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新思路

主菜上来了,两个人在吃的间隙中攀谈着。冯天海讲起了在剑桥读书时的一些趣事,还谈到会把中欧同学会里的一些人介绍给谭小雅。他穿着西装,左边胸部口袋里露出一截儿手绢,坐在那里切牛排的样子显得优雅而和谐。谭小雅心里有事,迎合着他,不时恭维两句。晚餐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她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您上次说的投资计划,我真的很感兴趣,现在像咱们公司这么靠谱的投资渠道可不多了,”她首先恭维一下,“我回去和男朋友说了这件事,他也挺感兴趣的,真的。不过我这人嘴笨,那天听到的很多东西都描述不出来,所以我男朋友有些犹豫。”

“这是正常的,”冯天海温和地说,“我们现在最低投入500万,这么大一笔钱,谁都会谨慎啊。你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他是警察,刑警。”谭小雅说,似乎有点羞愧,因为警察这个职业通常和“拿死工资”捆绑在一起,“他有套房子,我想劝他卖了投资,可是他犹豫……”

“警察是个很高尚的职业,”冯天海笑了,“当警察的人都是有责任感的人,谭小姐,我要向你表示祝贺。”他举起酒杯,谭小雅只好和他碰了一下杯。冯天海轻轻啜了一口,说道:“他犹豫是应该的,这正说明他真的会考虑后果,这样考虑的人通常不会受穷……”

“还不穷啊。”也许是喝了点酒的原因,也许是冯天海身上散发出来的让人信任的气息,谭小雅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委屈,“他那点工资……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连婚房都买不了。他这个人犹犹豫豫的,总是不肯卖房子。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想拉他一起赚钱,他还……”

她把杯子里的酒像喝啤酒一样一口喝下去,平复了下情绪,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索性把话挑明:“我是这样想的,我男朋友吧,主要是没有去香花派对,对咱们公司的情况和投资渠道一无所知,我这人嘴巴又笨……您看您要是不反对,我给他打个电话,有什么问题您教教他……要是可以的话,晚上我们俩一起请您找个地方喝喝咖啡什么的……”

把一个身家几千万的老板拉出来通过电话给自己的男朋友答疑解惑,男朋友还不露面。谭小雅很担心冯天海会不高兴,她看到冯天海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是这位男士很快舒展眉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微笑着说:“可以,乐意之至。”

于是谭小雅打了那个电话,打电话过去时正值王一川那边的会议间歇。在她想说“我这里找了人家经理给你解答一下”的时候,陈轶凡回到了会议室,王一川匆匆挂断了电话。

谭小雅要气炸了,特别是冯天海还坐在身边。她又拨了两次,都被王一川按掉,最后她把手机一扔,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捂住额头,遮掩住眼里的泪水。

冯天海在对面有些不自在,他扯了张纸巾递给谭小雅。谭小雅接过来抹着眼泪,没说谢谢,因为她怕自己说话会带着哭腔。冯天海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控制住情绪,又扯了张纸巾擦拭着眼角,强笑说:“失态了,失态了。”

“没关系。”冯天海说,“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否则你不会为了他这么伤心。”

他的动作、声音都很轻柔,莫名让人放松。谭小雅也许是憋得太久了,也许是希望向冯天海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向冯天海讲述了自己和王一川目前的困境:那是一个好男人,总是把她捧在手心,可是他总是在房子问题上患得患失;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可是他却迟迟不下决心解决婚房问题;自己之所以急着投资,也是为了两个人的将来。

可是那个浑蛋完全不理解她的苦心,他甚至挂断了电话。

说到这里,谭小雅又哭了,她极度委屈,为投资机会近在眼前却抓不住而感到绝望。冯天海静静地看着她,又抽了纸巾递过来。沉吟良久,他劝慰道:“别多想了,会解决的。”

“冯总,您是管事儿的,给我开个口子,我少投一点,200万,行吗?”谭小雅恳求道。

“哦……”冯天海尴尬地说,“这个……规矩就是规矩,即便是我也没有权限开这个口子。500万是公司规定的最低标准,少于这个钱,我们真的不能接。”

谭小雅挤出一丝笑,点点头:“明白,我明白……其实我也不该开这个口,多不好意思啊。”她殷勤地拿起醒酒器给冯天海倒酒:“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她强颜欢笑,低头切着牛排。冯天海看着她,半晌终于问道:“你真的很想投资吗?”

