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菜刀

登场人物

黄雪薇:女侦探

叶志雄:警 官

邱宗义:被害者

邱宗礼:宗义之兄

马惠贤:邱氏同住者

丁阿香:宗义姘妇

黄雪薇吃好了晚饭,正在客堂里喝咖啡,一面无线电收音机唱出流行的歌曲。她的皮鞋尖在地板上打着拍子,丝袜的亮光在电灯下闪亮着,她的头靠在沙发的背上,头发散开在脑后,眼睛微微地开着,嘴唇轻轻地在启动,仿佛是跟着收音机和唱,看她的样子,十分安闲和舒服。

门外传来皮鞋的声响,她睁开眼睛朝门看了一眼,门是开了,

走进一个廿五六岁的青年来,他穿着制服,金色的纽扣,闪闪地向人耀眼。他眯着眼对她道:“晚饭吃啦?”

雪薇点点头,朝进来的这个青年仔细地看了一眼,问:“志雄,今天你买了一条新被吗?”

在沙发上让了一个位子给他,志雄坐了下来问:“哪一个告诉你的?”

“你买了一条新棉花絮,买好了以后,放在自由车a的后面,你便骑着车子回去,对不对!”雪薇一壁b笑一壁说,志雄两眼瞪着她,惊奇地看看,好像问着她凭什么知道得这样详细。

她解释地说:“你瞧,你的裤脚上还有两个铁链子的影子,可见得骑自由车回去的时间还不多一会儿,你的制服的后面下沿上还沾着棉花碎絮,又白又干净,我想在这深秋的天气,你一定是买条新被了,至于多少钱买,那我不知道了,不过也不会太贵,因为从你衣服上的痕迹看来,决不是一条厚被,而是一条薄被。志雄,你说对吗?”

“你说得一点不错,真不愧称为一位女侦探家了。”志雄笑着。

“亏你还在警察局当司法股的警官,自己身上的东西都疏忽

a 自由车:“自行车”的旧称。

b 一壁:也说“一壁厢”,即一面,表示一个动作跟另一个动作同时进行。

了。”雪薇打趣似的笑着。

的确,雪薇和志雄是常常这样闹着玩儿的。志雄在警察局的分局里当警官,派在司法股里服务,虽然年纪轻,但对于侦探案件倒颇有功绩。自从抗战胜利,从重庆来到上海,认识了黄雪薇以后,对于他的探案手段,更为有声有色了。因为雪薇自从敌军占领了上海,便不进大学求学了,闲居在家无所事事,终日只能看看小说之类的书籍消遣。但是在敌伪时期能够看的书报杂志也很少,于是只好看看旧说部a。她对于柯南·道尔的《福尔摩斯探案》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孜孜不倦地玩味着,研究着,有时偶尔在家里试一试她的本领。譬如有一次她的房里一块巧克力糖不见了,她叫几个妹妹弟弟用清水漱口,她的弟弟吐出的水带有褐色而决定是她的弟弟偷吃的之类小故事很多。

自从她认识了叶志雄,成为知交之后,便时常跟随志雄去侦讯调查案情,给予志雄不少的帮助。雪薇烫着流线型的头发,年纪只有二十一岁,还未许人;但因为她胸中藏有高深的学问,所以并不和一般智识浅陋的女子一样地喜欢打扮得时髦。她穿着不十分入时的旗袍,圆蛋的脸庞,双眼皮的眼睛,唯有脸上,总爱

a 说部:旧指小说、戏曲以及民间说唱文学等著作。

抹一点淡淡的能维雅a之类的护肤剂,所以她的皮肤看起来,特别柔润嫩滑。假使擦一点胭脂的话,决不会增加“浓妆”之感,也许因此反而更令人可亲。她的举止庄重和谨慎,宛若一位女教师。谁也不知道她有破案的智慧,和努力学习研究的毅力。叶志雄的身体强壮魁梧,精于射击,所以雪薇和志雄二人,非但是一对志同道合的侦探术的研究者,同时也大有“英雄美人”之概。

是否桃色纠纷

正在他俩坐在沙发上谈骑自由车买薄棉被相当起劲,开着玩笑的时候,一个便衣警士闯了进来,向志雄行了一个礼以后,便说:“股长请你马上去一趟。”

