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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裴府厅堂,裴俊收到一封信,是杜牧写来的,让他赶快去咸阳观,有事相求。他有点诧异,心想不是说好了,再不去咸阳观。可能小杜有事瞒着他祖父?裴直见他迟疑,便说代他走一遭。裴俊却不肯,说还是本官自己去吧,看看到底什么事?

咸阳观的庵堂,室内空无一人,门却敞开着,裴俊独自走进去,见四周无人,便轻声说,这里有人吗?小杜,你在那儿?突然,他借着昏暗的烛光发现,桌案下竟然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裴俊脸上掠过一缕不安,连忙想离开……

吐突承璀带着神策军冲进来,指着他喝道:他就是杀人凶手,快把他抓起来!

裴俊被抓住,突吐承璀神气活现地指着他:好个裴俊,你不是朝廷命官、当朝宰相吗?你不是陛下最信任的宰辅重臣吗?竟敢在道观里干出先奸后杀的人命案!

裴俊看看地上的尸首,镇定地说:突吐承璀,休得胡说,本官并不认识此女。

突吐承璀按着他的头,让他往下看:你再仔细看,当真不认识她?

裴俊认出惨死的翘楚,有些吃惊:这不是那个,给我送诗的小道姑吗?

突吐承璀冷笑道:这就对了,你还敢说,你不认识她?她都给你送诗了!

裴俊忙说:是我跟杜相的孙儿拜访彩羽道姑,她写的诗,让此人转送本官……

宋若玄突然从屏风后走出来,大声说:禀这位公公,他在说谎!

裴俊回头看着他,更加惊讶:彩羽道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若玄不看他一眼,朗声说:公公明鉴,这人那日来道观,并没说出他的真实姓名,而是化名叫做什么裴澄?贫道惜他有才华,会作诗,便把自己写好的一首诗,差这个名叫翘楚的小道姑送给他。谁知这裴澄,哦,贫道才知他竟是当朝宰相裴俊!他却趁黄昏无人,潜进道观调戏道姑翘楚。翘楚至死不从,他便把她推倒在地,摔死了她!

裴俊气愤地喝道:彩羽道姑,你在血口喷人!这不是真的!

宋若昭突然也从屏风后走出来,大声说:这是真的,下官可以作证。突吐中尉,那日下官来这咸阳观,亲眼目睹裴俊在调戏死者翘楚,说不定他们早有勾搭……

裴俊看着她们俩,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是早有预谋,栽脏陷害!

宋若昭冷笑地看着他:裴大人,谁不知你丧偶多年,身边寂寞,有心风月,却不便去青楼,就化名来这观里与小道姑**,以为无人知晓,谁知被下官瞧个正着!

裴俊又惊又怒地瞪着他:满口胡言,胡说八道!本官岂是那样的人?

宋若玄冷冷地说:这位公公,难道我两姐妹共同指证,还不能定他的罪!

突吐承璀忙说:当然可以,快把犯人裴某押解回宫,放入天牢!

裴俊冷笑地看着他:若裴某杀了人,不该由当地捕头来抓人,送到京兆府去审讯吗?突吐承璀,看来你也参与了这个预谋,只是你太心急了,居然露出了马脚!

突吐承璀忙说:住口!裴俊,你是钦犯,当然要押入天牢!咱家自有主张。

神策军把裴俊押走,突吐承璀才说:宋学士,是你心急了,不该叫咱家来捉人。

宋若昭忙说:那可怎么好?原是三妹出了岔子,下官便没多想……

突吐承璀大包大揽地说:不要紧,此事包在咱家身上了!

