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毒蜂筑巢

马光辉决定跟明天罡谈一件事,是他在七年前就有了的想法,之所以等了七年时间,他认为不成熟是原因。

“他们向我发动立体进攻。”七年前马光辉对明天罡说,“如果我意志不坚强,早被俘虏。”

明天罡问立体指什么?

“金钱、美女、恐吓。”马光辉说。

金钱铺路,摆平事;性贿赂,性公关……已不是什么秘密。马光辉接手龙飞房地产公司的案子,根据举报的线索一路查下去……一天下班,在家门口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

“马科长。”

“你是谁?”

“我受朋友之托,和你谈谈。”

“谈什么?”

来人直截了当道:“你办的案子。”

“谈案子,明天到单位找我……”

“马科长,直说吧,你能高抬贵手的话,”来人扬了扬手里的黑提包,说,“这里边二十万元现金,作为酬谢。”

马光辉拒绝了。

紧接着美女出现,马光辉被请去天歌酒店喝朋友生日酒,白酒没少喝,头晕得很,朋友开了房间,他当夜睡在天歌。故事也在那个夜晚发生,睡梦中门响动,他急忙打开床头灯,一个女人姗姗进来。

“你干什么?”他惊诧道。

女人满脸微笑,大大方方的坐在床边,她说:“紧张什么,我不吃人。你又不是处男!”

“我不认识你。”

“这有什么关系。”女人拿出一包烟,说,“对不起,行吗?”

“吸吧。”马光辉猜测女人的目的,夜半三更的未经允许闯入客房,与一个**的词汇关联。

客观地说女人吸烟的姿势很美,人长相漂亮,他心生惋惜,她是干那个行当的太可惜了。

“我为朋友找你办一件事,”淡淡的烟雾云一样遮盖脸颊,美丽得更朦胧,歉意道,“冒昧擅闯你的房间。”

她不是那种人,马光辉心稍稍落下些。他问:“你朋友是谁?”

“这无关紧要。”她说,“你在办一个案子?”

马光辉不能回答她的问话。

“哦,我这样问太唐突。”女人单刀直入,说,“如果能忽略你手头的案子,我们好好谈谈。”

马光辉回避女人直视的目光,眼神**裸的暗示:她要……他没有遭遇性贿赂经历,不免紧张。

“怎么样?”她楚楚可怜,却直白地问。

酒已大醒,马光辉联想到家门前手提二十万元的男人,他们都为一个案子来的,尽管没讲出为谁做这些,明显就是为他,马光辉心里清楚那个人,他再次拒绝。

“其实,桃花运也不是到处都发生。”女人撂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走了,她说,“机会失去,就不会再有了。”

金钱、美女都是温柔一刀,马光辉接着挨第三刀,电话恐吓,打到他的手机上,夜半他在家里,说:

“你赶紧放手,否则对你不客气……五千块钱,就有人愿意废掉你一条腿。”

金钱,美女,恐吓三部曲,立体向马光辉进攻,他倒是没怕,也没退缩,检察官如果太在乎这些,一个案子也办不成。

“你认为他们这样做,与一个案子有关,”时任市刑警支队长的明天罡问,“哪个案子?”

“与我正在侦查的案子有关,受一个人指使。”马光辉自责道,“我太大意,低估了他们的能力。”

“枪……”

“无疑是向我砍来的第四刀,这次我没躲过,”马光辉承认被人打败,受了伤,几乎是致命伤,“至少他们暂时胜利了。”

“你估计接你办案的人,案子接着查下去?”

“但愿查下去。”马光辉失望地说,“可能半途而废,不了了之。”

此事如何进展,马光辉基本猜准,但是拭目以待才更客观,最后龙飞房地产公司贿赂案以查无实据结案。

“你肯定丢枪是一场阴谋?”明天罡问。

“肯定。”

贿赂和恐吓者已讲得露骨,他们阻止查案,为保护一个人,自然是公司总经理龙宝润。

“那个人是谁?”

“明队,我不能说。”马光辉怀疑归怀疑,缺乏确凿证据,他是位十分严谨的检察官,结论不可随便下,他说,“我一定找到他。”

什么叫坚韧?明天罡顿然见到,他问:“你那么自信找出他来?”