志雄立起来,和那个便衣警士就要走的时候,雪薇也要同去,但被志雄拒绝了。

志雄走了以后,雪薇便一个儿在房里读晚报,差不多看完了

a 能维雅(NIVEA):今译“妮维雅”,是德国拜尔斯道夫(Beiersdorf)公司旗下大型全球护肤品品牌,也是最早进入中国的国际护肤品牌之一。

那份晚报,又翻开日报来看,她看到《圣玛丽亚之钟声》a的广告,于是引起她的兴趣,因为她爱文艺片子,所以她立了起来,走到卧房里,在梳妆台前又轻轻地扑一点粉,她正走在楼梯上,客堂里电话铃声打得“玲玲”地响。

她听过电话之后,便对那个四十多岁的女佣说:“我出去一次,今晚要不回来,要是老太太问起我来,你说有事到朋友家去好了。”

刚巧在她俩说话的时候,雪薇的母亲从楼上走下来了。雪薇便哄着她的母亲撩天b,好容易才哄得她的母亲上楼,叶志雄却闪进来,一壁说:“雪薇,你的动作太慢了,这样慢的动作,哪里可以当侦探呢?”志雄又跟她开起玩笑来了。

“你不是叫我到你们分局去吗?怎么你又来了?”雪薇问。

“我只怕你这位千金小姐一个人走路太寂寞,我也不放心。”志雄还是开着玩笑。

“你坐什么车子来的?”

“大卡车!”志雄一把便将雪薇拉走了。

a 《圣玛丽亚之钟声》(The Bells of St. Mary's)是莱奥·麦卡雷(Leo McCarey)执导的剧情片,由平·克劳斯贝(Bing Crosby)和英格丽·褒曼(Ingrid Bergman)主演,于1945年12月6日在美国上映。

b 撩天:闲谈。

她和他走出大门,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车子里已经坐了五个便衣警士,二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二个陌生的男人。雪薇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看一看那两个陌生人。一个是身体健壮结实的,大约有四十多岁,脸上暴出许多胡子,虽然看上去是常常修刮的,大概终因他的胡子容易长,不一夜工夫,就会长出一截来。另外一个是比较矮小的,身体瘦弱,眉毛皱在一起。两个人的眼睛都不住地盯着雪薇,雪薇和志雄坐上车子,坐在司机的旁边,车子便开走了。

“什么事?”雪薇急切地问。

“血案!后面坐着的两个人便是投局报告来的。”志雄答。

接着,志雄便简略地告诉她这件血案的始末。他说,那个矮小的瘦个子名字叫马惠贤,年三十二岁,没有妻子;那个身体强壮的,名字叫邱宗礼,四十三岁,没有妻子,两人住在一起。今晚六点半钟的时候,他俩来局报告,邱宗礼的弟弟邱宗义,在晚饭后突然在浴室里被人暗杀——头部砍了八刀,当场因流血过多而身死。

邱宗礼是在一所中学里当体育教员的,马惠贤在一个银行当簿记员,被杀死的邱宗义是一个洋行里的职员。邱家兄弟二人,都喜欢喝酒,有的时候可以喝得酩酊大醉,因为他们三人都住在一起,一块儿吃饭,所以当邱家兄弟二人,喝醉酒呕吐的时候,马惠贤时常替他俩拭扫。

邱宗义因为在洋行做事,那时经济比较宽裕,也没有结过婚,但是他却姘了一个女人,名叫丁阿香,今年才三十岁,那时曾和邱宗义同居。于是家中一切煮饭、洗衣服等等琐碎事情都由丁阿香担任,丁阿香因为家境不好,现在有吃有衣有住,虽然要替三个男子做事,也不辞辛劳。但是太平洋事变以后,洋行关门了,所以收入没有了,便叫丁阿香回家去,由此便分开了。

可是邱宗礼和马惠贤虽然受了日军占领租界的影响而告失业,但不久便恢复了旧业,所以他俩每月凑出生活费用给丁阿香,仍叫丁阿香来家做事。不过丁阿香不住在他们那里一起,每天早上来,每天晚饭后回去。

邱宗义不十分高兴睬丁阿香,大约是因为自己没有钱的关系,或者是自己没有职业的缘故。但是邱宗礼喝醉了酒,当他弟弟不在时,时常把丁阿香抱在怀里逗着打趣。据马惠贤的报告,有一次邱宗礼曾经把丁阿香当作一个篮球打,把她抱起来,在**揉了又揉,再将她抛到那边**去。

凶器是什么?