是夜,北司府内,仇士良和王守澄等待着,突承璀哈哈大笑着走进来。王守澄立刻上前问,看样子,养父得手了?突吐承璀得意地笑道:宋家姐妹移花接木栽脏陷害,裴俊竟然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王守澄也笑道:这下子好了,我们成立枢密使再无障碍。仇士良恶狠狠地提起马鞭子说,咱家先去抽他一顿鞭子出出气!突吐承璀拦住他说,你急什么?先让他在天牢里吃点苦头。明日一早,这案子便会呈到紫宸殿。

已是凌晨,唐宪宗独自在紫宸殿内辗转反侧,想起前几日的争吵,心知离了秋妃便无法入眠。王守澄走来,说突吐中尉有急事禀报。唐宪宗生气地喝道:什么破事儿呀?这么早就来求见!他爬起来坐在床边,突然扶着头,叫道:哎哟,头晕!王守澄在旁假意关心,说这几日可能没睡好?唐宪宗点点头,强打精神让宫女来给他更衣……

突吐承璀匆匆走进来,跪在地上说:启奏陛下,宰相裴俊昨晚在京郊咸阳观奸杀了一个道姑,现已捉拿归案,押在天牢里。老奴特来奏请陛下,亲自主审此案。

唐宪宗吃了一惊,大笑起来:裴俊?奸杀?哈哈哈,这太有趣了!

突吐承璀被他笑得惶惶然,也有些莫名其妙:此案关系重大,陛下笑什么?

唐宪宗踢了他一脚:你这狗奴才,又想陷害裴俊?朕几乎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为人朕还不知道?裴俊人品贵重,生性持稳,心地淳厚,岂可去干这些下三滥之事?

突吐承璀叹道:但昨晚却是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不由得陛下不信啊!

唐宪宗挥挥手:就算裴俊杀了一个小道姑。但他每立奇功,也可功罪相抵。

吐突承璀深感意外,又说:可是陛下别忘了,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唐宪宗斜眼看他:因设立枢密使一事,裴俊坚决反对,你俩又结下了怨仇对不对?

突吐承璀急了:不对,这裴俊从前是陛下的好友,如今却是陛下的情敌,陛下不能放过他!老奴近日派人跟踪了秋妃,发现她常出宫去跟裴俊私会,绝无好事!

唐宪宗站住了,将信将疑:竟有此事?对了,朕命她自由出入宫中……

突吐承璀又说:陛下,秋妃娘娘倒也罢了,但那裴俊却着实可恨!他对皇室大不敬,竟敢拒绝与太和公主的婚配,皆因他心中,还一直想着秋妃娘娘!

唐宪宗面色暗沉,思量起来:是了,秋娘心中仍有裴俊,而裴俊又几番拒婚,造成皇妹郁郁不乐,显然也没忘了秋娘。既然朕心不悦,何不借此惩罚一下裴俊?

他说:此事你别再插手。朕会命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共同处理。

郭贵妃正在梳洗打扮,钟姑姑递给她一封信,郭贵妃拆开看了看,高兴地说,好呀,宋学士得手了!本宫要去见陛下,让他定裴俊一个死罪!钟姑姑忙说,奴婢觉得不妥。陛下素知娘娘与秋妃不和,娘娘上赶着过去,陛下会不会怀疑此事,是娘娘和吐突中尉共谋,陷害裴俊?郭贵妃有些迟疑,问她怎么办?钟姑姑胸有成竹地说,娘娘只须通知太后,说那由头已找到,然后娘娘便可站在河边,连鞋都不用湿,就消消停停地看一场好戏!郭贵妃笑道:你们久在宫中,都快成人精了!好吧,就依你。

宋府厅堂,宋若昭等待着,宋申锡走进来,拱手问她:大姐,你找小弟有事?

宋若昭缓缓说:申锡,大姐素知你成熟稳重,还巴望你蟾宫折桂,光宗耀祖。但你却交友不慎,竟跟裴俊混在一起,大姐是想告诉你,裴俊他、他竟杀人了!

宋申锡听了,大吃一惊:这不可能!大姐,你在胡说!

宋若昭冷笑道:大姐没胡说,昨日裴俊在咸阳观里奸杀了小道姑翘楚,已被神策军捉拿,关入天牢,必要判他死罪……大姐得知讯息,这才急忙通知你。

宋申锡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诬陷!裴大哥不会干那种肮脏事!对了,这事既发生在咸阳观,便和三姐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三姐干的?也许还有大姐你?