“鲁迅先生说,捣鬼有术也有效,但不长。”马光辉说,“他们偷走我的枪,达到了目的,却也告诉我他们是谁。”

“我给你一点建议……”

七年里,马光辉一直在寻找偷走他枪的人,正如明天罡推断的那样,认准的方向没有变,马蜂窝明晃挂在三江社会的大厦上,摘它不仅需要勇气,接受七年前明天罡给他的建议,不要直接用手去摘,弄清它周围环境,毒蜂数量,认清蜂王面目。

他盯蜂房没敢错眼珠(稍失神),蜂窝的环境超出想像的复杂,黑黑白白混淆,盘根错节……尤其是蜂房外面的保护色,足以使人眼花缭乱。弄清这个蜂房是他的目标,雷打不动!

找到当年拆迁的吴壮,他是重要的当事人,确定他在白狼山里,才有了昨天的拜访。吓破胆的人,提起当时情景仍然心有余悸,最后还是道出他曾遭房地产商恫吓,他们是龙飞房地产公司的人,还说出破锣嗓子的男人,他要把这一线索反映给警方,当然还有多年来获得的个重要情况,对谁说,他不能轻易,翁力在找他,问的无非是这方面东西,对他说之前有必要见明天罡,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明天罡在局长办公室和马光辉交谈。

“明局,本来七年前就该对你讲的,现在才对你说。”

“我能理解。”明天罡说。

“我承办的是龙飞房地产公司贿赂国土局领导案,他们征的那块地就是后来建商品房──紫罗兰花园。”

“动迁户上访……”

“是那个工程。”马光辉说。

龙飞房地产公司在补偿金额上同动迁户产生矛盾,在未达成一致协议情况下强行拆迁,激怒动迁户集体上访。

“后来平息下来。”明天罡知道结果。

“平息的背后是令人愤慨的暴力。”马光辉说,“动迁户上访推举的领头人叫吴壮,有人夜里蒙面闯入他的家,大砍刀分别架在他们夫妇脖子上,威胁他们不准再上访,乖乖搬家。”

“他们没有报案?”

“不敢报案,据吴壮讲,那伙人放下狠话,不搬家杀他们全家……”

公安局长听到这些感触不一样了,恶人横行霸道到了什么程度,以杀人相威胁动迁户搬家。明天罡说:

“他们是龙飞房地产公司的人?”

“吴壮说是,我认为也是,道理很简单,别人不会赶他们搬家腾地方。”马光辉说,“吴壮记住其中一个人的语调特征,他个子很高,声音特别,破锣嗓子。”

破锣嗓子,明天罡立马想到一个人,说:“龙宝润的司机很像,他就是别破锣嗓子。”

“就是他。”

“噢?”

马光辉以前见过龙宝润的司机,印象极深是说话声音,个子有一米八十多。吴壮讲出拿刀威胁他们的人特征,跟他正好对上号。

“吴壮没看清他的长相?”

“他们都戴着头套,捂得严严实实。”马光辉说。

威胁动迁户戴着头套,如果不是职业作案,就是熟人、容易遇到的人,总之怕人认出来。是龙飞房地产公司的人,这样做好解释了。

“龙飞房地产公司用威胁的手段,轰赶动迁户搬家,受到威胁的就不是吴壮一家。”马光辉说了线索,立刻否认掉,“现在找那些动迁户难度大,事情过去了多年,龙飞房地产公司可能改变手法,回迁时在面积上给予补偿作为封口,他们什么都不会讲,像吴壮这样肯讲的人凤毛麟角。”

哪怕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作证,野蛮拆迁事件揭露出来,意义不在纠正一次违法强拆,龙飞房地产公司其他违法行为由此做导火索,受到查处和追究,一个脓包被捅破,许多掩盖的东西暴露出来,包括马光辉受害的真相。

“吴壮肯出来指证吗?”明天罡问。

马光辉寻思吴壮,山里一夜长谈,他态度明朗的部分,对黑恶势力深恶痛绝,模糊的地方是对过去的事不愿再提起,劝说他站出来揭发那次砍刀威胁搬家,他说:

“似乎不现实。”

“害怕?”

“害怕只是一方面,主要的是看不到威胁他们的人可能受到打击,甚至见他们耀武扬威,龙飞房地产公司在三江举足轻重……他们更不敢用鸡蛋砸石头。”马光辉说,“除非看到希望。”

希望指什么明天罡清楚,这种希望目前难以实现。明天罡问:“你认为如何做才能让吴壮他们看到希望?”

