到李大钊两封敦促冯玉祥回国的电文,遂径直回国。

冯玉祥和于右任相见大喜。冯玉祥望着满身征尘的于右任感动地说:

“于先生令我感奋,赴莫斯科促我回国不算,还亲自赶到草原欢迎我的归来。”

于右任听后拌收喜悦之色,出冯玉祥所料,竟为难地摇了摇头。

“于先生,你这是去什么地方?”

“我准备取道库伦往海参威,再绕海道赴广州。”

“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于右任慑濡不答,旋即又长长叹了口气。

对此,冯玉祥越发不解。数年之后,他在《我的生活》一书中做了如下披落:

后来听别人转迷,才知道他这次到了包头,看见我们部队涣散狼狈的情形,实在已至不能维持军纪的程度。他在包头与鹿瑞伯的卫队荣光兴部同住在一个教堂里,那些弟兄在饥寒交迫之中煎熬得无法可想,部队精神已经不能顾全。一天,他放在桌子上的一只金手表,竟被一个士兵进来一声不响地拿了就走。他说。“这是我的表”但那个兵却不管,依然扬长而去。他问在场的一个下级官道: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部队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下级官抱歉地说道:“于先生,请你原谅一点吧!我们队伍从南口撤退,整天挨饿受冻,人心已经涣散得无法收拾了。老实的弟兄尚能忍受,那刁滑一点的,为要活命,什么事做不出来?这是狗急跳墙,有什么法子呢?”

他一看部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可以有什么作为?于是他就静悄悄地由后门上了汽车,离开包头来了。我明白了这些原因,素知于先生富有革命精神,我们多年相契,我诚心地敬佩他,于是极力劝他和我再回去。乌斯马诺夫也从旁劝说,告诉他冯先生只要有五百支枪在手,就定有办法。他听我们一说,也觉得高兴了,于是又偕同赶路望包头前进。

冯玉祥将军一行晓行夜宿,很快进人内蒙古边界。再往南行,即是绥远地界,由于气温渐高,绿色草原渐多,到处都可见牧放的马群和羊群,一种异样的亲切感扑人心头。但是,当他们看见越来越多的溃败北上的部属,并获知国民军惨败于奉、直讨赤联军的消息后,一种强烈的复仇决心渐渐生起。

汽车刚刚翻越阴山山脉,始见建筑辉煌的喇嘛庙,以及农牧杂居的村落。冯玉祥将军下令停车,“在一民家买得一点小米,熬成稀粥,大家都喝得眉开眼笑,觉得比吃燕菜还要高兴。”于右任先生出于诗人特有的情怀,喝着这香喷喷的小米粥,又想起了食不果腹的国民军士兵,情不由己地套了一句杜诗,借以抒怀:

“安得粮米堆成山,大批塞外将士尽欢颜”

冯玉祥将军一行闻之沧然,一层愁雾又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突然,前方传来汽车喇叭的响声,众人下意识地站起,循声望着由南方疾驰而来的军车。依据这几天的经验,都很自然地想到:这又是一位对革命丧失信心的国民军高级将领,驱车出蒙古,赴乌金斯克谋生路的。冯玉祥将军突然火起,纵身站到所谓的大路中央,倏地拔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活像是一位督战的将领,高举着手枪大吼:

“停车!停车―!”

南来的军车戛然停在百米之外,一位年过四十的将领从军车中跳下,大喊了一声“冯先生!”像个醉汉似地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冯玉祥将军惊得一怔,匆忙收起手枪,惊喜地叫了一声“明轩”大步踉跄地迎了过去。不时,他们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被冯玉祥称为明轩的将军,就是西北军有名的战将宋哲元。

宋哲元早年弃文习武,入直系陆建章部左路备补军随营学校受训,旋在冯玉祥为营长的第二营任哨长。以后,随着冯玉祥将军的升迁,宋哲元也步步荣升。待到一九二四年十月冯玉释将军发动北京政变时,宋哲元已升任第十一师师长。与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刘郁芬并称为冯玉祥将军的“五虎将”,遂成为冯玉祥将军统率国民军的主要助手。

冯玉祥和宋哲元一见如故,冯视宋为“可共大任”者,因此对宋的要求极为严格。昔日,冯玉祥在南苑练兵期间,身为高级将领的宋哲元时逢值日,因故上课迟到,冯玉祥当众加以训斥,并以军棍相处罚。宋哲元从此“益惕励龟勉,刻意于职任之内之事,无少疏佚”。其后,冯玉祥对宋哲元“部属训练,咎刻无间,勤劳刻苦,尤见贞坚”的精神大为称赞,表彰其“为各部冠”。