“是啊!我很想!”谭小雅抬起头,“不管多少,对我们将来结婚或者生活终归是有帮助的。”

“你男朋友实在是有福气,找到了世间的珍宝。”冯天海叹了口气,“谭小姐,我不能给你开口子,但是我有另外一个方案,你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谭小雅满怀希望地问。

“你有多少钱,交给我,我放在我的投资账户里一并投资。”冯天海说,“有收益了,我把分红汇给你,但是税你要自理。如果你不想投资了,随时可以把钱抽回。”

巨大的惊喜瞬间笼罩了谭小雅,她睁大眼,期期艾艾地说道:“可……可以吗?”

冯天海点点头。

“冯、冯总,”谭小雅激动起来,“太、太谢谢了!我投!我明天就投!我、我敬您一杯!”

冯天海笑了笑,和她碰杯,声音还是那么淡然:“请保密。也希望你男朋友能珍惜你这样的好女孩。”

新一天的工作是由一场争吵开始的。

争吵发生在凌季雨大律师和刘苡岚之间。那家伙上次被刘苡岚追得连滚带爬,按理说应该会消停一阵子,可是他一早又在重案队门口探头探脑了,只不过有点一瘸一拐。

冤家路窄,此言绝对不虚。他正在街边晃悠,刘苡岚开车过来在他身边一个急刹,吓得这厮差点摔倒在马路牙子上。刘苡岚冲下车想抓住他,要他赔奔驰车喷漆的钱,没想到凌大律师的无赖程度登峰造极,顺势躺在路边说刘苡岚危险驾驶,把他吓倒了,声称要报警处理。

王一川走到重案队门前时,凌大律师还躺在地上叫苦连天,嘴里哼哼唧唧地嚷着:“警察欺负人哪!”刘苡岚在一边气得脸色煞白。王一川看着没办法,走过去对刘苡岚说:“你别管了,开车进去,这里我来处理。”

刘苡岚眼里噙着泪,气愤地开车进了重案队。凌季雨躺在地上,伸着脖子看刘苡岚离去,嘴里却哼哼着:“快看,警察打人后走了!”

“别装死狗了!欺负小姑娘有意思吗?”王一川厌恶地说,“赶紧起来!”

凌季雨一骨碌爬起来。其实他耍这么半天活宝,就是为了不让刘苡岚找他赔钱。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嬉皮笑脸地解释道:“哪里欺负她了?这不是和小妹妹开玩笑吗?”

王一川摇摇头要走,凌季雨却凑过来,递了根烟,问道:“王队,上次说的事……最近就没抓什么人回来?那个碎尸案怎么样了?知道是谁了吗?”

“没有!”王一川推开他的烟,没好气地说。

“我上次说的,依然有效!要是嫌疑人家里有钱的话,你第一时间跟我说一说啊!”凌季雨把烟塞回烟盒,“王队,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死者家属要是来沪海市了,我也可以代理,我收多少钱终归要告诉你的……”

就差把“我会行贿”说出来了。王一川心里骂着“傻×”,转身就走。等他来到办公室时,他听到刘苡岚正在对着电话怒吼:“律师不就是归你们管吗?你们要处理!”

“她在给谁打电话?”王一川问张云军。

“给沪东司法局打电话,投诉那个凌季雨,说他以不正当手段揽案子。”张云军说,“看来那小子把刘苡岚得罪狠了。”

王一川断定刘苡岚这次投诉又会无疾而终,因为凌季雨不是本地注册的律师,人家的执业证在外地呢,沪东司法局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争吵风波刚刚完事,接下来又发生了一场打斗,这次打斗跟欧阳宁娟有关。上午9点40分前后,一辆宝马X5闯进重案队的院子,一个臃肿的年轻人从车上跳下,怒吼道:“欧阳宁娟!你给我出来!”

大家都认出这人是欧阳宁娟异母不同父的所谓弟弟宋晓旗。当年欧阳宁娟的亲爹曹大平抛妻弃女,娶了他的初恋女友卓芳妃,这个宋晓旗就是卓芳妃和前夫生的孩子。别看曹大平对自己亲生女儿心狠,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所谓继子却疼爱备至,视如己出,比亲爹还要亲。在继父和亲妈的疼爱下,宋晓旗拥有了良好的口才和健壮的身体。也因为继父和亲妈的溺爱,宋晓旗没走正道,在社会上惹是生非,进拘留所是家常便饭。曹大平这个绝世好继父经常跑来要求欧阳宁娟“帮帮你弟弟”。欧阳宁娟不管,曹大平就到处宣扬欧阳宁娟“没良心,不管亲人死活”,就好像欧阳宁娟欠了他们似的。

王一川闻声出来,正看到曹大平抓着欧阳宁娟的袖子撕扯,傅朗和张云军在拉曹大平,卓芳妃在阻拦宋晓旗,宋晓旗跟个疯子似的蹦着,一副要打死欧阳宁娟的做派。小顾突然叫了一声:“小心!”原来宋晓旗那小子仗着父母都在,又犯起了浑,找到一块砖头照着欧阳宁娟扔过去。本来几个人拉扯在一起,为了躲避砖头不约而同地弯腰,欧阳宁娟趁机挣脱曹大平的拉扯,跑进办公室去了。

砖头咣的一声砸在墙上。

曹大平还在发蒙,王一川已经勃然大怒,吼道:“蓄意伤人!铐起来!扭送派出所!”

