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慈恩寺的一座小楼,从楼上的轩亭里,能看见下面庭院的秋日红叶。杜秋娘、宋申锡和杜牧在这里饮酒,杜牧举起酒杯,慷慨激昂地说:今日牧之要向两位辞行了!

宋申锡感叹地指指他:你就是不安份,这京官当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杜牧笑道:牧之不想做京官,宁肯去江南当个闲差。亏得申锡设法,调任牧之为浙西观察使助理参事。否则我这宰相之孙,便会捉襟见肘,连个盘缠都凑不起了!

宋申锡叹道:我是苦劝不住啊,眼看你飘然远行,倒觉得自己是个俗人。

杜秋娘在旁笑道:哎,小杜只是个诗人,而申锡你却是成大业者呀!

杜牧忙说:对,牧之此行只是远走湖海,披发行吟,下荆楚,入洞庭,吊屈原于泊罗,祭贾谊于长沙,去国怀乡,慷慨悲歌而已。为谢你们送行,请满饮此杯!

三个人都举起酒杯,慨然饮下了这杯酒,不觉心神激**……

杜秋娘笑道:小杜远行理应当。眼下朝中奸诈当道,陛下登基不久,尚且面目不清,小京官有何当头?不如去江南鉴赏风月,只是丢下申锡在朝中孤掌难鸣了!

宋申锡苦笑道:我这宰相也当得窝囊!陛下信任仇士良,凡有疑难不决之事,必问他意见。仇士良也常替天子下旨意,决断国家大事。长此以往,如何得了?

杜牧愤怒地一拍桌子:所以我要离开!裴大哥走了,韓愈死了,元微晚节不保,白乐天看破红尘。秋娘姐,你和申锡也该不问升沉代谢,激流勇退,才能自保呀!

杜秋娘和宋申锡对看一眼,异口同声:我们仍望陛下,是求治之主。

杜牧冷笑道:陛下优柔寡断,患得患失,再加宦官干政,申锡,你也小心。

宋申锡笑道:若我辈都小心谨慎,或激流勇退,那大唐百世千秋,也无可治之日!

杜牧指着他:哎,瞧你这迂腐劲儿,我就怕你愚忠,最后吃大亏呀!

杜秋娘忙说:好了,长空碧杳杳,万古一飞鸟。哪朝哪代,都少不了如申锡这样的忠臣。前有你们的裴大哥,后有申锡,也算是前仆后继了……

众人情绪有些低落,杜秋娘笑道:今日送别,岂能无诗?小杜的“山行”,写得真好!宋申锡也说,尤其这两句: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确乃生机勃勃。杜牧笑道:牧之写了“阿房宫赋”,意犹未尽,又写了几句古风,留给你们,以作别念吧:千里阿房囚独夫,削平天下实辛苦。愚尔火入九泉底,烧作灰时犹未枯!

杜秋娘和宋申锡听了都笑起来,又异口同声:这是在取笑我们俩呢……

杜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是啊,我走了,你们两个便是知己和知音了!

秋风瑟瑟,满山红叶,杜秋娘与宋申锡漫步在大雁塔下,神情都有些怅然。

杜秋娘突然感叹地说,牧之那首诗,是怕国无明君、忠臣有难呀!宋申锡思恃着说,是啊,陛下措手不及被推上王位,朝中大臣都对他充满期望。他却毫无准备,诚惶诚恐。虽有求治之心,但无能为力呀!杜秋娘分析道:我当过陛下的傅姆和女师,很了解他。陛下少年时意气风发,现在却优柔寡断了!宽柔有余,胆强不足。仇士良拥戴陛下登基有功,陛下感激他,也惧怕他。宋申锡猜测说,或许陛下隐忍不发?他登基后也做了一些事,放出宫女太监,少却豢养之费,崇尚节俭,不喜声色,比他父兄强多了。

