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雨飘摇,蒋介石逃至成都

进入严冬,北京的天空仍是碧蓝清澈,鼓舞人心,天气的寒冷也不能阻挡解放全中国的热浪。在中南海丰泽园的菊香书屋,早已料定占领重庆如探囊取物的毛泽东,又收到了二野的一封电报,刘、邓这一对老搭档在电文中说:

“……早点夺取重庆,能使工业不受大破坏,则我可早日依托重庆供给大军经营全川……我们的意见似以尽快可能提前渡江!”

毛泽东看后笑声朗朗:“有胆有识!伯承、小平在第一线,最有发言权!”

就这样,原定12月初再解放重庆的时间被提前了。

与此同时,美国杜鲁门的总代表诺兰夫妇也飞抵重庆,到蒋介石下榻的林园去拜见他,传达了杜总统的意见,说美国坚决站在国民党和国民政府一边。并且信誓旦旦:届时美国政府一定会出兵支援!蒋介石虽然很清楚美国人滑头,只看重自己的利益,但也受到鼓舞,信心大增,便设宴款待诺兰夫妇,宾主尽欢。其后,他下达了死守的命令,严责部下:“有进无退,死中求生!”

三天后的晚上,他就接到一份报告:共军先头部队已攻到南温泉!

蒋介石稳坐不动,直至南岸守军完全放弃,败退到重庆,他才痛斥守军司令罗广文:“汝致共军**,令我痛心啊!”

他一整夜都在考虑是否放弃重庆?内心备受煎熬。又对儿子蒋经国说,“重庆外围已趋危急,但撤退太早,共军必可半月内到达成都,而胡宗南部则无法转移太快,西南大陆将整个为共军所控。故而,一定要缓撤重庆守军,确保成都。”

又过了两天,林园四周已是枪炮声可闻,急报如雪片似飞来,下属人心惶惶。蒋介石虽然故作镇静,仍是正襟危坐,但蒋经国却耐不住了,不断劝他爹逃走。但总裁临危不乱,仍坚持召开了军事会议,指挥部署有关事宜,包括计划中要炸毁的目标,和撤离前应处决的名单。直到晚上10点,林园附近枪声大作,情势危急,再不走就走不了啦!蒋经国又劝父亲离开,蒋介石这才同意。他坐进轿车,举目四顾,心头万般滋味,却一言不发。紧接着,轿车也陷入一片困境之中——到处是溃退的逃兵,兵车拥挤,路不通行,混乱嘈杂,前所未有。蒋经国恼怒斥责,也不起作用。蒋介石的车再三被阻,后来根本走不动了,只得弃车步行。侍从们排开阻挡,护卫着党国领袖匆匆赶路,又改乘一辆吉普车奔往白市驿。夜黑路坎,险象环生,半夜时分才到达机场,护送蒋介石上了“中美号”专机夜宿。

蒋介石当然难以成眠,重庆这个大本营就这么丢了!联想开来,还有多少不同形式的辉煌业绩,也都这么丢了?念及此处,真是痛不欲生……

次日凌晨蒋介石到达成都。刚下飞机就收到一封急报:广西南宁今日失守。

成都也是风雨飘摇,王陵基面对一副烂摊子,简直焦头烂额:数不清的人如蝼蚁般逃至成都,沿途车辆拥塞,交通阻梗,警察宪兵都无法维持现状,人人愁容满面,焦急彷惶。许多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如陈立夫、谷正纲,居然离开重庆时都没抢上飞机,差点当俘虏,好不容易才乘上一辆大卡车,山崩般往外逃。然而溃军无序,公路堵成了一窝蜂……千辛万苦到了成都,却找不到住处!王陵基看见他们在街上游**,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确认是这班要员,才赶快派人把他们接走。

纷纷乱世,来了这样的贵客也得请吃。大家都相互唏嘘,但却讳莫如深,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王陵基想说点什么来调剂气氛,也打不起精神。他都熬了两个通宵了!昨天半夜里刚躺下,财政部长关吉玉就打电话找他,说有几万两黄金带不走,要交给他管理。他实在不想当这个垫背的“过路财神”,对方一再劝说,才叫苦连天地收下。匆匆陪客吃完饭,行政院长阎锡山又来找他。此君目前亲自主持分配飞机票,每天却有无数人来找他,大小官员围着他吵闹不休,都想早点逃到台湾。阎锡山苦笑着对王陵基说,这帮家伙都吵得老子不想活了!只要有一架飞机降落,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抢座位,谁也不让谁,直打得头破血流。王陵基听后,硬着头皮想去现场看看,却被一堵人墙挡在外面,无法靠近。远远看去,飞机场上人山人海,到处坐满了等候上机的行政官员,哭喊叫骂,乱成一团……