宋若昭欲走开:申锡,你又在胡说八道!罢了,大姐不想跟你再说……

宋申锡急忙拦住她:大姐别逃避!这是不是你跟三姐干的?你们为何要陷害国家栋梁?你们辜负了伯父的教养,屡屡损害我宋氏声望,这次小弟绝不会放过你们!

他焦急地找到杜牧,杜牧听了很吃惊:翘楚死了?怎么会?我昨日才见到她!

宋申锡有些意外:你昨日去过咸阳观?那为何有人诬陷,是裴大哥奸杀了她?

杜牧便把昨日的事说了一遍。宋申锡皱眉说,你还送了她一首新诗?没准儿就是你惹的祸。杜牧也很愧怍和懊恼,宋申锡又说,不知裴大哥昨晚为何去了咸阳观?只怕跟你也脱不了干系。杜牧忙说,真是活天冤枉,昨日从道观回来,我就在后院看书,再没离开过。宋申锡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杜牧忙说,我们快去京兆府为裴大哥力辩,想办法救出他!宋申锡摇头说,这么大案子,牵涉到宰辅,京兆府必定已上报朝廷。我也派人进宫去通知秋娘姐,让她赶紧求陛下,好从天牢里救出裴大哥……

两人正欲出门,突然杜佑颤巍巍地赶来,喝道:孙儿,你哪里也不准去!

杜牧忙说:祖父,你知道吗?裴大哥被人陷害,进了天牢,我们要去救他。

杜佑冷笑道:就凭你们?算了吧,谁也救不了他,你们就别去蹚这浑水了!

杜牧连忙拉着他:祖父,还是你出面去救裴大哥吧,他怎么可能去奸杀?

杜佑喝道:住口!你不准去,老夫也不会去!这是别人做下的局,摆明了要陷害裴俊,除非陛下圣断,才能免去他这场劫难。但是陛下,却偏偏不会这么做!

杜牧恳求地问:为什么?裴大哥可是朝廷忠臣啊,陛下为什么不肯赦免他?

杜佑迟疑着:因为一些老夫不能说出口,陛下也不想说出口的原由……

杜牧转为气愤:罢了,祖父既不肯出手相救裴大哥,还是我们自己想办法。

他欲走开,杜佑又喝道:站住!老夫不准你们去,这次就看裴俊自己的造化!

杜牧愤愤地说:不行,祖父,孙儿一定要去!是孙儿把裴大哥带到咸阳观,才惹出这场祸事,孙儿难辞其咎。就算孙儿闯入天牢,也要把裴大哥救出来!

宋申锡见他们祖孙俩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也很犹豫:小杜,要不你别去……

杜牧却果断地拉着他说,申锡,我们走。杜佑欲上前拦阻,杜牧一挥袖子,不顾一切地拉着宋申锡跑出去。杜佑被他那一袖子拂得偏偏倒倒,只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突吐承璀陪着唐宪宗走出紫宸殿,一面说:陛下,大臣们都等急了。

唐宪宗一抬头,突然看见了迎面站着、佇立不动的杜秋娘,不禁暗吃一惊。

突吐承璀见杜秋娘神色冷峻,鄙视地瞪着他,也吃了一惊,连忙先告退。

杜秋娘跪下参见唐宪宗,后者看着她,淡淡地问:爱妃此来,所为何事呀?

杜秋娘抬头说:听说裴俊入狱了?罪名是奸杀了一个道姑。难道陛下也相信?

唐宪宗绕开杜秋娘欲走开:不管是真是假,但人证物证俱在,他已押入天牢!

杜秋娘起身挡在他面前:陛下在朝堂上,欲如何跟众臣提起此事?难道说是陛下信任的宰辅重臣干出了那种肮脏事?难道要对众臣说,陛下不该三次任命此人为相?