杜秋娘叹道:这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国家治乱兴亡,必要做的几件事,陛下还一件都没做!比如说财赋兵甲等事,方今之世,若藩镇不削平,番夷不收服,宦官不清除,空言朝政清明又有何用?陛下只管节俭勤政,也是于事无补!宋申锡不禁笑着说,秋娘姐,你何止是皇子们的先生,也是我政事堂的先生,让小弟倾慕不已啊!你我对国事的看法也很一致。杜秋娘也笑道:假以时日,也许我你还能联手,一起做点惊天动地的大事?宋申锡忙说,姐姐如有差遣,小弟愿赴汤蹈火,至死追随……

几个太监说笑着走来,看见他们,理也不理,擦肩而过。宋申锡怔了怔,气愤地回身喝道:大胆!都给我站住!太监们站住了,不屑地回身看他,一个太监说,你谁呀?跟谁说话呢!宋申锡气得发抖,指着他们说,本官乃当朝宰相宋申锡!大唐祖制,太监路遇大臣应回避,你们不知道?还是有意为之?竟视而不见!是何道理?几个宦官嬉笑着说,他在说什么?谁知道?别理他……接着扬长而去。

宋申锡气得还要追上去,杜秋娘却拉住他,苦笑道:算了,由他们去吧!

宋申锡愤怒地跺着脚:这宦官之乱,真是非治不可了!

杜秋娘正欲说什么,一个小太监走来,对她说:你是杜学士?陛下召见你!

杜秋娘惊讶地看了看宋申锡:陛下也在此?怪不得呢!

慈恩寺的大雄宝殿香烟缭绕,肃穆庄严,木鱼声声,钟磐悠扬,一群和尚正在念经。唐文宗跪在一个华丽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在悦耳的梵音中拜了几拜……

杜秋娘悄然走进来,唐文宗有所觉察,回身看了看,欣慰地笑道:先生来了?

杜秋娘盈盈上前,欲给他跪下:臣女参见陛下。

唐文宗忙扶住她:先生是朕的傅姆,对朕有救命之恩,不必行此君臣大礼!

杜秋娘笑道:陛下今日怎么也来寺中了?唐文宗也笑道:今日乃九月十九,佛教观音菩萨出家之日,朕来礼佛。杜秋娘点头说,原来如此。太皇太后诚心礼佛,陛下也受她影响了?唐文宗看了看念经的和尚,说这里有些气闷,先生陪朕出去走走……

他们来到寺中的一处高地,凭栏望去,只见曲江胜景,巍峨京城,历历在目。

唐文宗心旷神怡,不禁叹道:大好河山,却有人送到朕手中!

杜秋娘回头看着他:是仇士良?因此陛下才对他言听计从?

唐文宗皱起眉头看着她:先生在十六宅中,竟是什么都知道呀?

杜秋娘笑道:陛下凭栏长叹,愁思满怀,一个好君王,定是在忧国忧民啊!

唐文宗又笑起来:先生慧眼,竟看入朕的肺腑。但不知先生前日里送朕的四幅画屏,春兰、秋菊、夏荷,冬梅,又各自蕴含何意?特召先生前来一问?

杜秋娘松了一口气:哦,那是春夏秋冬的四季屏风。臣女见陛下登基后,整饰纲纪,勤政亲民,大有太宗和宪宗之风,心中甚喜,便画了这四幅画屏献上。只愿陛下心中,四季花开,愿大唐天下,百花绽放,万民沾福,久盛不衰!

唐文宗认真地看着她:这也是朕的心愿。可先生题在画屏上的诗,又是何意?

杜秋娘欣慰地吟道:良工运巧思,国色欲染衣。几睹繁阴合,真假殊未分。

唐文宗笑道:真乃好诗!好就好在,其间用心,只有先生知,朕知。

杜秋娘眼睛一亮,问他从诗里看出了什么?唐文宗叹道:身为皇子,心系天下,谁不想继位,重振朝纲?朕登基以来,放宫女,减冗员,解五坊,罢进献。但若想太平有期,郅治之世,却还差得远!杜秋娘含意深长地说,陛下知道就好。陛下若以英主自命,便知连年兵革,国库空虚,百姓苦难。还须安河朔,平藩镇,散田亩,许耕稼,理财赋,才能兴国运,成大业!唐文宗感慨地说:先生是朕永远的先生!朕夜夜读《贞观纪要》,就想做一番中兴大业,再造大唐开元盛世!可朕有个毛病,先生也知道,那便是朕不会识人,分不清谁是忠谁是奸?也不知朕该信任谁?摒除谁?还望先生指点……

杜秋娘沉思着说:凡新君上台,总要抹了桌子另摆菜,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很正常。但如今陛下单倚一人,难免他权势通天,日后尾大不掉,成为祸患!

