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瞬间生死

谈判专家下楼来,对明天罡说:“郭宇要求你上去。”

“我去。”明天罡说。

“明局,这太危险啦!”一位副局长阻止道,“绑匪随时都有引爆炸药的可能。”

“郭宇提出见我,说明他有谈判的诚意,”公安局长将生死置之度外,明天罡说,“我去!”

“绑匪丧心病狂……”副局长还在劝阻。

明天罡走进楼,有人要跟去,被他制止,说:“我自己去!”

十八层的走廊有特警守卫着,见局长走过来,一名特警脱下自己的防弹服,说:

“明局您穿上吧。”

“你比我需要。”明天罡拒绝,来到总经理门前,向里喊,“郭宇,我是明天罡。”

堆碎(瘫软)在墙角的龙宝润听到公安局长的声音,见到希望,喊叫道:

“明局长……”

“别喊!”郭宇喝道。

任何一个人质在危情发出的求救声都撕扯公安人员的心,龙宝润亦如此。尽管这个人质有点特别,他本身就是一个犯罪嫌疑人,因他身份特殊上报请市人大,才批准下来,计划今天拘捕他,冲动的郭宇打乱了警方的部署。不管龙宝润将来受到什么惩罚,首先他是劫案的一个受害者,必须将他安全解救出来。

“郭宇,请你允许将门开条缝儿,我们谈话方便些。”明天罡说,他急于了解室内情况,清楚才有对策。

“不行,你们趁机冲进来。”

“请相信我,没你准许一个人都不进去。我保证!”明天罡说。

郭宇对公安局长还是信任的,门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距离,警察冲进来他有充分时间按下起爆器,所以他同意。

明天罡推开门,照郭宇的要求站在门口。里边的情况看清楚了,龙宝润靠墙站着,脸色因惊恐而苍白;郭宇站在龙宝润的对面,风衣敞开露出腰缠的炸药,左手举着起爆器。

“郭宇,你有什么要求?”明天罡问。

“我让他重下命令,他不肯我就起爆。”郭宇明确说出要求。

“冤枉啊!明局长,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呀!”龙宝润喊道。

明天罡心里清楚那道命令,他想龙宝润还抵赖,郭宇讲的那道杀人命令,警方还要问到你,不过不是现在,此时你还是一个受害者,是警方责任营救的人质。

“你再装,我就起爆!”郭宇情绪激动起来,威吓道。

现场气氛顿然紧张起来,明天罡说:“冷静郭宇,千万不要冲动!你的要求由我们来做,你先放了他。”

“不行!他不下命令就别想活着离开。”郭宇说。

明天罡给龙宝润使眼色不能激怒郭宇,按下起爆器的后果不堪设想。龙宝润明白公安局长的意思,但想如果打电话什么的,等于承认有这种事,躲过郭宇这一劫,也躲不过警察。不能这么干……有公安局长在场,楼里还有很多警察,郭宇轻易不会引爆,拖下去对自己有力,特警说不定正设法从某处伺机冲进来,还有狙击手的枪口瞄准了绑匪,随时击毙……“我数十个数,你再不下命令,我真的起爆了!”郭宇不想伤害警察,他说,“明局长,请您带您的人撤出大楼!”

“郭宇……”明天罡做最后的努力,规劝道。

“明局,您走吧,我要数数啦。”郭宇说。

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明天罡看眼号码顿然紧张起来,外国长途,接听道:“我是明天罡。你讲,嗯,好、好。她在你身边吗?好,你别挂断电话。”

“我数数了明局长,”郭宇情绪又激动起来,歇斯底里道,“一、二……“慢,郭宇,”明天罡举着电话说,“你要找的人她很安全……”

郭宇愣然望着公安局长手中的手机,表情相当复杂,惊喜、疑虑……他问:

“泰国来的电话?”

“不信,你亲自听听。”明天罡说。

郭宇表示要听电话。

“红泥,你把手机给温暖……”明天罡对手机讲道,“哦,温暖吗,我是明天罡,郭宇不清楚你的生死……你跟他讲吧!”

他把手机扔过去,郭宇慢慢哈腰拾起,说:“温暖……”

“郭宇,是我,很安全,三江刑警保护我……”

郭宇热泪盈眶了,他握起爆器的左手慢慢放下去,埋伏走廊内的特警冲进来,瞬间发生的事,再次令人震惊。

龙宝润一把手夺下起爆器,这是他最后的疯狂了,人质突然变成了绑匪,角色置换得闪电一样快,绑匪恐吓道:

“你们都退后,退后!”

