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天:1月23日

劳伦选择了一个美丽的地方来埋葬托尼,它在树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在小屋的北边,就在一片山茱萸树的旁边。那些树的树枝现在还是光秃秃的,但苏茜说,到了春天,它们很快就会鲜花绽放的。

这是一个美丽的安息之地。

是的,这是美丽的地方,但在几英寸腐烂的叶子下面,地里满是打结的树根和石块。挖掘到我们所需要的深度,就必须挖出树根,并撬走石块。这是繁重的劳作,但我们心里的感受则更为沉重。

当他本可以离开曼哈顿去布鲁克林的时候,托尼却自告奋勇地留在我们的大楼里。我确信他是为了我们,为了卢克才留下来的。如果他不留下来,这会儿他应该和他的母亲一起沉浸在佛罗利达的阳光之下。

但是,我们现在正在挖掘着埋他的坟墓。

我们没能为救托尼做任何事情,他几乎一下子就死去了。我试图清洗他的身体,但我放弃了,只是用毯子把他裹了起来。我坐在酒窖的台阶上哭着和托尼一动不动的身体说话,感谢他一直保护我们。我无法让他一个人待在那里,所以就拿了一张简易窄床睡在他的旁边。

太阳出现在蔚蓝色的天空之中,鸟儿在头顶上快乐地啁啾着,苏茜和我把托尼的尸体拉过了地上的落叶。他身体很重,超过了两百磅,所以我们只能把他裹在毯子里拖过去。当我们到达距离小屋几百英尺的那处林中空地时,我身上已经出汗了,弯着身子,气喘吁吁。苏茜和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放到了地上挖好的坑里,但他的身体滑下去的时候姿势没能摆正,双腿倒向了一边。

苏茜自告奋勇,“让我来把他的腿摆正。”

她小心翼翼地爬进了坑里,把托尼的双腿摆正了,让他舒适地躺在那里。我坐在树叶上仰望着天空,慢慢恢复了正常呼吸。

劳伦在远处喊:“都搞好了吗?”

苏茜从坑里爬了出来,将脏手在牛仔裤上搓着,对我点了点头。

我大声回答:“搞好了!”但脑子里想的却正好相反。我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站了起来。透过树林,可以看到劳伦抱着爱丽罗斯和查克一起慢慢地向我们走来。然后我看到了卢克,他正歪歪斜斜地跳跃着向我们跑来。

他整个上午都在找托尼。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我举起了一只粗糙的手抚摸着我头顶上的发茬,感觉到照在我脸上阳光的温暖。我的思绪仍然处于麻木状态,不知道除了害怕之外还能感受到什么?

但我们都还活着。

§

夜幕降临了,升起了一轮新月。我坐在前廊的双人秋千椅上,握着霰弹枪在站岗。屋里,客厅的火炉里柴火正在熊熊地燃烧着。

至少我们还很温暖。

查克一直穿着防弹背心,那是威廉姆斯警长在送来防护服时给他的。

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他说,可能只是谨慎而已。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贝勒家时他会如此大胆,面对那些人毫不退缩。但即使穿着防弹背心,他还是受伤不轻,手臂和肩膀里留下了霰弹枪的弹丸。

我的腿伤并不是太糟糕,只有瘀伤和一个钉子刺进去留下的很深的伤口。苏茜把伤口帮我包扎起来,我现在走路几乎一点都不瘸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我们现在没有车,几乎没有食物——我们的一半供应都放在车里。几天前这个地方似乎还很神奇,但现在它令人感到存在着邪恶和威胁。

我曾经认为也许只有纽约城里才是疯狂的,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仍然还是处在理智和秩序之中。但现在看来,这里似乎也和纽约是一样的疯狂。

天上的一颗星星移动着,眨了眨眼睛。跟随着那点微弱的光亮,我看着它在徐徐下降,而我的大脑则拼命地想搞明白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架飞机!它一定是一架飞机。我一面咒骂着,一面看着它在地平线上降到了一个光亮的地方,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跳下秋千椅,跑到前门,把门打开后笔直朝楼上跑去。

当我拍打着楼梯上楼时,查克在楼上喊道:“他们又来了吗?”

我急切地低声说:“没有,不是的。”劳伦和孩子们都在睡觉。“一切都好。”

我打开了一间卧室的门,发现查克躺在**,身上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苏茜倚着他,一只手拿着镊子,另一只手拿着一瓶消毒酒精。

查克问:“出了什么事?”

“你躺在这里,能看到地平线上那边是什么吗?”

查克看了一下苏茜,然后把眼光转回到我身上,缓缓地说:“在晚上,你可以从这里看到华盛顿,直线距离大约是六十英里。至少,你可以看到城市的灯光。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看到华盛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