唐文宗苦笑道:先生所指何人?朕也心知肚明。只因他扶持朕上台,朕不免对他心存感激。如今他又掌握禁军,连王公公都只有回府喝茶,朕又奈他何呀?

杜秋娘含蓄地说,臣女也知陛下的处境,还记得臣女送给陛下的小笼子吗?唐文宗怔了怔,忙问她是否指那关秋虫的小竹笼?杜秋娘点头说,如此下去,陛下会不会感觉自己像那秋虫,也被关进了小笼子?唐文宗浑身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杜秋娘又望向远方:陛下再不惊觉,只恐这大好河山,便会落入宦官之手!

唐文宗大吃一惊:这不可能吧?宦官就是宦官,永远不可能当皇帝。

杜秋娘注视着他,尖锐地说:但宦官能把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那时皇帝便成了傀儡!这样的事古来有之,所以太宗先帝才留下遗命,宦官不可干政!

唐文宗也注视着她,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杜秋娘微微一笑:陛下是想说,臣女也不该干政吧?但臣女与陛下有师生之情,共患之谊,说话便肆无忌惮了!臣女也知陛下聪慧,早已心忧,这便是陛下的心病。臣女敢断言,仇士良等宦官必将成为陛下的心腹大患!这君之心病,国之隐患,社稷之毒瘤,很快就会迫在眉睫,甚至烈于藩镇之焰!陛下无法逃避,也非得面对不可了!

唐文宗目光里带着乞求,问她可有良策?杜秋娘坚决地说,铲除宦官,刻不容缓!唐文宗受到强烈震撼,又问她:谁来执行?仇士良新近连逐三相,把李逢吉,牛增儒,王涯都贬出了京城。如今放眼朝堂上,谁能堪当此重任?杜秋娘铿锵有力地说,国之重臣宋申锡。唐文宗眼睛一亮,忙说,谢先生指点,朕回宫后立刻召见他!

御书房窗外的红叶,闪着火一般的光芒,唐文宗坐在桌案后,宋申锡站立一旁。

唐文宗笑道:原来今日,宋卿也在慈恩寺里?杜牧此人,朕也知道,他虽是个小官,诗却写得好,朕也喜欢他的“阿房宫赋”,这次临别,他又写了什么好诗?

宋申锡顿了顿才说,是写了一首。唐文宗让他快快念来,宋申锡迟疑了一下,只好诵出。唐文宗听了沉吟不语,也顿了顿,才冷笑道:好诗!真是好诗啊!

宋申锡连忙给他跪下,唐文宗冷笑道:你起来吧,他杜牧做诗,与你有何相干?宋申锡起来说,杜牧是微臣的好友,同门。唐文宗冷冷地说,那你是不是也想跟他那样?远离京师,外放江南?长安米贵,京官清苦嘛!谁不想去外地自由自在,逍遥快活!宋申锡坚决地说,微臣决无外放之心,若陛下有所驱使,微臣万死不辞!

唐文宗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朕知卿在政事堂,沉厚忠谨,用心国事,的确是朕可托之忠臣!朕登基以来,奋发图强,也想有所作为。但朝廷积弊太深,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今日你我君臣互吐心事,他日自当用你,望卿不负重托才好。

宋申锡忙说:只要陛下见微知著,稳如泰山,微臣粉身碎骨,不能报答万一!