“警方行动。”

警方行动?明天罡觉得盼这个希望的不止是受害的动迁户,也包括马光辉,还有更多人。警方行动需要掌握犯罪线索需要有力证据,不然如何部署行动?

“介入调查。”马光辉说。

事实上,警方有了行动,重新捡起丢枪案,七年后找枪,意义已不是简单地寻枪,明天罡问:

“你认为我们无动于衷?”

“恕我直言,你们重提丢枪旧事,还不是命案现场有枚七七式警用手枪的弹壳,断定是那支枪发射的,才来找我。”

“你这么想?”

“明局,我相信你,”马光辉动感情道,“你是我的希望,七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支持我……”

“因为我认为你是受害者?”

“正如当年你说的,我是一场阴谋的受害者。七年我在愤怒和煎熬中度过……”马光辉感触道,“面对强大的势力,我显得微不足道,谈不上反抗了。明局,我一直在想,当年就该把真相告诉你,原谅我的狭隘,对你也遮遮掩掩。”

“你办的那个案子?”

“案子涉及一个人。”马光辉没立刻说出名字,望眼关着的门,看得出他仍然犹豫。

明天罡用一种刚毅目光望着他,让对方感受到正义的力量。马光辉冲破最后的犹豫,说:

“王雁书。”

“牵涉他?”

“匿名信指向他,说龙飞房地产公司征地向他贿赂。”马光辉等于回答了一个七年前提出的问题,那时因纪律,因故虑,种种原因,也同今天回答一样,也有种种原因。

王雁书,时任市国土资源局长,35岁的年轻局长,三江政治明星,担任副局长才28岁。现任市政府市长助理,未来市长的苗子。这样一个人物,可不是随便调查和随便诋毁的。马光辉接受案子时,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查实和解脱一个重要人物,决定一个侦查科长的命运走向。

“我接近事实,遭到立体轰炸。”马光辉直率道,“我几乎招架不住,差点儿给击垮。”

可想而知,马光辉过了金钱、美女、恐吓的三道关,最终还是遭暗算。不可思议的事情连续发生,丢枪他被解职,反贪局长交流到外地任职,老检察长退休,贿赂案子以查无实据结案。龙飞房地产公司空前发展,赶上2007年房子涨价,一跃成为三江地产龙头,实现龙的真正腾飞,王雁书升迁市长助理兼三江国资委主任。

“根据举报线索,王雁书在龙飞房地产公司入了干股,我找时任公司财会部长叶紫,约定第二天谈话,丢枪的事情发生……”马光辉无可奈何,停职了案子移交了别人,“此事不了了之。”

叶紫这个名字耳熟,明天罡问:“龙宝润的秘书吧?”

“温暖之前的秘书。”马光辉说。

叶紫这个总经理的秘书未干到温暖的出现,做公司财务部长时间也不长,龙宝润老婆容不得外姓掌管公司财务大权。轰走她,还是她自找台阶下外人不清楚,离开龙飞房地产公司开酒店。

“天歌酒店的经理。”明天罡想起来叶紫是谁。

“我查清了她的身世。”马光辉说。

叶紫原在一家叫今夜不回家的歌厅做领班,管着几十名小姐,她是从不上台、坐台、出台。龙宝润经常出没这个歌厅,陪客户、陪领导,多数是自己出来消遣。

“找个靓妹。”龙总司机邓学武,哑着破锣嗓子对领班说,“挑档次一点的,到波斯湾去。”波斯湾是一个包房的名称。今夜不回家歌厅的包房都以湾命名,美罗湾,悉尼湾,红海湾……“我们有八只贝壳,十条鱼。”叶紫自豪说,歌厅老板心出彩,将漂亮小姐冠以花名贝壳和鱼,吸引顾客全靠这十八个人。

“贝壳名贵点儿的,别拿臭蛤蜊糊弄人儿。”邓学武说。

“放心吧,包你满意。”叶紫说。

八只贝壳四只有了客人,还有四只,分别是夜光贝、白玉贝、珍珠贝、七角贝。领班指派一只贝壳,说:

“你去波斯湾,陪好客人。”

白玉贝去了,不到五分钟回到领班面前,撅着嘴道:“没看中我,让您再派一个过去。”

