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算计(二)

黑熊怪结结巴巴,讲了好半天,才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

顾允成听了半天,却摇了摇头笑道:

“有劳你了,你还是赶紧坐下来吃饭吧,不过就是张四象无故殴打人罢了,虽然那人当时得急病,差点一命呜呼,可不也被人家救了回来吗?算是有惊无险,这事儿又能怎么利用呢?”

黑熊怪听了这话,嗷嗷的答应了一声,满脸沮丧:

“其实俺也知道这事儿也就到此为止了,就是想告诉主子,主子比俺聪明,说不定能搞出事儿来,上回在平定州那事儿不就摆平了吗?”

一旁的顾永成听了笑道:

“还别说,李兄栽赃嫁祸的本事那可是一流,可这事又能怎样呢?”

说着他朝旁边一言不发的李守心看去,笑着推了他一下:

“你快别想了,那人又没事儿,你又能怎样?”

李守心不为所动,细细思索黑熊怪口中所说的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能够有利用的地方。

这件事情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大致就是张四象轰走了他以后,自觉的洋洋得意,便在当铺内与几个掌柜摆了一桌酒,喝着就有点上头了。

偏偏这个时候,当铺门口来了一个卖布的白发老头儿,正在门口吆喝着卖布,惹得张四象有点烦,命人出来驱赶。

这本来也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偏偏这个卖布的白发老头是个倔老头,与门口的几个伙计发生了争执。

张四象平时讲究的是温文尔雅,可这人一喝了酒,难免原形毕露。

更何况他重挫了李守心,五六万两银子回来,难免洋洋得意,又趁酒劲,越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竟不顾周围几个掌柜的阻拦,劈手上去打了那个白发的老头几个耳光。

也活该出事儿,白发老头可能是有点疾病,再加上身子弱,扑通一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人事不醒。

虽到了快掌灯时分,街面上的人还不少,见出了事儿,一下子就全围了过来,张四象顿时就头大了。

大明终究也是一个法治社会,当街打死人,甭管你是什么身份,也是要惊官的,张四象怎能不害怕?

关键是这事儿非常麻烦,还牵扯着他二弟张四维,耍有言官因此抓住把柄,凭着这个事由弹劾张四维的话,也是极麻烦的。

张四象没有官身无所谓的,要是因此损害了蒲州张家最有权势的人物,唯一在朝堂上当官的张四维,那么他这个家主,那可就万死难以辞其罪了!

张四象顿时就慌了,连忙派人出去请郎中,赶紧现场救治,好在只是虚惊一场,问清那白发老头家在何方后,赶紧赔礼道歉不说,奉送了纹银十两,派店伙计送回家去调养。

事儿就是这么一个事儿,在别人听来,也是小事一桩,能有什么利用之处?

可李守心仔细想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总觉得是有机会,栽赃嫁祸一把张四象,如果这一手玩好了,说不定就能逼迫张四象,还回自己的银子。

他凝神细想,想到这件事的关键之处有两个人,一个是那白发老头儿,另一个则是送老头儿回去的车夫。

想到这儿,他忽然抬头,问那正在大快朵颐的黑熊怪道:

“你先别吃了,你现在马上去,守在那来凤庄当铺门口,想办法请他们一个店伙计过来!”

黑熊怪一听他这吩咐,连忙站起身一擦嘴:

“这个不难,主子既然吩咐了,俺这就去当铺把那人给你绑过来!”

说着话,黑熊怪站起身要走,李守心未免有点头痛,没好气的叫住他:

“谁说让你去当铺里面抢人过来,你必须守在门口,等他们关门上板时,趁人不注意,再把人请来,千万不要惊动旁人,记住了没有?”

“这样啊,也好办,那主子您瞧好吧!”

黑熊怪答应了一声,就转身走了,旁边的顾允成,满脸诧异,转过脸来问他:

“守心你这是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要冲动啊,你现在手里有这么多的货,还可以东山再起的,真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再关进大牢里,那就什么都完了!”

李守心笑着点了点头:

“顾先生,你不是评点我栽赃嫁祸的本领强吗?这回让你见一见我这无风三尺浪的本领!”