叶志雄把案情说到这里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出事地点了。车上的人都下了车,这里的光线并不明亮,附近的东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也不容易看得清楚。

邱宗礼和马惠贤也下了车,他俩领路,走到一扇大铁门前,邱宗礼开了铁门,让大家走了进去。

雪薇从志雄的手上接过了手电筒,朝四周一照。只见大门里面是一片空场,约有三四亩大小,长着草,没有好好剪割,所以参差不齐。但是假山、亭子、树木,等于一个小规模的私人花园。四周围着一带约有一人多高的围墙。地上除了一条用水泥浇成的人行道,自大门通到房屋去外,其他的地方都是青草。

走尽这条水泥路,登上三四级石级,便是客厅。客厅里除了一张吃饭的方桌和四只椅子之外,别的值钱或名贵一点的家具也没有,这座房子好像是一个富翁的别墅。一起是三层楼,因为胜利以后,上海成了房荒,所以这座房子里住了七八份人家。

邱宗礼兄弟两人住在客厅的东首二个房间里,马惠贤住在北首的一间房里,他们的房间与房间之间,隔了一个浴室。这个浴室除了洗澡之外,还充作厨房。里面有一个浴盆、一张小桌子,桌上放着碗碟等类的东西;一个自来水的龙头,下面装一只瓷的大面盆,他们当它面盆,也假作洗濯碗碟,洗菜洗衣的盆子。浴盆的边上是一个大大的方凳子,上面放着一个火油a炉子,煮饭炒菜都在这儿弄的。

叶志雄要邱宗礼和马惠贤陪去先看一看邱宗义惨死的情形,于是他俩便带着志雄和雪薇二人进入浴室,叫便衣警士们在客厅和走廊里等着。

志雄和雪薇一走进浴室,便感到一股血腥臭味直往鼻子里冲来。雪薇取出一方淡蓝色的手帕扪住了鼻子,立在浴缸旁边。志雄把已死的邱宗义仔细一看,尸首面朝下背朝上地躺在浴缸内,鲜红的血还在浴缸里留得有一团团的硬块,他伸手把尸首翻了一个身,可以看见面部和额角上共砍八刀,创口裂开,和张开的嘴巴一样。

志雄朝雪薇看了一眼,说:“这是面对面砍的,毫无疑义。”

“并且被杀者一点都没有抵抗过。”雪薇补充着说。

“何以见得呢?”

“你瞧,八刀都在额角和面部上,假使抵抗过的话,也许手上

a 火油:“煤油”的俗称。

也应该挨上几刀吧。凶手在那个时候一定是心慌意乱,只知道乱砍,为什么旁的地方没有创口呢?并且这浴室里的东西,仍然是很整齐,如果两个人发生过扭打等类的情形,至少有些家具是要遭殃的。”雪薇解释着说。

“这一点我很同意。”

“你再仔细看一看创口如何?”雪薇的双眼皮的眼睛微微地闭着,好像在思索什么。

“创口很深,可见得很用力地砍下,创口成V字形,我看是一把斧头砍的吧?”志雄仔细检查一番之后说。

“但是他们是烧火油的。”

“也许是凶手带了利斧来的,因为斧头的分量重,砍起来容易致命。”

雪薇咬了咬嘴唇皮,走到志雄的身旁一拉,两人慢慢地走出来。一面走,一面在桌子上注视碗碟、筷子等类的厨房用具。在那个自来水下的面盆里放着三四个待洗的菜饭碗,和一把菜刀。碗还没有洗干净,那把菜刀很亮地躺在那里,除了柄上好像有一点饭粒沾着之外,一点什么污物都没有。

雪薇和志雄一面走一面互相问着“凶手是一个?还是一个以上?是这幢房子里的人?还是外来的人?为了什么原因才有这件血案?是用什么刀杀的?是用斧头砍的?可是凶器究竟在什么地方呢?”一连串的问题逼得志雄和雪薇皱起了眉头。

他和她随着邱宗礼和马惠贤走了出来,在客厅里坐下来,两人都埋着头在竭力地思索,觉得一点头绪都没有。

突然雪薇向志雄问:“你说用斧头砍的吗?”

