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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的傍晚,正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时光。下班后不久,通往市区的小路上挤满了人,大家都性急地往城里赶去。很快,太阳就要沉到青衣岭背后了,它的余晖已经给连绵不断的群山镶上了一道辉煌的金边……

夏晓跟谢若媛约好,一起进城去看现代芭蕾舞剧《白毛女》。省城舞剧团来演出,好不容易才弄到两张票。可谢若媛的心情似乎跟别人不一样。她对着一面小圆镜打扮自己,看着镜子里那张红润的脸庞,闪亮的眼睛,企图在里面找到一点爱情的光辉。但是遗憾得很,她只在里面看出一点点兴奋,而且是为了那场她爱看的舞剧。

谢若媛穿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衣,一条黑色真丝长裙。但她最喜欢的却是绿军装,加上红帽徽红领章,能把一个平凡姑娘打扮成时尚美女。可为了爱情,她放弃了心爱的着装。那么现在,老天又给她派来一个如此漂亮的男孩子,还有什么不称心?谢若媛放倒镜子,背过身来叹了一口气,似乎找到了内心烦恼的根源。是的,她不能再欺骗自己,就是那个漂亮的男孩在使她烦恼,是他们的关系在让她不快。假如听任内心的驱使,她也许不会跟他去看戏。虽然她和夏晓一样,都对这个舞剧以及它所营造的氛围感兴趣,但生活中还应该有别的内容,一些更为重要,但被他们忽略的内容。

这几个月,正是试验车间最繁忙的时刻,生产计划铺天盖地而来,人人都忙得喘不过气。夏晓却拉着迟卫东,又说服了李主任,为他们俩讨来一个表演对口词的任务,说在大会战期间,更需要鼓舞士气。谢若媛跟他离开车间,一道编着顺口溜,觉得那只不过是一堆政治口号。夏晓却兴奋异常,因为他巧妙地找到了一个跟女朋友接近的好机会。谢若媛惭愧地发现那几天, 自己实际上是被夏晓拖着,离开了一个火热的战斗集体。当工人们热火朝天干革命,抓紧时间完成加工任务时, 自己却跟他去谈情说爱!

尤其是那个炎热的上午,夏晓竟把她带到一片刚收割完的庄稼地,说这儿离车间远,不会被人们发现。谢若媛气愤地问他,不想让人们发现什么?夏晓微笑着回答:如果工人发现我们找了个轻松差事,一定会羡慕死的!谢若媛更加愤怒,直言不讳地质问:你不觉得我们是在偷徽吗?夏晓却更加轻松地笑道,不,我们最多是在贪玩儿。

这时,旁边小路上走来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夏晓吓得忙说:不好,那是康指导员!他仓皇四顾,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片田野光秃秃的,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他灵机一动,忙脱下衬衫,罩在自己头顶,又把谢若媛也拉到衣衫下,还嬉笑着说,即使康指导员看见了,也会把我们当成一对农村青年。谢若媛忍无可忍,一把就扯下那件让自己气闷的衣衫,大声嚷道:可我们不是农村青年,我们是工人!

夏晓吓得连忙去捂她的嘴,惊慌失措地叫起来:“别嚷呀!你想让康指导员听见呀!他可是铁面无私,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谢若媛冷笑地看着他:“那么你也认为,我们是在偷獭耍滑了?所以才怕见天光,怕见工人,怕见领导……”

夏晓见康峻山已走远,就无所谓地耸耸肩,“领导也要分人,像康指导员,就是我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哎,你知不知道,他虽然铁面无私,也要搞点小名堂。听车间里的老师傅说,最近的生产任务不像是从上面下来的,好像是康指导员秘密下达的,还有李主任。他们是不是在搞什么小动作?”

谢若媛冷笑道:“我想他们就是搞小动作,也是跟革命工作有关,决不会像我们这样,只顾着自己轻松好玩儿!”

夏晓这才似回过味来,汕笑道:“这么说,你好像挺崇拜康峻山?这也难怪,人们都说他是702所的青年领袖嘛!”

谢若媛一听,赌气地转身就走,任凭夏晓在背后叫她,她也不回头。

更让人难堪的,是在此后的车间大会上。李主任总结了这一段时间的生产任务,表扬了包括她师傅张玉兰在内的一些工人。然后迟卫东上场,说为了今天的总结表彰大会,团支部准备了一个节目,是对口词表演;接着夏晓就推她登台。谢若媛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似乎心里明白,在工人师傅们大战红5月,又连续奋斗了好长时间后,这样的表演显得很假,有些矫情。但事到如今,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了!