“没看中?”叶紫略惊讶,白玉贝算得上雅致,一般的客人都会喜欢,她要满足客人要求,对另一只贝壳说,“夜光贝,你去吧。”

这只贝壳时间更短,估计不会超过三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也就是在客人面前一站,被瞥上一眼,轰了出来。

第三只贝壳来自大山里,棱角一些,她说了句极其粗俗的话:“只要他长着那东西……”

七角贝蔫在领班面前,说:“他都没瞅我一眼,撵我出来。”

最后一只贝壳了,珍珠贝也同样遭到前三只贝壳的命运,全没看上。叶紫犯难了,四只贝壳他没看上一只,档次小姐只剩下鱼了,派哪条鱼去呢,思忖之机,邓学武走出来,有几分吓唬道:

“再找不出我们老板满意的人儿,明天换地方玩啦。”

龙飞房地产公司是大客户,几个包房他们长年包着,走了可是跑掉财神,等于跑了钱。

“还有鱼任挑选,我立马安排。”叶紫说。

邓学武盯着领班。

“你、你看我?”叶紫惊讶道。

“对呀,看你。”邓学武眼都不眨说,“叶小姐比那些臭鱼烂蛤蜊强上百倍,你去陪陪我们老板。”

“我是带班。”她婉转谢绝,意即不上台,“稍等,我安排人过去。”

“鱼?就是世界名品种也不要。”邓学武直截了当道,“我们老板请你去喝一杯。”

常有客人请带班喝些什么,重要客人是不能拒绝的。龙飞房地产公司的龙总属于高看一眼的客人,叶紫踌躇。

“走吧,叶小姐。”

半推半就,不十分明朗的态度,被人推到一个注定改变命运的人面前。

“叶紫不久成为龙宝润的秘书,带她去过泰国……”马光辉说。

“等等,你说叶紫去过泰国?”明天罡打断他的话,问。

马光辉说他的调查结果,叶紫去过泰国,温暖也去过泰国,老总带她们出去,异国之旅风流、浪漫不言而喻。

“她怎么离开龙飞的?”

“情敌之间的战争,”马光辉说,“叶紫是龙宝润的小二儿。”

小二儿、小三儿成为小妾的代名词,不同二奶、三奶,较固定的情人可称序号小二儿、小三儿,甚至小四儿、小五儿,多为戏称。

“叶紫做龙宝润的小二儿是公开的秘密,因为人人知道,龙宝润的妻子自然就知道,轰赶她出龙飞公司,开了酒店。”马光辉讲道。

公安局长联想到另外一件事──命案,死者住在天歌酒店,该酒店是龙宝润昔日小二儿开的,颂猜住在这里是巧合吗?刑警出身的明天罡不这么想,有什么微妙的联系吗?

“明队,给您提个建议。”

“说吧,直说。”

“对龙宝润的司机进行调查……”

“理由他是破锣嗓子?”

“当然不只是体貌特征像,重要的是邓学武非等闲之辈。”马光辉说,七年里他把医院抢救小学同学林志高的细节想上三千六百遍不止,认为枪在医院丢的,再把医院重点时间段仔细回想,有的人当时想起来,有的想了多次才想起来,急救室有一个细节,林志高推进急诊室时,至少有三伙患者在抢救:一个心梗老头,三个车祸受伤的人,加上林志高,急诊观察室热闹成一锅粥,记得随交通肇事人来的人中,有一个人男人,扯着破锣嗓子跟医护人员讲话,后核实为邓学武。他说,“我查了这个人,他在体校做过射击教练。”

射击教练应该熟悉枪,喜欢枪,邓学武最易让人和枪联想在一起,和枪联想在一起与命案还有多远?也许风马牛不相及,也许微妙联系,也许枪就是他偷的。

公安局长考虑是否接受他的建议,目前尚看不清邓学武的面目,嫌疑上升需要证据,迹象或者马光辉的调查表明,这个人需要注意,从现在起纳入视线,具体怎么做要研究。

“明局,我想起来了,邓学武的确在医院急诊室出现过。”马光辉补充他给警方建议的理由,“前后的事连在一起想,绝非巧合。”

“我们可以把邓学武列为嫌疑人,至少是重点人。”明天罡表态,马光辉需要公安局长表态,“往下你……”

“一如既往寻找。”马光辉斩钉截铁道,转而是沉郁,寻找的结果怎么样且莫论,沉郁中的斩钉,表现出来的沉毅令人钦佩。

明天罡点点头,他明白马光辉说的寻找指什么,点头是支持,马光辉需要支持。

他们的谈话结束,明天罡独自一个人沉默在办公室里,今天马光辉来访,证实自己一个沉淀许久的判断,毒蜂房和蜂王清晰起来的东西,令他窒息……

欧阳志学办好了罗红泥和小韩的护照,向明天罡汇报道:“明局,护照办好了。”

“让他们马上走。”明天罡说,“欧阳,翁力这一组撤回来。”

“不找枪啦?”