明天罡扬手命特警向后退。

“明天罡,你不能走!”龙宝润露出凶相,“游戏还没有结束,我俩接着玩啊!”

“你想干什么,龙宝润?”明天罡问。

“我们谈谈!”龙宝润说。

“谈什么?”

“谈谈你怎么盯上我的?”龙宝润问。

突变消息传到楼下临时指挥部,公安局长给绑匪当成人质这还了得,赶到这里的市委常委、政法委程书记指示道:

“一定要保证明天罡同志的生命安全!”

从现场回来的刑警介绍,总经理室有三个人,绑匪龙宝润,人质公安局长,还有一捆炸弹,郭宇的角色就是炸弹,起爆器在龙宝润手上,他起爆郭宇就爆炸。

穷凶极恶的龙宝润不是郭宇,目的明显不同,郭宇为心仪女子铤而走险,龙宝润则不同了,他要报复……随时都有引爆的危险,指挥部果断决定:大楼内的警察全部撤出。

狙击手仍在原位置上,瞄准新的绑匪,龙宝润手握着起爆器,射击机会很少,百分之一的机会也要等待。

指挥部的人通过话筒向楼上喊话,劝说龙宝润终止犯罪……

“怎么样啦?”温暖心焦万分道。

三江刑警比她心里更急,看不到营救人质的结局,通话突然中断,出现了悬念。

“还没有消息。”罗红泥说。

“真没想到郭宇会这样做。”温暖叹然道。

她为什么如此想呢?郭宇对自己的倾心她看出来了,但是危险的爱,而且没结果。

“知道我是龙总的小三吗?”她这样婉转拒绝他。

“知道,可我不管。”郭宇说。

温暖还能怎么说?痴情者可不管这些,他一如既往。她始终跟他保持距离,也许有一天他们能走到一起,但不是现在。谁会想到就发生这件事,她问:

“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刑警说只有两种结果:和平解决和发生爆炸。

“爆炸?”温暖心里一哆嗦。

罗红泥安慰她,三江警方多次成功解救人质,这场危机也会和平地解决,他劝别人谁劝他,心提吊着,在场的有战友,他们的生命安全令人担忧。

“龙宝润太坏啦!”温暖说。

“怎么说呢?”

“郭宇嫉恶如仇,他肯定发现龙宝润什么,才与他同归于尽。”温暖猜测说。

“不是因为你?”刑警问。

“有我的原因,不全是。”温暖说,“他知道太多龙宝润的事,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们在等待三江方面的消息时,谈龙宝润。

“龙宝润戒备心最强,对谁都不完全信任。”温暖深有感触地说。

颂猜的事情温暖是知道内容最多的人,也不是全知道。几个心腹把所知的拼到一起,才是完整的真相。

跟龙宝润单独在一起,她说:“我觉得派我到颂猜身边,不是去做翻译。”

“哦,你有这感觉?”

“颂猜本来汉语很流利,直接对话没问题。”

龙宝润跟她**还未开始。心情雨过天情一样明亮愉快,他说:“感觉准确,你是我知心的人,可以透露一些。小三儿,你说颂猜来三江干什么?”

“同我们合作开发房地产啊!”

“皮毛。”

“皮毛?”温暖头次听到这样说法,泰国红东方集团老板颂猜不远万里来三江干什么?搞房地产赚钱!还有别的目的?

龙宝润在**过后一切满足,喜欢她是主要原因,告诉她道:“你发现他使用探测器,那东西是找金子、找财宝的专用工具。”

从使用这种工具看,如此猜测合情合理。但是她还是不能理解颂猜的行为。

“你对三江地区,尤其是白狼山不了解,过去山里有很多金场,伪满时期日本人把持黄金开采……有一个传言,在三江地区传扬了几十年,至今仍然有人在传。”

温暖不知道这个传言。

“日本人投降前,在白狼山埋藏了金子。”他说。

“颂猜找金子?”

“找金子!”

“白狼山真埋藏了金子?”

“埋啦!”龙宝润目光猛然变得狡黠和贪婪,说,“很大一批金子,我们不能坐视,要参与,分一杯羹。”

温暖看见一条贪婪的虫子躲在阴暗角落里,许多捕食者都善于设伏。龙宝润在那一时刻就是条凶猛的虫子。她的疑问来了,问他道:

“颂猜怎么知道白狼山埋藏金子?难道他听到了那个传说?”