院子里登时大乱,早就看不顺眼的赵继刚和小顾扑上去就把宋晓旗摁倒了,卓芳妃尖叫着去撕扯赵继刚,试图救儿子。重案队一墙之隔就是松园派出所,赵继刚和小顾扯起宋晓旗就往外拖。曹大平和卓芳妃跟在后面又拉又扯,喊得惊天动地,包括“警察打人了”“欺负老百姓了”等。当然也有比较硬气的话,比如曹大平在追出重案队大院时回头对着傅朗和王一川还喊了一句:“你们等着!我认识你们局长和政委,我一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傅朗走到王一川身边,低声说:“是来要房子的。”

“要什么房子?”王一川问。

“要欧阳把崂山五村那套房子过户给宋晓旗。”

“凭什么?”

“他前两天给欧阳介绍相亲,你猜怎么回事?”傅朗低声说,“他妈的简直是拉皮条,他是要把欧阳介绍给宋晓旗单位的老总,人家老总答应提拔宋晓旗当经理。那老总看欧阳就跟看歌厅小姐似的,说什么这辈子还没睡过女警察,欧阳怒了,泼了人家一脸酒走了。那老总回去把宋晓旗开除了,曹大平两口子就借着这事,想逼欧阳宁娟补偿宋晓旗。”

难怪那天晚上欧阳宁娟回到队里拼命打拳,她这是愤怒到极点了。欧阳宁娟妈妈死得早,外婆过世后给她留了一套40多平方米的老式公房。曹大平当初出轨不养女儿也就罢了,居然这样作践自己的女儿,还帮着继子找借口谋夺亲生女儿的房子,贱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登峰造极。

这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散去,王一川本打算回办公室去看看欧阳宁娟,突然发现有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他疑惑地看了一下,为首的是个中年人,一个小青年拎着皮包站在他的身后。

这个中年人40岁左右,相貌儒雅,文质彬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身后的小青年穿着衬衫夹克,衣着打扮和气质一看就是机关里的。他们似乎早就来了,想到这两人很可能刚才在一边看热闹,王一川冷冰冰地问:“找哪位?有事吗?”

中年人笑着走上来,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咱们沪东司法局公律科的副科长,常舒斌,这是我们科的小赵。我们来找这里一位姓刘的女警官。”说着伸出手来。

几分钟后,常舒斌和小赵坐在会议室里,刘苡岚坐在对面,傅朗和王一川在一边陪。常舒斌首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表示今天早上接到了刘苡岚对凌季雨的投诉,局里高度重视,专程派他前来了解情况。

刘苡岚算是找到了情绪发泄口,开始猛烈控诉凌季雨律师长期以来的行径,包括给门口小店的老板塞钱打听消息;上次烫了她的车;对当事人坑蒙拐骗;上次烫了她的车;恶意损害公安机关声誉;上次烫了她的车;跑到办公室来东张西望,有时还偷看文件;上次烫了她的车……她愤怒质问:“像这种律师之耻,你们主管机关就不管管?”她灵魂控诉:“像这种行业败类,你们主管机关就不处理?”

常舒斌副科长态度谦卑地接受了小刘同志的批评,表示:“这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好,还有改进的空间,回去以后一定要向领导反映这件事,希望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随后介绍了目前面临的困境。

“实打实地讲,我们一直是想处理这个人的,近几年我们接到至少十几起针对他的投诉。有的投诉他虚构事实骗钱,跟人家说能把人取保候审出来,收了钱却做不到;还有同行投诉他恶意诋毁,为了抢案子不择手段。我对这个人还是了解的,这个人在道德上有瑕疵,当年上大学的时候,他就在返校的火车上猥亵妇女,回学校以后还偷过钱,所以他现在不择手段,一点都不让人意外,这就是本性不好。”

“这么恶心?那你们还不处理?”