那天她嘴里念了些什么?又表演了什么?完全是晕晕乎乎。因为她面前正好坐着康峻山,而后者的表情使她惴惴不安。他脸色阴沉难看,似乎对这种政治气味浓厚的表演不屑一顾,眼睛里也闪着讽刺的火花。谢若媛看清了这一点,脑子立刻出现一片空白,继而又装满了困惑。谢若媛感到自己有一种时刻在掂量康峻山的倾向,好像康峻山对自己的赏识与否十分重要。尽管有时她也怀疑,他们的精神领域是否相通?他在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大威力和影响?但内心深处,她又总在寻求着他的肯定。

而她和夏晓呢?这个表演对口词的场面略显尴尬,两人的关系似乎也公之于众。当时工人师傅饶有情趣地看着他们,好像他们表演得正是自己的生活他们或许都在想,瞧这一对青年,是那样的满足于政治表演,而不愿付出实际劳动。从那以后,一些闲言碎语便有效地充斥了车间,弄得她有些灰头土脸。

谢若媛想到这里,有一种极度的不安。说到业余爱好,她和夏晓确实情趣相投,他是车间的篮球干将,她是所里的排球主力,两人又是宜传队的骨干。但是否因为这些,他们的生活也该联系到一块儿?她渐渐认识到,除了玩儿,夏晓什么都不会,又什么都不愿去做,既不爱思想又不爱学习,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一个好丈夫呢?不,他离谢若媛的理想配偶,实在相差太远了!这样的理想配偶,在世上本不多见,但她身边有一个人也许还差不多,甚至很够得上这种标准,然而他们已失之交臂……

谢若媛理清了自己的思绪,也着实吓了一跳。她不愿再想下去,正好这时,夏晓也等不及,到女工宿舍来催她了,于是两人急急出门。天已快黑了,那条山间小道上已经很难看到人影,而远方的山脉也变得更加幽暗,更加遥不可及了。脚下的大渡河在翻腾不已,就像一条黑带子飘然而去,远望城市那一片隐隐约约闪烁着的灯火,更给水光山色增添了石种深邃莫测的感觉……

夏晓不断地埋怨着,说谢若媛不该耽误了这么久,眼下还要走好几里路,就算是赶到城里,也只能看下半场了!

“好了!别再说了!”谢若媛突然觉得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也冲他嚷道,“除了看戏贪玩,你就不能说点儿别的?”

夏晓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已快人秋,夜凉似水,两个人在寂静的山路上悄悄走着,一时间只顾赶路,竟都不再说话。在月色皎皎、秋虫卿卿的田野中,谢若媛的那股莫名火气渐渐消散了,但她仍不想搭理夏晓,就抬头仰视着星空,悄悄品味着自己的心思……

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反正当谢若媛明白过来,两个陌生人已经从路边的杂草丛里跳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向,两支硬硬的铁家伙,也顶上了他们的胸口。早就听人说过,这条回城的山路颇不太平,还发生过一些抢劫、强奸的事件。谢若媛大为震惊,立刻就吓出一身冷汗。正在不知所措,回头一看,夏晓似乎反应很快,已经拔腿就跑,逃离了险境,眼看消失在黑暗中,而把她一个人丢给歹徒!

谢若媛大叫一声,向后便倒。在极度的惊吓中,她已经快昏厥了……

如果不是另一个人突然从她身后跃出,猛地接住了她,把她按倒在地,又大吼一声,把那两个劫匪打倒,迅速缴了他们的械——

那是两把自制的土枪——谢若媛的遭遇不堪设想。她始终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境地,似乎脑子都不够用了。只是当她看清了,这个救她的人是谁,脸上才泛起了一丝苦笑,红润也渐渐回到她苍白的面颊……

等康峻山押着那两个歹徒走远,夏晓才气喘吁吁地带着潘承业和林艳赶到。那天晚上,这一对情侣也正要回城。

“哎,人呢?”夏晓莫名其妙地问,“他们自己跑了?”

正常的思维又回到自己身,谢若媛气得语不成声:“哼,等你回来,我早就被抢被劫遇害了!你还有脸问……”

潘承业轻松地笑道:“晦,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是谁救了你?”

谢若媛仍是气琳琳的,似乎不愿说出这个名字:“康峻山……”

林艳双手一拍笑起来:“原来是英雄救美呀!他人呢?”