“找,换个角度。”明天罡说。

怎样换个角度?欧阳志学猜想局长的部署,肯定不去找马光辉,至于做什么他猜不出来。

“当年恐吓动迁户的人叫邓学武,他曾出现在马光辉丢枪的重要场所……”明天罡讲道,“他是龙宝润的司机。”

“司机?”

“不仅仅是司机。”

马光辉走后,明天罡仔细思考了这个人物,如果偷枪阴谋是他们策划的,龙宝润的身边就应该有个熟练使用枪的人,是不是邓学武呢?马光辉七年前对枪的去处推测没错,对手目的很直白,偷走办案人的枪,并非善良,而是聪明,如果采取过激行为,明显案子是被调查人做的,警务人员丢枪,以此整倒他。

“司机可能成老总的心腹。”欧阳志学说,“我们应将邓学武作为突破口,攻破毒巢。”

“对,我们要弄清巢穴里分工①,他充当什么角色。”明天罡说,他要做出新部署,“翁力他们组从现在起,密查邓学武,一定密查,万万不能让蜂子炸窝。”

龙飞房地产公司假设成蜂房,还不是惹怒蜂子的时候,提前惊动容易炸窝,秘密调查也是为干净彻底摘除它。

“这个行动范围?”欧阳志学问。专案组几十人,考虑对手盘根错节的社会关系,保密是必须考虑的。

“翁力、你、我,目前只我们三人知道。”明天罡划定了范围,讲出原则,说,“什么时候扩大知情范围,根据案情进展而定。”

“戴涛他们的任务?”

“不变,继续调查颂猜生前活动,和寻找与他接触密切的人。”明天罡决定给戴涛组增加一个任务,彻查天歌酒店,包括经理叶紫,弄清她跟颂猜有无关系,是什么关系,颂猜选择天歌酒店住宿,有无特殊原因,“颂猜使用的那个东西不见了,是不是在酒店失踪的呢?”

警方到现在还没弄清颂猜使用的是什么东西。对于颂猜使用的东─────① 蜂群有蜂王、工蜂、雄蜂三种蜂。它们分工明确。

西,专案组判断是一个探测器。探测什么,也有一个初步的判断,寻找地下什么东西。

戴涛找他表舅爷,弄清了老爷庙建和毁的历史,同时走访了钟吉振,他是日本人在白狼山里埋藏黄金传言的传播者。

“谣言,一定是谣言。”有人质疑道,“如果有其事,半个多世纪,早被人寻找到。”

也有将信将疑者认为,日本人投降前在金场炼制的黄金,总不能扔掉吧,想办法带走合情合理,只是数量,及运输的路线和方式有些匪夷所思。

“戴涛,你看呢?”明天罡问。

他亲自调查此事,面见了那个坚持这种说法的钟吉振,并非他捍卫传言的坚决态度,使刑警信服什么,戴涛倾向有黄金这件事,至于是埋在白狼山,还是运到别处去,难以确定。他说:“关于金子的传言,我相信一部分,日本人撤回国前,从金场运走炼成的金子毋庸置疑,是否因故没运出白狼山,肯定说就地掩埋,值得怀疑。”

颂猜找金子吗?问题摆在刑警面前。在颂猜是不是寻找金子上,意见出现分歧。

“找金子。”推断寻找金子的人理由说,颂猜背着探测器在白狼山里转悠,目击者见他探雷似的寻找,不是找金子,还找什么?

反对这种意见的人问:“颂猜怎么知道这个传言,即使听到了,他怎么轻易会信?白狼山绵延几百里,他漫无目标的寻找,精明的商人干这徒劳的事情?”