唐文宗欣慰地说:好,朕已封你为相,日后若动雷雨,风云际会,卿必有作为。今日就谈到这里,宋卿且先回去,有事只管来密奏便可。

宋申锡有些惶恐地告辞,快退到门口,唐文宗又说:且慢,若你出宫时,遇到宦官盘问,只说是与朕讲解“论语”来了,千万别提治道,只说忠谨敬孝那一套便可。

宋申锡点头应承。回到宋府书房,他点明烛火,激动地提笔饱蘸浓墨,深情激越地写道:内官传讯问戎机,载笔金銮夜始归,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沾朝衣。

门外走进来两个女子,悄然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写字。宋申锡一边搁笔,一边笑道:四姐、五姐,有何贵干哪?四姐说,还是我堂弟聪敏机警,超过常人,怪不得陛下如此爱重。五姐也说,是啊,朝中谁不知?陛下如今只重用一人,就是堂弟你!宋申锡正色道:小弟为相,陛下倚重,也是常理。但这话只能在家说说,如在外面招摇生事,只怕会给我宋家引来杀身大祸!两位姐姐切记。两姐妹齐声说,为姐知道了!

宋申锡又问她们这么晚来找小弟,所为何事呀?四姐便说,我宋氏五姐妹皆是才貌双全,享誉京城,三朝入宫,皆为女官。如今三个姐姐已死,剩下我们俩也淡出宫廷。宋申锡忙说,这样好,少惹是非。五姐有些激奋地说,不是我们惹是非,而是宋氏家门不幸,遇到一个克星,就是那杜秋娘!我宋家三姐妹都死在她手里,怎不让人悲愤,痛恨万分!四姐又说,可是近来我们却发现,堂弟你跟这个坏女人越走越近,心里恼怒,才来找你,望你远离那杜秋娘。这女人是祸根,别给堂弟也带来麻烦……

宋申锡哭笑不得:四姐五姐,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三个姐姐都是自己惹的事,与杜秋娘何干?小弟劝你们呀,应与她消除隔阂,以后此事,休得提起!

两个姐妹都有些不高兴,四姐说:堂弟,你得听我们的,离她远点儿。

五姐也说:就是!别让她迷惑了你,再给你带来杀身大祸。

宋申锡不悦地说:小弟明日要给陛下讲“周易”,有书要看,姐姐请回吧!

两个姐妹只好悻悻离开,宋申锡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担心,此事会没完。

这日,宣政殿内钟鸣鼓响,宫乐悠扬,众臣站在阶下等候,一边议论纷纷:你们听说了崔发之事吗?那些宦官太不像话,早已凌驾于朝臣之上,就看陛下如何处置?

站在最前排的宋申锡也是义愤满腔。稍倾,唐文宗在仇士良的引领下,登上金殿,坐在皇位上。仇士良又当仁不让站在唐文宗身边,虎视眈眈看着群臣。

群臣立刻噤若寒蝉,一起跪下,三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文宗和颜悦色地摆手,让他们平身。仇士良却喝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宋申锡立刻上前:陛下,微臣有奏!是为县令崔法被宦官殴打致死一事……

唐文宗有些吃惊:竟有此事?卿快道来。

宋申锡强压怒火地说:事发新年前几日,地处京兆府的鄂县县令崔发,因宫中几个宦官在当地荒**无度,滋事扰民,便把他们抓起来打了几十板。不料次日,便有几十个宦官手持大棒,赶到县衙,不问青红皂白,将正在公办的崔县令抓下来痛殴一顿,直打得崔县令昏死过去!他被抬回家中,已是奄奄一息。竟又赶来一拨宦官,再将他暴打一顿,使之气绝!其八十老母也在混乱中被殴打致死!消息在京城传开,市民愤愤不已,都说崔县令为民做主有何罪?竟惨死在宦官手里,王法何在?望陛下给予圣断!

唐文宗大吃一惊:竟有这等事?赶快交给京兆府处置……

仇士良冷冷地打断他:陛下,此事咱家已听说,乃崔法处事不当,自己闯祸!被他杖责的那几个宦官,是奉旨出使,他随意抓来,未加审问,便胡乱处置。

一个大臣上前:陛下,此事我御史台也有奏,崔发意识到抓错人,也曾想来自首。但他正在交割公事,便被殴打致死,请陛下派人详查,看如何议罪?

仇士良狠狠瞪了他一眼:崔发所犯在前,宦官所犯在后,岂能同等议罪?