志雄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

但是雪薇摇着头说:“刀砍入肉,入肉起了收缩作用,所以把创口裂开,我想不是斧头砍的。假使用斧头砍的话,脑壳很可能砍碎,志雄,你觉得有脑浆流出来吗?”

“绝对没有!”

“那一定不是斧砍的,我想这把凶刀一定是一把刀口较长的刀。”雪薇肯定地说。

志雄点点头,雪薇觉得刀的问题已经解决,不是斧头了。于是再接下去想别的问题,因为刀的问题还在其次。她想到是什么人杀死邱宗义的问题,她问邱宗礼:“你弟弟平时常常出去吗?”

“他每天晚上喝醉酒,洗一个澡就睡觉,不出去。那个时候,他在洋行里准时去,也准时回来,只有两次不准时回来,结果带了一个女人回来。”邱宗礼双眼暴着红丝说着。

“你相信你弟弟外头没有仇人吗?”志雄问。

“他只有几个洋行里的同事和他谈谈天,都没有什么交情和深刻关系的。他在洋行里的职位是很小的,这种职位也不会跟人家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你刚才说那个女人,便是丁阿香了?她住在哪里?可不可以去叫她来?”

邱宗礼很兴奋地答应了,便抄了一个地址,志雄叫一个便衣警士把丁阿香去带来。那个便衣警士就走了。

雪薇和志雄坐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地相觑着,志雄说:“你觉得楼上许多人都应该问一问吗?”

雪薇隔了半晌才摇着头说:“暂时不必,我倒以为应该先派人查一查四周的围墙,有没有人跳出去过。”

于是志雄便派了四个便衣警士拿着手电筒出去仔细检查。

菜刀不翼而飞!

派去传丁阿香的那个便衣警士将丁阿香带来了。

“同志,你铁门关上吗?”马惠贤问。

“没有!”那个便衣警士答。

“那么请你先问丁阿香,我去把大门关好。”马惠贤向志雄说了之后,得到志雄的许可,便快步地去关大门了。

雪薇和志雄看看丁阿香,虽然年纪已有三十岁,但样子还长得标致,看起来还只有廿三四岁的样子,志雄问她今天邱宗义被人杀死的事知道不知道。她说:“每天到这里来,做好一切生活,吃了晚饭收拾好东西便回去。今天晚饭吃过,因为还有邱宗义的一条小裤子没有洗好,所以想洗好了再吃饭,谁知道刚洗好裤子,便听说宗义被杀死了。我吓得不敢待在这里,便逃回家去了。”

志雄听了她的话之后,便问一问邱宗礼:“丁阿香的话都是真的吗?”

“完全真的。”

“你真的没有看见被杀死的邱宗义的尸首吗?”雪薇问丁阿香。

“我连洗澡间里都没有进去过,哪里会看见呢?”

这时,马惠贤回来了,再过几分钟,派去查视围墙的警士也回来了,报告说一点可疑的形迹都找不到。

雪薇思索了半晌,才问马惠贤和邱宗礼道:“邱宗义被杀的时候,你们二人在什么地方?”

“我在自己房里。”邱宗礼答道。

“我在客厅里收拾碗筷。”马惠贤答,“等丁阿香洗好衣服吃饭哩。”

“阿香,邱宗义是你的姘夫,他死了你愿意去看看他吗?他现在还躺在洗澡缸里。”雪薇一面说,一面用斜眼看着她。

“好,现在人多……我不怕,我要去看看他。”丁阿香急步地朝浴室走去。

雪薇跟了进去,看见丁阿香立在浴缸旁边呆看着,结果轻轻地说:“以前是你养活了我……”下面的声音便听不清了,似有说不尽的凄酸之感。雪薇便转过身,走近丁阿香身边去。

经过洗面盆时,雪薇突然大叫着:“志雄!志雄!快来!”

志雄急忙拔出手枪跑了进去,只看见雪薇的迷人的眼睛,发着惊异的光闪,连忙地问道:“什么事情?”