“这也是派你到他身边去的目的之一。”龙宝润说,他对颂猜的埋藏金子的消息来源,也有一定的推测,没有得到证实他不能说,“记得我们到颂猜家做客,他提过白狼山。”

温暖记得那件事,当时她还惊讶颂猜知道白狼山,它不是长白山,默默无闻的山,远在泰国的人怎么知道它?

“汉话说得好,他在中国呆过也说不定。”龙宝润坚信不移存在埋藏金子事实,很直白地说,“金子不能让颂猜独吞。”

暗中注意观察颂猜寻找金子的行踪是她的任务,不久便发现颂猜确实找到了什么,并画了一张图。

“藏金子图?”三江刑警问。

“应该是,”温暖还说出一个秘密:龙宝润要得到这张图,原则是即看到图,又不被颂猜发觉,“偷拍。”

偷拍那张图的主意是龙宝润出的,具体执行全靠温暖。她已经同颂猜上了床,有机会接触放图保险柜的钥匙。

“这事让邓学武做,你闪开身子。”龙宝润轻易不可暴露,她还要在颂猜身边隐藏下去,“你负责弄出保险柜的钥匙模型,配把钥匙打开保险柜取出图拍照完,再放回去。”

“结果呢?”刑警问。

“邓学武趁我和颂猜离开8088房间空挡,偷拍了那张图。”温暖说。

颂猜遇害后,三江刑警并没见到那张原图,罗红泥说:“保险柜里空空的,没见那张图。”

“大概被邓学武偷走了。”她说。

“在颂猜的生前吗?”

“估计在他死后,你们到8088房间之前。”温暖说邓学武身手不凡,做这些事情行家里手。

“温暖,龙宝润为什么下令除掉你呢?”罗红泥问。

温暖突遭暴雨的植物一样,现出明显伤痕。她说:“他以为我知道他们对颂猜下手的事情,怕向你们警方提供线索。”

三江刑警紧紧追问:“他们杀掉颂猜?”

“有绝对理由。”她说。

“金子?”

“对,因为金子,他们可能陡下重手。”温暖坦陈跟龙宝润的关系,没隐瞒什么,龙宝润如何指使邓学武去刺杀颂猜内幕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她望下窗外,雨依然落着,忧心道,“不知他们怎么样啦?”

三江刑警的心情跟她一样焦躁不安,期盼好消息传来,人质危机和平解决。

“我死拿你垫背,似乎不太公平。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龙宝润手持起爆器,拇指挨着一个红色按钮,只要按下去郭宇就会爆炸,整座大楼飞上天。

公安局长以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望着绑匪,任何劝说都无意义,愤怒地听他口吐狂言。

“明天罡,你对我穷追不舍。”龙宝润质问道,“为了什么?”

“正义。”明天罡义正词严道。

嘿嘿!龙宝润蔑视地笑。

在场的郭宇极度后悔,搞什么炸药,造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炸药绑在身上,自己却控制不了爆炸,某种意义上讲,自己成了龙宝润的帮凶,一旦爆炸,自己咎由自取,明天罡局长死得冤……他怒斥道:

“龙宝润,你不仗义,明局长为救你才来的,恩将仇报!”

“闭嘴!你懂得六!”龙宝润呵斥道。

郭宇并没住嘴,继续说道:“你不是爷们,采取这种卑劣手段……”

“郭宇你是什么东西,你用炸药胁迫我是爷们?有资格贬斥我?”龙宝润说,“你今天也死定了,垫背也算你一个。”

“龙宝润,我们俩的仇怨,你可以另选择一种方法,放了郭宇。”明天罡跟绑匪谈判,“我愿身绑炸药。”

“你当想英雄?我还真没法满足你。”龙宝润恶到底,说,“郭宇这小子真不能放,他向你们告密……明天罡,你说我到了那面,也需要一个管吃喝拉撒的人不是?”