“他说要把歹徒押到派出所去。”谢若媛瞪了夏晓一眼,“我当时吓坏了,根本没认出他来。他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我也没看见,没听清……”

夏晓也很窘,只得喃喃道:“他是治保副主任,人高马大,力气也不小,我们哪能跟他比?不过今晚,幸亏遇上他……哎,他是怎么钻出来的?”

林艳快人快语地说:“他可能就走在你们身后,刚超过了我们俩……”

谢若媛不想再说什么,掉头就往城里走,另外三个人也跟上来。夏晓仍是汕汕的,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不知道他有多难为情。今晚好似天报应,活脱脱让他上演这一幕,在女朋友面前丢尽了脸。这可不像表演对口词,也不是打球照相,他那点花拳绣腿全都用不上,心里说不出的沮丧。

潘承业天性善良,似乎想替夏晓解围,就在月色中滔滔不绝地谈下去。

“晦,你们只知道康峻山救了谢若媛,还不知道他曾救过咱全所呢!那是两年前闹武斗,我们刚分到所里,就遇上了这场风波。周围的农民造反派把所里团团围住,不准进也不准出,要我们交出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当时情况很紧急,不到一个月,所里就断水断粮!那时候军管会还没进驻,所领导给北京打长途,远水解不了近渴,后来电话线也给掐断了!全所人都愁得没法,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讲不清!多亏康峻山是本地人,他知道从这青衣岭上,还有一条小道直通城外,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秘密潜出重围,回城找到了军分区。后来据说军分区又请示了大军区,才出动直升机,给咱所里空投了粮食和水……从那时起,康峻山就是702所的大英雄了!”

林艳吃惊地叫起来:“我还记得这件事,听我爸讲过……康峻山可真不简单!”

播承业更加即兴发挥,为自己的朋友增添亮色。“别看他年轻,他跟咱不一样。他有思想有头脑,不但学业优秀,动手能力也很强,又能吃苦,为了革命工作,情愿忍辱负重。这样的人,这辈子注定要干一番大事业!他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在一个月色优美的夜晚,这番娓娓动听的话,这些深刻而又生动的描述,这种没有任何修饰的完全从心底流出来的语言,真有如水银泻地一般纯净,是那么令人折服又使人感动。尤其在谢若媛听来,意义更加不一般。她踩着月光,遗通而行,心里似乎也转不过弯来,但她又知道, 自己今后必须转过这个弯。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从前一直想推开想拒绝的康峻山,已在今晚真正进人她的内心,谁也无法抹掉。

四个人都不再说话,默默想心事。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城里,夏晓的眼睛才敢去漂上谢若媛一眼,又迅速闪开了。“你……”他喃喃地问,“今晚还去看《白毛女》吗?”

她的眼光和他严肃地相对,她的话比冰还要冷:“当然不去了!你又不是大春,不能救喜儿出山洞……”

她不顾夏晓的惊愕,还有另外两个人的诧异,连忙赶回家。她的心很不平静,她想在这个秋夜里,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感受。

回到家她疲惫不堪,却没能平静下来。她妹妹从河南农村的老家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陆大川此时此刻,正在火车站等着她,他一定要见她一面!谢若媛的心像是被小锤子猛敲了一下。她似乎一直在怨恨他,她不想见到他,又时刻想见到他。她一定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意志那么不坚定?为什么要背叛他们的爱情?

爸妈好似想阻拦她,妹妹也许还有什么话要讲,但是谢若媛不顾一切地推开他们,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在浓重的夜色里,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她一眼就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这时她的腿发软了,似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耳听着火车进出站的轰鸣声,她惶惑不安,这种事她从未经历过,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陆大川也是个善于解决难题的人,他用军人那种刻不容缓又不容置疑的口气,一上来就摄住了她的心魂。

“对不起,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的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灼人的目光逼得她连连后退,“告诉我,他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老天保佑,你千万别相信我的最后一封信,那不是真的!你应该相信的,是我托你妹妹捎去的那些信,那才是真的,是我的心里话……”

谢若媛茫然无绪,连连发问,“谁的信?什么信?我怎么不明白?你快说清楚!”

原来陆大川在被上级领导逼着写那封绝交信之前,还给谢若媛写了无数封信,都是托她妹妹转寄,但她一封也没收到!谢若媛想起父母暖昧的眼神,还有妹妹欲言又止的表情,一切都明白了!她凝视的目光穿过了火车站熙熙攘攘的月台,穿过了夜色迷人的星空,飞向那座江边的大青山,一时间她心如刀绞。他们怎能这样?人生怎能这样?难道在那片山水里不被认可的事,在她的亲人身旁也不被认可吗?这真是不可思议!至少,事情已不再那么简单,而谢若媛想要回到从前的感情中,也变得不可能了!