“瞧!你瞧!这脸盆里的这把菜刀不见了!”雪薇指着那个脸盆说。

“我明明看见,当我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那把菜刀的确是在这里的!”

于是两人互相打了一个暗号,便不再作声了。

志雄跳近丁阿香的身边,用手枪指住她,叫她举起手来,然后在她的身上摸索着,可是一点东西也没有发现。同时雪薇解释地说:“丁阿香没有拿这把刀,”接着说,“志雄,我已经摸着线索了,我们到客厅里去吧。”

他俩重新回到客厅里,暗下问一问便衣警士们:“在我们进门以后有没有人上楼或者下楼过?”

他们回答说:“没有。”

于是雪薇轻轻地对志雄说要搜一搜邱宗礼和马惠贤的房间。

她补充地说:“杀死邱宗义的凶手,一定是这幢房子里的人,否则这把菜刀不会不翼而飞。”

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个希望!

搜查开始了,先查马惠贤的房间,结果毫无所获。再搜查邱宗礼的房间,忽然在邱宗礼的枕头下面,翻出一张丁阿香的照片。

叶志雄的眼先朝警士们一闪,警士很机警地把手铐向邱宗礼的手腕上一套,“喀嚓”一下给扣上了。

但是黄雪薇仔细一瞧之后,马上请那个警士,重新把手铐放了下来,并且说明地说:“这儿没有凶手,我们得找凶手去。”又把嘴到志雄的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一遍,然后志雄又轻轻地对警士们吩咐一番。

第二次的搜查又开始了,房里、楼梯下、箱箧里,甚至抽水马桶里,以及一切可以藏匿一把菜刀的地方都搜遍了。然而,没有结果。

雪薇这时候似乎对她自己的理想不可解起来,她眼光中显出陷于失败的悲哀,对志雄摇了摇头,并且对他说:“志雄,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找到那把菜刀,否则,你就不能回到局里去。”

他们暗下监视着邱宗礼和马惠贤,但故意对他俩说,要他俩当领导到房子外面的私人花园的角落去一探究竟。在花园的草丛里,在墙头的脚跟里,在池塘里,以及墙外的阴沟里……虽然花了三个多钟头的工夫,可是没有得到那一把菜刀来偿还他们所花去的三小时的代价。

“难道是有人带了菜刀离开这里了?”志雄问。

“很难说,但是警士们说没有人上楼下楼,也没有人进出,我想一定不会远走!”

他们走上那个破亭子,这亭子原来以前是一间书房,虽然已经破旧,也没有什么陈设,却还有一张小小写字台放着。这张写字台已经破得不堪再用,抽屉也不全了。

志雄命警士们除了在亭子里找了再找以外,再叫他们在这张写字台的抽屉里找,他自己和雪薇却在亭子的外面,捏亮了手电筒在草地上检查足迹。

因为电筒的光度不能使他俩辨出什么来,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警士们来报告了,说是亭子里一点东西也没有。

志雄瞪着眼尽在注视水门汀a的地板,两手反束在背后。雪

a 水门汀:水泥,为英语cement的音译。

薇又咬着嘴唇皮在静思,过了一刻说:“志雄,这是最后一个地方,最后一个机会,也是最后的希望。”

志雄点点头,便忽地问警士们:“你们怎么查的?难道一点东西都没有?”

“我们把抽屉统统地抽开来看过,没有!”警士答。

“你们再查给我看!”

邱宗礼和马惠贤以及丁阿香都站在写字台的旁边,警察把抽屉一只只地抽开,雪薇一面偷偷地在注意着邱、马、丁三人的脸部的表情,只看见马惠贤的眼睛尽朝抽屉扫射。但是警察第二次查看抽屉又失败了。

于是雪薇和志雄亲自动手,先把抽屉拉开,蹲下身子,把电筒的光朝里面一照——一把菜刀!

一把菜刀贴在抽屉的里壁!刀尖还有一分光景切入木板呢!