唐宪宗皱起眉头:是裴俊负辜负了皇恩,朕有什么好说的?

杜秋娘又高声说:不对,裴俊身为宰相,心怀家国天下,怎会做出那种龌龊事?

唐宪宗冷笑道:爱妃别替裴俊辩护了,此人丧偶多年,难免不命犯桃花。

杜秋娘忍不住气愤地说:是谁在陛下面前一派胡言?倘若裴俊是有心风花雪月之人,当初他就不会放手,让臣妾入宫!他有一千次机会,一万个理由,携臣妾远走天涯海角,此生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又怎么会把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放在心上?

唐宪宗也生气了:原来你跟裴俊真是想过,要远走天涯海角?杜秋娘,枉自朕待你千般恩爱,万般尊宠,原来你还只想着跟他……怪不得这几日,朕不过是跟你小小口角,你便不来看朕,反而溜出宫去与他私会!你们是不是还在谋划着要远走高飞?

杜秋娘冷笑道:陛下难道不觉得,这些话自相矛盾吗?倘若臣妾真是私自出宫与裴俊相会,他又怎会去道观行此苟且?倘若裴俊还想着要跟臣妾远走高飞,又怎会看上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姑?难道陛下觉得臣妾与那道姑,也可同日而语?

唐宪宗气得跺脚,又指着她:好,好!朕总算明白了,只要这个裴俊在京城一日,朕跟爱妃就会有这些口角,朕的后宫也就一日不得安宁!

杜秋娘冷笑道:故而陛下便要滥杀无辜,竟想以莫须有的罪名,置朝廷重臣于死地?或者再次把宰辅,把自己的肱骨之臣赶出京城?否则陛下为何不赶快放了裴俊,再去追究那些陷害他的人的罪责?难道这次臣妾,又说错了不成?

唐宪宗无言以对,想了想,便说:也罢,这次朕说了不算,爱妃说了也不算,甚至其他别有用心的人说了也不算。朕已安排三司会审,爱妃应该满意了吧?

杜秋娘还欲说下去,一个宫女走来,对唐宪宗说:陛下,太后娘娘有急事召请!

唐宪宗忙说:既是母后召见,朕须得先去见了母后,再去上朝!

他拂袖而去,杜秋娘想了想,就对旁边一个太监说:给本宫带路,去天牢!

太后正在含元殿窃喜,心想好个傑傲不驯的裴俊,哀家总算找到惩治你的由头。

唐宪宗走进来,躬身对她说:儿臣参见母后。儿臣正欲上朝,母后有何事?

太后笑道:皇儿,当日哀家不是说过裴俊此人吗?说他恃功自傲,必定生事。皇儿也说过,只要他生事,便要惩治。如今裴俊在道观杀了人,皇儿又欲如何呀?

唐宪宗有些无奈地说:母后,此事儿臣已吩咐三司会审。倘若裴俊真的杀了人,总会依法惩治他。不是流放,便是贬出京城,去一个偏远地方做个小官。

太后叫起来:什么?他杀了人,还不能以命低命?

唐宪宗叹了一口气:母后容禀,那裴俊是宰相,为人老成持重,虽然鳏居多年,却非风流成性,怎会放着一个花朵般的公主不娶,而要去奸杀一个无名道姑?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有人做的局。这构陷朝廷大臣,可是死罪呀!儿臣不追究也就是了!

太后不满地说:皇儿此话不对,明明有人作证,抓了他一个现行,尸体就摆在脚下了,难道还是诬赖他不成?皇儿不惩治裴俊,只怕众怒难平!

唐宪宗又只好叹道:好吧,谁让裴俊倒霉呢?中了别人的圈套!儿臣定会为母后,也为皇妹出了这口恶气,让裴俊吃点苦头便是。至于奸杀一事,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只不过是许多人想惩治裴俊的一个由头罢了!包括朕在内……

他抽身离去,太后很不悦,心想皇儿竟连板上钉钉的事,都不肯听哀家的了!