“他生前的行踪,基本告诉我们,他在一定的范围内寻找。”推断寻找金子的人说。

正确的结论,只能等真相大白出来。发生在六十多年前的事,一时半会儿难以弄清,成为千古之谜也说不定。如果不是警方希望在颂猜一点一滴言行上找到破案线索,早放弃迷雾缠绕的问题了。争议归争议,颂猜寻找什么东西这一点,意见相同。

“更多的疑点集中在颂猜身上,”明天罡说,“例如,流利的汉话,对三江地区风土人情的熟悉程度……他充其量只来过两次三江,再天才也记不住这些。”

“感觉他像在我们这里生活过,尤其是三四十年代的……”欧阳志学奇怪一个外国人,年纪推算那时颂猜没出生,“唯一可能,从资料上获得,或是什么人对他讲。”

“除非龙宝润,他在泰国几年。”

“龙宝润不像,言谈看不出他掌握那个年代的风土人情。”欧阳志学否定,又无合理的解释,“他为什么打听老爷庙的住持刘和尚,而没打听其他的僧人?那个庙里也应该有别的和尚。”

“叱干馆长说有,还不只一人两人,很多和尚老道。”

老爷庙旧址正是颂猜他们开发的商品房“山上屋”的位置,是巧合吗?现在看不到老爷庙任何遗址,只能凭猜测所在大体位置。

“难道颂猜找那座庙?”欧阳志学疑问。

“嗯,如果找庙,应该是找庙里的什么东西。”明天罡目前只能做这样推测。

“也许是黄金。”

一座烧毁的祠庙和黄金联想到一起,需要想像力,刑警更需要证据。如果有证据证明联想合理,意义不是破解一个谜团,而是一个命案。

颂猜在泰国是怎样一个人物,警方急于要弄清楚。

专案组派人去泰国的缘故在此,临行前明天罡强调,重点查清三件事:一是颂猜的自然情况;二是找到温暖,了解颂猜在三江她知道的情况;三是弄清龙宝润和颂猜的关系,搞清合作的内幕。

“找到温暖恐怕要费周折。”罗红泥说。

专案组分析到这一点,温暖在警方找她的前夕突然离境,是巧合还是逃避,如果是后者,找到她的难度可想而知。

“尽最大努力找。”明天罡说。考虑到即使见到温暖,也未必得到她的配合,配合不配合,警方可以清楚她的态度,确定她是不是嫌疑人,“如果不是故意躲避,她该出现,我们掌握温暖在芭堤雅。”

警方确定温暖在芭堤雅,明天罡以专案组长的身份找龙宝润,他说:“龙总,我们有情况向温暖了解。”

“她在国外,泰国。”

“因公因私出国?”

“公司派她出去的。”

“时间?”

“半年左右。”

“最近她回来吗?”

龙宝润说回不来。

明天罡问他温暖具体在什么地方。

“芭堤雅,我们的一个项目在那里。”

明天罡表情严肃,说:“希望龙总给我们提供帮助,譬如安排她提前回国,或回来一趟。”

“那个业务离不开她,至少暂时不行。”

“联系方法呢,电话号码?”

“对不起,明局长,我们通过泰国一个朋友的私人电话,和温暖联系,电话号码不便对外讲。”龙宝润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啊!”

温暖在芭堤雅,龙宝润不至于撒谎,但是不肯提供联系方式,他们的联系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全球通讯如此方便,还需使用私人电话转接吗?借口寻得漏洞百出,公安局长不想揭穿他,一切都在不经意间暴露,明天罡说:

“龙总,尽量帮我们联系她,如果能回来一趟最好。”

“好,我尽量安排。”龙宝润说,真话假话难确定。

罗红泥推测温暖可能不回避,配合不配合就难讲了。讲与不讲什么,都要跟她接触,试试她的态度也有价值。此行重中之重,了解颂猜,顺利弄清他的情况,线索可能就隐藏在他的故事里。

“你们到泰国找一个人,他是我的一朋友……你们找到他,调查更方便些。”明天罡说,他的朋友叫翟盛中,上世纪八十年代移居泰国芭堤雅,在当地华人协会做事,“省厅正通过公安部联系中国驻泰国大使馆警务联络处,请求帮助我们。这是中国驻泰国大使馆的地址、电话。”

罗红泥接过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地址:57 Ratchadapisake Road, Bangkok。 邮政编码:10310。电话:0066-2-245XX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