志雄用手帕垫着手指将那把菜刀取出,立刻命令警士们把三个人一齐带上大卡车,押回局里去。

经过一番审问之后三个人都推说不知道,只得把三人押入拘留室。

天已经发亮了,一夜的工作和思索,使得雪薇和志雄都疲倦极了。

一会儿化验室的警士来报告,菜刀上虽经冲洗,还留残余血渍与死者血型相同,但是指纹却模糊不清了,也许是事后经过揩拭了。在失望再增加了倦意,于是志雄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蒙眬地睡去。雪薇坐在志雄的身旁,不住地思索,如何使得三人之中供出谁是凶手来。

清晨的风,从窗口吹进来,觉得有点寒意,电灯光显得格外暗淡了,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给志雄盖上。她仍然在办公室里坐着。突然,她微笑了,她唤醒了志雄,告诉他,可以把丁阿香释放。

“为什么?”志雄问。

“你暂时叫她回去,假使真是凶手,她也逃不了,只要派便衣警察暗下监视就是。等一下放她回去,并且嘱咐她拿一点东西给宗礼、惠贤吃。同时骗她马、邱二人,都无罪,因为我们警察局已经把凶手逮捕到了。”雪薇说。

叶志雄点了点头,便跟股长去商量,股长答应了,便照雪薇的计划而行,将丁阿香从拘留室里提了出来,一五一十地叮嘱了一番。

丁阿香露着自然的笑脸,“谢谢,谢谢”不绝地走了。这里便衣警士正跟随在她的身后,然而丁阿香并没有知晓。

我不知道呀,该死

黄雪薇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志雄也睡着。

当雪薇和志雄正各自睡得酣甜的时候,丁阿香回来了。她带来了鸡蛋糕、面包,和一件外衣。

黄雪薇看见一件外衣,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然而这件外衣裹着,挂在丁阿香的手臂上,看不出是谁穿的,于是称赞了丁阿香贤慧一番之后,便叫志雄把邱宗礼和马惠贤两人带到办公室来。

“邱宗礼、马惠贤,杀死邱宗义的凶手,刚才已经提到,所以你们两人可以马上出去。”叶志雄对两个嫌疑犯说着,可是一面正注意着他们的举动。

当然马、邱两人,听此消息,非常高兴,再看见阿香又把吃的东西送来了,更是欢喜。于是饿了一夜的马、邱,便扑上前去把吃的东西接过来便吃,同时丁阿香把一件外衣披在马惠贤的身上,说:“一夜没有睡,老清早一定会觉得特别冷,快把大衣穿上吧。”

黄雪薇微微地一笑,凑近叶志雄的耳边说:“杀邱宗义的凶手,我决定是马惠贤了!”

“你怎么决定?证据呢?”志雄问。

“你把马惠贤带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去,让我审问一下可以吗?”雪薇说。

叶志雄为了想快一点把这件案子结束,便瞒着股长答应了。

把马惠贤带到一个冷落的房间里,黄雪薇板起脸问:“马惠贤,这不能怪我们,只怪丁阿香不好,丁阿香告诉我,她和你们三个人都有肉体关系,她没有告诉你吧?”

“什么?阿香和宗礼也有关系?”马惠贤反问。

“是的,但是丁阿香又告诉我,她说她只爱你一个人,因为邱宗义是第一个姘夫,当然应该应付,但是邱宗礼因为是体育教员身体好,力气大,只怕你打不过他,所以她也只好应付了。她又说,其实你杀死邱宗义倒是冤枉他,要杀就应该杀邱宗礼,因为邱宗义已经不喜欢她了,而邱宗礼正在追求她。马惠贤,你为什么杀错一个人呢?”

“因为我不知道内中详细情形呀!该死!”马惠贤愤恨地说。

于是黄雪薇对着叶志雄笑了笑说:“志雄,我很疲倦,要回去睡觉了,现在把这个凶手交给你,让你们去处置吧。”

黄雪薇说完,便走出门去,等到叶志雄追上去问什么原因会决定凶手是马惠贤,雪薇已经走在大门口,只回过头来说一声:“所经过的情形你都知道,你自己再去想想吧。”

她跳上三轮车,风飘云动似的回家去了。a

a 本文于《大侦探》杂志第八期刊载时,结尾处曾有这样一段话:

如果马惠贤要反口供,怎么办呢?读者能代替叶志雄想出黄雪薇怎么知道马是凶手的关键吗?如果有什么疑问在下期《大侦探》的“雪薇探案”中自会交代清楚。