一九二五年底,冯玉祥在张作霖、段祺瑞的压迫下就任西北边防督办,在张家口建立了大本营。不久,冯玉祥与奉系军阀李景林发生战争,李景林战败。冯玉祥派宋哲元进占承德,旋任宋哲元为热河都统,这是宋哲元独立出掌政权之始。

时隔不久,冯玉祥被迫下野,出访苏联,委派张之江为西北督办兼国民军总司令,将部队撤向西北。直奉讨赤联军节节进逼,国民军退到南口。宋哲元时任西路军总司令,指挥所部与企图拦截国民军西撤的山西军阀阎锡山作战,迫其退回山西境内随即宋哲元改任北路军总司令,与奉军大战于察哈尔省沽源的八大人庙,大获全胜,并进而一举收复多伦。后因南口战败,率部退至包头、五原,闻悉冯玉祥从苏联取道库伦回国,他匆忙驱车漠北相迎。他紧紧拥抱着老长宫冯玉祥,泪流满面地说:

“我对不起你,不仅打了败仗,而且不争气的部属韩复集、石友三还投降了阎锡山。”

冯玉祥对于宋哲元驱车漠北相迎,是深为感动的;对于宋哲元如此坦**地承担失败之责,更是留有深刻的印象。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慰藉。直到宋哲元逝世后,冯玉样还念念不忘:“南口之役,粮弹两断,无屈无挠,此心如山。我归自俄,弟在五原,迎我漠北,相见何欢。”冯玉祥将军满面涕泪未擦一把,推开宋哲元,接着又抡了一拳,凄楚地说:

“明轩!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这毕竟是认输了!

“不!我一点也没认输。”宋哲元把头一昂,肃然正色地说,“对张作霖、吴佩孚这些老对头,我推有报仇之心,可是对那些渗死的弟兄……”

“不要说了! 明轩向来不是弄种。”冯玉祥缓和了一下口气,对其他随行人员招了招手,“都围过来,听明轩详细谈谈咱们国民军的败局。”

宋哲元待于右任、刘伯坚、乌斯马诺夫等人席地围坐在四周以后,遂讲起了国民军失败的概况……

国民军退至南口,由奉系、直系、直鲁联军共同组成的“讨赤”联盟大军猛攻国民军预筑的阵地,激战数日,不见胜负。这时,认为有利可图的阎锡山突然出兵晋北,从后方夹击苦战的国民军。面对腹背受敌的危局,“国民军深感兵力众寡悬殊,加以给养困难,晌械补充无继,作战十分艰苦。而吴佩孚又命令刘镇华积极图陕,唆使张兆钾、孔繁锦攻甘,以断绝国民军后路。张作霖则以响械资助阎锡山,使其乘机反攻。阎锡山果然约会南口方面的奉、直、鲁各军同时向国民军进犯。晋军董中山乘国民军后方空虚,进占清水河、托克托等县,直逼绥远;后又收买匪军赵有禄将包头围困。国民军几方作战,已历时三月有余,有生力量伤亡过半,愉械俱缺,又眼看将与陕、甘断绝联络.乃于八月十五日下令总退却,向西突围。以韩复集及魏得成部担任掩护,宋哲元率多伦、沽源方面各军,鹿钟麟率南口、延庆方面各军,徐永昌率蔚县、广灵方面各军,石友三率雁门方面各军,均向绥远撤退。以平地泉为第一防线,卓资山、和林为第二防线,由韩复架、石友三、孙连仲等部分任收容和防守的责任。”

“国民军战线延长约二于黑,退却时所经过的道路不是崎岖山路,就是广漠沙场,村落分僻架交通不便,命令传达,既难准确迅速,行军给养,更感筹设困难衬塞外风冽,气候严寒,生者无衣无食,伤者无医药治疗,死者无楠木埋葬;加上敌方间谍,随时破坏,铁道上行驶的军车.也互掩数次,损失惨重。西退愈远,供应愈缺,有时水浆亦难入口,环境艰难,生活困苦。加上敌方尾追,无暇休整。因此,国民军已所存无几。韩复集、石友三兵力损失不大,但行至绥远、包头一带,不肯再往西撤,而与驻大同方面的山西将领商震取得联系,投降山西。”

宋哲元边说边挥拳击空,大有不报此仇誓不为人之意;于右任、刘伯坚等人边听边咬牙切齿,也大有灭此朝食之慨。然而冯玉样将军毕竟是多次经过失败―乃至于被囚的军人,他知道归报此仇靠的不是义气和债慨。相反,应当使败军之师―尤其是败军之将从失败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振奋起来,共同谋划复仇之策。因此,他站起身来.做出毫不介意的样子,豪迈地说:

“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我们的弟兄在,正义之师就会再起,就会转败为胜,就会战胜我们的对头张作霖和昊佩孚!”