……

黑熊怪果然不负他的期望,很快就将一店伙计给扛来了,原来,黑熊怪力气大,只一掌就拍晕了那人。

李守心命黑熊怪将人扛进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房门,那人被放下以后,黑熊怪一瓢凉水浇醒,那店伙计一睁眼,马上就认出了李守心,大叫:

“是你?你为什么要我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说实话,那店伙计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满脸害怕的样子,逗的李守心几乎笑出声来,半天才平复下来,平心静气的问道:

“你不要害怕,只要你按我说的做……”

说着话他拿出一大锭雪花银,足足有二十两,直接扔到了对方手中。

那店伙计一下子就愣住了,满脸喜色的问:

“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可有一样,让我杀人,我可不敢!”

李守心哈哈大笑:

“没那么夸张,你小子命好,只要按我说的做,二十两一锭的银子,我还能给你一锭,而且全程你无需露面,此事过了之后,你还当你的伙计,一切的一切,只要告诉我两个人的下落就行!”

那伙计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告诉我那卖布的白发老头儿,还有雇的哪家车行,可否认识那马车夫?你把那车夫找来,剩下的事儿,跟你无关,你需要做的就是闭紧你的嘴,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四十两银子在大明已经是一笔巨款了,平常的打工者,月银能够拿到一两就很知足了,高的也才不到二两银。

这店伙计在来凤庄里只是低等杂役,月银怕连一两都不到,常年到头儿,几乎没见过五两银子以上的元宝,更别提二十两一锭的官银。

四十两银子就让这店伙计眉开眼笑:“得,我马上将那车夫找来,到时你可言而有信!”

李守心点了点头,那店伙计很快就将车夫找来,紧接着通过车夫又将那挨了打的老头儿找见。

那车夫,姓冯,叫冯刚,而那白发老者,姓马,叫马三。

李守心也不跟他们废话,先拿出五十两银子,与那马三约定,让其远走高飞。

至于这车天冯刚,此人是重头戏,少不得惊官去大堂作证,他当场拿出五十两的塞到对方手上,很客气的说道:

“这只是先付与你的,事若办得好,成了之后,这样的银锭,我再给你三个!”

二百两银子,那冯刚一年到头儿也不一定赚得来,顿时惊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您就说吧,到底有何吩咐,你就是我爷,我亲爷爷!”

李守心拿起老者马三留下的货物布匹卷,以及张四象送给马三的一盒子点心,很郑重的对他讲:

“阁下只需去当铺这么讲,这么讲,至少他得给你这个数!”

李守心向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又道:“你可千万记住,一定要演好了,演好了,今晚你不但能挣他的三百两银子,我给你的二百两银子也跑不了,演不好,那……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这事儿也就吹了!”

那冯刚一听这话,将信将疑道:

“他真能给我三百两银子?这银子会这么好挣?”

李守心狡黠的笑道:“我命人去城外义庄找具老头儿的尸体暂放你车上,接下来就全靠你了!”

……

那冯刚肩上扛着马三留下的布匹卷,一手拿着点心,跑的是满头大汗,慌慌张张的到了当铺,拍门大喊:

“东家呢?东家在吗,不好了,出了大事儿了,可了不得了!”

恰巧张四象已经入睡了,丁茂春连忙出来拦截,怒斥道:

“鬼叫什么!咦,你不是那送人的车夫吗?”

几个伙计一开门,那冯刚也演的好,慌的一批就跪倒在地上,哭诉的大喊:

“这位大掌柜,可了不得了,快把你们东家喊醒,是他打死了人了,这锅我可不背!”

饶是丁茂春极机警的一人,一听死了人,顿时脸色惨白,再一看地上,那盒点心,还有那个布匹卷,他慌忙的问道:

“那马三死了?可这怎么可能,从这儿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快别提了,刚开始是好好的,车子没往前走了多远,我只顾赶车,一开始还跟老头有说有笑,后来那老头不说话了,我也不以为意,只顾低头赶车,走了好长一段路,眼见快出城了,我还心想这老头的家到底在哪,刚一回头想问,才看见老头儿已经口吐白沫,想必是东家打得手重,当时没事儿,过后这老头儿就不行了,赶紧将马车停下,一摸老头儿,那老头儿的身子都僵了,这可怎么办?不行,我得报官!”

冯刚将李守心教他的这番话一说,丁茂春也慌了,再也无法淡定,慌忙命人去叫醒了睡梦中的张四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