又一大臣上前:但宫使殴打朝廷命官更不该,如此横暴,必须绳之以法!

唐文宗欲说什么,仇士良在旁挥挥手:好了,这些小事就别议了!退朝……

宋申锡愤怒地上前:仇公公,这并非小事,陛下还未有旨意,怎么就退朝了?

众臣一起上前,齐声说,请陛下旨意,当如何处置?唐文宗正想说话,仇士良粗暴地拉起他,喝道:陛下累了,要回宫歇息了!唐文宗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仇士良抓起来,脚不点地地拖走了。群臣大哗,议论纷纷:怎么能这样?太不象话了……

宋申锡气得脸色大变,愤愤自语:宦官视天子如小儿,真是我大唐的耻辱!

崇文馆的轩廊,黄昏的寒空下,乌鸦乱飞,仿佛意味着什么不寻常的事件。

杜秋娘与漳王对坐,两人都神情凝重。稍倾,李凑气愤地拍桌子说,这帮阉臣欺人太甚!皇兄软弱,竟被那仇士良掌控在手中,就如傀儡一般。杜秋娘叹道:是啊,眼看宫禁内外,都被那帮宦官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但殿下这话也少说,以免给自己惹来祸事。李凑冷笑道:本王怕什么?李唐江山怎容阉臣作乱?可是本王的父兄和皇爷爷都死得不明不白!一个个被阉臣所弑,又在阉臣的操纵下登基,简直成了阉臣手中的玩偶!而十六宅就如狗窝一般,我们这些皇子就是小狗,任他们随意捉了哪一头去……

杜秋娘大吃一惊地望着他:不料殿下小小年纪,倒把这一切看得分明!

李凑愤愤不平地说:哼,料我皇兄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却心慈手软,不敢对阉臣下手!如今朝政一团糟,仇士良完全把持了朝中大权,崔法之事,犹如血雨腥风,这宦官之乱,已超过藩镇之乱!只怕我李唐江山,就要毁在这帮阉臣手里了!

杜秋娘不由得惊叹:殿下真让臣女开眼!可老天却不开眼,竟让那些不该做皇帝的人,登上了皇位!如殿下这般英明果断、有胆有识的皇子,却只能暗自嗟叹。

李凑也叹道:有些事不该本王去想。但不知不觉的,一个心愿便渐渐萌发:若有一天本王登上皇位,当立志做个有为君王,决不会如父兄那般任阉臣任意宰割!

杜秋娘赞赏地说:好呀,殿下既有这番心思,就该按下一腔郁愤,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臣女也会悉心**殿下,将殿下培养成合格的君王。

李凑又泄气地说:合格又怎样?这天下,这江山,还是轮不到本王来坐!

杜秋娘冷静地说:殿下莫急,相信此事也会引起你皇兄警惕,不久必有大变……

郑玉棠提着一个小篮子走进来,杜秋娘忙对李凑使了个眼色,问她怎么过来了?郑玉棠打开小篮子,取出两碟糕点,笑道:今日是二月中和节,我来给你送太阳糕。

杜秋娘对李凑招招手,他立刻抓起糕点来品尝,赞道:好吃!杜秋娘在旁笑道:臣女以前也做过这太阳糕,它喻意着在太阳照耀下,必能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也算一个吉利的吃食。李凑吃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一面说,先生真是什么都知道。

郑玉棠不禁笑道:秋娘姐,我看你跟凑儿倒像一对母子,感情颇深啊!

杜秋娘也笑道:可别胡说!但臣女教了殿下几年,也着实有感情了……

李凑也说:先生待本王犹如母亲,本王没有母亲,也把先生当母亲看待了!

郑玉棠不禁神伤,又叹道:只有秋娘姐才能教出这般好皇子!我那忱儿……嗨,忱儿就是个白痴,如何能与凑儿相比?杜秋娘笑指着她说,瞧你也是个母亲,只是胡说!郑玉棠不好意思地笑了,又说,姐姐也尝尝这太阳糕,真是绵软可口。

杜秋娘吃着太阳糕,却暗自神伤,心想:俊哥,可知这太阳,就要殒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