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堵半透明的墙,远处的大陆海岸线上的灯火在雨雾中绵延成一道朦胧的银河。我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今天晚上懒得去餐厅吃饭,就让客房服务部送了一份叉烧饭上来,不过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它现在还放在茶几上,已经凉透了。房间里很安静,嘀嗒的钟摆声也显得异常清晰。

他老爸被杀……嗨……没什么……不重要。谭梦迪古怪的言语和表情不知怎么突然又浮现在眼前,一种隐约之间的不安让我觉得很难平静下来。难道说,这里面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会吧,或许是我自己过于敏感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是非,可能是我接触的人类阴暗面太多,凡事都喜欢联想一下。有时候想想也实在无趣。

啪!什么东西落在我脸上,凉冰冰的,我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一把,居然是一滴水。我抬头看看天花板,已经湿了一大片。这房间里怎么会有水?难道是因为雨太大了,渗进来了?不对,我住在四层,上面还有一层楼呢,而且这么豪华的酒店怎么可能渗水。正在犯迷糊,啪!又一滴水落下来,差点砸到我眼睛里。我这才想起来,头顶上的5016应该是苏万宇夫妇的套房。这两口子又在闹什么名堂!

我拨通了5016的电话,占线。过了一会儿再拨,还是占线。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10点了,都这时候了还煲电话粥?看来得亲自跑一趟,不然这水滴个没完,好端端的布艺沙发都给弄脏了。

我一肚子怨气地跑到5楼,看见5016的门边亮着“请勿打扰”的电子牌。

“Maggie,在吗?Maggie?”我喊了两声,也没有任何回应,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Maggie?苏先生?在吗?”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礼仪风度了,猛拍了几下房门。一阵沉默之后,背后的5188的大门却吱地一声拉开了。

“怎么了?”汤捷探出脑袋,茫然地看着我。站在他背后的是同样一脸迷惑的助理林东。

“我房间的天花板在滴水,看样子是从楼上漏下来的,所以上来看看。可是苏先生他们好像不在房间。”

“漏水?不会吧。不过……好像吃晚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他们两口子吧?”汤捷回头问林东。

“没有,下午我就一直没看见老苏。”林东挠挠头,“外面雨很大,应该不会出去。可能是下楼游泳唱歌去了?”

“可是他们开着请勿打扰呢,真的不在房间?”汤捷走到门边也拍了几下,“老苏!老苏?哎呀!你们看!”我顺着他的手指往地下一看,5016门口的地毯已经湿了一大片。看来屋子里肯定积了不少水。

“这两个人跑哪去了。”汤捷拿起手机拨了苏万宇的电话,没人接听,再拨谭梦迪的,居然关机了。

“我去总台拿备用的房卡吧。”林东说,“可能是水管漏了,他们又不在。”

“快去吧,顺便把维修工找来。”汤捷催促,“这水漏得挺厉害,再不修楼下可真要遭殃了。”

林东匆匆地跑下楼,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高大魁梧的维修班长叶师傅。其间,汤捷又拨了两次苏万宇的电话,依旧是没人接听。

“吓!这漏得还挺厉害!”叶师傅说话带着浓重的唐山口音:“咋回事呢?上礼拜刚检修了全楼的给排水系统。怪得很!”说罢他用备用的房卡在门上轻轻一刷,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一股温热的水流冲过我的脚面,旁边的汤捷、林东也都躲闪不及,被打湿了鞋袜和裤脚。

5016房间里一团漆黑,隐约间可以听到哗哗的流水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一层淡淡的水雾让我的眼睛觉得很不舒服。叶师傅套上胶皮靴走进去,打开了房灯和走廊灯。在华丽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满地的积水和泡在其中的古典款仿红木家具,湖蓝色提花丝绒窗帘的下半截赫然显出唐突的水印,还有一湾细流从半掩的浴室门里边流出来。

“浴室的下水堵了?他们忘了关水龙头吧。”叶师傅嘟囔着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突然大叫一声又跳了出来,脚底打滑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湿洼洼的地板上。

“没事吧?怎么啦?”我和林东赶快跑过去把他扶起来。叶师傅脸色发白,张着大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用手指着浴室。越发强烈的不安感觉涌上我的心头。

我走进流水潺潺的浴室,心一下子就凉了。浴缸上的水龙头大开着,水灌满了浴缸又流到地上。下水口的地漏上堵着一条雪白的浴巾,水漏不下去才灌进了屋子。不过,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浴缸底部。谭梦迪苍白地沉在水中,半开半闭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生气,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在水中胡乱地飘动着,仿佛垂死的海葵无力的触角一样。

“天哪!”跟着我一起进来的汤捷顿时脸色苍白:“她……她……这是……天哪!”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了主意,就那么傻乎乎地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林东小声说:“董事长,想想办法呀!”