这时蒋介石又飞来了,王陵基听说后,连忙驱车赶往委员长的住地——中央军校北较场。市内的大街小巷也挤满了逃兵,汽车简直无法通行,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位于城郊的北较场。驶过一条平坦的大道,穿过一片静静的竹林,一座青翠的小山坡平地而起,山脚下,松柏簇拥着一栋精致的三层小楼,正是蒋介石的下榻处。木地板,木楼梯,木墙围,古风扑面,但戒备森严。荷枪实弹的警卫们把小楼围成了铁桶一般,哪怕是一只老鼠也休想溜进去!

王陵基等人奉命上到二楼的一个大房间,见校长站在昂贵的地毯上,沉思的目光正投向墙上的一幅大地图。这是标记着西南战区军事形势的地图,上面的红箭头触目惊心。侍立一旁的蒋经国也是神色黯然,父子俩的表情就是一份晴雨表,不难从中嗅出暴风雨即将来临。在场的人也都清楚战况,看来四川已经守不住了,“决战川西”只是一句空话。眼下委员长正在考虑,要不要把剩下来的主力胡宗南部转移到西昌,在那里设立一个大本营,表示自己在大陆上还有地盘?那样好向世人有个交待,同时也等候国际局势的变化,但他又不太甘心……

蒋介石见王陵基等人来了,不象平时那么亲热地笼络人心,却劈头就问:“重庆的战事大家都知道了,如果共军窜到成都,你们怎么办?”

王陵基楞了楞,连忙机械地回答:“遵照委员长的指令,把成都变成一个坚实的反共基地,积极防御,尽力抵抗!”

“要是抵抗不住呢?”蒋介石话锋凌厉,步步进逼。

“那就撤退到西昌一带,或者滇缅等地……”王陵基小心地回答。

“谁叫你们这么做的?”蒋介石顿时脸色大变,不悦地追问,“你们都说要效忠党国,如今守住川西就靠你们了!你们居然这样打算,太不象话了!”

王陵基连忙说,“可是要守住成都,我们也有困难呀!”

“有什么困难?”蒋介石厉声喝问,“都说出来,我肯定能解决嘛!”

老滑头王陵基早有准备,于是罗列出一大堆听来很难解决的问题:武器不够,军饷不多,人员有限,汽油也没了……

蒋介石板着脸说:“这算什么困难?统统都可以解决!武器,联勤那里有的是,这军校的仓库里也很多。钱,不是留了些黄金给你们吗?若不够,还有美国借给我们的银洋,全都存在菲律宾的银行里,马上可以支给你们。其他的就更好办了,都可以解决……这样你们该满意了吧?”

王陵基再也找不到借口,只好承诺坚决抗敌,又拿冯国栋的民众自卫队和桂永泰的潜伏计划做文章,添油加醋说了一番,糊弄得蒋介石很高兴,也大谈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美国方面的有力支援”;“胡宗南部正向共军挺进,决能胜敌”等官样文章……他说得疲惫而激动,省主席却听得心不在焉,只从中窥探到一个事实:老头子正准备“有计划地转移”,目的地也只剩下一个台湾。

会见完毕,党国领袖设下御宴款待心腹。菜肴并不丰盛,长条餐桌上只摆了一些简单的饭菜,量也不多,侍众干脆平均地分给每人一份,叫做中餐西吃。大家各自吃饭,都不想说话,蒋介石却来打破沉闷,向同庚的王陵基请教“养身之道”。他问:“我看你的胃口还不错,养身之道的秘诀是什么?”

王陵基喜欢搞些内功和气功,又善于溜须拍马,便笑着说,“青菜罗卜。”

这一语双关的话说得委员长满心欢喜。他瞟了一眼墙上悬挂的那面“青天白日”旗,也巧妙地给下属们打气,“好!这一青一白,定能胜过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