“你怎么了?”那一张虽然年轻但已镌刻着沧桑的脸,那一对饱含着优虑的浓眉下的眼睛,此刻担心地注视着她。“媛媛,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别再让我担心了!”

可她能说什么?说她早就认定了他已背叛她?说她现在跟另一个男孩子相爱了?说就在今晚,她才发现那个男孩子,也会在危险中抛弃她和背叛她?这一刻,谢若媛真想对陆大川大喊大叫,也对自己的人生大喊大叫:生活,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陆大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一切都与我毫不相干,它们都已经死了,死了你明白吗?

陆大川似乎明白了这一点,他眼里的神情悲痛而又顽强,这又使她放弃了自己的痛苦,一心一意为他着想,“今晚的你,又是怎么回事?”

陆大川正要回家休假,于是他绕了一个不小的弯,没从航校直接回老家河北,而是跑到了这里,只想看一看心爱的姑娘。他也想到过,在这段对恋人来说十分漫长的时间里,可能事情已经起了变化,但他对自己的人生,显然比谢若媛更有信心。

“跟我一道走吧!”他拉着谢若媛的手恳求道,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我要带你回老家,去看看我的父母,他们都想看见你,他们一定会喜欢你!”

“不!我不能去,至少今晚不能!”谢若媛使劲甩脱他的手,脸红了, 目光却没有动摇,“我们也是保密单位,不可能不请假就走!何况你的身份……航校决不会放过你的,你又会被停飞,还有你的前程!”

就着月台的灯光,陆大川震惊地打量着她。短短的一瞬,他就明自她变了,再不是过去那个没有主张、小鸟依人的女孩儿了!他的心在痛苦地收缩,他很清楚,他已经失去了她。但他的决心毫不动摇,他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地申明自己的观点。

于是,他问:“如果我不在乎这一切呢?如果我不怕停飞,不怕转业复员,你还会跟我走吗?跟我上这列火车……”

谢若媛的脸更加红了,她想在灯光下,她已经向他暴露了自己的思想,就不加掩饰地回答:“不可能了,一切都已经过去……”

他注视了她良久,终于问:“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不是因为那封信?因为出了岔子,或者你没收到我的其他信,所以你至今不肯原谅我?”

谢若媛突然间脸色苍白。此时此刻,她想起了另外一些事,伴随着他那封来信而给她带来的另外的痛苦——似乎超过了这层爱情痛苦的其他更重要的痛苦,或许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人?她的目光更加坚定起来,她脸上的表情也由纯粹的痛苦,改变为大胆的决心。陆大川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了这一点,不禁瑟缩地退后一步。

“不,跟那些都没关系……你可以这么认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她轻声说,又看着他的脸喊道,“不,你别瞎想,跟别的人无关,也没有另一个人来取代你的位置。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再爱你了!”

陆大川的神态也渐渐冷静下来,他毕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青年。他克制住自己的不悦,耐心地问:“那究竟是为什么?我可以问一问吗?”

“不,你别问了。”谢若媛后退了一步,心痛地看着他。对于这样一个高大魁伟的飞行员来说,他现在的状况不忍目睹,他那副孤立无助伤心欲绝又束手无策的样子,让人看了分外同情。可她不能答应他,她也不能再爱他。为什么?她也闹不明白……

火车的笛声响了,陆大川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他尽量沉着地戴上了军帽,这时候谢若媛发现,他脸上一直在淌汗,在这不算炎热的夜晚,他脸上的汗水似乎淌开了小河……谢若媛因为这个新的发现而心烦意乱,但她明白,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到今晚,到此时此刻,全都结束了!

陆大川发现她的神情跟自己一样激动,他不明白是为什么,但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了。他礼貌地伸出手,以镇定下来的声音说:“那么,再见,我曾经的恋人……”

“再见。”谢若媛机械地重复着,同时,他们的手握到了一起。

谢若媛望着这个高大的青年、曾经的恋人匆匆登上火车,又目送着那列火车在夜色中驶出她的视线。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月台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彩中,远去的笛声似乎奏响了一支告别的曲子。谢若媛明白, 自己是在跟从前的生活告别,在跟那无知而幼稚的青春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