明天罡凛然面对死亡,多少语言也难说服绑匪改变主意,他相信楼外大家在想方设法营救自己,最大能力的配合就是拖延时间,或许转机就在拖延的时间里。

“宝润!你千万别傻啊!”楼下传来他妻子红十的声音,“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解决,非采取过激行动。”

龙宝润听见了,他不听任何人劝,邓学武被抓,老板双规,命令除掉温暖的事败露,过去所做的一宗宗一件件,都够捕够判够杀,束手就擒难改不归路的结局。

“宝润……”红十在楼下苦苦哀求道。

自感穷途末路的龙宝润丝毫未动心,亲人动摇不了他跟公安局长同归于尽的决心。

炸弹在最最关键时刻,郭宇想到解除危险唯一希望在自己身上。假如让龙宝润手中的起爆器失灵,上前去硬抢夺不成。扯断连接炸药的某根导线……他死死盯着自己,稍一动作,他就可能起爆。

楼外的人仍然做着努力,营救几乎看不到一丝曙光。

“龙宝润,你承认自己是失败者。”明天罡向他发起进攻,主要目的拖延时间,“所以你破釜沉舟。”

“我不是失败者。”龙宝润说。

“一个输得很惨,畏罪才选择自毁之路。”明天罡说,“房地产业面临寒冬季节,你为老总突然自杀,社会上怎么说,你经营失败,负债……为逃避失败……龙宝润原来如此,三江首富不过如此。”

此话似乎触动龙宝润的要害,他自称是三江的成功商人,死后落个不明不白他有些不情愿。说他就此回心转意了也没有,公安局长说这些,无非让他放弃起爆……明天罡讲这些话的效果我们的故事有了决定性的转折,郭宇熟悉这里的一切,一扇窗户一扇门,他的身后就是落地窗,这扇窗的下面是车库的水泥房盖,是大楼后身。他在龙宝润略微放松盯视自己,一转身撞向窗玻璃,哗啦破碎声响刹那,龙宝润按下起爆器按钮,一声巨响在楼外响起,地动山摇,特警上前扑倒绑匪。

许多人看到最惨烈的一幕,郭宇在半空中爆炸,像一个红色的礼花散开……一行泪水泫然滚出公安局长的眼眶。

一场危机以惨烈,说壮烈也行,结束。

龙宝润进看守所的那天提审邓学武,刑警说:“龙宝润进来了,你自己说,还是让他说你。”

邓学武听出龙宝润被抓,态度立刻就变了,说:“我自首。”

刑警和犯罪嫌疑人对话如下:

“说吧!邓学武。”

“颂猜是我杀的。”

“你们有仇?”

“没有。”

“你为什么杀他?”

“龙宝润命令我杀的。”

“仔细讲……”

邓学武讲了龙宝润如何指使他枪杀颂猜。

“叱干馆长案子谁做的?”

“也是我。”

“你为什么杀死他?”

“龙宝润叫我杀的。”

“讲……”

邓学武讲了龙宝润怎样指使他枪杀叱干馆长。

“为什么杀他们两人?”

“龙宝润没说,但我能猜到。”

“为什么?”

“金子。”

“什么金子?”

“颂猜找到藏金子的准确位置,龙宝润得知后杀掉他,自己独占。”

“埋金子是怎么回事,金子在什么地方?”

“这些我都那不知道。”

“使用什么凶器作案?”

“七七式手枪。”

“枪哪里来的?”

“偷马光辉的,七年前龙宝润叫我偷的,马光辉查受贿案查到龙宝润,他策划了让马光辉住手的办法,让他丢枪……”

“那支枪呢?”

“扔在叱干馆长遇害现场,你们捡到了。”

提审出乎预料的顺利,邓学武兜出龙宝润的底。“7·31”命案彻底告破!

龙宝润始终不肯说出颂猜绘制的那张埋藏金子的图,他肯定要把它带到棺材里。

但是,这丝毫未影响找到那批金子。

高科技的东西在原老爷庙遗址下面,尘封几十年的故事挖掘出来,大约一吨黄金和七具尸骨。

尸骨摆放整齐,像是操练中列队呈稍息状。显然是人精心摆放的,头的方向朝东南,是他们的家乡日本,回家的愿望几十年。

“帮助他们回家吧!”明天罡说。

消息传到泰国,颂猜的二夫人高桥惠子跑到公公的坟墓前,她说:“您老人家的愿望就要实现了,黄金找到了,七具遗骨也找到了,我马上飞回日本北海道报信……”七具遗骨的故事,留给岁月去结局,凡事最终都有个结局。

白狼山的确挖出了日本宪兵当年埋藏的黄金,三江有一个人却疯了,准确说疯疯颠颠,他见人就说:

“是真的吧,有金子。”

而后便是哭和笑组成的歌谣,崔二哥变成了钟二哥:

金窝窝,银窝窝,总共九缸十八锅;

不在前坡在后坡。

你若不信,去问钟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