阴森森的天牢里,铁栏杆后面的地上只有一堆稻草。裴俊换了一身囚服,身披锁链,独自坐在草堆上沉思着:那信必是假的,我却如此愚蠢,竟中了贼人的奸计,让他们移花接木,栽脏陷害,阴谋得逞……裴俊啊裴俊,你又要让秋娘在宫中为难了!

一个狱卒领着杜秋娘走来,喝道:人犯,娘娘来看你了!

裴俊抬头看见杜秋娘,并不意外,只是叹息着摇摇头:唉,你又何必如此?

杜秋娘扑到栏杆前,不顾一切叫道:俊哥,你受苦了!

裴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也扑上前,手扶栏杆笑道:秋娘,我没事,你别管了,快走吧,离开这儿。这事摆明了是有人陷害,千万别把你也牵连进来……

杜秋娘流下泪来:我知道,但我不怕,特来问明真相,才好行事。

裴俊叹了口气:你只须知道一点,我什么都没做,他们这是在诬陷!

杜秋娘忙说:这点我相信,所以俊哥,我会去找陛下,为你讨回公道。

裴俊苦笑道:他不会放过我的!你还是快走吧,若让陛下知道,只怕更麻烦。

杜秋娘固执地说:不,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这样?

裴俊只好说:是我太大意,当初小杜要带我去咸阳观,我就不该答应……

杜秋娘有些醒悟:哦,是宋学士的一个姐妹在那里主持?听说还是一个才女?

裴俊又苦笑道:是啊,看来我裴俊只要遇到才女,便立刻沦陷了!

杜秋娘嗔道:瞧你说的什么?还不快把真相告诉我?

裴俊认真地说:我对才女总是另眼相看,于是对那道号叫彩羽的宋若玄怀着深深同情,觉得是李子安的薄幸造成了她今天的**,须知这种爱情的失落和痛苦,我也曾亲身经历,便好似跟她同病相怜!接到小杜的信我也没多想,就去了咸阳观……

杜秋娘冷静地说:俊哥是以为,杜牧在那儿等你?不料这却是一封冒名顶替写下的假信!是有人设的圈套。俊哥,你中计了。俊哥可知,是谁人干的?

裴俊冷笑道:还能有谁?除了宋家姐妹,突吐承璀便首当其冲!他竟顾不上知会当地府衙,便带着禁军来捉拿我!说不定呀,他跟宋家姐妹都是一伙的!

杜秋娘叹道:可能太后也参与了?听说俊哥又拒绝了与太和的婚事,太后很不喜。

裴俊苦笑着:看来我真是树敌颇多,无怪乎有此劫难。

杜秋娘忙说:必是突吐承璀主谋,其余人不过附随。他一直是俊哥的宿敌,这次为了设立枢密使,因俊哥坚决反对,又是重臣宰辅,挡了他们的道,突吐承璀更是欲除你而后快……如今这事只有去找陛下,让他来处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

裴俊也思量着:可为了设立枢密使一事,我也跟陛下闹得有点僵,陛下这次不知为何?竟然坚定不移地站在那伙太监一边?我苦劝不住,反而惹恼了陛下!

杜秋娘也苦笑着:不瞒你说,我因帮你说话,也惹恼了陛下,他已几日没来端丽宫。刚才我见到他,他说此事已交三司会审,不日便有结果。

裴俊点点头:好,只要不落在神策军手里,此事还有望。对了,当初是小杜带我去咸阳观,这一次又是以他名义写的条子,也许只有他,才能证我清白?

杜秋娘忙说:好,俊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们想办法,为你洗清冤曲!

她欲转身离开,却发现唐宪宗阴沉着脸,站在他们身后。杜秋娘连忙给他跪下说,臣妾参见陛下。裴俊也不卑不亢地说,陛下,恕微臣身带枷锁,不便行君臣大礼。

唐宪宗生气地瞪着他:裴俊,朕对你如此恩宠,你怎会有这等恶行?