“冯先生说得对,”于右任抨了抨胸前飘逸的长髯,“再说,南方国民政府正式派出以蒋介石为总司令的北伐大军,于七月在广州正式挥师北伐,现已攻克汉口和汉阳,吴佩孚的老巢武昌也指日可下!”

“另外,”刘伯坚站起身,指着苏联军事顾问乌斯马诺夫,“我们的国民军还得到伟大的苏联人民的支持,危局一定能够扭转,胜利就在前头”

“好广冯玉祥将军越发地来了兴致,他再次抡了宋哲元一拳,“明轩快稿劳搞劳我们这些应魔之师吧!”

宋哲元叹了口气,说明败军谬截日浦军车大声说:

“诸位鞍马劳顿,我给大家褚幻防心嗽召城越肠”

大家一听说有西瓜吃,顿以阮搔东万忘公卜脸尊职卑,争着抢西瓜吃。这次吃西瓜可能有着特殊意义,多年以后,冯玉祥将军仍记忆犹新地写道:“又走了一天,遇见宋哲元来迎,相见十分欢喜。他谈在前方作战及沿途退却情形,彼此都很难过。他汽车里带着许多西瓜,在这沙漠干涸之地,颠连困顿之时,竟得有西瓜吃,大家无不喜出望外。‘产西瓜之地,距此约有四日汽车路程,故本地人多一辈子没有吃过西瓜。我们剖开大吃,益发觉得香甜。在塞外西瓜要到九月才得成熟,和直鲁内地倩形完全不同。在内地,到这时候,西瓜的成熟期差不多早已过去了。”

吃罢西瓜,冯玉祥将军下令起程。“由此再行,每日夭未明即走,到天黑始住,很是忙迫,而所带汽油是否够用的问题尤其使人心焦。十四日午后一点,距大青山约一百多里之际,遇鹿瑞伯、邓哲熙、过之翰等,已得着宋明轩的通知,带着一连手枪队,前来迎接。大家见面,悲喜交集。”

冯玉祥将军一行穿过大青山,南出乌卜郎口,遂到乌兰脑包,原国民军二军、三军、五军、六军的官长士兵在附近一带村庄零零落落地驻着,听说总司令由苏联回来了,都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冯玉祥一看这些被打散的部属.头发好久没有剃了,蓬乱地披散在头上;再一看那胡子拉茬的面孔,心里阵阵隐痛。但是,当他看见那非常整齐的欢迎队伍,又习惯地大声问:

“弟兄们你们为我吃苦了。请告诉我:你们大家是不是弄种―?”

“不是”众口一声地答说。

“好!”冯玉祥把头一昂,操着北方的土话,极其通俗地鼓动说,“你们只要不是弄种,我冯玉祥就能带着你们向张作霖,向吴佩孚这些狗娘养的讨还血债。

这时,不知是哪位下级军官带头喊了一句:“拥护冯总司令带领我们报仇!”顷刻之间,这空**的平原上空响起了同仇敌汽的复仇声。冯玉祥看着那一张张满是风尘的面孔,听着那惊天动地的吼声,心湖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喻着激动的泪花,把双手拱抱在额前,向着大声怒吼的部属作揖……

当天下午,冯玉祥将军一行到达五原。

五原,是个“空落落的土围子,人烟稀疏,荒凉冷落得赶不上内地一个较大的村镇。当日和一军朋友见面,三军孙禹行二哥那时亦在此,五军方振武,六军弓富魁,二军亦有几位朋友,都一一会见。”随即,冯玉祥将军召集高级将领开军事会议,商讨国民军如何东山再起。首先,全体高级将领一致推举冯玉祥就国民军联军总司令。冯玉祥义不容辞,当即宜读了决心献身革命的宜言,并决定于九月十七日十二时举行五原就职誓师授旗典礼大会。

是日夜,冯玉祥将军久久难以人眠,心如乱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他只身走进于右任先生的下榻处,发现这位国民革命的元老也未入睡,驻步窗前,凝视南方的夜空。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于先生,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蒋介石。”

“为什么?”

“因为他不仅一身系着北伐的胜负,而且还关系着我们国民军的东山再起。”

冯玉祥听后一征,禁不住下意识地说:

“噢,蒋介石真有这样大的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