汤捷这才明白过来:“老苏呢?老苏在哪里?你先赶快去找老苏。还有,把李智锋叫过来,快!”

“董事长,这可咋办呀?”叶师傅也回过神了:“她是不是死了?”

汤捷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浴室的环境,要是没有这一地的水,这里应该可以算一尘不染了。几乎占了一整面墙壁的大梳妆镜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装香波、沐浴液和润肤乳的瓶子都整齐地摆在灰蓝色大理石盥洗台上,瓶口的封口都没有打开。浴缸边的双层印花浴帘并没有拉上,而是搭了一个精致的结,安静地垂在一边。浴缸旁边摆着一个仿藤编的小筐,大约有半米高,里面套着亚麻色的无纺布洗衣袋。谭梦迪脱下来的衣服都在里面。不过,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她洗澡怎么不拿拖鞋呀?”我不禁脱口而出。

“拖鞋?”汤捷看看我,又四下里看了半天才开口,“她把两条浴巾都铺在地上了,可能就没用拖鞋吧。结果把地漏给堵上了。”说着,他把那浴巾捞了起来,地漏口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就算不用拖鞋,难道也不用洗发水?”我更加疑惑,“谭梦迪脱下的衣服都扔在洗衣带里了,可是却没拿换的衣服和浴袍。她把两条浴巾都铺在地上,可是浴室里应该还备有两条毛巾,到哪里去了?难道她要光着身子,浑身湿漉漉地走出去?不太合理啊。”

“不合理……也许……这……”汤捷狐疑地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对于他的迟钝,我也懒得再绕弯子:“我的意思是,这可能并不是意外。”

“啊?不会吧,你……你说这是有人故意…..”汤捷瞪大了眼睛。站在一边的叶师傅愣愣地盯着我,好像不太明白我在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你不打算报警吗?出了人命呀。”我推他一下。

“对,对,要报警!”汤捷拍了一下脑门:“我都糊涂了!”他拿起手机却又放下了:“还是等老苏回来了再说吧。”

“要不先把她弄出来吧。”叶师傅又胆战心惊地往浴室里瞄了一眼:“不能就这么泡着呀。”

“恐怕不行,警察会说我们破坏现场的。”汤捷说,“您先回去吧,不过这事暂时不要跟别人说。我会处理的。”

“好,我知道,不会乱说的。”叶师傅低眉顺眼地点点头,默默离开了。

窗外的风雨声此时也越发显得凄凉。“我发誓要减肥啦!”“有意思,说来听听!”谭梦迪毫无修饰的爽朗笑声在脑子里闪过,我觉得鼻子酸酸的,眼前有点模糊。突然间觉得,这会不会是做白日梦。

房门开了,林东走进来,身后跟着汤业和翡翠山庄的经理李智峰。汤捷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谭梦迪……怎么回事?”汤业低声问。

汤捷没有回答,一脸凝重地指了指浴室。汤业犹豫了几秒钟,探头进去看了一眼,然后像见了鬼一样晃出来。“老天!太可怕了?你报警了?”

“还没有,我想怎么也要先通知老苏。老苏到哪里去了?”汤捷越发慌乱。

“我在楼下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林东喘着粗气。他脸上都是汗水,天蓝色衬衫的前襟和腋下都湿了一大片。

“我问了游泳池、桑拿房、健身房、保龄球馆、棋牌室、KVT包房和羽毛球、乒乓球馆,还有咖啡厅、餐厅、酒吧、茶艺室。都说没有看到苏先生。”李智峰说。他现在应该比任何人都紧张。用不了多久,发生命案的消息就会传得沸沸扬扬,经过悠悠之口无数次的传递和加工以及媒体乐此不疲的追踪窥探,还有竞争对手幸灾乐祸的分析指摘,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给他打了半天电话都不接,现在怎么办?”汤捷问汤业。

“我看还是马上报警吧,不能再拖了。”汤业沉吟道,“黎小姐的房间污损的严重不严重?需要给您换一个房间吗?”

“不用了,让保洁工去打扫一下客厅就行了。”我开始想念楼上柔软的大床。不知道是因为房间里湿度太大,还是气氛过于压抑,我感觉到一阵憋闷。被浸湿的鞋袜湿乎乎地包在脚上很不舒服。

“好的。李经理,你马上给北海警方打电话,请他们尽快派人过来,再叫保洁去帮黎小姐打扫一下房间。林东,你再去找找老苏。他可能找哪个老朋友聊天去了。你打听一下,下午他和谁一起钓鱼,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定要找到他。”汤业像个手握千军万马的指挥官,镇定自若地给下属布置任务。而汤捷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谭梦迪说的没错,和老成持重的堂哥相比,他还是太嫩了。