裴俊气愤地说:启禀陛下,这是诬陷!微臣什么也没做,既没奸,更没杀!

唐宪宗指着他:你还敢狡辩!既如此,你为何会在凶案现场?脚下还躺着一具血淋淋的女尸?若不是你经常出入道观,与女道士调情,有伤风化,怎会有此事?

裴俊忙说:陛下明鉴,微臣第一次去咸阳观,是杜相的孙儿杜牧带微臣前去,与那彩羽道姑谈诗论文,彩羽道姑的堂弟宋申锡也来了,他二人可以做证,并非调情!

唐宪宗逼问道:那么这一次呢?难道还有人强迫你不成?

裴俊叹道:这次虽无人强迫,但微臣却接到一封署名杜牧的信,约微臣立即去咸阳观,有事相商。不料这却是一个骗局,一个圈套,微臣不慎上当了!

唐宪宗大笑起来:你是何等精明之人,怎会上这个当?朕却不信!是你自作自受吧?还不快快招认,免受皮肉之苦。朕也会看在你往日的功劳上,赏你一个全尸!

杜秋娘在旁听见,不由得急了,忙说陛下,不是这样的!裴俊也愤怒地说,白就是白,黑就是黑,陛下岂能如此不辩是非?唐宪宗大怒地说,你做下这等肮脏事,竟说朕不辩是非?死到临头还嘴硬!杜秋娘忙说,陛下未经调查和三司会审,怎能认定裴相做了此事?裴俊也愤慨地说,陛下从小与微臣在一起,难道不了解微臣?微臣岂是那种人?!杜秋娘也耐心分辩:陛下是明君,岂能不辩忠奸不分好坏?裴俊为国为民,忠心可鉴。而这事明眼人一看就是有人做下的局,试图构陷朝廷大臣,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陛下不替宰辅重臣做主,反要惩治他,只怕会寒了朝臣和天下人的心……

唐宪宗忍无可忍地指着她:遇到这种事,你就会替他说话,直戳朕的心窝子!

杜秋娘坚定地说:因为臣妾对此有明白无误的判断,裴俊肯定无罪!

裴俊也说:微臣此生从没做过任何作奸犯科之事,请陛下明鉴!

唐宪宗又气恼地指着他:好,好,你们二人又联手来逼朕!好吧,朕并不糊涂,也知此事有蹊跷,那么便不提此事,暂时按下也罢。但是裴俊,你多次抗婚,拒不接受太后懿旨,这总不假吧?母后极为不快,也屡次让朕惩治你。朕以仁孝治天下,母后的话,朕总不能不听吧?朕就告诉你,除非你答应娶皇妹,朕才能免你无罪!

裴俊怔了怔,便叫道:陛下,这是两回事,一码是一码。

杜秋娘也跟着说:是啊,陛下,这两件事,怎能混为一谈?

唐宪宗不悦地瞪着他们:朕是天子,就想混为一谈。裴俊,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裴俊气愤地说:你我虽是君臣,但若陛下用屠刀来逼微臣,微臣死也不从!

唐宪宗更加恼怒,便喝道:来人!把裴俊拉出去……

杜秋娘大惊失色,急忙扑到他面前,叫道:陛下,不可!

唐宪宗一挥手,把她摔倒在地,又叫道:来人!把裴俊拉出去,绑在广场的柱子上示众,不给他吃喝,他什么时候答应娶公主,什么时候才放了他!

几个牢卒跑来,打开栏杆门,把裴俊拖出去。杜秋娘又扑到唐宪宗脚下,拉住他的衣袂,说陛下不能!士可杀,不可辱呀!唐宪宗一脚踢开她,震怒地喝道:朕就是要当众羞辱他,谁叫他傑傲不驯!裴俊被那几个牢卒拖着往外走,他回头喊道:秋娘,你别管我!杜秋娘却跟着他跑去,不禁泪如雨下,一声声喊道:俊哥!俊哥……

唐宪宗见此情形,气得没办法,也愤愤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