“我们管辖不到他。”常舒斌无奈地说,“这个人的执业证是在辽省铁山市登记的,你也知道咱们国家的律师执业证是全国通用的,他在那边注册、年检,在这边办案子,完全没有问题。要处理他只能是辽省律协处理,如果是我们沪海市的律师,我们早就下手处理了。”

“那就让辽省那边处理啊!”刘苡岚恨恨地说。

“没那么容易。”常舒斌说,“我们也试过发函过去,可是要处理律师,人家也要证据确凿,要做笔录,要听证,程序非常烦琐。而且他犯的这些事又不足以吊销他的证,所以对他的震慑力度有限。”

他说着就转向傅朗和王一川,诚恳地说:“这一次之所以过来,也是想和咱们这里沟通一下,之前投诉他的都是一些当事人,咱们公安机关对他的投诉还是第一次。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所以,能不能请咱们这里出一个公函,正式向我们这里投诉凌季雨?如果将这个情况通报给辽省,辽省那边肯定会高度重视,没准儿能够促使那边处罚凌季雨。我们实在是被这个人恶心坏了。”

刘苡岚听了就看向傅朗和王一川,恨不得立刻去写公函,傅朗和王一川却面露难色。刘苡岚以私人身份投诉是没问题的,可是以公安机关的名义对某个律师进行投诉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这个要局里盖章,重案队没这个资格。凌季雨是一块恶心的牛皮糖,看了就叫人厌恶,可是重案队却真没什么能直接投诉他的,刘苡岚的投诉也只是因为自己的车被烫了。

“这个,我们得请示。”傅朗含糊地说。

“那就请示一下,”常舒斌说,“这个人实在是咱们法律界的祸害,咱们要还法律服务市场一片晴天。”

傅朗笑道:“常科长对凌季雨这么了解啊,连他当年猥亵妇女和偷钱的事都知道,看来调查很久了啊?”

常舒斌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踌躇了几秒钟,道:“不瞒你们,我和他还真认识,大学时我俩是一个班的。”

“啊?”傅朗、王一川、刘苡岚大为意外。

“怎么说呢?这个人……嗯,在学校前两年也没看出什么来,”常舒斌斟酌着说,“可是大四寒假返校时,他在火车上猥亵妇女,还偷了人家妇女的内衣,被扭送到了铁路派出所,人家妇女看他可怜就没追究,派出所对他罚了款。后来回学校,他可能是因为交罚款没有生活费了,就偷同学的钱,被查出来了。”

“这……这人怎么没被拘留?还能考律师?”

“学校当时不想断了他的路,再说传出去也不好听,就给了个警告,把事儿压下来了。你也知道,只要没有犯罪记录,当时是可以参加律师考试的。”

“您知道得真详细啊。”王一川说。

“能不详细吗?”常舒斌苦笑道,“我是班长,也是学生会的干部,院领导找我们开会谈过这些事。因为这事,他在学校的名声都臭大街了,没人理他,我们拍毕业照时都没带他。”

“原来大学时就不是个好鸟!”刘苡岚气呼呼地说,“傅队,咱们投诉吧,收拾这种人,为民除害!”

傅朗呵呵笑着说:“这个,回去商量,回去商量。”

“好,那这件事我过几天来问。”常舒斌说,“几位领导务必重视啊,我们实在是被这人折腾得受不了了。”

彼此又闲聊了一会儿,眼见11点多了,常舒斌和他的下属起身告辞。傅朗热情地邀请常副科长留下吃个便饭,尝一尝这里食堂的饭菜,常舒斌婉言谢绝,表示回局里还有事,下次一定要来好好尝尝。

把常副科长送出重案队时,院子里曹大平的宝马车已经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开走的。傅朗把常副科长送到外面,王一川只送到院子就回了办公室,一进去就教训刘苡岚说:“多大点破事啊,还想出公函投诉?”

“这样的败类,收拾他是替天行道!”刘苡岚气冲冲地说,“猥亵妇女的王八蛋哎!还偷钱!”

办公室里的人七嘴八舌地向刘苡岚打听端倪,刘苡岚开始气愤地说起凌季雨的缺德往事,王一川对此颇为无奈。他注意到欧阳宁娟没有去凑热闹,而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走过去把她杯子里的冷水倒掉,换了热水。

欧阳宁娟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王一川拍拍她的肩膀,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就在这时小顾从外面奔进来了,一进门就高声说:“王队!范桂花近五年的银行流水明细拉回来了!”

王一川伸手接过翻了翻,浏览每笔进出的金额,特别关注那些大金额的进出项。他的目光在第一页的中间就停住了,拿过荧光笔,在上面画了个记号。

9月3日,进账人民币35万,付款方:富利东联金融控股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