翡翠岛隶属于北海市,可是毕竟隔着一片汪洋,暴雨和巨浪使得北海警方不得不放弃连夜上岛的计划,只能等到风雨平息一些以后再说了。我强打精神坐在5188套房的客厅里。汤捷心事重重地依在红木摇椅上,两眼盯着蓝底碎花波斯地毯。汤业也一言不发,只是在房间来回踱步,晃来晃去让我觉得很烦躁。已经接近夜里12点了,苏万宇还是没有找到,这个时候,他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查了服务台的租赁纪录。”林东一脸疲惫,“老苏下午1点租了一套渔具,但是到现在也没有还。大丰矿业的廖总、汇通银行的钱总下午都去新月湾钓鱼了,他们说没有看见老苏。”

“可是他能去哪里呢?”汤业终于停止了踱步:“我看这事不大对劲,老苏一直不接电话,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你可别吓唬我。”汤捷抬起头,“一个谭梦迪已经够受的了,要是老苏再出事我们可没法交待了。”

“可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肯定不正常吧。”汤业抢白道。

汤捷眨眨眼睛,继续低下头欣赏手织地毯上写意的图案。

“所以要做两手准备,万一真有什么事也好应付。”汤业盘算着,“估计媒体要乐疯了,他们一直批评我们倡导奢侈品消费和高级休闲方式是炫富,是什么不利于社会和谐。现在出事了,不知道又会编排出什么呢。”

“随他们怎么说吧,反正嘴长在他们身上。”汤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们没偷没抢没偷税漏税,不过是比别人多挣两个钱。这些媒体都是没事找事,难道天底下吃不饱饭的人都是我害的?”

“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这话从你我嘴里说出来就是天大的罪过。”汤业坐下来,“跟媒体较劲对我们没好处,他们有办法让全国人民都相信我们是为富不仁的混账。”

门铃响了,林东看了一眼门镜,紧张兮兮地说了一句:“霍先生来了。”一边拉开了房门。一个五十来岁,穿着豆绿色格纹丝织睡袍和绒布拖鞋的男人迈着八字步走进来。他身材不高但十分结实,花白的头发稀疏地贴在头顶,薄薄的嘴唇紧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质。汤捷和汤业就像打了吗啡一样,腾地站了起来,温驯地喊了一声“舅舅”。

霍建荣是艺琳阁的开国元老之一,汤捷的亲娘舅,现任财务总监。德高望重加上执掌财政大权,使他的地位在艺琳阁无人可以比肩。

“出事了你们怎么不告诉我?”霍建荣坐了下来,一脸歉意地对我说,“给黎小姐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您不必跟我道歉。”我很想说这种场面我早就见怪不怪,但忍住了。

“我以为您睡了。”汤业轻声说。

“我已经睡着了,是李智峰把我叫起来的。”霍建荣闷声道,“不过你们也别怨他,先说说怎么处理眼下的事。听说苏万宇也失踪了?”

“一直联系不上,我已经向北海警方报了案,不过现在海上浪太大,他们的船过不来。”汤业解释着。

“我知道,我刚跟他们任局长通过电话。”霍建荣拨弄着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邢队长会亲自带人过来。不过警察出出进进的,总是很煞风景。”

“我考虑要不要把拍卖会延后几天,至少等事情有个大概的结果再说。”汤业说。

“拍卖会绝对不能等。”汤捷的语气出乎我意料的强硬,“我们筹划了这么久,如果延后,损失会很大。而且客人们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是我们有问题?所以最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照旧。”

汤业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霍建荣,等他的答案。霍建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我看还是先按照原计划准备,如果有什么问题再调整也不迟。”

客房部打来电话说我的房间打扫干净了。我起身告辞,回到楼下的套间。沙发换上了崭新的座套,天花板上擦不掉的水印却依然触目惊心。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酒店的中央空调出了毛病,我把自己紧紧包裹在丝棉被里,还是感觉到阵阵的寒意。一直到了后半夜,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平息下去,我也终于在疲惫中睡着了。

朦胧之中,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山崖上,眼前是汪洋一片。巨大的海浪疯狂地拍在突兀的岩石上,发出呜呜的轰鸣,飞溅的海水几乎要扑到我的身上。海风呼啸着迎面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潮热气息。我回过头,一片茫茫白雾,什么也看不清楚。我想喊,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叮呤呤......好像很近又很远,是海的声音?不是。那是什么?

