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医院特别病室里很暖和,窗玻璃上的冰霜化了,图案重新组合。

徐梦天躺在靠近窗子的地方,送进来的第一夜很肃静,没人打扰,他得以静心想一些事情。

“是时候啦!”徐梦天下了最后的决心。

杀掉自己的上司陶奎元,而且是警察局长,需要胆量,更需要智慧。杀掉一个人容易,作案后不受追究才算本事。徐梦天有这本事,案发后,他非但没被怀疑,还得到了提拔,这是后面的故事,现在他还不完全断定结局是凶是吉。

没看过徐家人的故事,对徐梦天贸然杀死警察局长陶奎元不好理解,在此做简单介绍,徐梦天是徐德富的长子,在三江警察局当差,他目睹或者看透局长祸害徐家人,二叔徐德中离家多年,最近突然回来,引起警方的注意,死去的冯八矬子有一次和局长密谈给他意外听见,怀疑二叔加入抗联;最复杂的是三叔徐德成,先做匪后做兵再做匪,徐家对外说他人已死,又是陶奎元怀疑他没死,命心腹冯八矬子秘密调查。让徐梦天发誓除掉陶奎元,还有堂妹四凤的原因,局长不择手段强娶了她。

“你眼睛总是红红的。”徐梦天看望堂妹,断定她老是哭。

四凤痛苦地摇摇头,不说什么。

徐梦天的心一次给四凤的头摇碎,后尾儿(读yǐ,儿化音,指后来)的几次摇头摇硬了他的心,发誓除掉欺负她的人。

如果说愤怒使一个年轻的警察萌生要杀掉上司之念,不是一下子能痛下决心,二叔的事,三叔的事,间或还有死去四叔徐德龙的事,几乎都与警察沾边儿。尽管如此,他迟迟没下手,有几次绝好的机会,总归因四凤,怎么说陶奎元也是四凤的男人,那是个没有男人女人就没法生存的年代,尤其是嫁了人的女人……唉,四凤不能没有男人,她作了母亲,儿子双龙要爹啊!

差不多打消复仇念头的时候,还是四凤再次点燃仇恨之火。她私下问:“哥,我爹是不是活着?”

“这?”

“特混骑兵陆队长是我爹……”四凤语出惊人道,“他面容毁了,可声音我听得出来。”

特混骑兵陆队长一张疤疤瘌瘌的脸,徐梦天早看出来像三叔,考虑到他的生命安全,许久才秘密相认。

“哥!”

“嗯,这话不能随便说呀!”他说。

“他盯着我爹。”四凤说的他指陶奎元,“他叫冯八矬子盯着,哥,我为爹担心啊。”

做警察的徐梦天,自然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旦三叔的身份暴露,受牵连的是一大家子人,杀掉陶奎元清除隐患,还有冯八矬子,这两个人都要……机会突然来临。

“梦天,我们去月泡子。”从四平街开会回来,陶奎元原打算去沾一沾功劳。

“局长,那儿不是在打仗吗?您的安全?”徐梦天试探问。

“估计打完啦,皇军正打扫战场呢!”陶奎元得意地说,他知道一些“盖头计划”内容,消灭胡子蓝大胆儿没悬念。因此他主张去月亮泡子沾点儿功,带上梦天可是歹毒之心使然,这次被消灭的不仅仅是蓝大胆儿,还有至关重要人物陆队长——天狗徐德成,这次去开会前,角山荣才告诉他。带上徐梦天,让他看到死去的三叔。

月亮泡子死寂在面前,陶奎元惊愕,横躺竖卧的被人剥光衣服的皇军和警察大队人员,竟没有特混骑兵队的人。

“不好,快走!”陶奎元拨马便跑。

徐梦天开枪击毙陶奎元,也算让他死个明白,告诉他为什么打死他,原因也没全说,他只字未提四凤。

心腹大患除掉,陶奎元和冯八矬子已死。

次日,四平街警察局贾局长亲自到病房。

“局长……”徐梦天挣扎要坐起来。

“躺着别动,别抻了伤口。”贾局长说。

徐梦天也见过安凤阁,没跟他办过什么事,贾局长借给徐梦天介绍的机会,透露一点信息:安凤阁继任三江县警察长,让徐梦天配合安凤阁,详细讲出陶奎元遇害过程,好上报警察厅。

“局长,职部我失职,没保护好陶局长。”徐梦天惭愧道,昨夜想好的戏词,从容地表演出来。

“我都知道了,你尽职啦。”贾局长安慰他说,“你安心养伤,身体尽快好起来,警局需要你这样人才啊!

是真话假话,徐梦天全当真话听了。

四凤中午来的,那时,安凤阁已经和徐梦天谈完。

“哥,伤得重不重啊?”四凤问。

徐梦天举了举缠着绷带的左胳臂,说:“没事儿。”

“大伯来看你了吗?”

“暂时不让探视”,徐梦天望着堂妹,极力掩饰内心的复杂,“四凤,我很难过。”

“哥,人的寿路(命)长短天定的。”四凤淡淡地说,几丝悲伤挂在她的脸上。

四凤没在医院停留时间过长,离开时徐梦天让她带信儿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