叮呤呤,是电话铃声!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没错,是电话在响,瞄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马蹄表,6点35分。这才睡了几个小时,谁那么讨厌。我抓起听筒,狠狠地挂断了电话,顺手把电话线也拔了出来,然后翻了个身,心安理得地继续睡觉。

叮呤呤...... 叮呤呤......没过多久,这讨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又来了。我挣扎着坐起来,望着床头柜上的电话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明白这一次原来是门铃响。我跑出去开了门,林东蔫头耷脑地站在楼道里,两眼布满了血丝:“警察来了,一楼小会议室,想找您了解情况。”

我换上衣服,跟他下了楼,穿过大堂和自助餐厅。早饭刚开始供应,客人们围坐在铺着雪白幔布的圆桌边,一边享受中西合璧的丰盛菜肴,一边悠闲聊着上证指数、期货行情、公司并购和民营企业的成品油批发权,席间也隐约听到有人说一大早来了很多警察。

小会议室在一楼的角落里,大约五十多平米,浅驼色底带栗色玫瑰花图案的羊毛地毯上零星摆着几件白桦木纹的贴面的简单家具,奶白色的皮革沙发和乳黄色复古风格的蕾丝窗帘搭配得十分地雅致,只是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自然。汤捷胡子拉碴地坐在那里,神情有些疲惫。他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自我介绍姓邢,应该就是昨天霍建荣提起的邢队长。他大概四十出头,身材细长的,一对颧骨高高地突起,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小黎,你没见过我,但我听说过你。”刑队长和我握手,“前不久我去你们那边开会,见过秦思伟,秦队。”

我只能笑了笑,当做见面的寒暄。

“咱们长话短说。”他翻开一个半旧的皮面笔记本,“昨天晚上发现房间天花板漏水是什么时间?”

“10点钟左右,我看过表。”

“好,那么你发现漏水以后就立即上了楼吗?”

“我发现漏水以后给5016打过两个电话,但是没人接,然后才上了楼。那时候应该还不到10点半。当时董事长和林东都在场,还有维修部的叶师傅。实际上是叶师傅第一个发现的尸体。”

“回忆一下,你们进入房间以后,有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

“没有,不过我记不太清楚了。而且,房间里那个样子我觉得不大对劲。”

邢队长点点头:“董事长也跟我说了你的想法,你当时觉得谭梦迪的死不像意外对吗?”

“嗯……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合乎常理和逻辑,比如浴室里的情况,还包括苏万宇的突然失踪。不过我也不敢肯定。”

“你的那些想法对我很有启发。”他笑了,“说说苏万宇夫妇吧,您跟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董事长引荐的,我们是乘同一班船上的翡翠岛。不过我跟苏万宇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他这个人,怎么说呢……很深沉。”

“深沉?你的意思是他比较内向。那么谭梦迪呢?”

“我和谭梦迪交往比较多,一方面,都是女人,一起吃吃饭、洗洗桑拿、打打网球,比较容易找到共同语言。另一方面,谭梦迪的性格就这样,跟谁都是自来熟,很好打交道。昨天下午我们还在一起喝咖啡。”

“下午,大概什么时间?”

“3点左右。”汤捷插了一句,“我和希颖在咖啡厅聊天,正好Maggie来了,就一起聊了一会儿。后来我要开会就先走了。”

“我们俩聊了一会儿也散了。谭梦迪说要回房间休息,当时还不到4点。”

“你们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就是闲聊,大家挺开心的。”汤捷嘟着嘴巴摇了摇头。我脑子里又浮现出谭梦迪大笑的样子,不免有点心酸。

汤业推门走进来,抱着一个纸盒子递给邢队长。“这是5楼从昨天中午12点到今天凌晨0点的监控录像。舅舅不在房间,可能出去散步了。”

“嗬嗬,霍先生早锻炼的习惯还是雷打不动啊。”邢队长接过盒子。看样子他和汤家的关系也不一般,艺琳阁的势力真的是无孔不入。

“这时候也该回来了。舅舅一般6点起床锻炼,7点半准时吃早饭。”汤捷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7点25了,要不然打个电话问问?”

“我打给他。”汤业拿起手机,拨通了霍建荣的号码。

一阵微弱的蜂鸣声传入我的耳朵,轻得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一样,但是又很清楚。我看见邢队长皱了一下眉,看来不是我的幻听,他也听见了。

“不接电话,估计是已经回来了,应该马上就过来。”汤业放下电话。

邢队长并没有理会他,而是起身走向我左手边不远处的一个小躺柜,蹲在柜门边侧耳听了几秒钟,回过头问我:“刚才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嗡嗡声,很轻,你也听到了?”

“好像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他又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突然伸手拉开了柜门。一个人咕咚一声从里面翻滚出来,差点把邢队长撞了一个跟头。人们不约而同地惊叫起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件豆绿色格纹丝织睡袍和他手腕上的紫檀佛珠。小躺柜的角落里躺着一个黑色的手机,刚才的蜂鸣就是它的振动的时候和隔板碰撞发出来的。

邢队长因为没有思想准备,也被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儿,他俯身探了一下霍建荣的脉搏,对我们摇摇头示意已经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